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幸福号三轮车

　　童树梅

　　婷婷是个瘦瘦弱弱的17岁女孩，正上高中，每天放学后她就来到街上卖拖鞋。各色各样的拖鞋很好看，鞋面上还绣了许许多多的图案，有花草、小动物，又漂亮又精致，像一件件艺术品，因为这是婷婷妈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可拖鞋并不好卖，因为婷婷不会吆喝，她只会等人家来挑选，而她哩，一有工夫就拿出纸笔书本做起习题来。

　　这天她正蹲着一门心思做着功课，耳边有人说：“小姑娘，我买拖鞋。”婷婷忙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停着一辆三轮车，还站着一个人，脸色黝黑，头发斑白，正温和地望着自己，婷婷认识他，他常在这儿踩三轮搭客。

　　婷婷说：“大叔，您自己挑选吧，很漂亮的，也很便宜，只要6块钱一双……”

　　大叔笑起来，说：“我知道，你的拖鞋是最结实最漂亮的，我全买了。”

　　婷婷一听惊讶极了，说：“您全买？您要这么多拖鞋干什么？”

　　那大叔一听再次笑了，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给，这是钱。”

　　婷婷高兴极了，一回到家就把这个喜讯告诉妈妈，妈妈因为车祸只能坐在轮椅里，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娘儿俩破天荒地买了一顿肉吃，自从婷婷爸爸有病死后娘儿俩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过了几天婷婷正卖鞋时面前又停下那辆三轮车，同样是那位温和的大叔，他还是买下了所有的拖鞋，婷婷开心死了。当她回到家再次把喜讯告诉妈妈时，妈妈却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婷婷，下次他再买那么多拖鞋，你悄悄跟上去，看他到底干什么用，我怕他是别有用心。”

　　当那个大叔又一次买走了所有的拖鞋时婷婷想起了妈妈的话，就悄悄跟了上去。跟着跟着，婷婷吃惊地看到大叔停下了车，然后把一双双拖鞋细心地挂在三轮车的两旁，五颜六色的拖鞋这么一排列就像无数面彩旗在迎风招展，好看极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婷婷不由得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然后她听到大叔一边慢慢骑着一边亮开嗓门喊了起来：“卖拖鞋啦、卖拖鞋啦，纯手工精制，绝对漂亮、绝对结实，只卖6块钱一双啊……”原来他买来拖鞋是为了卖的啊！婷婷这下明白了。

　　但她很快发现她还是不明白，6块钱一双？这正是大叔从自己这儿买走的价格啊，也就是说他一分钱也没有赚，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又是一个黄昏时分，当那位大叔再次买走婷婷所有的拖鞋时有人拦住了他，那人坐在轮椅上，正是婷婷的妈妈。婷婷妈妈说：“这位大哥，你每次买走这么多拖鞋干什么用啊？”

　　大叔一愣，随即呵呵笑着回答说：“当然是全家人穿啊。”

　　“大哥，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你是在帮我们，可是我们不需要可怜，我们能养活自己！”婷婷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大叔见把戏被戳穿有点难堪，忽然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好吧，我说出实情，婷婷，你认识周伟吧？”

　　婷婷见那大叔一口叫出她的名字不禁有点吃惊，随即点点头说：“周伟？认识啊，他是我的同学，怎么？您也认识他？”

　　大叔一笑，说：“何止认识，他是我儿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止一次听他讲你们母女俩的情况，说婷婷你是个聪明用功的女孩，考大学十拿九稳，只是最近成绩有点下降，原因是放了学还要卖拖鞋，他常恨自己不能帮你。我听了为自己能有一个有爱心的儿子而自豪，同时想儿子有这份爱心，我就不能有吗？于是我想出这么个笨方法，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大叔顿了顿又诚恳地说：“婷婷妈妈，请让我来帮你们一点忙吧！谁又忍心看着孩子耽误了学习呢？她就要考大学了啊！”

　　暮色里婷婷妈妈眼里亮晶晶的。

　　以后的日子里婷婷就不卖拖鞋了，放学以后有大段的时间学习了，婷婷的妈妈当然还做拖鞋，不过卖拖鞋的变成了那个踩三轮的大叔一个人，不，星期天的时候卖拖鞋的是4个人，一个是踩三轮的大叔，一个是坐在三轮车上的中年妇女，一个是婷婷，还有一个是同婷婷差不多大的男孩，他是周伟，4个人脸上全洋溢着幸福的灿烂的笑，那辆色彩斑斓的三轮车也成了街上最亮丽最温馨的一道风景线，大伙儿都叫它是“幸福号三轮车。”

　　再往后哩，卖拖鞋的又变成了两个人，一个缓缓地踩车，一个快乐地坐车，两个孩子不见了，他们上了大学。

　　有一天大叔接到一封信，一起看信的还有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妇女，俩人的头紧挨着，满脸的笑容，看得出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信上写的是：“爸、妈，我们很好，我们一直想念我们家那辆幸福号三轮车……”落款是“儿子周伟、女儿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