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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爱上我》 作者:云霓

第十部分

 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依靠

 
  寻了一圈我找不到可以宽慰自己的理由,和谐的宴会,举杯畅饮,听着令人着迷的戏码,客人们只是稍微把目光流连在我身上,立即又重新投入在享乐之中。
 
  我忽然笑一声,已经觉得疲惫不堪。
 
  身体松懈下来,完全靠在了那个人的怀里,闭上眼睛的瞬间看见颜回推开颜二,春桥紧张兮兮地大喊一声,戏台上的音乐瞬间停滞了,丁同匆匆忙忙地从后台走出来。
 
  “小姐,小姐。”一连串地叫。
 
  颜三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文小姐再也不能维持那美丽的笑容。想喝酒想听戏的大爷们一下子被撂在了一边。
 
  从春桥慌张的神色中,我不难想像,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我想睡了,真的很困很累。
 
 
    早上醒来满屋都是阳光的味道,窗子外面清脆的鸟鸣声,一只雪白的鸽子瞪着豆大的眼睛,一边梳理羽毛,一边看我,我冲它眨眨眼睛,它机灵一动,蹬开窗棂,“扑棱”飞到我腿上。
 
  我忍不住笑一声,很喜欢这种宁静安详的清晨,不做任何事,只静静躺着。
 
  昨天晚上的宴会,恐怕已经被我搞砸了,转头看见一个男子坐在桌前喝茶,白玉的茶具竟然还没有他的手指完美,转着杯子,细长的眼睛看着我,嘴边含着一丝浅笑,要命的是另一只手在摸索一只奇怪的勺子,我盯着那勺子看,刚想说话,他手一闪,那勺子已经从掌心消失了。
 
  于是我张着嘴,瞪大眼睛看他。
 
  他啄了一口茶,说:“若若,怎么了?”
 
  伤好了就了不起啊,以前也不知道是谁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扔了他。看见张碧玩那个勺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送给蓝玉的“情人结”,心里又不是很舒服。
 
  我“哼”了一声,眼睛一闭,“快把那勺子还给我。”
 
  张碧不说话,我又重申了一句,“还给我。”
 
  “我不会弄丢的,”我睁眼就看见,张碧骄傲地笑着,“没人能从我手里拿走东西。”眼睛看到我,是一片温柔。
 
  这家伙真会揭人伤疤,让我又回想起那情人结在郡主手指上绕啊绕。
 
  刚清净了一会儿,门外又开始嘈杂声起,显然是昨晚的事还没有解决。
 
  我仔细侧耳听,张碧去端桌子上的粥,我撅起嘴,“不想喝粥,要喝水。”
 
  张碧又笑着去端水。
 
  院子里吵得很厉害,听见文小姐安慰颜老爷的声音,“颜伯伯不要生气,颜回哥哥肯定是准备要告诉您的……”
 
  我喝了一口茶,索然无味,“又不想喝了,”笑吟吟地去看张碧。
 
  张碧接过我的茶杯。
 
  外面颜回说:“这件事我没想说,爹就不要为难我了。更不要去打扰她。”
 
  没想到颜回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大概是昨晚我一晕,好多事都穿帮了,颜老爷开始关注起我这个小人物来。
 
  颜老爷听了颜回的话,大发雷霆,叫了一声,“逆子。”脚步声乱,还是要往里走。
 
  “丁同,昨天那丫头是不是你主子?”颜三的声音。
 
  “丁同你行啊,什么时候让一个丫头买了去。”颜二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想颜回是拦不住外面这些来客了,眼睛四处瞄,找我的衣服。
 
  张碧笑笑,“要起来?”
 
  我皱了皱鼻子,“好吵。”努努嘴。
 
  张碧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忽然轻笑一声,“好好歇着吧!”帮我掖好被子,“他们进不来。”那么肯定地看着我,让我不禁安心下来,再一次躺下来,睁着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颜老爷可不是一个软茬儿,加上他那些儿子,一个颜回怎么可能拦得住,可是张碧说的话,又让我无比相信。
 
  我摸摸怀里的锦囊,打开,把里面的印章掏出来,握在手里玩。张碧沉静地坐在一边,嘴角弯着,想起我们第一次相遇,他带着书童坐在马车里,我就忍不住不停地打量他。那时候我身边还有蓝玉,想起蓝玉,心里又难受无比。想想蓝玉,想想张碧,真的理不清。
 
  张碧握起我的手,两只手掌合起,把那枚印章也锁进两个人手里,张碧看着我。
 
  我笑一声,“张碧,我有点累。”
 
  “交给我吧。”
 
  我有点不明白地看着他。
 
  “累了,交给我去做。”略比平日柔软的声音说,“可以试试看。”轻笑一声,“若若。”
 
  我看得发愣,发现自己真是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张碧长得好看也就算了,他偏偏像凌风啊,面对自己爱人的脸,谁都会意志力薄弱,这么一想,找到了借口,更容易沉沦。
 
  颜老爷怒了,大喊,“滚开,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把你迷成这样,让你这么护着他。”
 
  颜回那傻子要吃亏了,我有点不安。
 
 有人被推开的声音,一群人又前进了几步,恐怕这时候已经快堵在门外。
 
  “原……原非……你在这里干什么?”颜老爷惊讶的声音。
 
  原非怎么也在?
 
  “走吧!”第一次听清楚原非的声音,朗朗清脆,颜静若是在,又要着迷一把。
 
  “有你什么事!”颜二狂妄地叫,“你在这挡着干什么?”
 
  “老二!”颜老爷喊了一声。制止了颜二的挑衅。
 
  “原非,你这是?”声音几分疑惑。
 
  剑出鞘的声音。
 
  我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挣扎着又坐起来听。
 
  颜老爷好像是被原非抽剑这事吓了一跳,“原非……”想了一会儿,忽然仿佛恍然大悟,“莫不是,莫不是……原非……是不是……”声音竟有几分颤抖,“在……在……屋里……”
 
  颜老爷说话也说不全,不知道跟原非打什么哑谜。
 
  “爹,你这是干什么?”颜二的声音。
 
  “伯伯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文小姐先孝敬起未来的公爹起来。
 
  半晌,“回儿,”颜老爷的声音一下软了下来。竟然破天荒这么亲切地叫颜回,可是叫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走吧。”一声令下,气势汹汹地来,居然就要这么走了。
 
  “爹,就这么走了?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颜二气急败坏,“这小子把颜家说不定都卖给一个外人了,不问清楚怎么行啊,爹。”
 
  “住口。”颜老爷底气仿佛也没那么足了。www.xiaoshuotxt.net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阴谋
  又传来脚步声,我更加疑惑了,一群人难道就这么走了?这……我看向张碧,张碧冲我笑笑。
 
  其实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有股威严,只不过这份冷酷和威严从来不对我用,就像是我获得了什么特权。
 
  人都走光了,总算又清净下来,我刚要舒一口气。
 
  听见“扑通”一声,撞击地面的声音,“爷……爷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爷来了。”颜老爷去而复返。
 
  我仿佛现在才忽然明白,难道张碧就是原非和颜老爷的主子?
 
