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笑,那是包子的宠物吱吱。
“你你……”杜夫人颤抖着抬起纤纤玉手,指着包子,吓得语无伦次。
“你说这个?”包子将那毛绒绒的小东西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捧在手心里,递到杜夫人面前,“来……吱吱,见过杜夫人……跟杜夫人请安……”包子拉长了声音,笑得像个天使。
“啊!老鼠……”杜夫人终于崩溃了,她尖叫一声,将包子推倒在地。
“啊……”包子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心里一疼,忙上前去拉他。
包子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低头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呜呜……爹爹……呜呜……”
杜夫人傻眼。
“呜呜……娘,她打我……她居然忍心打我……我那么可爱……我那么可爱……呜呜……”包子趴在我怀里,泪眼汪汪地控诉。
我暗暗掐了他的小屁屁一下,警告他不要演得太过火。
“我没有打你,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杜夫人气得跺脚。
“娘说,做错事就要承认,推卸责任是无耻的行为。”包子眨了眨泪眼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口。
杜夫人的脸都绿了。
包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然后走以杜夫人跟前,“可是娘也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要以己度人,先反省自己的错误,是冲儿不 对,明知道杜夫人害怕吱吱,还让吱吱出来打招呼”,包子仰头脑袋,看着杜夫人道,“爹也说,成大事者,需有广阔的胸襟,容人的气度”,包子背着小手,缓缓 踱到曹林面前,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曹操,“兄长,你说对吗?”
之前面对昭儿嚣张不已的曹林居然耷拉着脸袋,仿佛霜打的茄子。
杜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相府之中,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够被曹操青睐,包子那小狐狸正好戳中了杜夫人的软肋,如此软弱的人,曹操又怎么可能青眼相待。
好一只小狐狸!
包子转个身,对我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嚣张极了。
“发生什么事了?”曹操的声音忽然响起。
曹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杜夫人的婢女。
杜夫人此时却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林儿头上怎么了?”曹操看向曹林额角的一片红肿,道。
杜夫人张了张口,又看向包子,想来原是打算告我一状,不料半路杀出包子那个小狐狸,一时倒显得有些理亏了。
“爹爹,兄长和小舅舅切搓时不小心受了伤,杜夫人听说小舅舅原就有伤在身,便来探望。”包子走到曹操身边,笑眯眯地道。
“可是如此?”曹操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忙点头称是,带了曹林悻悻地离去。
杜夫人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曹操转头看向包子,微微扬眉,包子被盯得有些心虚,“嘿嘿”地笑了两声。
“公子,我们该去学堂了。”站在一旁的周不疑不动声色地开口。
“呀呀,若是迟了先生又该吹胡子瞪眼睛了!”包子一脸怕怕地说着,忙向曹操告了辞,和周不疑一起溜之大吉。
“林儿头上是你伤的?”见包子没义气地溜之大吉,曹操好笑地看我,他自然是心里明如镜的。
“是我。”昭儿抬头道。
“哦?”曹操扬眉。
“是我替你教训儿子。”我横了昭儿一眼,拉他坐下。
昭儿只得乖乖坐下。
“夫人倒是理直气壮。”曹操看着我,开口。
“昭儿身负重伤,你那宝贝儿子却是落井下石,难道不该教训?”我果然是理直气壮。
“嗯,是该教训。”
出乎我意料之外,曹操居然点头。
“打也打了,我看林儿额上的伤得养一阵子,你可曾消了气?”曹操又道。
“果然舒服很多。”我有些恶劣地咧嘴笑道。
嘱咐昭儿好好休息,我便和曹操离开了昭儿的房间,我有些事情想问曹操。
“夫人想问昭儿身上的伤从何而来?”站在走廊边,还未等我开口,曹操倒是先发制人。
想起刚刚看到昭儿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我便忍不住的皱眉,“嗯。”
“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曹操淡淡地道。
“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以为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曹操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上战场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垂下眼帘,明知道曹操说的没错,可是我仍然无法接受。
“我也很惊讶,不过昭儿是个不错的帮手”,曹操忽然道,语气里竟是带了三分赞赏的,“几次征战,他前后共斩杀三百多人,仓亭之战时,还曾砍下过一个袁军将领的首级。”
我缓缓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么乖的昭儿……竟然……
有些恍惚的回到同梦阁,我仍是回不过神来。
用了晚膳,包子和周不疑都睡下了,我却仍是坐着发呆。
“裴夫人,天色晚了。”胭脂上前拨了拨有些暗淡的烛火,道。
“你先去睡吧,我不困。”
胭脂在我对面坐下,静了一会儿,忽然道,“夫人,小公子他……”
“嗯?什么?”我抬头看她。
“昨天我出府时,听军营里的六子说,小公子他……”
“怎么?”
