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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泪》 作者:喻虹

第3章 朋友

  一、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佳米从来不知道,肚子饿的感觉这么难受。

  是的,在巫国,她是不需要吃任何东西的。食物对于巫国的巫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有许多漂亮的衣服和金银首饰,有许多玩具,但是没有吃的东西——因为他们不需要,巫国的巫从来不吃任何东西,却依然能生活得很好。

  可是现在,佳米是在人间。她来到人间已经三天了。第一次在大街上看见包子铺,她好奇地走上前,指着一锅刚出笼的热乎乎冒着白气的包子问:“这是什么?”

  卖包子的是个中年大叔。他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佳米,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姑娘,你没发烧呀!”说完,大叔自言自语道,“我懂了,这姑娘肯定头脑有毛病。”

  佳米想告诉他:“我头脑没毛病。”不过她很快被前来买包子的人群给挤出来了。

  佳米看着这些人掏出一些奇怪的纸一样的东西给大叔,再从大叔那里领走包子,然后或站着,或蹲着,很愉快地把包子塞到口里去。

  佳米知道了那种东西叫做“包子”,因为她听见大叔很大声地吆喝:“卖包子啰!卖包子啰!快来买包子,什么馅儿的都有,保您吃着满意!”

  佳米也知道了那种用来买包子的纸一样的东西叫“钱”。

  佳米渐渐看出一些门道:在人间,买东西是要付钱的。

  第一天晚上,佳米看见有个穿着破烂的小孩睡在一个桥洞下,她也跟着到了那里,找了一个地方睡下了。睡下的时候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是饿了。

  第二天,在大街上,她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小男孩,他拉着他妈妈的手说:“妈,我饿了,给我买点儿吃的吧!”

  佳米偷偷问小男孩:“饿了是不是肚子空空的,很难受的,很想拿点什么东西塞在肚子里的意思?”

  小男孩白她一眼:“你是不是还在念幼儿园啊?居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虽然小男孩没有正面回答佳米,不过她已经从小男孩的话里分析得出:自己现在这种状况,真的就是“饿”了!

  不过买东西吃是需要钱的。佳米没有钱,所以也没有办法买东西吃。

  她一直饿着。

  第三天早晨,佳米从桥洞下醒来,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她甚至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佳米悲哀地想:也许自己是要死了吧!那么,她再也不会在人间找到红褐色的珍珠,再也不能回到巫国,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女王了。

  有一只脏兮兮的手拿着一块饼干伸到了佳米面前:“饿了吧!快把它吃了!”

  佳米抬起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他就是那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佳米小声地说:“我知道,吃的东西是要用钱来买的,可是我没有钱。”

  “拿着!没谁要你的钱!不就是一块饼干吗?哥们还赠得起!”小男孩很大气地说。

  佳米不再客气,从小男孩手中接过那块饼干,狼吞虎咽起来。佳米一共吃了五块饼干。她对小男孩说:“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男孩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除了你。这么久,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他们都叫我垃圾孩。”

  “垃圾孩?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佳米睁大眼睛问。她知道垃圾是很脏的东西,巫国也有垃圾,可是名字怎么也可以这么脏呢?

  “是的,因为我是靠捡垃圾生活的。”小男孩说,“其实……其实……我的名字本来也很好听的,叫王子幕。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

  “王子幕?嗯,真的是个好听的名字。”佳米笑起来,“以后我就叫你王子幕。”

  她把手伸过去:“我叫佳米。”

  王子幕“嘿嘿”笑着。他还从来没有和佳米这么漂亮的女生握过手呢!现在,他拼命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想把那双脏兮兮的手擦干净一点。

  佳米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拉过来,说:“哎呀!好啦!不就是握握手吗?干嘛搞得这么隆重?”

  王子幕说:“佳米,看你这穿着打扮,好像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会混到连东西都吃不上了呢?对了,你一定是偷偷从家里逃跑出来的,你有后妈,对不对?”