  张碧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头花白的颜老爷跪在院子里,他前面站着一个人,黑衣的背影我看着眼熟,想了又想,他收起剑的瞬间,我眨眨眼睛,这人是原非,这不是重点,这人在我夜探刘府的时候曾推过我一把。
 
  我夜探刘府,撞头穿帮,原来张碧都知道了,顿时觉得丢脸。张碧都想起来了,但是没有告诉我,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印章在我手里,温润的触感,张碧送我这个是想起来以后,是不是代表……代表……他……
 
  我自己也非常惊讶,我怎么对张碧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我无意识地摸着眼角滴泪痣。
 
  院子里的颜老爷已经走了,张碧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闪动,“若若,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开始弄不清楚,蓝玉和张碧我到底爱上了哪个。
 
  蓝玉走了,我会撕心裂肺地疼,可是张碧在身边,我又忍不住去喜欢他,亲近他,难道穿越以后,我竟然连喜欢和爱都分不清楚了吗?
 
  “我想回去了。”不想留在颜府。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支气,我以前不这样的,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这么婆婆妈妈不是我的性格。
 
  张碧仿佛能看透我,笑一声,走路的时候,长袍优雅的摆动,扬起四十五度角,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跳起来,正要找衣服,张碧伸手递过来,我就一件一件地穿,让他充当了衣服架,不知道怎么弄的,风一吹,窗户开了,我正好还在欺负张碧,被窗外的原非看见。
 
  原非和我对上眼睛,他很生气地扫视了我。他的目光太凛冽,让我想起一件事,我说:“颜静挺好的,你觉得呢?”不看原非,看着张碧。
 
  窗外的人愣了一下,拳头攥得一声响。
 
  我顿时得意地笑起来。张碧温柔地说:“开心么?”
 
   我好像一直都想看到这个笑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了愧疚,就像欠下了债,不管是爱还是恨,谁欠了谁的,都早就纠缠不清。
 
  刚要上马车,颜三就追了上来,他身边还有“一曲动京都”的文小姐,颜三看着我,眼睛中是一种热烈。
 
  看见颜三,我倒想起一件事,我说:“春桥,颜三公子送了我一身衣裙,改天你帮我还一套新的给他。”
 
  颜三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我转身要走。颜三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是有眼无珠了……”紧紧盯着我,眼睛里闪着光。他身边的文小姐也在看我,两个人的目光一热一冷格外明显。我上车放下帘子,最后一瞥,竟然看见文小姐嘴角浮起一丝阴冷得意的笑。
 
  春桥吩咐马夫可以走了。
 
  文小姐笑着说:“晨哥哥,我也要回去了。”那一笑真是动人,我从现代来见过那么多美人,平心而论都比不上文小姐和郡主,她们算得上是绝色佳人。好歹我也是穿越一次,怎么就没有换张脸皮,变得美一些呢。
 
  唉,言归正传,这丫头偏偏选择跟我赶在一起走,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样。
 
  马车里只有我,张碧和春桥。总算看见了我,春桥这丫头开始喋喋不休,问这问那,无非是关于昨晚我为什么忽然晕倒。
 
  我又被迫回忆了昨晚的事。
 
  春桥看我的神色不对,赶紧打岔,“小姐,昨天戏台上大家的声音怎么那么大,特别是你唱歌那段,就好像在山谷里说话……”
 
  我笑笑,“我弄了土音响。”
 
  “土音响?”
 
  “嗯,那是我们家乡以前用的一种能把声音放大的方法,我让工匠将戏台底下架空,放入若干水缸,呈V字形排列,人站在戏台上说话,声音于水缸产生共鸣,声音一下就被放大了许多。”
 
  春桥听得似懂非懂,一脸崇拜,“小姐,你真厉害。”
 
  我得意扬扬,“这没什么,只不过是以前听别人这么做过而已。说起来我刚穿……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记得不是很清楚,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以前的事想起越来越多,大概是我慢慢适应了这里。”
 
  张碧笑着看我,我竟然看见他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大概是我看错了。
 
  那天晚上,我从刘府回来,张碧抱着我说,“若若,我好紧张。”表情就像跟人示爱,怕被拒绝一样。
 
  他平时都是淡淡,安然的模样,所以我很喜欢他这种好像失误了的表情。
 
  马车准备出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车夫慌忙勒马。
 
  车下吵吵嚷嚷,“下车,下车。”
 
  我看了看春桥,她忙下车去看,“军爷,这是怎么了?这是颜府的马车。”
 
  我挑开帘子,一个男人坐在马上,趾高气昂,他手下那些喽罗们不屑地看着春桥,“颜府怎么了?都给我下车,要检查。”
 
  春桥还想说什么,我叫住了她,看着马上男人势在必得的模样,我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哪里能用钱打发了去。
 
  我还没下车,已经听见文小姐的声音,“这是要干什么?”
 
  马上男人看见佳人,速度下了马,虽然刻意弄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但是色迷迷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把戏,“经人举报,有人非法买卖皇家之物。”
 
  “皇家之物?”文小姐惊呼一声,“这事可马虎不得,我的马车在那里,请马大哥检查吧!”
 
  男人慌忙摆手,“小姐那里就不用了,小姐是贵族,我们是信得过的。”
 
  文小姐仍旧摆手,“这是马大哥的公务,小妹能理解。”
 
  男人抱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刻意从文小姐身边擦身而过,碰了她的杨柳小腰。
 
  剩下的官兵也不来车厢里检查,恶狠狠看我一眼,直接爬去检查我的车底。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身份
 
  我的眼睛眯起来,不用想了,肯定是文小姐在我马车下面藏了东西。
 
  马车外的文小姐像看案板上的肉一样藐视着我,车底下的官兵爬出来,兴奋地扬着手里的一枚金币样东西。
 
 
  当官的男人迅速跑过来,看了看金币,冷冷下命令,“把他们押起来。”
 
  我实在看不出这小小的金币竟然会是什么皇家之物。
 
  文小姐笑得嫣然,从头上拿下一枝金钗,“凌老板不会不知道,只有皇家才能用金子打造的东西吧,我这金钗还是先皇赐给祖上的呢。凌老板这金币是哪位皇族中人赏赐的啊?”
 
  我冷笑一声,这么快就已经打听到我姓什么了。
 
  我毕竟是一个商人,再有钱也地位低下,文小姐好歹是个落魄贵族,所以用这种手段来害我,这次算是我疏忽大意,弯身下了车,男人示意手下要来压我。
 
  文小姐得意得眼睛冒光。
 
  正当官兵要碰我手的瞬间,马车里传来张碧的声音,“是我送的。”下了车,看着文小姐和男人,阿修罗般的眼神一片冰冷。
 
  文小姐和男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惊讶地看着张碧,“张碧,你……”这个姿态,这样的笑,竟然和人妖四完全重叠在一起。
 
  下部导读:当一切阴谋被揭示,三个男主,到底谁的爱恋会让她难以放手。狐狸和人妖四将面临空前的对手戏,蓝玉的守候会不会换来最后的胜利?
 