“六子说,他从未见过有人像小公子这般,上阵杀敌全然是不顾性命的砍法”,胭脂顿了顿,又道,“像上回在仓亭,还有在沙漠与袁军的那一战,小公子策马深入敌营,若那支箭再射偏一点……恐怕小公子就回不来了……”
我点了点头,“嗯,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坐了好久,直到烛火有些暗了,我才站起身,准备躺下睡觉。刚站起身,我便注意到门外有一个人影。
上前开了门,却发现昭儿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听到开门声,昭儿回头,见是我,忙有些无措地站起身。
“进来吧,外面冷。”
昭儿低头走进屋。
我左看右看,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浴血沙场的样子。
“伤口还痛不痛?”见他一直低头站着,我暗叹,开口问道。
“一点都不痛”,昭儿忙抬头,张口便道,见我一脸的不信,又低低地加了一句,“真的。”
“昭儿,还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吗?”我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眨了眨眼睛,昭儿问。
“你说,你是我的。”
昭儿竟然微微红了脸,点头,“嗯。”
“既然是我的,你就应当替我保护好自己”,我拧眉道。
昭儿怔怔地看着我,烛光下,未脱稚气的轮廓愈发的漂亮,“我以为……姐姐不要昭儿了。”
我抬手便赏给他一个爆栗,“胡思乱想什么!”随即想到那一日在易州,昭儿站在门外离去的身影。
“我怕变成姐姐的包袱,我怕姐姐会嫌我碍事……”,昭儿低低地说着,随即又上前一步,拉着我的衣袖,“昭儿一定会变成一个大人物,昭儿一定可以保护好姐姐的!”
我有些发怔,他不顾性命地上阵厮杀,只是为了这个?
“昭儿,想要保护我,你必须先保护自己,否则,姐姐万一被欺负,昭儿又不在,该如何是好呢?”知道他是榆木脑袋,固执得很,根本说不通,我干脆换个说法道。
昭儿忙重重地点头,“嗯。”
我失笑。
几日后,相府里来了一个客人,司马懿。
传闻南阳太守杨俊素以知人善任著称,在司马懿二十岁前曾见过杨俊,杨俊断言其非寻常之辈,建安六年时曹操曾经派人召其入府任职,但司马懿见汉朝国运日衰,便装病推辞。
曹操一向求贤若渴,当然不会放过此等名士,故而再次邀其入府。
本来此事与我无关,可是相府之内忽然流传开来一个极其震憾的消息,说昭儿是司马懿从小遗失在外的亲生儿子!
刚听到胭脂将这个八卦转述给我听的时候,我还如坠云里雾里,随即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历史之上,司马懿的确有一个叫做司马昭的儿子!
还未将这个消息消化完整,曹操便遣人来传我去前厅。
随着那引路的侍女一路去到前厅的时候,便见到曹操正坐在首位,在他的左侧坐着一个老者,十分普通和蔼的模样,走在路上绝对就是一个路人甲,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司马懿?
昭儿正坐在他旁边,见我进来时,站了起来。
“夫人,来见过司马先生。”曹操笑道。
我看了曹操一眼,乖乖地颔首,“司马先生。”
当众拂这只大狐狸的面子,我不是不敢。
“见过夫人”,司马懿站了起来,“你便是子上说的姐姐?”
“子上?”我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儿的字。”司马懿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昭儿。
昭儿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一时有些恍惚,昭儿原本不叫司马昭,他是我在许昌捡到的小乞儿,由水镜先生改名为司马昭的,怎么会那么巧便是司马懿的儿子?那风月楼的回风,还有那个老乞儿又是谁?
