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随你的便!
我在这家医院工作了十几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多大的官,多普通的百姓,我们从来都一样对待,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她在我这儿就是个病人,
你们在家怎么哄她宠她那是你们的事,
医学就是医学,不是陪你们哄老太太过家家,
我们医生也是有尊严的!
一大早,丁海就给家里打电话,沈容月告诉他,丁祖望昨天也没回家,他有些失望,放下电话,准备去查房。
罗雪樱从后边跑了几步过来,看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喂,一大早给谁打电话呢?
丁海咧了咧嘴。
罗雪樱明知故问:“沈老师?你就不怕严老师听见,生你的气?”
“别说得那么血淋淋的!”
“这就血淋淋了?”
丁海恼火地说:“本来就血淋淋的,你老说它干什么!不理你了,我要查房去了,今天该我出门诊。”
罗雪樱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丁海烦恼地说:“我真倒霉,有家不能回,在医院上班,不是碰上这个就是碰上那个,你说我烦不烦?”
严如意从身后走过来:“怎么了,丁海?”
丁海看见严如意,忙说:“啊,妈,严主任!我挺好的!”
严如意并没放过他:“你昨晚上出去喝酒了,是不是?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来?”
丁海要晕了:“谁呀?”
“你呀,你说是不是你?”
“我是说谁嘴这么快啊,再说也不到十二点,十一点五十五,我还参加抢救了呢,要不是我回来得晚,抢救也不会那么快!”
严如意抬高了声调:“你别跟我油嘴滑舌的,我告诉你丁海,一码归一码!病人家属要是纠缠起来,又没完!你马上住院总就要满了,升主治医生,你自己得努力,你要是敢给我惹事,我可先拿你开刀!”
丁海有点烦了:“行啦,我不升主治医了,我就当一辈子住院医生怎么了?病人家属纠缠什么?昨天根本不是我当班!”说着逃似的进了电梯。
罗雪樱急忙要溜,严如意叫住了她:“罗雪樱,你一天到晚跟丁海待在一起,你要好好教育他,别让他不学好!”
罗雪樱答应着:“是,是,我努力!”
孙丽娜和王茂森茫然地站在大厅门口收费处,等着收费员计算王欢的医疗费。
收费员面前堆着一叠厚厚的单据,他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念着数字:“188,2580,356,495,588,3457,8896……”
听着那些数字,孙丽娜的表情有些紧张,王茂森轻轻握住她的手。
收费员加完最后一个数字,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
孙丽娜紧张地问:“多少?”
收费员迟疑了一下:“三十二万五千八百一十。”
孙丽娜倒吸一口气:“这么多?搞错了吧!”
王茂森也有些紧张。
收费员把计算器推到他们面前:“你自己看。”
孙丽娜看了一眼数字:“看了有什么用,单子都是你们出的。”
收费员把厚厚的单据放在她面前:“你自己算一遍也可以,我昨天加了两个小时的班算这笔账,今天一早又算了一次。”
孙丽娜看着那堆单据,足有半尺厚,拿过来,一张张翻看着:“输血费,治疗费……”与丈夫互相看了看,随即问道,“我们,能不能把这些单据复印一份,拿回家仔细看看?”
收费员面有难色:“这个……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我问一下我们主任……你等一下。”
孙丽娜和王茂森麻木地坐在那儿等。孙丽娜突然哭了起来:“老公,我们怎么办?孩子没了,又要交这么多的钱,三十几万,我们拿什么出啊?”
看着桌上的单子,孙丽娜想伸手抽出几张,王茂森拉住她:“你别这样,老婆,这样不好!”
孙丽娜有些羞愧,起身往外走,王茂森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收费员从里间走出来,没见到人,有些意外:“哎,人呢?走了?”
