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牛肚藏竹(1)

　　几人进到一间包房坐下。包房清雅素丽，墙上是一幅王维的墨迹。据说最尊贵的一间包房只接待一品以上官员以及像李白这样的文坛泰斗，里面挂的是洪州竹馆的镇馆之宝《滕王阁序》。本来以王勃的名气和资历，他的作品不该挂在那间包房的，但他的《滕王阁序》实在无人能出其右，洪州也因他天下扬名，所以别说镇馆，就是镇州也担得起。

　　侍女给我们上了酒。酒是暗红的，倒在琉璃杯里，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十分精致有味。我细细一品，没尝出是什么酒来。王小嘴说这是西域产的葡萄酒，这个庭院既然取名“味”，自然收集了不少天下美味，至少在洪州城内是独一无二的。果然，上来的第一道菜便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叫“象鼻炙”，是由黑象炙成，据说是岭南一带的名菜，十分肥脆。这象鼻炙与葡萄酒十分相配，葡萄酒入口略有些涩，而象鼻炙以肥脆抵冲，二者在嘴里一结合，自然生出一种中性爽嫩的口味来。接着又上来一道菜叫“不禄羹”，这道菜更是奇特，看上去十分稠浓，碗里放着一小勺，它的吃法简直是匪夷所思，居然用鼻子饮。王小嘴率先给我们做示范，只见他舀了一小勺，然后仰起头，一边将小勺里的羹一点点地往鼻里倒，一边用鼻子轻轻地吸，伴随着一些不是很雅的声响，不一会儿就饮尽了满勺的羹。随后，他把勺递给了我，但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继续眯着眼仰着，轻轻地揉着自己的鼻子，看来羹在他鼻里还没有完全走干净。我看着有些心虚，便将勺递给了魏小田。魏小田早在一旁跃跃欲试了，他满舀了一勺，仰起头，非常麻利地将勺里的羹往鼻里倒，可能羹比较稠，黏着他的鼻子下行并不那么顺畅，他猛地一吸，瞬间小脸憋得通红，急忙转身，一个震天响的喷嚏打了出来，待他再转过头来时，鼻子嘴边分不清是羹是鼻涕还是眼泪糊了一团。王小嘴受到惊吓，倒吸了一口凉气，鼻子也受了刺激，引发了鼻中残留的羹的反应，也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一样的鼻涕眼泪横流。

　　我们几人对这种吃法所产生的剧烈反应有些心惊肉跳，林之月和李烟更是咯咯笑着，死也不要那勺子。王小嘴接过侍女给的手绢稀里哗啦地把自己的鼻子清理干净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其实不禄羹的美味是有口皆碑的，而且还非得鼻饮不可。口鼻是相通的，这种经过鼻子再入口的味道与直接入口的味道迥然不同，这就像，就像……”说到这王小嘴忽然顿住，看了看林之月和李烟，夹起一块象鼻炙非常响亮地咬了起来。

　　我们正觉得奇怪，林之月追问道：“就像什么，说嘛。”

　　王小嘴自顾自地咬着，摆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王小嘴越不说越激起了我们对他那没出口的比喻的好奇，我说：“王兄，但说无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魏小田、叶波、方言三人也开始七嘴八舌，一个说：“就是，王兄，都是自家人了，怕什么？”另一个说：“王兄，有话请讲当面。”再一个说：“王兄，今晚是开怀畅饮的日子，话也要说得干脆。”

　　王小嘴被逼得有些坐立不安，急道：“不是，主要是林姑娘和李姑娘在，不太方便。”

　　李烟笑道：“下午在你的养心病坊什么都见识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小嘴把唇一咬，终于狠下心来，说：“好，我说，这就像前戏和高潮。过鼻是前戏，有了这个前戏，才会有入口的真正高潮。如果直接入口，对于不禄羹来说终是少了些什么，就达不到真正的味觉高潮了。”

　　林之月和李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脸的迷茫，林之月又问：“你说的前戏和高潮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几人哄堂大笑，王小嘴彻底把脸红成了猪血的颜色，非常为难地说：“贤弟，你看，你看看，这让我怎么说？”

　　我帮王小嘴开脱道：“你们就别再问了，反正就那意思。”

　　林之月嘴一撅：“干吗，那意思是什么意思，还是没听懂嘛。”

　　王小嘴不得已又说道：“等你们洞房之夜就知道了，现在真的不好说啊。”

　　林之月和李烟终于明白了一点什么，刷的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不再言语。魏小田几人笑得更欢，林之月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再笑，回去把你们在鄱阳湖的事都说出来。”魏小田、叶波、方言立马笑容僵住，纷纷举杯，拼命为自己开脱，再次重申那天鄱阳湖的水有多清他们就有多清。

　　花样繁多新奇古怪的菜式陆陆续续上来，大家吃得其乐融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王小嘴安排得这么周到实在让我心存感激。魏小田、叶波、方言三人也是兴奋莫名，频频举杯敬王小嘴。林之月和李烟二人虽说敬得少些，但只要一举杯，王小嘴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倒，半点推托都没有。酒多了自然话也多，王小嘴开口闭口说我好，大体就是夸我这人温文尔雅，思想开阔，讲感情，重义气，良禽择佳木而栖，我对于那些好女人来说就是佳木等等，其中很多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或者只是那么一点影，经他大肆发挥却说出了另一番道理，那么地煞有介事，让我很佩服他酒后才思的敏捷。

　　在我们都醉眼迷离之时，进来一个美貌侍女，手捧银盘，盘内是一团乌黑状似月形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来，上面撒着玫瑰花瓣和竹叶。整道菜的色彩对比十分强烈，让人眼睛一亮，显然这道菜的设计花了不少的心思，因为那团乌黑东西不甚美观，但撒上花瓣和竹叶却一下变得端庄雅致起来，添了种别样的情致。就在侍女进门的那一刻，门外响起了缠绵悱恻的琵琶音，毋庸置疑，这道菜是整个晚宴的主打菜和高潮。果然，王小嘴见到这道菜猛地醒了过来，非常激动地喊着“腹中情！腹中情”，然后朝我拼命地眨眼，眨得我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