  佳米想说不是,最后却点头:“算你猜对了。”

  王子幕说:“那,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保证,有我一碗粥,就有你一碗白米饭。”

  二、明天是我10岁生日

  佳米开始跟着王子幕捡废品。卖掉废品,王子幕就带佳米去买好吃的街头小吃,有一次还给佳米买了一串羊肉串,把佳米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佳米喜欢吃。

  她也喜欢王子幕,不过不喜欢脏兮兮的王子幕。她把他的破烂衣服缝好了,洗得干干净净,晾在桥洞下。

  这样,脏兮兮的王子幕就变成了干干净净的王子幕,虽然他依然穿着破烂的衣服,可是衣服上却始终飘着洗衣粉的清香。他也不敢在吃东西的时候,依然把双手弄得脏兮兮的了。因为佳米说:“我们女王说过,爱干净的小孩才是可爱的小孩。”

  “你们女王是谁?”王子幕问她。

  佳米差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女王啊……就是女王呀……上次你带我在广场上不是看了动画片么?那里面不是有个女王吗?”

  王子幕确实带佳米去广场看过露天的电视,那时电视里正播放动画片。以前他一个人时也经常去那里看。这个城市很大,很漂亮,他听别人说过,那个露天的大电视要上百万。上百万是多少钱?王子幕想过很久,始终没想明白。他拥有的面值最大的钞票,是一张十元的钞票。如果这上百万都用十元的钞票累积起来,会积到多高呢?

  对于王子幕来说,这无异于一个世界级的奥林匹克难题。

  佳米想念女王时,就会摸摸脖子上淡蓝色的心形玉石。佳米想:这个时候,女王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她?如果女王想她了,她会做些什么呢?也许,她会一件一件地,抚摸着佳米在巫国用过的那些小物品,甚至还会在佳米的小床上睡一觉。

  佳米问王子幕:“你现在想不想你妈妈?”

  “我没有妈妈,她死了。”王子幕说。

  “啊?”佳米忍不住张大嘴巴。她很懊悔自己这样问王子幕。

  “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出来捡垃圾吗?因为我爸爸给我找了一个后妈,她生了个小弟弟,然后,就不想要我了,每天又是打又是骂的。我一生气,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佳米很同情地看着他:“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还是回家吧!我想你爸爸肯定还是喜欢你的。”

  “我爸爸只有周末才在家,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得受气,我实在不想回去受那个女人的气了。”

  王子幕说完,很认真地看着佳米:“佳米,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绝不会让你的后妈欺负你。”

  佳米想说:我没有后妈,我只有最关心我最疼爱我的女王。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王子幕,你知道吗?明天,明天就是我10岁生日啦!”

  如果佳米现在还在巫国。

  那么,今晚的王宫,一定是灯火通明的。女王最疼爱的小佳米的10岁生日,盛大的成巫礼,巫国的每个小朋友都能得到的礼遇,佳米一定也会得到的。她的头发会戴满鲜花,身上会被那些巫们撒上祝福,她会得到许多许多的生日礼物。

  10岁的佳米,本应是最美丽的小女巫。

  三、女孩子才爱吃蛋糕

  佳米刚刚张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了王子幕。

  王子幕今天是怎么啦?他有点儿紧张,有点儿羞涩,脸色红红的。

  看到佳米醒了,王子幕突然把一直藏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一束鲜艳的带着露珠的野花儿立即呈现在佳米眼前。

  “生日快乐!佳米。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王子幕把花递给佳米。

  “真漂亮啊!”佳米欣喜地接过五颜六色的野花儿,低下头去嗅花香——这是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对了,王子幕,你在哪儿摘到的这么美丽的花儿?”佳米问。她看着王子幕湿湿的鞋,知道他肯定天没亮就跑去采野花了。

  “呵呵,是在城郊,上次我带你去那里捡垃圾时,我就看到好多小花苞了。本来也准备这几天摘来送给你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碰巧,你的10岁生日这么快就到了。”

  王子幕拉着佳米说:“佳米,走,今天我要给你庆祝生日。”