  城门边,两辆马车停堵在道路上,四周穿着军衣的官兵,盯着站在他们面前的男子,不知所措。
 
  男子本来要说什么,眼睛瞥见身边的少女,因为下马车蹭脏的裙角,脸上就像冰雪融化一般露出一丝微笑,本来紧抿的嘴唇,像花一样绽放。
 
  顺着张碧的目光,我赶紧低头看沾泥的衣服下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不善用轻功,张碧一定是在笑我邋遢。
 
  他下车,用冰河样的眼神看周围人的时候,我原本觉得他和我的距离会一下子拉远。从来没想到就因为我裙子脏了,这么一个理由就能容易地获得了他的笑。
 
  我扯着裙角,发狠地咬着嘴唇,就像咬别人的一样。
 
  文小姐看着张碧,脸色不大好看,看着张碧几乎忘记了说话。还是那当官的男人清了一下嗓子,“你送给她的?你这金子是从哪来的……”声音发颤,一句话功夫满头大汗。
 
  张碧收起微笑,下巴像刀刻一样,“我是东临瑞。”
 
  听到这句话,我头皮就跟炸开了一样,紧紧捏着手,不敢再去看张碧,其实我想跑,跑得越远越好,从来不自虐的我,把手心攥得生疼。
 
  我听见当官的不自觉咽吐沫的声音,文小姐脸色苍白。
 
  东临瑞,张碧说他是东临瑞,东临国的四皇子,给我下蛊毒的人妖四。
 
  他半寐着眼睛,接过羊脂玉的杯子,在指尖转悠,垂目浅啄,漱了漱嘴,吐进丫鬟手上的盆子里,另一个丫鬟从他手里取走杯子,看着我被拖出去,把我当垃圾一样扔到了野外。曾经发生的这一幕像放电影一般从我眼前闪过。
 
  我的手轻轻地抖,其实我并不怕人妖四,我只想现在这个事全都解决掉,身边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我和张碧,我要问他……我要问他什么?我想不出来。
 
  “四……四……四皇子殿下。”当官的腿忽然软了一下,瞪着眼睛,本来要结巴着弯下腰。文小姐忽然咳嗽了一声,嘴唇已经淡得快没有了血色。
 
  当官的犹豫了,他应该是没有见过四皇子,所以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位是不是东临瑞。张碧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我。
 
  我乖乖地走过去,他的手抬起来扣着我的腰,扶我上了马车。那个当官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那文小姐却还是不肯轻易放弃,于是给了那当官的一个鼓舞的眼神。当官的想上前,但是他已经不能再靠近马车——原非站在张碧的身后,手里摇晃着一块小小的金牌。
 
  当官的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
 
  张碧坐在我身边,春桥放下帘子,马车继续往前走。
 
  “若若。”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你叫我?”
 
  “若若,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盯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咬咬嘴唇,“张碧,你假扮四皇子还真像。”
 
  张碧半天没动。
 
  我说:“以后别这样了,被人发现,太危险。”我确认似的看向张碧,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反驳我。
 
  我瞬间心情大好,我说:“虽然你们长得像,可还是能被人看出来的,如果北国深究,或者被那边的四皇子知道了……总之要小心。”
 
  张碧“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春桥一脸迷茫,偷偷观察我和张碧,仿佛要重新认识我们这两个人。
 
  我说:“原非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张碧敛目,“是北国太子给的令牌。”
 
  “哦,”我发觉我突然时间话变得少起来,悄悄往外挪了挪身子,第一次感觉到马车里空气稀薄。
 
  张碧注意到我的动作,我扯扯嘴说,“太挤。”希望张碧说什么,又不希望他开口,我的心情变得十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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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别院,我以前总是磨蹭着最后一个下马车,今天却一支箭一样蹿了出去,见到阳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没等张碧出来,我就远远地跑开,然后回头,看见他站在马车旁边,一动不动。我低头又看见自己裙角的泥巴,想起他那一笑,他的目光是那么柔和,好像连嘴唇瞬间都鲜艳几分。
 
  晚上春桥叫吃饭,我推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在屋子里静静地躺着。
 
  我本来一直在外面转圈,没想回来,可是忽然看到远处跟着我的原非,我才有觉悟,我这么折腾是会连累别人的,只能溜回来。进房那一瞬间看见原非得逞的笑脸,这家伙一准是故意让我看见他的,以他的武功和我的迟钝,只要他愿意,我就是被默默保护八百年也觉察不到。
 
第二卷 第九十四章 挣扎 
 
  侧脸盯着紧闭的门,害怕它被人打开,可是又舍不得去落门栓,张碧没有回来。一晚上只看见跳动的灯影,拥紧了被子,原来秋天的夜里是这么的冷。
 
  早上春桥打水来给我洗脸,看着我顶着黑眼圈很惊讶,“小姐晚上没睡好?”
 
  我向来最诚实,于是抬头说,“谢谢,我睡得很好。”开始挽袖子捧水。
 
  春桥愣了,其实听到自己说什么,我也愣了。
 
  两个人都不想提起我刚才的话,我闷头洗脸。
 
  春桥装了一会儿蜗牛,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小姐跟张公子怎么了?昨天晚上公子在前面睡的,今天出去了。”
 
  洗脸水扑上脸的时候,不巧我吸了鼻子,顿时呛得难受。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下了马车迟迟不肯回来,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其实昨晚我一直等他过来解释,我心里有一个疙瘩,有些不明白,期望他解释清楚,又说不清想让他说什么。
 
  他说:“若若,我有话想跟你说。”已经被我堵了回去。他想说的,我肯定不想知道。
 
  刚洗过脸,胡乱把脸按在毛巾里擦啊擦,眼睛涨得发痒,蹭了半天,才舍得抬头,就听见有人急走的脚步声,我还没去看,端脸盆出去的春桥已经喊了一声,“少爷来了。”
 
  颜回一大早怎么就来了。我望了一眼,放下手里的头发,提步往出走,迎面就碰见了颜回,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账本,见到我,运动以后红扑扑的脸瞬间变得有点难看,一副有话不知如何说的样子。
 
  我观察着他,“怎么了?”
 
  颜回反复扫视我又低下头,本来我以为他没有勇气说出口的时候,他却终于开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本来以为颜回问什么都不能难倒我,却没料到让我愣了,“什么不告诉你?”
 
  颜回无奈地笑一声,“你知道我对四皇子仰慕已久,一心希望能追随左右,却不告诉我张公子就是四皇子。”
 
  想必颜回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我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竟然有些心虚,话到嘴边憋了回去,“颜回你进来。”我让开,让颜回进了屋。
 
  我随后关上门,颜回坐下来,手里捧着账本跟个宝贝一样,规规矩矩放在自己大腿上。
 
  我吸了口气,明明是要说事实,怎么搞得跟编故事一样,“张碧只是和四皇子长得很像,并不是四皇子……”我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底气这么不足,还到了试探着看颜回脸色的地步。
 
  颜回颤了一下,手紧紧握起来,上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半天才抬起头,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嘴唇苍白无色,面颊却病态一样的红,睫毛不自然地阖上,我才看出来他的表情是强烈的悲愤,“你还骗我,我并没有见过四皇子,但是我见过他的字。”他翻开腿上的账本,拿起来给我看。
 
  那是张碧的帮我做的账,上面是他俊秀的字迹。
 
  我的幻想好像是破灭了,就像是小时候捉迷藏,父母明明看见我的脚尖,却假装找不到我,我自己也得意扬扬认为自己骗过了所有的人,后来发现他们是故意哄着我玩,可是还是忍不住站出来大声说,“你们没找到我吧!”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我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
 
  张碧是人妖四,他已经处处在提醒我,我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所以我疏离了他以后,晚上他住在别处了,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
 
