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代号阿迪伯斯

　　黄凯文很郁闷。

　　“一千五百字的检查！”他把空白的稿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呢，都要深深叹气。当牛天走进教室时，正瞅见黄凯文同学双手合十：“My god！”牛天忍不住了：“我说同桌，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用英文呼唤上帝，却以佛教的姿势和英文相配合,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

　　黄凯文有些迷惘：“什么驴啊马啊的！我的意思嘛，就是说……本人的国籍是澳大利亚哦，但是我本人又是中国人嘛，更何况我正在中国的土地上。所以，我就要这样……反正不管是上帝还是佛祖，只要能救我一命就ok了！”

　　的确有些蹊跷。

　　一向安分守己的黄凯文怎么会被罚写检查，而且是一千五百字的检查？吴小钢老师倒是很少让学生写检查的。不，自从他来到六（7）班之后还没有让学生写过检查呢。黄凯文怎么就撞到了枪口上？

　　“还不都怪你！”黄凯文瞪了牛天一眼。

　　没错，牛天对于今天的“阿迪伯斯”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他搞得满城风雨乃至天下大乱，哪儿会惹出这一大堆麻烦？更不要说牵连黄凯文同学为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而愁眉不展几乎肝肠寸断了！

　　让我们回到那难忘的一幕中去吧。

　　天真的冷起来了。

　　所以，学校的课间操有了变化。之前不是广播操吗？说实话，作为六年级的学生，真是对广播操相当审美疲劳了，所以做得那个难看啊！老师总是批评，大家自己心里也明白——胳膊腿儿都跟面条似的，软绵绵的，能好看吗？奇怪，怎么就打不起精神来做呢？特别是男生，更是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广播操就是给女生设计的，人家做着是好看，我们大老爷们儿做着太别扭了！我们也想像吴老师说的那样表现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啊，可是我们实在是太害怕吴老师等诸位老师会因为我们认认真真做好了操而或呕吐或激动或崩溃而产生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牛天的废话还真多。

　　现在好了，做操改成跑操了。

　　大家都觉得挺新鲜的——虽然谁都知道跑操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毕竟新鲜不是？还有就是可以故意把脚跺得很响很响，把口号喊得很响很响。对了，有一点也好玩啊。你发现了么？每个人跑起步来都很有特点呀。有的女生，那是风摆杨柳，手和脚都是往外摆的；有的男生，那是张牙舞爪，他难道是在练九阴白骨爪？

　　有的跑两步就要跳到队伍外面蹲下来系鞋带——身后就会有人大声叫起来：“鞋带开了，鼻子歪了！”有的一边跑一边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那是要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可刚跑完操，就立马容光焕发生龙活虎要有多精神就有多精神！

　　“跑操可不能光跑步啊！”老校长笑眯眯地给大家提要求，“都闷着头跑，多没意思！”

　　牛天挤眉弄眼：“就是。咱们校长的意思是让咱们边跑边说！”黄凯文也笑了：

　　“要不就是边跑边唱歌？”

　　老校长接着说：“其实也简单，就是建议各班啊，边跑边喊口号！这多好，能够给大家鼓劲加油，也能体现同学们的精神面貌嘛！”

　　“那喊什么口号呢？”牛天忍不住叫起来。

　　没等老校长回答，吴老师也忍不住了：“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满操场的人都在笑。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人听见了吴老师的大嗓门，其他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到别人笑了，就跟着也笑了。而最先笑的人呢，看到其他人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便跟着开始了第二次大笑……玩笑归玩笑，还得编口号。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似乎是老掉牙了啊。庄库说：“没想到吴小钢老师的脑筋那么老化……什么？你是说他故意开玩笑？那也不行，太没时代感了。现在保卫祖国得靠高科技，靠脑子！锻炼身体？光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行吗？”

　　庄小静坚决捍卫吴老师的威信：“你这是钻牛角尖！噢，保卫祖国就不用锻炼身体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把四肢发达同头脑简单联系起来呢？什么逻辑！”

　　哈，庄小静的嘴巴还真厉害，把庄库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牛天赶紧过来打圆场：“行了你们，一笔写不出两个‘庄’字，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没想到这两位姓庄的都对和事佬牛天先生嗤之以鼻！

　　“谁跟他是一家？”

　　“谁跟她是一家？”

　　黄凯文一笑：“看，总算有一致的时候了吧？”

　　把个人恩怨先放一边吧，集体利益为重。

　　编口号！

　　甭说，一时还没有什么思路。吴小钢老师呢，说闪就闪：“相信你们啊，我先走！”

　　牛天站出来：“我去侦察！知己知彼，咱就能赢！”

　　不一会儿，牛天就窜回来了：“搞定！”

　　好吧，现在听一听大才子庄库的高见。

　　“‘六一六一，永远第一’你永远第一，别人不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吗？孙猴子都说了‘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因为你是六（1）班就搞垄断或者说高唱垄断的调子？没门儿！连窗户也得用水泥给你糊严实了！‘六二六二，独一无二’听听，独一无二！只有一班没有二班！都没有二班了，你们还跟着起什么哄啊？哪儿凉快就请哪儿歇着吧！这就充分说明了不懂得咬文嚼字是何等可悲……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他人志气而灭了自己的威风啊……”