  王子幕最大面值的钞票是10元的,而且他只有一张这样的钞票。不过他还有一些5元的,2元的,1元的,5角的,2角的,1角的。昨天晚上,王子幕就着路灯,把他所有家产数了又数,一共是34.6元,买一个不很大的生日蛋糕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那个精美的生日蛋糕摆在佳米面前时,佳米惊呆了。从小到大,她的东西多得不计其数,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生日蛋糕。这和巫国的人不吃东西是有联系的。看来不吃东西,也不见得就十全十美。至少巫国就没有任何一个巫想着要发明这种叫“生日蛋糕”的东西。

  王子幕在蛋糕上点燃10根蜡烛,他唱响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唱完歌后,他告诉佳米:“佳米,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你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的。”

  “真的?”佳米惊奇地问。看着王子幕点着头,佳米虔诚地把眼睛闭上,默默地许愿:佳米要尽快找到一颗红褐色珍珠,然后回到我的巫国,守在亲爱的女王身边。许完愿,她张开眼睛,鼓起腮帮,一口气把10根蜡烛都吹灭了。

  “太好了!佳米,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王子幕由衷地鼓起了掌。

  是的,一定能实现的。吃下一口蛋糕,佳米不由被这美味的蛋糕深深吸引了。自从上次王子幕给她买了一串羊肉串,她以为羊肉串就是人间最好吃的东西。想不到,眼前这精美的蛋糕,甜甜的,香喷喷的,比辣辣的羊肉串还要好吃。

  看着佳米贪吃的模样,王子幕笑了:“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的。”

  佳米一边吃蛋糕,一边望对王子幕说:“好吃极了!王子幕,你怎么不吃?”

  “这个……”王子幕吞了一口口水,“这种又甜又香的东西,只有女孩子才爱吃。我们男孩子,除非在生日许愿的时候才会吃的。”

  “10岁生日吃蛋糕是成人礼吗?”佳米问。她舍不得把蛋糕全部吃完,还剩下一半,便把它小心地用纸包起来了。

  “成人礼?哦,不。法律规定,18岁才是成人礼啊!”王子幕说,“我还要再过5年才会成人。那时候,我就不用怕我后妈了。”

  原来在人间,18岁才是成人礼啊。

  那晚,佳米在梦中见到女王。女王给她的头上别上漂亮的鲜花,许许多多的巫来为她庆祝成巫礼,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她10岁了,可以学习巫术了。佳米的老师洛可来教她学会了许许多多的巫术,佳米开心极了。

  四、王子幕,请不要离开我

  过完10岁生日,第二天,佳米又跟着王子幕去捡废品了。

  可是这天他们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傍晚的时候王子幕把那些废品卖了,收废品的小老头随便把那些东西称了称,然后递给王子幕1.2元钱。

  王子幕问:“大爷,今天的钱怎么这么少?”

  小老头不耐烦地往外面轰他们:“给你1.2元你还嫌少?你要嫌少就把钱还我,你还带着你的破烂走。”

  王子幕牵着佳米走出好远,回过头去望着废品站,恨恨地说:“连他也开始欺负人了!”

  佳米害怕那个凶巴巴的小老头,她拉着王子幕的手说:“王子幕,我饿了。带我去买吃的吧!”

  1.2元只能买到3个馒头。

  王子幕看着那3个馒头,为难地说:“你吃吧!我现在不饿。”

  可是佳米听见他的肚子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她知道那是饿了才会发出的声音。

  佳米兴奋地说:“王子幕,我想起来,我还有半个生日蛋糕没吃完,放在桥洞下。这3个馒头你吃,我吃生日蛋糕。”

  他们回到桥洞下,佳米打开用纸包着的生日蛋糕,蛋糕好像没有昨天那么香了,对了,还有了一股馊味儿。她剥下一小块正要往嘴里放,王子幕阻止了她:“佳米,先别吃!”