  人妖四的骄傲、自负,我得感激他不究过往,没怪我害他受伤,也算是讲了些旧情,如果这事发生在以前,我确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可是现在我竟然害怕不起来。
 
  他离开了别院,也没留下什么人来监视我,我行动自如,想跑路都可以,收拾好包裹,走到院子里,想了想,我竟然又自己折了回去,啊哈,其实逃跑挺没意思的,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事业,逃跑以后又要重新开始。
 
  我又把包袱打开,衣服放回原位,坐在椅子上,大喊了几声,“春桥,春桥,我饿了。”
 
  过了一会儿,春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面前,“小姐,还不到吃饭的时间。”
 
  是啊,今天天黑得格外慢。我要等到吃晚饭,等到天黑,等待换上烛灯……那时候就可以睡觉了。
 
  早早就吵吵着要睡觉的人,一直睁着眼睛,忽然怀念现代的安眠药,外面一有点声音,我就会惊觉地坐起来,“春桥?”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春桥打开门,看着我,等我继续说话。
 
  我确实是有事来着,我说:“春桥,门上裂了一个缝,你看看。”
 
  春桥提着灯,在门上找啊找,看了几遍才找到我说的地方,她奇怪地问我,“小姐,这么小的缝儿,你都能看见。”
 
  我嘻嘻哈哈,“我眼神儿挺好的。”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盯着门板,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春桥叹口气,“小姐,你怎么就不能诚实一点?”
 
  我们是仇人,是死对头,他利用我去牵制狐狸和蓝玉,虽然我不是真正的凌雪痕,但是我也被他下的蛊毒折腾得死去活来。这让我怎么诚实?!
 
  春桥走了以后,我落上门栓吹灯睡觉,到了半夜,我竟然又爬起来轻轻把门栓拔掉,然后坐在床上缩成一团,月光照得屋子里格外的亮,地上到处都是树影不停地晃动。
 
  第二天我果然就感冒了,一直以为现代人在污染的环境下长大,抵抗力会强一些,却忘记了自己这个肉身是彻彻底底的古代人。
 
  本来想装一次病人,还没想叫春桥,她就跑来敲门,没等我应,自己就兴奋地把门打开,我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发出一个单音,“我……”
 
  春桥说:“小姐,张……四殿下请你进宫去。”说完以后,看着我红扑扑的脸,“小姐,你想说什么?”
 
  我躲在被子里说,“啊……没有……”
 
  春桥往前走了几步,“你的鼻音这么重,是不是生病了?”关切地望着我。
 
  我往床里躲了躲,“被子里隔音,我好极了,怎么会生病。”眼睛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于是就一眨不眨看着她。
 
  “那,你去不去?原非大人还在外面等着。”
 
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有情无情
 
  “去。”我脱口就出,其实我也可能考虑不去,可是脑子里已经在想要穿哪套衣服,既不体面,又不招摇。“我是他的下属,嗯……没的选择。”
 
  本来晕沉沉的头,一下子清爽起来,一边哼歌,一边找衣服,拿了一套水蓝色的新衣裙,上面缀着几颗珍珠和宝石,就像海上的浪头,我摸着心里乐开了花。
 
  我坐在凳子上,指挥春桥帮我梳头发,原非在外面已经得着急,我还在玩桌子上的草蚂蚱,春桥拿着木梳,想要去沾香香的桂花油,我连忙摆手,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审美观真是不一样,古代非要把头发弄的油滑才觉得好看吗?我还是喜欢清爽的感觉,“不要弄那油,假发也不用……”还想说什么,镜子里的春桥看了我一眼,“那怎么行,小姐平日里不打扮也就算了,现在要进宫,”指着我桌子上的妆奁,“小姐首饰本来就少,这次起码要全戴上。”
 
  全戴上,我睁大了眼睛,这些玩意儿都是我平时觉得好看买下来的,偶尔把玩一下,很少戴出去,现在说要全戴上,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再说了,我就是戴得再多,也比不上宫里那些金枝玉叶用的华丽。挑了两件很配衣服的首饰,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找到做这衣服剩下的蓝纱,比对了一下,撕下两条,递给春桥,“帮我把头发编起两绺,”我拿起头发和蓝纱做了个示范,“就这样,合着这丝巾,一起编进去。”
 
  春桥接过蓝纱,看了我几眼,手下开始忙碌,都整理好,春桥说:“小姐这样好看吗?”我从面前的铜镜望过去,蓝纱纠缠着黑发,一路垂到发尾,轻轻地束起来。我“扑哧”笑一声,“可以了,不用太华丽。”嘴里这么说,却站起身在影子前照了又照。
 
  手捏上袖子,想了想,又握上手腕,才往外走,原非转过脸来,看见我这么精心的穿着,也愣了愣,我说:“春桥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原非缓缓点头:“殿下交代了,可以。”
 
  我回头冲着春桥伸出手,挑了挑眉毛,“走吧!”春桥这丫头高兴地差点没叫出来。不就是去宫里吗?宫里到处都是规矩,哪里有在外面自在。
 
  下了马车,走一段距离,宫门口越来越近,远远的我好像看见有几个人站在前面,心顿时跳得慌乱。
 
  越来越近,我几乎怕脚底下会忽然出现一块石头,让我在他面前摔倒,或者踩到自己的裙角,来一个趔趄……于是握着手腕的手紧了紧。
 
  周围空荡,风刮得尤其厉害,我一步步往前走,衣服被吹的好像要剥离身体,两边没有任何人,只有前面迎接我的人影。
 
  我们的身份归到原位,或者也许还不是原位。没想到,适应了红色的宫墙我走路逐渐变得雍容起来,好像走过几千遍一样,已经熟悉了在空荡的广场里,来回穿梭。
 
  他在我的视野里慢慢清晰,长发不再像平时一样张扬的飞舞而是束了一个精巧的玉冠,白色绣着金线的袍子沿着笔挺的身姿蜿蜒而下,还是完美无缺的脸,可是让我看着陌生,他看我,后面很多人也有礼貌地看着我。
 
  站在他面前,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用手指把自己捏得很疼。他看了我很久,眼睛里就像含着一块美玉,发着温和诱人的光芒。
 
  我低下头又抬头,张了张嘴没出声,他一直在等着我说话,我咬了咬嘴唇,再抬头时尽量让它变得鲜艳一些,鼓足了勇气,笑了笑,喊了声,“四殿下。”
 
  一句话就是距离了。
 
  没有看到他错愕的脸,和不寻常的表情,眼睛里的光芒轻轻流转,笑笑冲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这也许就是我要的。
 
  北国的宫殿设计得跟中国古代的差不多,里面富丽堂皇。北国的皇帝对东临瑞很是殷勤,就像对待一个国家的君主,无论是吃饭还是议事,都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亲力亲为,他还有几个未嫁的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扭着小腰,身上都是高级薰香的味道,不停地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东临瑞身边。
 
  时间不长,我已经被她们从东临瑞身后,挤到了后面,春桥嘟着个嘴,扯了我几下,我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继续好奇地打量着皇宫的一切,其实索然无味。我的眼睛一直不停四处看,是因为不敢长时间聚焦在一个地方,看一个人,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眨眼间不停地从他身上扫过。
 
  他穿着盛装的样子,真好看。还是优雅的步调,皇帝说话,他有礼貌含笑听,偶尔点点头。
 
  晚上就开始举办皇家宴会,主角们都进去了,我才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的衣服和装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春桥笑着跟我说:“小姐,我听到不少人打听你,夸你漂亮呢。”
 
  我还没说话,皇帝的一个官员站起来提酒,官员跟我坐得很近,所有人都向这边望过来,东临瑞也抬起头,我和他的目光不期然撞到一起,东临瑞只是用平常的目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等官员把话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又有很多人敬酒,他都照样喝下,白玉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极其耀眼,长长的睫毛在饮酒的时候覆盖下来,恍若黑蝴蝶的翅膀。
 
  春桥问:“四殿下会不会醉啊?”
 
