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行说:“是,然后是黄博士,曲主任,大家都要对这个手术有了解,争取早点掌握。”
王冬兴奋地点头:“谢谢钟主任,谢谢钟主任!”
门外,高小雅走过来:“钟主任,江主任,麻醉已经生效,可以开始了。”
钟立行和江一丹对视了一下,一行人依次向里间走去。
钟立行回身问丁海:“丁海,苏教授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丁海说:“情况挺好的,各项生理检查已经作完了。”
“那他本人的态度呢?”
丁海怔了一下:“啊,我还没跟他说,一会儿我去跟他说,他会同意的。”
钟立行点头:“好,那家属呢?”
丁海怔了一下:“家属,对呀,您要不说我都忘了,他从入院到今天,根本就没填家属的那张表,也没人来看他。”
钟立行严厉地说:“家属不来,手术做不了,这叫情况很好吗?一会儿观摩完了,你赶快去做做工作!”
丁海答应着:“是!”
苏教授正躺在床上看书,刘敏走了进来:“又看书了?跟您说过好几回了,
您这是在住院,不要再看书了。”苏教授看见刘敏,急忙放下书。刘敏把体温表递给苏教授,像哄小孩一样拉长声音问:“苏教授,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苏教授笑笑:“嗯,挺好的。”
“您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指标还不错,我们医院要开展不停跳搭桥手术,
钟主任是从美国回来的,说要亲自给您做手术。”
苏教授脸上掠过阴影,嘴上却说:“我没意见,你们安排吧,什么时候都行,
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敏笑笑:“您变化也太大了,判若两人中丁。”
苏教授苦笑着:“人嘛,得相信科学,跟你说,刘护士长,我呀,其实不是不相信你们大夫,就是觉得,哎,怎么说呢,生病的感觉不好,觉得一生病,就得让人帮,我要是不承认呢,不就没病了?”
刘敏开心地笑起来,她拿过病案:“对了,苏教授,您这张表到现在也没填,
您生病住院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家里人一个也没见着,单位也没来人啊?”
苏教授脸色沉了一下:“啊,不用,我这不挺好的,再说还有你们照顾呢。”
“那可不行,做手术必须得家属同意,再说我们和家属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苏教授摆手:“不用,我说了不用就不用。”
丁海走了进来,苏教授看见丁海很高兴:“哎,丁大夫,您怎么来了?”
丁海兴奋地说:“苏教授,我们医院要开展不停跳搭桥手术,钟主任要亲自给您做手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苏教授指指刘敏:“啊,我听说了,刚刚刘护士长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没意见。”丁海说:“还有家属的事,您儿子什么时候能来?”
苏教授打着哈哈:“啊,这个啊,刘护士长也跟我说了,我呢不需要,有你们照顾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家属来,可不只是照顾的事儿,还需要签字。”
苏教授不安地看看丁海。丁海示意刘敏出去,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不想,不想让孩予为我担心。”丁海怔了一下。
苏教授迟疑了一下,说:“孩子五岁的时候,我和他妈分开的,他一直跟着他妈,我对他照顾不够,现在突然有事儿了,让他来,不合适。”
丁海怔了好一会儿,随即劝着:“啊,您这就多虑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您的儿子。再说,您对他的感情我是知道的,您就别顾虑了,给他打个电话,不然把电话给我,我来打!”
苏教授看了丁海好一会儿:“你让我再考虑一下行吗?”
王冬依然在练习做手术。心外的人和麻醉科的人都在,还有很多实习生在一边观摩。钟立行走过来,王冬抬头看看钟立行,兴奋地说:“钟主任,我好像找到感觉了!”
钟立行点头:“好,多练习!”王冬欣慰地点头。
钟立行对顾磊说:“顾磊,你来练习一下快速缝合,把定时器设置好。”
顾磊把定时器设置好,走过来,开始缝合,他动作非常熟练。王冬不服气地看看顾碁,走过来,也开始缝合,两人比赛,王冬快了三针。钟立行看看王冬,向他竖起大拇指。王冬看看自己的手套,疲倦而满足地坐下。钟立行转身往外走。丁海迎面走过来。
钟立行看了他一眼:“怎么样?”