  他从她手里把蛋糕拿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对她说:“这蛋糕我吃,你吃馒头。”

  “为什么?”佳米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我骗你的。”王子幕边说边把蛋糕塞进嘴里,“嗯,实在太香了,我也忍不住想尝尝。”

  佳米只好吃那些馒头。

  这天睡到半夜,佳米被王子幕的呻吟声叫醒了。

  王子幕用手捂着肚子,不停地在地上打滚。佳米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现他脑门上尽是汗水,而且烫得厉害。

  佳米害怕了。王子幕这是怎么啦?

  王子幕断断续续地对她说:“佳米,我生病了……想办法送我去医院……我想我爸爸了……”

  佳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离开女王时,她没有害怕。以为自己会饿死时,她也没有害怕。然而现在的她,竟然这么害怕!她害怕,害怕王子幕真的会出意外,再也不会陪她了!

  她试着把王子幕拉起来,却发现自己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他。

  怎么办?怎么办?

  佳米看着几乎痛至昏迷状态的王子幕,跑上桥去,想找人帮帮忙。可是白日车水马龙的大桥,这会儿只有凄惨的路灯照射着,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一辆出租车驶过。佳米拼命挥手:“停车!停车!”

  出租车却飞快地开过去了。

  幸好桥上又来了个驾三轮车的老伯。佳米拦住三轮车,哀求道:“老伯,求求你送我朋友去医院吧!他得了急病。”

  老伯从车上跳下来:“在哪里?你朋友在哪里?”

  佳米带着老伯飞快地跑到桥下,老伯手忙脚乱地把王子幕背起来,放到三轮车上,拼命往医院赶。

  佳米坐在摇摇晃晃的三轮车上,双手一直抱着王子幕的头:王子幕,请不要离开我!请不要!

  五、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总算到了医院,老伯又帮忙把王子幕送到急诊室,看着医生在给王子幕诊治去了,才把佳米拉到一边,小声说:“小姑娘,我回家了。要不然我家老婆子又会担心的。好好给你朋友治病,我刚才听大夫说,应该就是吃了变质的东西引起的急性胃痛,没有什么大事。”

  佳米对着他千恩万谢。

  老伯走后,一个近视眼医生走过来对佳米说:“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朋友。”佳米说。

  “那他的爸爸妈妈呢?”医生又问。

  “他的爸爸妈妈……”佳米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知道他妈妈是后妈,所以他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可是,他的医疗费怎么办?他吃了变质的东西,患了急性胃炎,要用很多药才能治好。”医生说着,很认真地打量佳米,他看她穿得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孩,就对她说:“要不然,你快回你家找你爸爸妈妈拿些钱来给他治病。”

  “啊?”佳米发愁了,“可是我也找不到我爸爸妈妈了。”她不知道来医院也是要钱的。可是她去哪里去弄给王子幕治病的钱呢?

  “你可不可以先给他开药?等到他病好了,我们再慢慢还钱。”佳米试着跟医生商量。

  “不行!你必须先交钱,然后我们才会给他开药。这是医院的规定。”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那怎么办?佳米急得快哭了。想起女王,佳米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淡蓝色心形玉石。

  医生藏在镜片后的目光随着玉石闪动起来。“那是什么?”他问。

  “一块玉石,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佳米说。

  医生把那块玉石拿起来看了看,眼里的光芒更加闪烁不停了。

  “小姑娘,你想不想救你朋友?”

  “嗯,我一定要救他。”佳米坚定地点头。

  “你可以把你的玉石抵押给我,然后,我掏出钱来给他治病。等你们有钱还给我了,我再把玉石还给你。你看怎么样?”医生笑着说。

  把女王留给自己的玉石抵押给他?佳米犹豫了。可是不把玉石抵押给他,难道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子幕离开人世吗?

  也许,当初女王执意把这块玉石交给她,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助她度过难关的。

  佳米无比虔诚地相信这一点。

  她狠狠心,把玉石从脖子上取下,把它郑重地交到医生手里,对他说:“我同意了。请快点给我朋友开药吧!”