  我漫不经心地说:“不会,他肯定早就习惯了应酬。”
 
  颜回看着我就跟看怪物一样,从鼻子孔“哼”了一声。
 
  大臣们敬完酒,公主们都一哄而上,各自施展自己的本领,我托着腮一副无趣的模样,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藏在衣裙里。
 
第二卷 第九十六章 散宴
 
  东临瑞开始只是应付,等到某位公主再次敬酒的时候,他竟然浅笑起来,就像黑夜的天空忽然被烟火照亮,公主端着杯子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我忽然有些发冷,也喝了面前的酒,心脏在胸口跳动,头开始晕,忍不住掩嘴,打了一个喷嚏,周围有人听见了声音望向我,我赶紧扭头去看东临瑞,东临瑞拿着杯子,轻轻在手间转,公主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伸手要去给他满,他抬起头,轻启红唇,“对不起,公主殿下,我醉了。”
 
  我有点惊讶。
 
  皇帝也有点意外,但还是笑笑,“好了,好了,我们的贵宾已经喝了很多了,来日方长……”冲女儿使了个眼色。
 
  公主优雅地放下手里的酒瓶,十分顺从,深宫中的女子懂得进退,也善于掳获男人的心。她转身的时候,我从她那精致的脸上,能看见一种爱慕痴迷。
 
  我的鼻子有点堵,只是感冒的症状。
 
  皇帝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并说了安排东临瑞住在皇宫附近的一处府邸,听着这些官话,我昏昏欲睡,真佩服宴会上这些人,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皇帝兴致勃勃拉着一个人说话,那是无比喜欢这个人的表现,估计东临瑞会十分愿意一直聆听下去。这一长串的讲话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们这些陪坐的人就苦了点儿,一个个要装得有模有样地陪听,偶尔会心一笑附和一下。
 
  想起了上学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上课,我在下面偷偷摸摸睡觉,老师也不会发现。于是大胆垂下头,闭上眼睛。
 
  皇帝流畅地说话,忽然间顿了顿,好像发现了什么,半晌才笑一声,很体贴地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朕也倦了。”
 
  圣意难测啊,本来很多人都做好准备抗持久战,没想到皇帝却鸣金收兵,我抬起头,看见东临瑞脸上流露出一丝倦色,想那时我们在南国,他很少眠,总是精神奕奕地处理各种事情,怎么一个小小的宴会就……
 
  我看向春桥和颜回,颜回脸色不大好看,飞快地小声说:“你就不能坚持一下?”
 
  我坚持不坚持跟东临瑞累不累有什么关系。我“哼”了一声。
 
  颜回颇不喜欢我这种样子,低声喊:“凌雪痕,我真看不出来你有哪点好……”
 
  主位上,东临瑞站起来,公主们经过他身边,款款冲他行礼,他很专注地微笑也不应和,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别人自惭形愧。
 
  到了皇帝安排好的府邸,东临瑞在前面停了停,低头跟旁边的人交代几句,继续往内院走去,他身后的一大票人都跟了过去。
 
  东临瑞总是那么耀眼,让人一抬眼就能注意到他。无论是他走路还是说话,总被我看到眼里,他一直往前走,没回头。
 
  我又在玩手里的草蚂蚱,想起那时候,他编了这东西,托在手里,冲着它喊,“若若,若若。”我站在院子冷得直跳脚,看着东临瑞离我渐远,眼睛不争气地发痒,用手背揉啊揉。
 
  春桥赶紧上来拽我的手,“小姐别揉了,眼睛都红了……手好烫,小姐你……”伸手摸我的额头,被我打了手背。
 
  春桥惊讶地喊:“小姐是不是发烧了?”
 
  我摇头,“没有。”又去揉眼睛。
 
  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影子,满院子都被月亮镀了一层银光,原非匆匆忙忙跑回来,见到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等着分房呢,我是在这里睡,还是回去?”说到这里鼻音重极了。
 
  “回去?”原非瞪着眼睛,“前面给你准备好房间了,赶紧过去吧。”口气生硬,春桥都不爱听了,我要是不给她一个眼色,她肯定要张嘴说话。
 
  我拉着春桥走在原非后面,经过之处见丫鬟们匆忙走来走去,端茶送水,好像东临瑞真的醉了一样。然后听见一声哨响,不大一会儿一只小白鸽从我身边路过,飞过我,又转了个弯飞回来,落我肩膀上,我刚要伸手摸,就被一个漂亮的丫鬟抓走了,“快去给殿下送过去。”
 
  东临瑞睡觉前还要把小白叫过去玩,他以前可没这个习惯。
 
  继续往里面走,身后还跟下饺子一样,人来来回回地跑着伺候,按理说东临瑞回来之前,她们就应该准备好了,现在忙乎个什么劲儿。
 
  原非快走几步,进了小院,推开前面的一扇门,房间里灯火发着暖暖而惬意的光芒,我和春桥走了进去,春桥反手关门。
 
  金黄色的帐子,一串串耀眼的流苏,垂挂着两只涂金缕花银薰球。
 
  春桥从桌子上拿起一只手炉,往我手里塞,我这才反应过来,捧着手炉,直喊:“真冷,忽然从外面进到温暖的房间还真不适应。”主要是被房间里华丽的摆设勾去了魂儿。
 
  皇帝可真是大手笔,随便把一间偏房都弄得跟主房一样,要不是原非领我进来,我还以为误闯了东临瑞的房间。
 
  到处看看,窗台上居然还有一把小米,和鸽子的脚印,原来小白刚刚在这里呆着啊。
 
  春桥去给我收拾床,叫了一声,“小姐啊,被子里也有手炉,没想到准备得这么齐全。”我走过去往被子里一摸,暖暖的。
 
  东临瑞对下属就是好啊,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死忠他,颜回那书呆子做梦也想做他的跟班。Www.xiaosHuotxt.net
 
  春桥出门打水给我洗脸,我就在床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春桥回来,我收拾了一下,上床睡觉。
 
  春桥吹了灯关门出去,我听见自己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前面还在忙?”
 