丁海摇摇头:“不说,打死也不说,说要考虑考虑。”
“为什么?”
“他离婚了,儿子从小没跟他长大,五岁就分开了,他有负担。”
钟立行眼里闪过惊讶:“再好好故做工作吧,实在不行,就先排别人。”
江一丹果然没说错,一旦新手术上了,各种关系全来了。这些天她已经挡了好几档子事,不过最让她想不到的是林秀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她从观摩室走出来,往办公室走,林秀出现在她面前:“阿姨!”
江一丹看到林秀,脸一下拉下来:“你又来干什么?”
林秀真诚地说:“阿姨,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错了!”
江一丹一怔:“道歉?道什么歉?跟我吗?”
林秀低着头:“是的,阿姨,我是来道歉的,那钱,徐达恺放在牛奶箱子里的钱是我拿的!”
江一丹一怔,惊讶地看着林秀:“真的是你拿的?钱呢?”
“我,我寄回老家了。”
江一丹笑笑:“寄回老家了?那你来找我什么意思?”
“阿姨,我错了,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那徐达恺知道吗?”
“他知道,所以,找我要钱,我没钱还他,就,给他打工了。”
江一丹眼里闪过一丝同情,随即释然:“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就回去吧。”
林秀跟了几步:“阿姨,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心认错的,求你了,钱我一定还!”
江一丹困惑地说:“我都原谅你了,你还想干什么?”
“阿姨,我,我不想跟你结仇,我现在这份工作不容易,想求你手下留情,
别老对我恶声恶气的。”
江一丹睁大眼睛:“哎,林秀,你说什么呢?这是两回事,家务事是家务事,
医院是医院的事儿,你别往一块儿扯,那事儿已经过去了,别的事我也管不着。”
说着她突然明白林秀过来找她什么用意了,不禁哑然一笑,“你倒是挺聪明,曲线救国啊!”
林秀抹起了眼泪。江一丹笑笑:“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
赶快离开这儿,我走了啊!”说着走开。
林秀站在走廊里哭起来,走廊里过往的医生、护士都往这边看,丁海也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看到林秀,便招呼说:“哎,这不是林秀吗?林小姐?”
林秀边哭边扭着两条手臂:“丁大夫!你好,好久不见了。”
丁海被林秀的样子逗乐了,走过来:“哎,怎么了?你怎么会认识江主任?
你是不是上她科室了?告诉你,医药代表不能进科室!”
林秀哭得更凶了:“我知道,我以前在她家做过保姆,说了好些伤她的话,
我是来道歉的,可她就是不愿意原谅我,她看不起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丁海息事宁人地说:“行了行了,别再痛说革命家史了。”林秀转身走开。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公司,把事情告诉了徐达恺。徐达恺好一阵笑话她:“哈,林秀,
闹半天这就是你的办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林秀烦恼地说:“这个姓江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真是恨死她了!”
徐达恺悠悠地说:“你别这么骂她!她这人就这脾气,你攻不破她的。”
“你怎么天天打击我呀?”
徐达恺正色道:“我告诉你,别看江一丹对我也很过分,可是我服她,我佩服她身上那股正气,谁也拿她没办法!”
林秀冷笑一声:“徐达恺,我明白了,我发现你的短处了,你还是喜欢医院是不是?就算你不当医生了,还是羡慕医生的生活是不是?你傻不傻呀?人家根本看不起你,你这种人,还不如我呢!告诉你,我可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一无所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自己是医学院高才生,你们这些人,都活得太虚伪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徐达恺眯着眼睛看着林秀:“小人暴动,小人得志,我等着你,你先成功了让我看!嗯?”
“等着就等着!”