  医生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小姑娘,你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姑娘。”

  “请你记得好好替我保管,等我赚到足够还你的钱,我要来取回它的。”佳米不放心地叮嘱医生。

  “嗯,我一定会的。”医生说完就忙着开处方去了。

  看着那些救命的药品一点一滴地被灌到王子幕的嘴里,佳米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佳米轻轻握着他的手,在心里默默地说:“王子幕,我不后悔。因为,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六、我的命没有那么珍贵

  王子幕出院时,佳米特意去找了近视眼医生:“医生,你可以再给我看一眼我的玉石吗?因为,我可能要过很久才能攒够还你的钱。”

  “你说什么玉石?小姑娘。”医生假装不懂。

  佳米大吃一惊:“我的淡蓝色心形玉石啊!医生你说过,等我攒够足够的医药费还你的钱,你就可以让我把玉石拿回去的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医生沉下脸来,“小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你一个流浪小孩,哪里有什么玉石?”

  医生说着把她赶了出来。

  刚刚病愈的王子幕看见佳米垂泪的样子,问她:“你怎么啦?佳米,我出院了,你不高兴吗?”

  “哦,不是的。”佳米强装笑颜,她不想让刚刚病好的王子幕为她的事伤心难过。“我就是突然想我妈妈了,和你生病时想你爸爸那么想。”

  “原来是这样。”王子幕说,“没什么,其实我经常想我爸爸。想得厉害的时候,就自己拍自己的巴掌,这样,我就没那么想他了。”

  他接着问佳米:“佳米,我忘记问你了。这次给我治病,花了不少钱吧?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些钱的?”

  “我……是一个好心肠的老伯送你到医院来的,然后,医生又问他要了医疗费。他看我们实在拿不出,就替你交了。”佳米不得已编了一个谎言。

  “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去感谢他。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呀!”王子幕感慨地说。

  可是那天晚上,王子幕却听到佳米在睡梦中哭。她大声地、无比委屈地哭叫着:“你是个坏医生!你说过的,等我攒够王子幕的医疗费还给你,你就把我的玉石还给我!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医生……”

  王子幕渐渐听明白了:原来,根本没有谁帮他交医疗费,根本没有。是佳米,她把挂在脖子上的最心爱的玉石抵押给那个无良心的近视眼医生了!

  黑暗中,王子幕的小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小拳头。

  记忆里,除了他的爸爸,好像还没有谁像佳米一样对自己好过。

  他还记得,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有半年时间了吧。那时候,有一帮混小子拉着他说:“王子幕,和我们一起干吧!”王子幕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他只知道跟着他们干,有饭吃,不用睡在桥洞下。于是他答应了。结果只跟着他们干了一次,王子幕坚决不去了。

  那帮混小子干的是偷鸡摸狗的事。他们第一次去的是一个单身老太太的家。那老太太有个有钱的儿子,可是儿子不陪她,只请了个保姆照顾她。那晚保姆回乡下去了,所以那帮混小子动手了。他们让王子幕做外应,一有情况马上通知他们撤。

  王子幕站在门外,刚开始还静悄悄的,后来就听见老太太的呻吟声,惊慌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子幕心软了,把食指和中指放到嘴里,吹了一个响哨。那帮混小子以为有人来了,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从老太太的屋里逃窜出来。

  王子幕站得远远地去看过那个老太太,自从那个夜晚过后,她就更痴呆了,做什么都要依靠保姆。

  后来王子幕说什么也不和这帮混小子在一起了。他们把他打了一顿,无可奈何地放了他。王子幕宁愿捡垃圾也不愿做小偷。

  可是现在,要怎样才能帮佳米把玉石拿回来呢?

  王子幕想:佳米,你真傻。我的命这么贱,哪里值得你用珍贵的玉石来换取呢?