  春桥“嗯”了一声,张嘴又想说什么,“小姐……”
 
  我打断她的话,“去睡吧!”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周围的气息慢慢被自己捂得滚烫。
 
  银薰球里的香味大概有助睡的功能,或者是我真病得不轻,温度上来,烧得有些糊涂,看见有人进来,看不清是谁,但是我心里却高兴极了,隐隐觉得就是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人半天没靠近,想了想脱了一层衣服,才走过来,伸手来摸我的脸,指尖很凉,冰得我“嘶”了一声,他立即挪开了手,反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手炉抱了半天,才又来摸我额头。
 
 
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生病
 
  那人身上比往常多了一股淡淡的酒香,但却冷得很,不知道被风吹了多久。
 
  他起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浑身都在发热,就像被重物碾过一样,很不舒服,尤其是生病,让人心里有一种空虚的感觉。
 
  那人叹口气,用手指在我额头上反复揉着,我紧紧攀着他胳膊,生怕他走了,梦就醒过来。
 
  梦是这样的,需要什么就会梦见什么,虽然朦胧但是很真实。我生病的时候格外爱腻人,其实感冒最难受了,骨头缝都透着凉气,这么痛苦,我应该眉头紧锁才对,可是我惊然发现,自己疯了一样,嘴角居然在上扬,我在笑。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说:“若若要吃药。”
 
  我慌乱地摇头,药太苦了,在梦里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坐了半晌,有些着急,可我仍旧是不肯放他走,他上了床隔着被子要抱我,我却不依不饶甩开被子想把他弄进来,他终于拗不过我,把两个人裹得像蚕蛹,我在里面像小动物一样左蹭右蹭。
 
  他继续帮我揉头,我想说话,鼓了半天劲终于说了半句,“凌风,我……”这次怎么梦见的不是你。他的手指一僵,我努力想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可是张张嘴就昏睡了过去,这个梦就结束了,再没有后续。
 
  早上一醒过来,就觉得嘴里苦苦的,好像被人灌过药,春桥在床边拿着巾子给我擦手,我动了动手指,春桥立即高兴地叫一声,“小姐,你醒了。”抬头看向我。
 
  我皱了皱眉头。
 
  春桥在一边磨叨,“还好没发烧,只是一直睡,郎中来看过,说没有大碍。”
 
  原来没有发烧啊,我果然是做了一个梦。
 
  我坐起来,开口有点涩涩的,“我睡了多久。”
 
  春桥说:“睡过了整个上午。”
 
  我笑笑,“那,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
 
  春桥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小姐,你和四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病了,他也没……过来看你。”
 
  不知不觉漏吸了口气,我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于是故意低头去整理自己的衣服,“我们以前就这样,”比这还关系还差,简直就是水火不容,我和他是敌人,只是凑巧相依为命,凑巧让他完全信任依赖我。抿了抿嘴,身上还是觉得难受,于是又躺了下来。
 
  春桥又说:“四殿下又进了宫……还有很多人已经从东临国赶过来……我听他们说,四皇子就要回国了……小姐你也会跟着一起走吗?”
 
  我看着墙,“东临来的人多不多?”
 
  “多,一个个都穿着盔甲,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将军,四殿下站在那里,他们都向他行礼……四殿下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我说:“是啊。”他很厉害,也就因为这样很多人尊敬他。可他也受过不少苦,辗转做了多年的质子,但是这点历史也没能玷污他半分。
 
  “小姐,无论你要去哪,都带上我好不好。”
 
  我回过头,笑着看严肃的春桥,“傻瓜。”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东临瑞还会不会用蛊毒来要挟我和他一起回去,如果他对我没有要求,那我是不是要一直留在北国。
 
  因为病了就可以享受特权,吃饭也是病号饭,吃了饭就躺着看书,不用出去应付各种事,也不用见任何人,只要有人问起,就说:“病了。”
 
  本来躺不住了,想出去溜达一圈,可是穿了整齐往外一转就觉得冷,又返了回来。“小姐,小姐。”春桥在后面喊。
 
  “那不是……”
 
  不是什么?我看见两个打扮漂亮的女人从我眼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就算是有兴致也给弄没有了。
 
  “小姐,那是皇帝赏赐的,四殿下让人送她们回去,这不正往外走呢……”
 
  我笑笑,“我没问这个。”眼睛却眯成了两道线,敞开了笑。
 
  正巧,走过两个将领,匆匆忙忙,一边走一边说:“你的意思是说,殿下正在追求……”从我身边路过,没走远又退了回来,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算起来我们都在东临瑞手下工作,应该是同僚。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先弯下腰,冲我行了个礼,另外一个也连忙照做。我一下被他们弄糊涂了,直到他们人影消失,我还像僵了一样立在一旁。“春桥,他们刚才……”回头要去看春桥,眼睛一扫,没想到正巧看见东临瑞和下属从外面回来,我和东临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东临瑞今天好像很高兴,嘴角轻抿着笑意,碎发从玉冠两边垂下来,丝丝缕缕。
 
  我看着他,移不开目光。想不去看,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忽然想起来周围有很多人在,他们都在看着我,急忙转回头,要溜走,可脚就跟粘在了地上,不知道何去何从。听着身后开始有走路的声音,一直等到这些声音消失,才敢深呼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是轻松下来,心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东临瑞一直在前厅议事,皇位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次回到东临国是要大行动了,大概会有一段时间内乱,直到他坐上皇位为止。
 
  想到内乱,皇位,我又开始头疼,撑着头,手向下滑,自然就想到了眼角的滴泪痣,想到身体里还有蛊毒,不知道那个小虫子现在在哪个地方游走,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东临瑞会不会给我解了蛊毒?这也是我不敢去想的,因为这蛊毒,让我们中间有了界线。
 
  掌灯十分,我又出去溜达了一圈,还不见散会,丫头们不断地端茶水进去,我也想进去看看,听听他们在商量什么策略。
 
  我在门外徘徊,几个丫头出来,冲我福了福身,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怪异,忽然间我的地位一下子高起来。我试探着要往前走,丫头替我推开门,我顿了顿干脆硬着头皮走进去,因为我已经看见面前的大屏风,我只要躲在屏风后看看然后再走,议事的人应该发现不了,这些丫头也不会特意提起我来过这件事。
 
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窘境
 
  我走到屏风后,丫头关上门,将军和谋士在向东临瑞汇报情况,说得很详细,东临国大皇子二皇子还在四处找同盟,老皇帝已经病中无暇管理政事,整个朝野上下分了很多派别,东临瑞回国的途中可能会遇到武装袭击。
 
  我探头往里面望去,东临瑞端坐在椅子上,衣襟上的黄金扣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修长的手指藏在袖子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微微侧脸,目光轻绽。
 
  其中一个下属说:“殿下的意思是?”
 
  就顾着看东临瑞了,我居然没听见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咬咬嘴唇,在偷听议事的,居然半路走神,怪不得原非说我,凌雪痕,我真不知道你哪点好。
 
  唉,确实是这样,如果拿我去和东临瑞比,还不如他的一根小手指头。
 
  下属都屏住呼吸,正襟危坐,等着东临瑞交代,屋子里静得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东临瑞笑了一声,抬起头,“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不光是我愣了,所有人都僵住,一个个脸色难看的让人无法想像。大家互相看看,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非霍然起身,冲我走了过来,我急忙躲到屏风后面,看着房梁,心里想着他千万别过来。一眨眼功夫,原非就直直站在了我面前,可见就是冲我来的。
 
  一张脸铁青铁青地对着我,我急忙对着他假笑,还没说话,东临瑞就喊了一声,“原非。”声音威严,我从来没听过。
 
  原非立刻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蔫下来,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走了回去。我在这偷听,他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说破而已,我苦笑一声,我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原非出来搅和,我顿时处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进退两难。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了,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我头脑一热,忍不住叫了一声,“四殿下。”其实是经过好几轮给自己打气,才敢叫出口。
 
  我们毕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如果他能回应我,说不定预示着我们之间的情况还不是很糟糕。
 
  叫了一声,就又做回了蜗牛,我靠着屏风,又不敢使劲,怕把屏风弄倒了,可身体确实也像脱力一样,手抖得让我使劲手指交叉握住。
 
  没听到回应,我的心渐渐凉了,抬脚开门走了出去。风吹到我脸上,跟刀割一样。我身后的门还没完全合上,又被人撑住,我急忙转过身,看见东临瑞走了出来,我的心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他的表情除了惊,还有些小心翼翼,我们互相望着,他顿了顿,说:“有什么事?”
 