孙丽娜径直来到武明训办公室,捂着脸大哭起来,王茂森站在一边有些不安。
武明训同情地看着孙丽娜:“王欢妈妈,您,您的情况我知道,您也别太难过了,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会认真处理的,您先别急,好好养身体,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去找丁院长商量一下,还要通过院务会讨论……”孙丽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武院长,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一直对我们很好,对欢欢也好,我们一家都感谢你,求你再帮我们一次,孩子没了,家里什么都没了,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武明训急忙扶起孙丽娜:“您起来,赶快起来,这样不好,别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丁院长,你们回去等消息吧,有消息我会让收费处给你们打电话。”
孙丽娜抱住武明训的手臂哭了起来,武明训又同情又尴尬。
王茂森急忙上来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孙丽娜拉走。
金行长带着四五个人,坐在会议室,陈光远坐在对面,秘书忙着倒茶,陈光远热情地说:“哎呀,金行长,欢迎欢迎,百忙之中到我们医院视察,很不巧,我们丁院长他,他去外地开会,没赶回来,只好由我来招待各位,你们先看看材料,一会儿,我带各位各处去看看,你们想知道什么,想了解什么,尽管说。”金行长是一位四十七八岁,戴金丝眼镜,神情富态的学者型的人物,他微笑着说:“好好,一样一样来,不急!”
武明训匆匆忙忙走进来,陈光远看到他急忙迎上来:“哎,明训!”拉住他,“来来,你可来了!正等你呢!”回身对金行长,“金行长,这是我们的主管副院长武明训,这位是金行长,金行长前两天刚从德国考察回来,就上我们这儿来了!”
武明训急忙伸出手与金行长握手:“谢谢谢谢,欢迎欢迎!”
金行长说:“不客气,应该的!”
陈光远拉过椅子,对武明训说:“坐坐坐,我刚跟金行长说了看材料,一会儿再去看看科室,金行长老母亲昨天已经住进我们医院了,我们请我们心外技术最好的钟主任给老人家看病!”
武明训一怔,随即说道:“啊,是吧?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金行长连连点头,有些难为情:“谢谢,谢谢!两回事,别放在一块儿说。”武明训异样地看了金行长一眼,是欣赏。
护士推着金行长的母亲,跟在后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和一位打扮富贵的年轻女士,他们是金行长的弟弟和弟媳妇。
顾磊安顿好病人,急忙去麻醉科找江一丹,钟立行吩咐麻醉要请江一丹,所以现在请她去作术前探视。
江一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检查都作完了?”
“昨天一来检查就都作了,一会儿有结果我给您送过来。老太太前几年在我们医院做的支架,最近情况一直不好,前一阵来过,住了没几天就回去了。”
江一丹拿起夹子:“好,我现在就去!”她跟着顾磊到了病房,金老太太正躺在病床上,她的儿子、儿媳妇围在一边。
江一丹走过来,看了一眼床号:“一号床是吧?”
金老太太抬眼看了看江一丹,哼了一声。
“咱们现在就作个术前探视,了解一下情况,您别紧张。”
金老太太有些紧张。
江一丹拉过椅子在床前坐下:“您以前做过外科手术吗?像切阑尾这样的都算。”
金老太太摇头:“没有,没做过。”
江一丹边记录边问:“您体重是多少?最近一两年体重变化大不大?”
金老太太说:“我体重?”转头问儿子,“我体重多少?”
儿子想了想:“大约是150斤吧,大夫,你问这么细干什么?我妈她一直就很胖,好多年了就是这样的。”
江一丹点头:“好,我知道了,您心脏不太好?合并糖尿病是吧?”
金老太太:“是,哎,我说大夫,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问那么细?不是都有检查报告吗?”
江一丹淡淡一笑:“啊,我是麻醉医生,关心的要比手术医生更具体,问您的体重变化,是因为一两年内体重变化过大会对心脏产生影响,还有心脏病和糖尿病会对麻醉有影响。”
金老太太眼睛有些发直:“啊,这么复杂,儿子,你不是说,打麻药就像拔牙一样吗?不是,就是拔牙时打麻药那种?”
江一丹笑笑:“不同的手术麻醉方法会不一样,您这手术要开胸,您要有心理准备……”
金老太太眼睛一下直了:“开胸?你是说开胸?啊,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掀开被子要下床,腿一软,昏了过去,重重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儿子和儿媳妇忙扑过去:“妈,妈,你怎么了?”他们把老太太扶起来,叫道:“快来人,救命!”护士急忙冲了进来,顾磊冲过来高声叫:“紧急床边救护!家属离开!”护士为老太太戴上氧气面罩,接通各种监护设备。
儿子回身推了江一丹一把:“哎,你是什么大夫?你想干什么?我妈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江一丹脚下不稳,后退了两步,重重地摔倒在沙发上。她痛苦地叫了一声:“哎呀!”随即捂住肚子。
护士急忙上来拉起江一丹:“江主任,您没事儿吧?”又生气地对家属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出去,请出去一下!”