  七、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要找回佳米的玉石,最直接有效的办法,王子幕当然知道。

  既然近视眼医生不愿承认佳米把她的玉石抵押给了他,那么,即使他们攒够要还他的钱,他也不会把玉石交出来的。

  王子幕利用这些天跟踪了近视眼医生。他住在二楼,不高。如果能攀上一楼的窗户进入近视眼医生的家,那么,找到佳米的玉石,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王子幕在夜晚动手了。他知道自己得快,因为他知道,佳米的玉石一定很宝贵,要不然那个近视眼医生也不会出尔反尔了。再说,要是自己动手晚了,医生把玉石卖了怎么办?

  趁着夜黑人静,他灵巧地从一楼的窗户攀上去,然后轻轻推开二楼的窗户,跃进屋子里。

  床上有人在睡觉,睡得正香。玉石会藏在哪儿呢?王子幕轻手轻脚地拉开衣柜门,找了一阵,没有。他再拉开抽屉,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看来这个近视眼医生把玉石藏得比较牢。那也难怪,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会随随便便放的。

  王子幕正要爬到床底下去找一找,有人推门进来了:“妍妍,你醒了吗?怎么屋子里有动静?”

  紧接着灯“叭”地一下打开了。

  “是小偷!快抓住他!”

  王子幕没有反抗。可是他很惊讶:因为抓他的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个近视眼医生!

  为什么不是那个近视眼医生?难道黑暗中自己搞错了方向?

  叫妍妍的小女孩醒了。她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问:“爸爸,你和这个哥哥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

  “他是小偷,我要教训教训他!”男人严厉地说。

  “说吧!你为什么要做小偷?”男人拿了一张凳子给王子幕,“孩子,请你如实告诉我!”

  王子幕在男人的威严里哭了。他说:“叔叔,我不是来偷东西的。请相信我。我只是来替我的朋友,找回一块本该属于她的玉石。”

  “玉石?什么玉石?”男人吃惊地问。

  王子幕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的那个近视眼医生,是我们隔壁的邻居吴秋保。想不到他是这样一个小人!明天你把你的朋友找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拿回那块玉石!”

  “爸爸!你一定要帮这个哥哥和他的朋友拿回玉石啊!他们的故事真让人感动!”不知什么时候,小妍妍也认真地站在那里,听完了整个故事。

  “嗯,我会的。”男人找出一张名片,递给王子幕:“孩子,明天来我事务所找我。”

  王子幕看着那张名片。原来他是一位律师,叫宋以亮,是光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这回,佳米的玉石有希望拿回来了。

  王子幕对着宋律师深深鞠躬:“宋律师,一切就拜托您了!”

  “你放心吧!王子幕哥哥,我一定会让爸爸替你们拿回玉石的。”宋妍站在那里对王子幕说,小小的她也像一个光明化身的天使。

  八、我喜欢你,可以没有理由

  王子幕带着佳米找到了光明律师事务所。

  佳米直到这时才知道王子幕为了帮她拿回玉石,竟冒着危险爬到二楼。她的眼泪掉下来:“王子幕,请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失去玉石不可怕,失去你这个唯一的朋友,我才会害怕的。”

  宋律师开始详细地问佳米当时的情况。

  “你把玉石拿给那个医生时,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佳米摇摇头:“没有。”

  “那么,当时他跟你说要你把玉石抵押给他时,旁边有没有谁听到这话?”

  佳米想了想,再摇头:“没有。本来还有个护士在场,但医生跟我讲这些时,她给其他病人换药水去了。直到我把玉石取下来拿给医生后,护士才回来。”

  “那么……”宋律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没有给你打收条证明他收取了你的玉石什么的?”

  佳米还是摇头。

  “那就难办了,你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宋律师有点为难了。

  “宋律师,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王子幕焦急地问。“可是我知道,这块玉石很重要,是佳米的妈妈留给她的。她不能没有这块玉石!”

  “我再想办法。一定尽快帮你们把玉石拿回来!”