“子上劳烦夫人照顾了。”司马懿抱拳笑道,十分和蔼的模样。
“你说……昭儿是你的儿子?”我终于回过神,不敢置信地道。
“嗯,子上正是老夫失散多年的幼子。”司马懿点头。
“夫人,司马先生与爱子失散多年,如今总算团聚,也算你一份功劳。”曹操忽然笑道。
我疑惑地看向昭儿。
“姐姐待我极好的。”昭儿看着司马懿,道。
司马懿点了点头。
“子上,刚刚与司马先生相认,不该如此生疏啊”,曹操又道。
司马懿看着昭儿,眼里有着期盼。
昭儿微微低头,张了张口,低唤:“爹。”
司马懿面露喜色,握着昭儿的手微微颤抖。
“老朽深感相爷大恩,必为相爷效犬马之劳。”
曹操点头微笑。
我看了看昭儿,又看了看曹操,忽然有些明白了。
“司马懿真是你爹?”将昭儿拉到僻静无人处,我问。
昭儿微微低头,不语。
“曹操为了留住司马懿,让你冒充司马懿的儿子?”我又问。
“不是”,昭儿终于抬头,“司马懿进府时一见我便十分激动,连连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于是我便将错就错了。”
“他凭什么认定你是他儿子?”我微微皱眉,司马懿又岂是胡涂人?
昭儿微微侧头,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边颈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这么巧?你怎么会有这胎记?”我讶然。
“不是胎记,小时候被烫伤的。”昭儿如实答道,随即又看向我,“姐姐,总有一日,昭儿一定能够亲手带你离开这丞相府。”
我这才发现昭儿的心思已经十分的深沉了,他冒认司马懿的儿子,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曹操留下这个人才,更是为巩固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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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接在JJ的“司马昭认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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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昭儿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一跃成为司马懿的公子之后,相府之内的人便立刻变得客气起来,前前后后都称呼一声“司马公子”。
而我的同梦阁突然之间也变得门庭若市起来,原来平静安宁的生活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具体症状表现为:一、众夫人三五不时地来窜窜门,唠唠嗑;二、不时有官员透过各种渠道送上各种罕见的礼物;三、各种于我不利的谣言和诽谤一夕之间全都自动消音。
诸如此类等等。
究其原因,不仅仅因为我是司马公子的姐姐,听胭脂传来的小道消息,我这是母凭子贵,因为曹操已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耀包子,有让他继嗣的意思。
我这些天自然是被夫人们众星捧月,自古以来,雪中送炭者甚少,锦上添花者却是从来都不缺的,因此见面无不对我逢迎拍马,将我夸得已经类似于“此物只 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境界了,另一方向,各方官员的礼物我也收得手软。不过,若是我能逃跑成功,这些东西绝对够我和包子花到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而我,已经不堪其扰,让胭脂关了同梦阁的大门,来客一率不见,礼物一概退回。
这些忽然加诸在包子身上的荣耀让我不安,总觉得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妈妈,你在担心什么?”轻轻趴在我的背上,包子附在我耳边,问。
我回头看他,捏了捏他肉嘟嘟仍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没有开口。
“妈妈”,包子靠着我,双手勾着我的脖子,捏着我的脸,“如果有一天,冲儿会死……”
我蓦然推开他,“胡说什么?!”我惊叫,声音大得连自己都讶异。
包子呆呆地看着我,又腻上前来,笑嘻嘻地抱着我,“妈妈,你要温柔一点……”
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亲率十余万大军南征刘表,欲夺荆州,昭儿自请随军出征。
闷热的天气,阴沉沉的,天上却又没有半点雨星子落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同梦阁。
有人扣门。
胭脂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口一个少年,却是曹植。
“子建?”我见胭脂将他让进屋里,有些惊讶,平日与他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的。
“环夫人,嫂嫂让我来告诉你,即刻带冲儿离府。”曹植微微有些喘息,显然赶得很急。
“嫂嫂?是宓儿吗?”我心里微微一惊。
曹植点头,“嫂嫂说,请夫人保护好冲儿,子桓他……”
见曹植欲言又止,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甄宓发现曹丕要对包子下手了?包子继嗣的呼声如此之高,曹丕又岂能善罢甘休!如今曹操南征,他留守许昌,不趁此机会铲除自己的眼中钉,更待可时?
