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想

　　临川柴子

　　孩子的家在深山里。

　　走过一座山，还是一座山。山挽着山，山叠着山。在山与山之间的缝隙里坐落着棋子般的三间瓦房，那就是孩子的家。

　　连绵的山锁着孩子的梦，关于看海的梦。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孩子读书的时候读到这样的诗，孩子的心被诗中的海诱惑着，看海的梦就是在这时悄然种下的。

　　但是孩子知道，海离他很远，是他视线所到达不了的地方，看海只是他遥远而奢侈的一个梦。

　　孩子家里很穷，没有多余的钱让他实现自己的梦，孩子只在每天的梦境里潮涨着他的蔚蓝。

　　孩子每天读书的时候走过一座又一座山，走过这些山的时候孩子会天真地想，沙滩、潮水、海天一色，孩子眼前的山全部幻化成这样的景象，孩子的脸上挂着梦境里的笑容。

　　有一天孩子不做梦了，放学的时候把小书包一放，孩子就奔山里去了。

　　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山里的小蘑菇春笋般地冒出来，孩子知道什么蘑菇是有毒的，什么蘑菇是可以食用的，大山里的孩子有着这种天生的识别本领，孩子把采集的蘑菇拿到很远的小镇上去卖，卖来的钱全部存进他的小瓷猪里，孩子每天睡觉前都要摇一摇，小瓷猪“叮叮当当”地响着，孩子的心里一片灿然。

　　孩子开始盼望下雨，每一场春雨都是他的福音。

　　有一天，孩子从山上摔了下来，孩子一瘸一拐地哭着回家，孩子的腿摔坏了，他以后再也不能上山采蘑菇了，这一摔，碎了孩子看海的梦，孩子哭得很伤心。

　　父亲无声地目睹了这一切，父亲摸了摸孩子的头，把一些零钱放进孩子的小瓷猪里，孩子摇着小瓷猪，摇着一个叮当作响的梦。

　　孩子笑了。孩子腿好了的时候又开始上山，山里的小蘑菇充实着孩子的梦，有一天，孩子摇不动手里的小瓷猪，孩子脸上露出灿如山花的笑容，他一把摔破了小瓷猪，地上立即开满了银色的花朵，像撒在海面上的波光粼影。

　　孩子的家在海边。

　　一幢小楼房依海而建，每天一醒来，看到的就是海。孩子在海岸边走着，无边无际，绵绵延延，似乎永远也走不出海的怀抱。

　　缠绵的海锁着孩子的梦，关于看山的梦。

　　“神秘的大森林中，蕴藏着许多宝藏……”，孩子读过许多这样对大山描述的书本，看山的梦想就这样一点点地积攒起来了，像一颗美丽的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芽。

　　但是孩子知道，山离他很远，正是因为这种距离，才有着诱惑他的魅力。

　　孩子在海边走的时候可以看到很多人，这些人都是来看海的，有些人还是从很远的地方来，他们会从山里来吗？孩子很羡慕那些从山里来的人，如果可以交换多好啊，孩子天真地想。

　　山的伟岸与沉稳一天天装饰着孩子的梦，孩子为此寝食不安。

　　父亲知道孩子的心思，父亲笑了：你要去看什么山？黄山、庐山还是华山？我带你去！父亲爽快地说，父亲很有钱。

　　孩子摇摇头。

　　孩子自己也有很多零花钱，如果去看山，只是等到暑假就可以实现了，但是孩子不想这样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梦想太容易实现了，就没有意义了。

　　孩子每天放下书包的时候就开始跑到海边，孩子到海边去卖报，晒了一天的孩子回家来数收入，数着数着孩子嘟起了嘴。

　　孩子在镜子里看着晒得发红的脸，忍着手上热辣辣的痛，孩子一下子泄气了。

　　孩子打开自己的存钱盒，那里面亮着花花绿绿的纸币，孩子又笑了，他似乎看到了挺拨的山峰，绿意葱茏的森林。

　　这一天，山里的孩子起得很早，父亲一路走一路叮嘱，领着他走过一座又一座山，走到一座小小的站台。这里会有一辆火车带着孩子去有海的城市。

　　这一天，海边的孩子起得很早，父亲一路走一路叮嘱，领着他穿越长长的海岸线，走到火车站，这里会有一辆火车带着孩子去山里。

　　两列火车在中途相遇了，两个孩子隔窗相视。他们不认识，却互相笑了。山里的孩子不知道，海边的孩子是去看山，海边的孩子不知道，山里的孩子是去看海，列车飞驰着，载着他们奔向各自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