陈光远在医院有滋没味地吃完饭,开车回家,拉开车门下车,一抬头徐达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陈光远看见徐达恺,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徐达恺尴尬地笑着:“我等您一个晚上了,您不是说不让上办公室,我就到家来了。”
陈光远哼了一声,打开门放徐达恺进来。
这是套简陋的两居室,灯光暗淡,家具简单。徐达恺打量了一下,在门口的餐桌旁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道:“陈院长,这是一点小意思,老家拿来的土特产,不成敬意。”
陈光远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东西你拿走,我不会收的。”
徐达恺赔着笑:“我又不是外人,说起来,我还是您的学生呢。”
陈光远冷淡地说:“我要是不当这个院长,你还认我当老师?我要是不管药房,你会大半夜给我送土特产?”
徐达恺尴尬地笑着:“咳,陈院长,您可真是,让您说的,我一点面子都没了!”
陈光远淡淡地笑着:“我是给你面子才说你的,徐达恺,我觉得你人不错,也是学医的出身,不然我连门也不会让你进的!”
徐达恺一怔:“对对,是是,谢谢陈院长看得起我!”
“副的,我这个院长是副的!”
徐达恺又是一怔:“哎,陈院长,什么正的副的,在我眼里,您就是最好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医院的事忙上忙下,我以后一定好好向您学习,您多指教!”
陈光远受用了些:“嗯,好。”他坐在沙发上,就那么呆呆坐着,徐达恺也陪在一边,两人就那么坐着。
徐达恺没话找话:“陈院长,您,家里人,不在啊?您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陈光远淡然一笑:“我离婚了,好多年了,平时上班忙工作,下了班,单位食堂吃点饭,就一个人,想想真是没意思。”
徐达恺笑笑:“是啊,是啊,我也是,一天到晚忙个臭死,钱没赚到多少,
回到家身子象散了架,只想睡觉,又睡不着,我们这行,不是人干的。”
陈光远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你当初真是不该离开医院,你看丁海,论专业比你差多了,现在也开始当住院总了,跟着钟立行忙着上新手术,多好。”
徐达恺急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他们要上不停兆心脏搭桥,我一听高兴死了。”
陈光远一怔:“你怎么听说的?你听谁说的?你消息倒挺灵通的?是不是孙礼华?”
徐达恺急忙摆手:“哎哎,不是不是,陈院长您误会了,我可没那么消息灵通,跟孙科长也没什么关系,是医院里的人说的。”
陈光远追问:“那是谁说的?”
徐达恺迟疑了一下:“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是林秀说的!”陈光远困惑。
“是她在医院大厅听几个小大夫说的,只听了那么一耳朵,还没记全,让我猜到的!”
陈光远笑笑:“林秀那小姑娘还挺精的。”
徐达恺赔笑道:“是是。她是很聪明。”
陈光远放心地笑起来:“你也总明,我早就说过,徐达恺就是徐达恺,聪明,举一反三!”
徐达恺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起来我也算心外出来的,我一听见这消息真是高兴啊!我在医院的时候,天天都盼着能做这种手术,那得救多少人的命,以前这种手术只有去美国才能做……”
陈光远看着徐达恺跟着瞎高兴,还是很欣慰。徐达恺却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停下来。
陈光远对徐达恺说:“你陪我下盘棋吧。”
徐达恺有些发愣:“啊?好,好,我陪您,不过我棋艺可不怎么好。”
陈光远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棋盘,两人开始摆棋。陈光远说:“徐达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徐达恺一怔,急忙道:“您说!”
“有一种试剂,说是做恶性高热测试的,你知道恶性高热吧?”
“知道,前几天江主任不是刚抢救过一个嘛。”
陈光远笑笑:“你倒什么都知道。”
“那是,那是,我好歹也是学医出身的。”
“那就好,那就麻烦你帮我个忙,帮着找一下,先进一点,是江主任想要。”“好,好,我回去就找人问,那价格?”
“价格好说,要得少当然价就得高,以后有市场了再说。”
徐达恺点头。两人边说边摆棋,徐达恺不时偷眼看着陈光远。一抬头,陈光远正打量他,徐达恺尴尬地笑笑:“陈院长,跟您下棋我紧张。”
“紧张什么?”
徐达恺憨厚地笑着:“觉得您深不可测!”
陈光远无声地笑了:“得了吧,我有什么深不可测的,不过是个落魄书生!”“您可别这么说,您那么有学问,那么有风度,您真是不知道,上学的时候,我们都说您最有风度!”