“帮我谢谢宓儿。”
“还有……不要相信府里的任何人……”曹植咬了咬牙,又嘱咐。
“谢谢。”我点头。
看曹植离开,我便立刻让胭脂收拾行李。
天空响起了闷雷,空气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一阵暴雨即将来临,我出门去府中的教书先生那里接包子。
“胭脂,若我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行李去南门等我。”临走,我想了想,嘱咐。
胭脂点头,笑道,“这相府不是长久之地,夫人兼职也倒罢了,果然还是春风得意楼好些。”
我也笑,“好,就回春风得意楼。”
出了同梦阁,便迎面碰上何宴。
依然是那一身锦绣华丽的衣袍,黑发高高梳起,那一个少年,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过,双手拢在袖中。
“别回头,你直接从西门出府,那里有马车会直接送你离开许昌,冲儿在马车上等你。”错身而过的瞬间,何宴低声开口。
我微微一怔,随即僵直了身子往西门而去,不敢作半刻停留。
一路尽量不动声色地往西门走,出了西门,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环夫人?”见我出来,那车夫问。
我点头。
车夫掀开车帘,包子和周不疑都坐在车上。
“妈妈?”包子的面色有些苍白。
我忙上了马车,“谁带你们来这里的?”
“不知道。”包子摇头。
“不知道?”我诧异。
“我和公子从学堂回同梦阁的途中被人捂住口鼻,后失去了知觉,醒来时便在这里了。”周不疑恭敬地道。
会是谁?我微微拧眉。随即猫着腰起身,拿出藏在袖子中的瑞士刀,冷不丁地抵上了车夫的脖子。
“停车。”我低喝。
那车夫微微一惊,忙拉住缰强解释道,“环夫人,我是奉何宴公子之命在相府外接夫人离开许昌的。”
“那这是什么?”我伸手自他面前一晃,我的掌心里放着一个小瓶子,那小瓶子在他鼻下一晃而过,那车夫便软软地瘫在马车上。
那小瓶子里装的是曼陀罗花为主要成份的迷药,从华英雄那里讨来的。
包子和周不疑都讶异地看向我。
我没空跟他们解释,一手拉一个,将他们带下马车,直奔南门。
“夫人。”胭脂驾的马车,正在南门等。
“快上车。”我将包子和周不疑推上马车。
“驾!”扬鞭一声低喝,马车轴“咕噜噜”地滚动起来。
曹植嘱咐过的话我不敢忘,谁也不能相信,为了包子,我不能冒险。
“妈妈,我们去哪儿?”包子眨了眨眼睛,疑惑。
“记得妈妈说过的春风得意楼吗?”我笑道。
“有好多美人姐姐,还有好多好吃的菜的春风得意楼?”包子兴奋地挨着我,道。
我点头,“嗯,我们去春风得意楼。”
包子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周不疑看出了端倪。
“子桓哥哥要杀我。”包子笑着答。
我惊讶地看着包子,笑眯眯的小包子,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元直,若我死了,你可否帮我照顾妈妈?”包子忽然扭头看向元直。
元直怔住,“公子?”
我也怔住,他在说什么?
“我们结拜过的,我娘便是你娘,所以若我死了,你就得照顾我娘。”包子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十分无赖地道。
周不疑看着包子,一脸费解。
“我娘其实是个胆小鬼,她最怕别人丢下她了”,包子挨着周不疑,“所以我担心如果我死了,娘会恨死我……我们是结拜过的,所以我娘就是你娘……你要帮我陪着娘……一辈子……很久很久……”包子挨着周不疑,套近乎。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包子,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头顶忽然一个响雷,暴雨便骤然而下,扫进马车里,我忙起身将车窗拉上,再回头看时,包子半个人都靠在周不疑身上了,虽然是撒娇的样子,可是他的脸色却苍白的可怕,额前渗满上汗珠。
“包子,你怎么了?”我惊疑不定地将他拉进怀里,抚去他额上的冷汗,“告诉我,怎么了?”
包子双手抱着我,埋进我怀里,不语,身子在微微的发颤。
“包子,告诉我,你怎么了!”我的手不自觉地在发抖,我忽然意识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肚子……有点痛。”包子嘟囔着。
平时连扎破手指都会夸张地撒娇哀叫的包子……现在,他竟只说“有点痛”?
