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仙华佛光

　　张以进

　　柳月芳大学毕业后，在国家级风景区浙江浦江仙华山当了一名导游，工作一段时间后，柳月芳觉得导游的工作是既有欢乐，而更多的却是苦和累。有时候，自己陪客人游山玩水忙了一天，累得要命，可有的客人依然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有时候，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客人，故意出几个难题，仿佛就跟她作对似的，柳月芳只能让泪水在肚子里打转，脸上却还要装出笑脸，让客人高兴。想到这些，柳月芳总觉得生活对她不公平，情绪也低落了不少。

　　这天，柳月芳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团队。说特殊，其实就是5个人的团队中有个特殊的客人，这是个脸色苍白、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坐在轮椅上，4个年轻人轮流推着轮椅开始爬山。仙华山以山峰奇险、岩石怪异取胜，柳月芳接待过很多客人，但坐着轮椅上仙华山的客人她是第一次见到。果然，开头一段路，几个年轻人还嘻嘻哈哈，轮流背着“眼镜”一步一步向上攀登。一个多小时后，当他们到达景点试胆石时，几乎都累得趴下了；柳月芳跑前看后，也累得气喘吁吁。望着眼前的悬崖陡壁，几个年轻人终于停了下来，“眼镜”感激地说：“你们的心我领了，可像你们这样背我上仙华山，到时候，我纵然上去了，可把你们几个累趴下了，我也是一生不得安心啊。”在“眼镜”的再三劝说下，他们在试胆石下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谁知没过几天，柳月芳又看到了“眼镜”——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这次是十多人组成的团队，团员中有老有小。看得出，有几个客人是很有力气的。果然，开始爬山后，几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轮流背着“眼镜”，其他的人有的抬轮椅，有的拿物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仙华山山顶进发。最引人注目的是个老太太，跑前转后忙个不停。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柳月芳都是趁他们休息的时候介绍着景点和传说。在边走边谈中，柳月芳了解到，“眼镜”名叫刘天杰，今年才18岁，小时候患病造成双腿瘫痪。前段时间，他听说美丽的仙华山是黄帝的女儿元修升天的地方，就想来仙华山看看，这些亲朋好友都是受天杰母亲的嘱托来帮天杰攀登仙华山的。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帮扶刘天杰上山的情形，柳月芳十分感动，她用自己最精彩的语言，介绍着一个又一个的景点，给他们带去美的享受。

　　不知不觉，一行人过了云路，来到仙坛峰。从这里仰望“第一仙峰”——仙华山顶峰，只见陡峭的岩石呈90度倒悬在空中，一条叮当作响的铁链就是人们登上顶峰的天梯，看到这样险峻的绝路，大家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确实，刘天杰毕竟是个使不得一点力气的残疾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就在众人犹疑时，只见那个老太太拿出一条布带说：“来，把天杰绑在我身上，我和他一起上。”

　　“这怎么行？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背得动天杰？”

　　在大家的目光中，老太太走到刘天杰旁，拉着天杰的手说：“我照顾他快20年了，我相信自己能行，天杰也肯定相信我。”看着老太太坚毅的脸色，刘天杰含泪点了点头。就这样，老太太把天杰绑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抓着铁链，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峰顶爬去。半个多小时后，在大家的全力帮忙下，母子俩终于登上了仙华山的最高峰。看着他们平安地上了峰顶，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而在旁边帮扶的柳月芳才感到全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在仙华山顶峰，老太太默默地为刘天杰进行了祝福，就在这时，刘天杰突然惊喜地叫喊起来：“妈妈，我看到佛光了——”老太太一听，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听着他们母子俩的话，柳月芳也急忙沿着刘天杰的手往远处看，可不知为什么，除了茫茫的云海，她却没有看到佛光。游览结束后，柳月芳送着这个团队走了很远很远。

　　10年以后，在报社当记者的柳月芳到杭州去采访图书《佛光》的首发式，她惊讶地发现《佛光》的作者就是坐在轮椅上的刘天杰。刘天杰告诉她，他母亲有一次告诉他，如果能看到仙华山的佛光，他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因此，他就千方百计想去仙华山看佛光。柳月芳说：“你登上仙华山顶峰那天，我并没有看到佛光啊，难道你真的看到了？”刘天杰笑笑说：“从母亲带着我上顶峰那一刻起，我的心头每天都充满了佛光。”刘天杰接着告诉她，他母亲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平时连爬个梯子也会吓得发抖。可那天，胆小的母亲绑着他登上了第一仙峰，母亲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想到这样伟大的母爱，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听完刘天杰的话，柳月芳也感慨不已：生活并不顺心的她，也一直被老太太的力量所感动着，激励着。几年后，在报社的一次招考中，她脱颖而出，终于圆了记者梦。采访刘天杰结束后，柳月芳在采访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有的人拼命想去寻找带给他们幸运的佛光，但是，找到佛光并不一定能找到幸运。只有心中拥有爱的佛光，我们前行的路上才能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爱得多了就成了伤害