　　牛天已经听不下去了：“大才子，你就别指点江山，粪土其他各班级了！说吧，咱们六（7）班的口号是什么？”

　　毛达维跳出来：“六七六七，倒数第七！”哈，看他傻乐傻乐的样子！

　　蓬蓬连忙把一口牛奶咽下去：“真是高啊！咱不说自己是第一，但是倒数第七，不还是第一吗？”

　　庄库不以为然：“小聪明，没文化！狗肉上不得席，稀泥抹不上墙！咱们六（7）班，哪儿能这么没品位没技术含量？早在千年之前大诗人杜甫他老人家就鞭策我们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咱吴小钢领导的光辉的七班就得标新立异、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我想啊……”

　　世界在这一刻静下来。

　　“六七、六七……”庄库做冥思苦想状。

　　“六七六七，阿迪伯斯！就是它了！”牛天突发灵感。

　　毫无异议，全体通过，连庄库也没说半个“不”字。

　　等等，什么叫……阿迪伯斯？

　　嘿嘿，这就跟黄凯文的检查有关系了。

　　反正啊，六（7）班由高星星同学领着大声喊起了这个口号。

　　没说的，这个口号当然是标新立异、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除了六（7）班的同学，谁都不知道！吴小钢老师也是一头雾水！

　　但体育老师段老师知道！对，就是那个外号“黑带八段”的段老师。

　　现在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外号——“阿迪伯斯”。

　　其实他在这一段日子里已经觉察到不对了。他曾多次听到六（7）班的同学念叨“阿迪伯斯”这个词儿，曾多次撞到六（7）班同学的一脸坏笑……他也不懂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词儿跟自己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此时此刻，当六（7）班的同学把这个词儿用口号的形式喊出来的时候，他再次注意到了他们冲着他的不怀好意的笑……

　　刚做完操，他拉住了蓬蓬，他知道这是个胆小的男生。

　　“说，阿迪伯斯是什么意思？”段老师的表情很可怕。其实他的表情没必要那么夸张，因为他抓住蓬蓬的时候，就能够让所有的人想起那个生动的比喻：老鹰捉小鸡。

　　“我……”蓬蓬的脸被吓得跟牛奶一个颜色。

　　“我告诉你吧！”蔡小帅挺身而出。

　　“说！”段老师转向他。

　　“阿迪伯斯，就是您。但是，请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段老师已经听不进去了。这还了得？给老师起外号，还让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听到！

　　他立刻丢下蓬蓬和蔡小帅，转身找吴小钢告状去了。

　　“放心！”吴老师向段老师拍着胸脯保证，“我让这几个家伙给你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每人一千五百字！”

　　唉，说得轻巧！一千五百字是那么容易凑出来的？

　　让我们看看黄凯文在牛天的帮助下费尽心思拼出来的检查吧。

　　尊敬的段老师：

　　您好！我是您忠实的学生黄凯文。黄，是yellow的那个黄；凯，是凯旋的凯；文，是文章的文，当然也是文化的文、课文的文、古文的文，不是蚊子的蚊，更不是闻到什么气味的那个闻……

　　不行，没法再往下摘录了，估计就是废话大王巴亚森也得自愧不如：“什么时候黄凯文变得比我还要唆一千五百倍了？”

　　没办法，时势造英雄嘛。黄凯文能写出如此的妙文，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

　　还是赶紧看看黄凯文是不是讲清楚了“阿迪伯斯”的事情吧——他怎么给牵连进来了？

　　说起“阿迪伯斯”，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不！我以百分之千、千分之万的诚意向您表示，这个词的发明权完全归我！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节体育课上，您穿了一件新衣服。

　　呵，老师们恐怕不太清楚——特别是男老师们更不太清楚，同学们对老师的衣着打扮其实是非常非常在意的。就拿这一天来说吧，段老师一亮相，就使六（7）班的同学们骚动起来：“哎！瞅见没有？段老师穿的是阿迪达斯哟！”“一定很贵吧……”“很酷！很帅！很爽！”

　　黄凯文观察得最仔细。

　　因为他注意到了段老师衣服上的那一行字母。

　　我们知道，黄凯文是从澳大利亚过来的，自然对英文字母很敏感。

　　“a——d——i——b——o——s？”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应该是adidas才对啊，怎么会错了两个字母？难道不是阿迪达斯，而是阿迪伯斯？”他为人很实在，脑子不知道拐弯，立刻就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牛天。

　　牛天眼睛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哈！段老师穿的是假名牌哦！”

　　检查收上来之后，吴小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段老师有点儿疑惑：“那，怎么把这个外号当成口号呢？”

　　“因为……”牛天说，“我们很崇拜段老师啊，所以一喊这个口号，跑起步来就特别有劲儿！”

　　如果你有一个才华横溢——不，应该说是一肚子坏水满脑子歪点子的同桌，是幸福还是倒霉呢？嘿嘿，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