周不疑忽然上前,仔细看过包子,惊叫,“夫人,公子中毒了!”
中毒?!我脑中嗡嗡作响。
包子埋在我怀里,没有吱声。
“包子,包子”,我扶起他,连声叫唤,“你吃了什么?谁下的毒?是什么毒?快告诉我!”
包子软软地靠在我怀里,意识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子桓哥哥要杀我……”
“曹丕,曹丕他干了什么!”我的声音尖锐起来,“胭脂,调头回许昌!带我去找华英雄!”
马车急急的调了头,我抱紧包子,“没事的,没事的,华叔叔医术那么好,一定可以救你。”
“妈妈,我们回春风得意楼……”包子在我怀里的轻声呢喃。
“好,我们解了毒就回去。”我应。
“现在就回去,不能去许昌……子桓哥哥答应我,只要我吃了那药,就放妈妈离开的……”
我脑中轰然一响,猛地低头看向包子,“你说什么?”
“好苦……好苦的药……”包子意识越来越模糊,“包子好后悔……如果听妈妈的话,乖乖做妈妈的小包子……那我就不用离开妈妈了……”
我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随即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没事,没事,我们去找华叔叔,他一定救你,他答应过妈妈会救你……”
“如果我是包子……不是曹冲……如果一开始就跟妈妈回春风得意楼……包子就永远陪着妈妈了……”包子嘟囔着,神智不清,“包子不乖……帮着爸爸一起绑着妈妈……不让妈妈离开……”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找华叔叔去,华叔叔能救你……然后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和美人姐姐一起回春风得意楼……”我抱着包子,语无伦次。
雷声隆隆,天仿佛破了一般,骤雨一路不曾停歇。
“夫人,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胭脂掀开车帘,大雨扫了进来,我一把抱起包子,冲进华英雄的药庐。
“华英雄!华英雄!”我扯着嗓子大叫。
“华先生被抓进相府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我扭头,看到门口一个顶着斗笠的衣裳褴褛的小乞儿。
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华先生说若是见到一个疯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来找他,就把信交给她。”
疯女人?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淋了一身的雨,满面狼狈,可不就是个疯女人?
我抱着包子进了屋,打开信。
是久违了的简体字。
“笑笑,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香消玉殒了……蓝颜薄命啊……前世种的因,后世结的果,我曾做过一个梦,佛说,我前世杀孽太重,罚我轮回受苦, 我命中该有一劫,故而穿越,若我能救下三百人性命,便可得道,如今,我救下包子的性命,正好满三百人,我可是要得道成仙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哭鼻子。随信附 赠药丸一枚,可解包子所中之毒。解毒之后,速速带包子离开,从此曹冲已死,你们需隐姓埋名,以逃开历史即定的命运。最后,本少爷十分严肃地告诉你,我也是 名人,我这副身体也大有来头……我便是华佗!哈哈哈……有没有很震憾?有没有后悔没让我签名?我可是医生的祖师爷爷……”
我一语不发,拆开附在信上的一只锦囊,将一枚莹白的药丸喂进包子口中。
“裴夫人?”胭脂不解地看我。
吃了药,包子一直颤抖的身子平静了些,沉沉地睡着了。
我抱起包子,“走吧,立刻离开许昌。”
“华先生他……”
我微微握了握拳,抱着包子走出门去,大雨半刻未停。
坐在马车内,我半垂着眼帘,不言不语。
“建安十三年,是一个多事之秋……”
“生老病死是人之长情,特别在这个时代……你要学习自己面对一切,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华英雄的如此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原来……他是华佗……
原来,他知道自己也必须死于建安十三年……
改名换姓,就是为了逃脱历史的命运吧,我几乎可以想象当他穿越发现自己倒霉地穿越在一个死期已定的名人身上,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他说他叫华英雄,他说他命中该有一劫,他说他要出家。
若他出了家,或许便会没事吧。
可是他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
我不敢想。
“夫人!”胭脂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了?”
“华先生……”胭脂的声音带了惊恐。
我猛地掀开车帘,许昌的城门上,吊着一个人。
华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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