  王子幕知道不能耽误宋律师太多时间,于是他拉着佳米向宋律师告辞。

  “孩子,你们住哪儿呢?”宋律师关切地问。

  “我们……我们四海为家。”王子幕笑着说。

  “四海为家可不行。这样吧,你们先去现在住的地方收拾一下,然后搬到我家去住。我家还有个空房间,给子幕住刚刚好。佳米正好跟宋妍住一个房间,她一直希望有个伴,这回如愿了!”宋律师笑着说。

  “这……”王子幕看了看佳米,有点为难了。他觉得宋律师肯帮他们的忙,已经足够好了,怎么能够跑到他家里去住,打扰人家呢?

  可是佳米却很高兴地答应了:“好啊好啊!宋叔叔,我要和宋妍住在一起!”

  “那快去收拾东西吧!宋妍在家里等你们呢!”宋律师笑吟吟地说。

  回桥洞的路上,王子幕一直埋怨佳米,不应该答应宋律师去他家住。

  “为什么不能去?我想有个新朋友。”佳米说。

  “可是我们和宋律师非亲非故的,人家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其实王子幕心里还有个想法,他没和佳米说。他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宋律师这么帮他们,演的又是哪一出呢?

  离开家的这半年时间,王子幕遇到过许多好人,但也被许多人欺骗过,有一次甚至还在另一个城市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幸亏他机灵,识破了人贩子的花招,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

  不过现在,佳米已经答应了人家,不去恐怕宋律师心里更有想法。佳米的玉石,完全指望他了。

  收拾好东西,王子幕和佳米来到宋律师家楼下,只见宋妍早已守候在院子里等他们。一见到佳米,宋妍就跑过去抱住她:“你就是佳米?”

  佳米打量着宋妍,她和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很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有神。见到佳米,她的脸上一直在微笑,那么甜美的微笑,让佳米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两个小姑娘一见如故,把王子幕冷落在一边。王子幕故意在旁边咳了一声,佳米和宋妍才注意到男孩子吃她们的醋了。她们相视一笑。

  宋妍说:“快回家吧!我妈妈知道你们要来,特意炒了好多菜,今天你们可要放开肚皮吃啰!”

  到了宋律师家,果然宋太太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了。看见佳米和王子幕,也十分高兴,特别是对佳米,问这问那,很是喜爱的样子。佳米对于自己的身世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人间,而她是从巫国来的,算是异类。她怕说出来,大家都害怕自己,所以坚持说自己是和爸爸妈妈走失了,才成为流浪小孩的。

  吃饭时宋律师回来了,他对佳米和王子幕说:“玉石有希望拿回来了!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去医院!”

  九、失而复得的玉石

  佳米那天一直没太睡着,一来是因为从小到大,从巫国到人间,第一次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睡在同一张床上,挺兴奋的,她睡不着。二是因为宋律师说了,玉石有希望拿回来了,她很开心。她不想来到人间这么快就把玉石丢了,太对不起亲爱的女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律师就带着佳米和王子幕来到医院。宋妍也要跟着来,无奈那天她要上学,没办法跟来。

  宋律师直接带着他们俩直接找到近视眼医生吴秋保。吴秋保一见宋律师和两个孩子,愣了一下,脸上堆起讨好似的笑,说:“宋律师,怎么今天有空来这里?有事吗?”

  宋律师说:“吴医生,这两个孩子你应该认识吧!听说你还替他们垫了一笔医疗费。这笔钱我现在拿来了,不过,请您也兑现承诺,把小女孩的玉石还给她吧!”

  “你们说什么玉石?”吴秋保一脸无辜的样子,“宋律师,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听不懂吗?吴医生,你听不懂没关系,我听说你们医院急诊科半个月前刚刚安装了摄像镜头,如果我调取出他们来看病那天的摄像记录,你猜会不会在全市、全省、甚至全国引发一场大轰动?而且很有可能,公安机关也会介入其中哦。”宋律师不紧不慢地说。

  “这……”吴秋保不知不觉流汗了,“我当时……也是一片好心嘛。既然现在你们可以把钱还给我,那……那我晚上回家就把玉石给你们吧!”

