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花儿就该向着天空微笑

　　明晓东

　　那年夏天，我怀着极其无助的心情回到家乡那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因为三分之差，我成了地地道道的土里刨食的农民。

　　一直对我抱着很大希望的父亲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父亲给我指出两条路，一是和做木工的叔叔学做木工活；二是做一个收购土鸡蛋的小贩。然后，父亲从我的书包里搜出我写了几年的几大本诗稿，一一点燃，等它们全部化成灰烬后，再狠狠地踩上一脚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都是这些东西害了你，如果再稍微努力一点，会有今天吗？”

　　我的心流血了。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今后的命运。我很希望父亲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复读一年，可是我知道，依家里的现状，是根本不可能了。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人苦思冥想着自己的未来，越来越感觉迷茫。我不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我甚至想到了死，想到了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逃避命运。

　　昏昏沉沉地把自己封闭了3天的时候，从小就一直疼爱我的奶奶来看我了。看着我一脸绝望的表情，奶奶找出一把锄，非要拉着我去门前玉米地里锄草。拗不过奶奶，我只好跟在奶奶的身后，无精打采地来到地里。

　　天空的太阳像火一样烤着，脸上被玉米叶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汗水流出来，像火烧一样地疼痛。我像发疯了似的使劲地挥舞着锄头，全然不顾奶奶眼里痛惜的神情。

　　终于，等我发泄完了自己心中的郁闷之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头的时候，奶奶放下锄头，走到我身边，扯起自己衣襟擦了擦我满脸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之后，指着地上的一株被我锄掉的不知名的草说：“把这株草放到地边的大石头上去，要不然它还会活下去，而且会长得更旺，到时候满地都是这种草，锄也锄不下去的。”

　　我将信将疑地抓起这株不知名的小草，把它扔到了地畔的石头上。傍晚经过地畔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那株被我扔在大石头上的草，只见那株小草已变成了一堆干草，酷热的阳光和被晒得滚烫的石头已经把它的茎叶炙烤得用手一碰就会碎成粉末，我不禁对奶奶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见我一副怀疑的神情，奶奶说：“这种草的俗名就叫‘不死草’，不信你明天早上再来看吧，只要夜里一沾露水，它明天还会开出花来呢。”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梦中，奶奶就叫醒了我，跟她一块到地边去看那一株“不死草”。

　　来到地里，我惊喜地发现，那株明明昨天已被晒干了的草，此时却格外地精神，叶片上滚动着亮晶晶的露珠，顶端竟然真的开出了几朵淡紫色的小花。我拿起这株“不死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的确和我昨天扔在石头上的那株不差分毫，我不禁为这种草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惊奇与震撼。

　　看着我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奶奶说：“每一朵花儿都应该向着天空微笑啊，你看，这种草在石头上都可以开出花朵，何况人呢，怎样的命运还不都要活下去？”

　　听着奶奶的话语，我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一个没读过一天书的农村老人嘴里说出来的。是啊，每一朵花都应该向着天空微笑，草在石头上都能开出花儿，人为什么不能和命运抗争呢？

　　那一刻我决定出去打工。我看过许多一边打工一边自学最后终于改变自己命运的成功事例，我决定像这株扔在石头上的野草一样，努力开出属于自己的花儿。

　　当天下午，我就孤身一人来到城市的工地打工。找到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用临走时奶奶给我用鸡蛋换来的一堆零钞买回了一摞自考书。几年里，我白天在工地打工，晚上拖着累得快要散架的身子拼命读书自学，终于考完了全部大学课程。后来终于找到了固定的工作，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第一次回家，依然健在的奶奶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说：“这下我放心了，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不死草’的事吗？其实世界根本就没有‘不死草’啊！”说着，奶奶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竟是当年那株被我扔在石头上的无名草，已经变成了黑褐色，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我终于明白，原来那株开着淡紫色小花无名草，是奶奶趁我未起床时换上去的。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不死草”，它永远长在我的心里，舒展着细小葱绿的叶子，摇曳着淡紫色的花儿，向着天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