  我局促地低头又抬头,眨了几下眼睛,“想问殿下借点钱,我想让生意大些规模,这样来钱也快……我很快就能还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缘无故就说到了生意上,整个颜家都是东临瑞的,我居然找他说借钱,扩大规模经营。
 
  我知道东临瑞看了我很久,“我送你那个印章还留着吧,用那枚章随便找颜家一处银号都能随时调银子,如果你觉得麻烦就直接跟原非说,让他给你办。”
 
  我握着自己的手,“哦,原来这印章能调银子啊,我都不知道。”
 
  “不单单能调银子。”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抬起头迎上东临瑞的目光,“其实我也用不了多少……调用了,会跟你报备的。”
 
  东临瑞笑笑,“你不用告诉我。”
 
  谈话好像因为两个人顾及太多,忽然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也可能银子的事本来就是我找的借口,我抿抿唇,“那我没事了,不耽误殿下……我……我走了。”
 
  东临瑞“嗯”了一声,我急忙转身,这种生疏的关系,死板得让我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盯着他的背影,真的无法再去面对。
 
  索性他也没有叫住我,这种关系,还能怎么样呢?如果有好的时候,那只不过是回忆罢了,他已经对我够好了,我跟他要钱他会给,也给了我很大的权力,其他的我不能再去想,他不是那个拉着我的手,叫我“若若”的张碧了。
 
  张碧和东临瑞,两个人的不同处我是再明白不过。
 
  东临瑞他要的是王位,是万众瞩目,其他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除了王位他不会对其他的事过于上心,或者投入过多,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只要偶尔回忆一下我和张碧的过往,就可以了。
 
  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倒下来扑在被子上,只想着睡觉,春桥担心地看着我,“小姐是不是还不舒服。”
 
  我动也没动。
 
  春桥走过来摸了我的额头才放心,“小姐身子还没大好,要好好休息。”
 
  我说:“明天把颜回叫过来,让他带上账本……”可能分散注意力是件好事,我毕竟有很多方案还没实施,颜家宴会过了以后,本来要大量生产的衣裙和酒,都因为这件突发事件停了下来。
 
  再过一段时间,错过了推出新品的最佳时机,我的广告宣传就白费了。
 
  “小姐要管生意上的事吗?……晚几天也行吧,小姐现在休息最重要。”
 
  我说:“现在已经没事了,照这么呆下去,才会生病。”整天胡思乱想,心里难受。
 
  春桥自然拗不过我,只能说:“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然后开始湿巾子,“小姐先洗脸吧!”
 
  我动也没动,半晌才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放那儿吧,一会儿我起来自己洗……”我就像沙漠里一棵干枯的植物,等着日晒一点点的抽走所有的精气儿。
 
  我终于明白蓝玉和张碧在我心里有什么不同,想到蓝玉我的心会疼,可是去想张碧,我连疼都顾不得了,直接没了知觉。
 
  张碧,张碧,已经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情陷
 
  想着趴一会儿就起来,没想到就睡着了。可是睡得并不安稳,有人开门进来我朦胧中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睁眼睛,大概是春桥不放心我,又过来看看。
 
  感觉到自己的鞋子被脱去,我嘟囔着说:“春桥,不用管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唉……春桥……”极其温柔地又弄去袜子。我说:“春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不用的……”
 
  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我极不愿意见人,只想窝在一个小角落,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睁开眼睛。知道被子拉开,盖在了我身上,我就像被遗弃了的小动物,忽然受到关怀,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于是挪了挪身子自己缩在一团,不像让人看见,“春桥,你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想着明天我交代你的事。”
 
  我知道身边的人半天没有走,关怀地看着我,我应该坐起来冲她笑笑,于是我真的动了动,手刚拿出来,却又软了下去,我实在是……我的胳膊又重新被盖好,本来杂乱无章的思绪,因为有人的静静陪伴,平复下来,很容易入睡,闻着银薰球里淡淡的清香,就又睡了过去。
 
  早上春桥打水进来的时候,我精神奕奕地在研究手炉里的构造,看见春桥我还很不好意思,低下头,“春桥,昨晚谢谢你了。”我从来没让别人帮忙脱鞋袜,昨天是头一遭,毕竟鞋袜对别人来说,多多少少会觉得不干净。
 
  想着春桥这么爱干净的人,为了我做这种事,我就感激得不得了。
 
  春桥被我说得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我想开口说破,可是话到嘴边,觉得也没那个必要,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春桥想了想,“小姐你怎么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说到这里,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特别容易生病,要是以前,感冒这种小问题,我休息一天也就好了,这一次居然好久也不见好,反反复复。
 
  春桥因为我的病,又要来苦口婆心劝我吃药,我急忙赶在她开口前,堵住她的话茬,“一会儿就赶紧帮我找颜回来,我好几天不出现,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我解决呢。”
 
  春桥当然知道我怎么也要逃脱喝药,干瞪我也没招,只能顺从我说:“我一会儿就过去,”末了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小姐,你这样肯定是不行,郎中说染了风寒就要多休息……”
 
  我笑嘻嘻地说:“知道了,等交代完了,我就好好休息。”www.xiaoshuotxt.net
 
  几天了我都是在屋里吃饭,捧着碗喝了大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春桥只能唉声叹气地把剩下的饭菜撤走,然后又来告诉我,她出门去颜府。
 
  我点点头,可是等待的时间真难熬。
 
  我在屋子里怎么呆都觉得难受,出去溜达了几次,坐了会儿门槛,时间才过去一点点,只能再回来扑床上闭眼养神。后来也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有,反正醒来的时候,是再也躺不下去了。
 
  拿了件披风,就走了出去,青砖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块小石子都没有,我想玩儿也找不到可玩儿的东西。走了一会儿,听见一个美妙的声音,顿时高兴起来。假山的对面东临瑞在说话,隔着石头,我们看不见对方,但是他说的话却清晰可见,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深吸几口气,不能这么丢人,一高兴连自己姓啥都快不知道了。
 
  东临瑞说:“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小姐要看账本,这是最近两天的账,少爷弄得乱七八糟。”是春桥的声音。
 
  “怎么想起来看账了,她身子没好利索,要多休息。”
 
  “我也是这么劝的,可小姐不听,要不……殿下您去试试……”
 
  春桥是鼓足勇气这么说话,连我也深吸一口气。
 
  东临瑞半天没说话,“把账本给我,我马上做好了以后你再拿给她。”
 
  “啊!”春桥惊呼了一声。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东临瑞又说:“你在这等着,用不了多长时间。”
 