　　郝洪亮那年，公司总部派我去南昌分公司工作，一下火车就碰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小雨。多年未见很是激动，他就拉着我去一家火锅店吃火锅，一边喝酒一边叙旧。小雨大学一毕业就到了南昌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工作，经常出国，收入也颇丰，很是让我羡慕。

　　喝完酒，叙完旧，我就要准备去公司报道，天色已晚，要不早点去恐怕又得去住宾馆了。小雨拉着我的手不放，一直坚持要我去他家去住，他说他家房子很大，他和他弟弟永志住，还有一间空房正好让我住。

　　老同学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推辞，就到他家去了。正好他弟弟也在家，小雨说他毕业后就把弟弟带到南昌来了，给他找了一家工厂上班。看看永志的穿戴，再看看小雨的穿戴，我能体会得出小雨对他弟弟是多么的关爱，胜过自己。

　　小雨的家境不好，大学的时候他是全校最寒酸的一个，但是学习很用功也很好。他说他上大学不容易，多挣点奖学金减少家里的开支。他每次寒暑假都不回家，不是做家教，就是到餐馆去打工，每次他都把挣来的钱寄回家去。他说，家里还有个弟弟，上学也需要钱。每次看到什么新款的衣服，他定会给你弟弟买一件寄回家去，而他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一直是刚上大学的时候我陪他买的那件清仓处理的衣服。多么好的哥哥啊！

　　公司里的住宿条件不好，几个人一间房子，对于喜欢舞文弄墨的我来说极其不方便，所以我便索性住到他家里来了。

　　永志看起来不像一个乡下来的孩子，穿着非常时髦非常前卫，花钱也大手大脚的，我都有点看不惯。他在工厂上班挣钱也不多，大概几百块钱的样子，除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估计剩不下多少了。所以他的钱经常不够花，三天两头地跟哥哥要钱。别看小雨自己平常节衣缩食的，可是对他弟弟特大方，几乎是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有次，我对小雨说，别这么惯着你弟弟，对他不好的。可小雨说，永志他命苦啊，要不是那时候父母一直供我自己上学，他也会上一所名牌大学的，他比我聪明的多，我得给他补偿。说着说着，他竟然流泪了。我的眼睛里湿湿的。

　　过了大概半年，公司要派小雨去多伦多去工作。小雨走的时候一直叮嘱我替他照顾好弟弟，我说，你放心去吧，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刚开始的时候，永志跟我借钱还挺腼腆的，说话绕来绕去，就是不提借钱，每次到最后的时候都是跟他说，永志，你要多少钱？每次拿了钱他都会说等有了钱一定会还我的。我没指望他还我钱，只是希望他过得开心，自己能够照顾好他，不要让小雨担心。

　　后来这小子竟三天两头地跟我要起钱来，最初是三十五十，后来就是一百两百，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有一次，我问他，你要这么多钱干啥，可不要胡花啊。他说，他参加一个英语培训班，要给自己补充点知识。我听了还很高兴，心想，这小子还挺知道进步呢！

　　直到一次，我陪客户出去喝酒才发现永志这孩子撒了谎。那天，我跟客户从酒店里出来，恰好看见他正和几个毛头小伙从迪吧里出来，嘴里还叼着烟。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心里面挺疼的。

　　回到家，我批评了他。他态度也好，说以后一定要改正。

　　过了些日子，他又开始跟我要钱说是厂里要给职工培训技能。我二话没说，就把钱给了他，只要把钱用在正当处，再多我也舍得。

　　一年后，总部又调我回去。走的时候，我给永志留下了500元钱，跟他说哥要回北京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学坏。我走的时候，永志哭成了泪人，我也哭了，毕竟我们在一起待了很长时间，我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此后一直忙于工作，也没空联系，渐渐的也就把他忘记了。一次同学聚会，同学又提起了小雨，我这才想起了他。心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抽空一定去看看他。

　　今年3月，公司恰好又派我去南昌出差，正好借此机会去看看他们。

　　没想到，等我见了小雨的时候，他仿佛老了许多，不像三十来岁的人。那天，他弟弟不在。我问他，你弟弟呢，他怎么不在？

　　他趴在我的肩上哭了起来，他说他弟弟因为抢劫被抓了起来，判了7年。他说，当初他不该那么惯着弟弟，他犯了大错误。

　　我何尝不是呢，如果当初我不由着永志乱来，坚决地制止他，不给他钱，好好地教导他用辛勤的劳动去赢得人生，或许现在我们哥三个会坐在宽敞明亮的家里畅谈人生呢。

　　可是，当初我们3个都错了，这一错，就是7年的铁窗生涯。

　　爱是美好的，是绚丽多彩的，是温暖的，可是我们不能爱得太多，爱得多了就成了一种伤害。比如我和小雨之于永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