陈光远摇头晃脑地笑笑:“你这小子,就是嘴甜!徐达恺,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不过从你一进门,我也在看你能不能把事做到我心里。”
徐达恺傻乎乎地笑着。
陈光远说:“我觉得你这人还是不错的。实话跟你说,关于新手术的事,武院长说设备要进最好的,进哪家的由我决定,设备清单是江一丹和钟立行开的,你拿着单子给报个价,我要质量,质量,明白吧?这事儿绝对不能出错!”
徐达恺惊喜地问道:“那您,不招标了?”
“招不招标看情况,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我要质量!东西好,怎么都行,东西不好,说什么也没用。”
徐达恺连忙说:“是,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准备的!您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陈光远长叹一口气,有些走神。
“陈院长,我看您,好像情绪不高,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陈光远叹了口气:“哎,要说有,一大堆,要说没有,也没有,你听说金行长的事了吧?”
“听说了,江主任和钟主任把他家老太太给弄死了。”
陈光远急忙正色说:“哎,你别这么说,不是这么回事,说来说去,这事儿就是个命,我是说,金行长是我给找来的,人是他们得罪的,最后丁院长一出面,金行长还是放了行,今天他们来医院签合同,理都没理我这个副院长。”
徐达恺一怔:“唤,这事儿啊,您别往心里去,陈院长,现在的事儿啊,别太当真了,我觉得你当这个副院长不是挺好的吗?”
陈光远哼了一声。
徐达恺说:“陈院长,这我就不懂了,您说的设备的事,那不也是帮江一丹和钟立行吗?”
“我是帮他们,也是帮医院,小徐啊,你不懂,我在这家医院干了快三十年了,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医院就是我的家,再说江一丹和钟立行他们,也是真有本事的人,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离开科室去当这个副院长,我要是在神内接着干下去,现在也早就是知名专家了。”
徐达恺敬佩地看着他:“我明白了,陈院长,您其实真是个好人,您是个特认真的人,陈院长,我是认真的,我尊敬您!”
陈光远长出一口气,舒服多了。他喝了一口茶:“听你口气,那个林秀好像还不错是不是?挺能干?”
徐达恺一怔:“啊,是啊,是啊,她是不错,聪明,能干!谢谢陈院长还想着她。”
陈光远有些难为情:“是啊,我那天看这小姑娘也是不错,聪明,怜倒,不错!”
徐达恺眼睛一转:“那,哪天带她一块儿来见见您,您给指点指点?请您一块儿吃饭?”
陈光远伸了个懒腰:“吃饭?吃饭就算了吧,找个时间大家一块儿喝茶吧。”
徐达恺眼睛一转,感觉到了陈光远的羞涩,急忙说:“好好,一定!不过,
她这两天跑外地了,等她回来,我就给您打电话!”
徐达恺推门进屋,林秀正坐在灯下抄写东西。徐达恺一怔:“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我敢睡啊,这个月的报表还没做出来呢!”
徐达恺嗯了一声。
林秀好奇地问:“哎,你去找陈院长,陈院长怎么说?”
徐达恺含糊回答说:“什么也没说,就让我陪他下了一会儿棋。”
林秀一笑:“还对我保密啊?”
“真的就下了会儿棋!”
林秀点头:“好,那我明天也找他下棋去!”
徐达恺盯着林秀看了好一会儿:“林秀,我可跟你说,你……”
“我什么?”
徐达恺谨慎地告诫他:“我告诉你,做这一行很辛苦,以前的时候,还比较正规,现在行情乱了,好些人都在想歪招,你在这行里做,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你得知道!”
林秀眨着眼睛看了徐达恺好一会儿:“你什么意思啊?我破什么规矩了?”
徐达恺摇头:“没事儿”说着进了里屋,走了两步回过身,“跟你说个事,陈院长今天打听你来着,我说你去外地了,你这两天先别去仁华了,不然我就穿帮了。”
林秀先是惊讶,随即眨着眼睛思索着,眼睛里全是笑意:“好,我知道了,
我不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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