顾磊一边用力按压心脏,一边高声对护士喊:“赶快给钟主任打电话!请他过来!”
江一丹在沙发上靠了好一会儿,慢慢起身,茫然地看着眼前忙乱抢救的人们。
金行长正在跟武明训他们谈事儿,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对陈光远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电话里传出急切的声音:“喂,哥,你在哪儿呢?你找的这是什么医院?什么大夫啊?咱妈刚才让大夫吓晕过去了,你赶快过来看看吧!”
金行长放下电话,目瞪口呆:“陈院长,我母亲住在哪个病房?我弟弟说她让大夫给吓晕过去了?”
陈光远和武明训都呆住了,两人急忙跟着往病房赶。
病房这边,抢救还在继续,家属被劝了出去。江一丹走出病房,家属冲上来:“怎么样了?”
江一丹说:“还在抢救!”家属冲上来抓住江一丹,“你别走!这事还没完呢!
江一丹甩开家属的手:“你要干什么?”
“哎,你还有理了?”家属又上来扯住江一丹的衣服。
钟立行匆匆赶来,看到这情形,急忙冲过来,拉开家属。江一丹看到钟立行,有些委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开。
家属又追过来想拉江一丹:“你是干什么吃的,惹了这么大麻烦想走?”钟立行急忙拦住他:“先生,对不起,今天的事我负责,有什么情况跟我说吧!”
家属愤怒地说:“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这叫什么医院?你们这是什么大夫?要不是陈院长一个劲儿地说你们医院好,我们才不会来呢!太不像话了!”
金行长、陈光远、武明训匆匆赶来。江一丹看了一眼武明训,武明训急切地问:“江一丹,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金老太太的小儿子看见金行长,急忙过来:“哥,你来了!”
陈光远脸色一下变了:“江主任,是你,是你把金行长的母亲吓晕了?”
武明训怔住了。这一幕恰好被王冬看见了,他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个小时后,金老太太心脏复跳了。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武明训、钟立行、江一丹、严如意、陈光远、金行长等人坐在会议室里。武明训问顾磊:“顾磊,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顾磊有些紧张:“啊,今天的事其实是个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位病人,就是金行长的母亲,其实知道不知道,我们也会一样对待的”
武明训皱了一下眉头:“没问你这个!”
顾磊接着说道:“这位女士两天前入院,心脏病,合并糖尿病,病人性格比较……比较强势,又比较胆小,家属要求不告诉实情,所以,就没告诉她……”武明训皱了下眉头:“说重点!”
顾磊紧张地看了看武明训:“重点就是,江主任去作术前探视,病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我觉得这事不怪江主任,是病人自己的问题。”
金行长皱了一下眉头,他的弟弟急了:“怎么是病人自己的问题?你们说话要负责任,明明告诉过你们,我妈她胆小,你们为什么不打招呼?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么多?”
顾磊看着武明训不敢说话。
钟立行迟疑了一下:“这位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原则上说,医生是没有权利向病人隐瞒病情的,当然,特殊情况下,我们会考虑家属的意见。这次的事情,怪我,是我没有向下面的医生交代清楚,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
金行长的弟弟说:“你承担?你怎么承担?本来我们一直不想做这个手术,要不是陈院长说你是从美国回来的,你的技术怎么好,我们也不会上这个当的,从我们进院第一天,你就一直不冷不热,这还不算,你个麻醉师跑去看什么病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磊有些急了,钟立行急忙说:“对不起,也许我的工作态度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您尽可以提意见,但是关于麻醉医生术前探视病人,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
金行长的弟弟一下急了:“你们什么意思?合着说来说去你们都没有错,就我妈有错是吧?”
江一丹再也忍不住了:“钟主任没说病人有错,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没做错什么!麻醉医生术前谈话有自己的重点和程序,重点是了解既往病史,麻醉史、身体状况,从而评估麻醉风险和病历上没注明的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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