  “那不行!”宋律师很坚决地说,“不能等晚上再还玉石,你现在必须马上和我们一起回家,马上就把玉石交出来。要不然,我会马上通知报社记者来现场采访的。”

  吴秋保的汗流得更厉害了。他根本不是宋律师的对手。当初看上佳米的玉石,也是因为以前对玉稍有研究,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块上等的好玉,所以才生了非分之想。这几天他不停地在网上搜索有关奇玉的资料,更加证实这块玉非比寻常。他还要联系买家,没想到宋律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没办法了,交出玉石,总比身败名裂要好得多。

  不费吹灰之力,宋律师当下就让吴秋保乖乖和他们一起回家,老老实实交出了玉石。当那块淡蓝色心形玉石回到佳米手中时,佳米的泪都快流出来了。

  回到宋律师家中,宋太太听说他们顺利拿到了玉石,也很高兴。不过,当她看到佳米戴在脖子上的玉石时,也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玉,一时间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块美玉,让她对眼前这个流浪女孩,又多了一份疼爱。

  宋妍放学回家了,她要完成作业后才能和两个小伙伴一起玩。宋妍写作业的时候,佳米和王子幕就在一边翻着她的课本看。佳米很兴奋地翻着宋妍的课本,好奇地问王子幕:“读书是不是很好玩?”

  她从来没有读过书。巫国是没有学校的,她所接受的教育无非来自于洛可。她教她最基本的关于巫的礼仪,告诉她巫国的传说,10岁后还会教她各种巫术。但是洛可从来没有什么课本,所有巫国的小朋友也从来没有见过课本。

  王子幕看着宋妍的课本,心里想的和佳米完全不一样。

  他离开家有半年时间了,离开学校也有半年时间了。而此刻,宋妍的课本,让他忆起了许多往事。

  这半年的流浪经历,他是咬着牙熬过来的。原本,他也可以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

  他的泪光浮现出来。细心的宋律师和宋太太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十、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宋律师决定送王子幕回家。

  佳米不愿意,宋妍也反对。宋妍问:“爸爸,为什么?我舍不得王子幕哥哥走。”

  宋律师说:“子幕,我已经和你爸爸联系了。知道吗?在你离家出走的这半年时间里,你爸爸为了找你,走遍了很多个地方,花了很多钱,甚至到电台和报纸发布过寻人启事。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你,带你回家,弥补许许多多的父爱给你。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这次,你后妈也会陪你爸爸一起来接你回家的。在你离开的这半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经受心灵的煎熬,如果再找不到你,她和你爸爸的婚姻,都岌岌可危了。”

  王子幕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确实,离开家的日子,他无数次想过回家。而现在,真的要回家了,他却有点舍不得了。

  佳米是他患难与共的朋友,他舍不得她。宋律师和宋太太给流浪的他家的温馨,他舍不得他们。宋妍像个天使一样可爱,她甜甜的笑容总是能让他安静下来,他舍不得她。

  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去。如果不是因为佳米,这次的他,很有可能就病死在桥洞下了。他需要家的温暖,需要亲人的疼爱,需要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正常成长。而这一切,离不开家。

  “我不想你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佳米对王子幕说。

  王子幕安慰她:“别担心,宋律师他们都对你很好,我看得出来,他们完全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还有宋妍,有她陪在你身边,你会快乐的。”

  “可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佳米说。

  “可是,”王子幕说,“我要回去了,我还有个弟弟,我们家也没有宋律师家这么大的房子……要不然,我真想把你带到我家去啊!”

  两个好朋友沉默了下来。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王子幕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了。

  宋律师一家三口、佳米和王子幕一起去火车站接他们。

  只不过隔了半年时间不见,王子幕就发现:爸爸老了!当那个胡子拉茬、明显瘦了许多的男人从出口站走出来,王子幕飞奔过去,哽咽着叫道:“爸爸!爸爸!”

  男人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王子幕的后妈,正一脸愧疚地望着久别重逢的父子俩。相信今后的她,一定会对王子幕爱护有加吧!

  火车载着王子幕一家三口远去。佳米不停地追着火车跑,不停地向王子幕挥手:“王子幕,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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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