  “爷,这事我来办吧,您不是要进宫吗?”原非也在。
 
  东临瑞“嗯”了一声,“不急。春桥你跟过来。”
 
  “殿下为什么不自己给小姐送去呢?”春桥的话,让我的心跳快得发疼。
 
  可是始终等不到那人说话,他不想见我,这也许是一种报恩的方式吧,是报答我没有在他生病的时候扔了他,还是……
 
  我摇摇头,转个身缓慢地走回去,脚底下青砖冷得像寒冰一样,冷气从脚心透上来,几乎让我站不稳。
 
  春桥把账本给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神色,我的手紧了紧,终于没能翻开,我说:“春桥,我想休息一下……”
 
  “小姐,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但是四殿下真的对你挺好的,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其实有时候,要勇于面对,不然错过了一定会后悔。”
 
  我默默看着裙角,“我知道了。你让我自己想一下。”
 
  春桥出去了,我就坐在那里,一直等到黑暗降临,也不点灯,就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一遍遍摸着账本。
 
  月光照进屋子,一种清冷的味道,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时间都会一点点消失,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终于站起来,手里就像捏着什么证据,一步步走出去。
 
  我不应该是这种懦弱的性格,模棱两可的答案最折磨人,我已经决心要问清楚。走过重重长廊,终于来到那扇门前,我伸出手又缩回来,终于咬牙把门推开,屋子里一盏明灯,小白站在桌子上看我,它身边的桌角上陈列着无数个小蚂蚱,一个叠一个,我的眼睛就像被雾蒙住了,我想走进去,还是停住,重新关上门,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把自己埋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第二卷 第一百章 温馨小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和冰冷的墙对比,自己烧得跟火炭一样。呼吸有点粗重,可我不想被别人发现,用了蹩脚的武功藏起自己的气息,夜已经过了很长一段,还不见有人回来。咧嘴一笑,嘴唇干干的,破了一个小口。
 
  终于有脚步声,我紧张地握起手,却不敢呼吸。
 
  原非推开门,月下的那个人,摘下头上的玉冠,修长的手指随意扣着,一头黑缎般的长发落下来,侧头看了看一边,是我住的地方,“你去看看。”
 
  天簌一样的声音,让我差点就忍不住摇摇晃晃站出来。
 
  原非让开门口,垂下头,向我住的地方走过去。东临瑞站了很久也没有进屋的意思。风很冷,夜凉得像水,我害怕他身上的白袍也会冻成冰片,又过了一会儿小白飞出来,抓上他肩膀,他这才走进屋去,关上了门。
 
  我想现在就走过去看他在干什么,可怕原非一会儿就会返回来,于是只能接着在外面等,星星的光芒在我眼里已经晕开了一片。
 
  原非终于返回来,我担心他进屋里去看了我的情况,那我伪装睡觉的样子就一定会被戳破。原非手里端着一盅汤,进了屋放在桌子上,然后规规矩矩地说:“爷,春桥说小姐一早就睡下了。”
 
  “今天晚上吃的多吗?”
 
  “不多。”
 
  东临瑞皱皱眉,“让下面去熬药,弄好了,端过来给我。”
 
  原非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他一直对我很排斥,好像我做过什么不该做的,冷淡、不耐烦中总有几分仇视。
 
  等到原非走远,我才小心翼翼从黑暗中走出来,脚下用了轻功,靠到东临瑞的窗外,短短一段距离已经让我疲惫不堪。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小白啄出一个孔洞,倒让我省了事,凑着里面望过去。四皇子殿下正在喝盅里的汤,我总能想起他喝东西的样子,完美而且优雅,洁白无瑕的手指比白玉做的汤盅还好看,可是他手里却捏着一只难看要命的勺子,从盅里盛出汤放嘴边喝下,再去盛。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跨了几步,一把推开门。
 
  东临瑞看见我,很惊讶,不知不觉就去掩盖面前的汤盅。手里拿着盖子,轻轻压在上面。我说:“殿下还没吃饭?”
 
  东临瑞笑笑,“今天有点忙。”笑得很平常,却把汤盅牢牢握在手里。
 
  我从怀里拿出被体温焐得滚烫的账本,走过去,“忙还有时间帮别人做账。”我盯着他的眼睛,东临瑞的眼睛总是比别人亮一些,让人看着就挪不开视线。
 
  东临瑞轻轻侧头,“有时候也不能总忙一件事,偶尔需要放松一下。”
 
  我从来没想过聪明如他,有一天会编这么一个糟糕的解释,这话听了要被贻笑大方。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实在是笑不出来,我的眼睛极力沉淀,极力忍耐。“没想到殿下还有这种爱好。”
 
  东临瑞看着我,并不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轻笑一声,“谢谢殿下关心,我很好。”东临瑞的手指又收紧了一些。如果这要是在以前,从进这屋子开始,我不知道被扔出去多少次了。
 
  灯火在跳跃,我往前走了几步,东临瑞在看我每一个动作,并不说话,我伸出手按在他面前的汤盅上,要去掀开上面的盖子,刚闪开一个缝隙,就立刻就按了下去,脆玉相碰发出清晰的响声。
 
  我抬起头,挑眉看他,用一种挑衅的眼神。
 
  东临瑞的手压在我的手背上,情急的时候,他喊了一声,“若若。”
 
  我忽然发现自己要命地怀念这个声音,从他会叫这两个字开始,每一天都在我耳边轻喃,是那么的柔软,纯粹,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我说:“你是不是想报恩?因为你受伤了我没扔下你?”不敢去看他。
 
  我怕看见他发丝落在手里,微笑,昏暗的灯光下,却比什么都要明亮。
 
  我说:“还是要跟我摆明立场,划清界限,如果你这么想,就应该做得更好一些。”我去抠手下的盖子,“给我解了蛊毒,放我自由,从此再无瓜葛。”
 
  “我会尽快安排。”已经看不出东临瑞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又嗤笑出声,“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不要再见面了。”他手用力把汤盅往身边扯,滑过桌子发出难听的声音。
 
  “若若,”我的手腕忽然被扯住了,一股很大的力量让我站都站不平稳,然后被扯进了一个人怀里,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响,汤盅被我碰倒,就要落地,我急忙伸手去扶。
 
  拥我入怀的人,马上发现我的体温异常,手抚上我的额头,“若若烧得这么厉害。”
 
  我挣扎着乱扭,眼泪都要流下来,“不劳殿下操心,我挺好的。”
 
  腿窝下送进来一只手,我瞬间就被抱了起来,头靠着他的胸膛,温温的,没有我的脸热,用一种恼怒的声音说:“殿下这是在干什么,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殿下记忆力应该很好吧!”
 
  我被放在床上,“若若,”东临瑞喊了一声。
 
  我扭头不看他。
 
  “若若,”我看见艳丽的红唇,黑玉般的眼睛眯起,羽翼般的睫毛,那片柔软落下来,我忙拿手去遮挡,在手心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染了风寒,会传染。”
 
  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也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美丽的脸上有一丝遮盖不住的惊喜,嘴角勾勒出一抹我好久没见过的笑容。然后是什么时候捂嘴的手被扯掉,甜甜的嘴唇什么时候贴上来亲吻,我又什么时候开始回应,全都记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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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天使街穿水晶鞋的女巫奉旨休夫查无此人满朝文武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