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世界我曾经爱过

　　徐树建

　　高考就像头硕大无比的怪兽喘着粗气一步步逼近了，作为一名高三班主任，我同我的学生们一样快要窒息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班长又是羞涩又是神秘地告诉我：衡丽和吴东“好”上了！

　　对这两个学生的情况我当然是了如指掌。吴东是个相当优秀的学生，为人沉静早熟却又不乏激情，而衡丽的情况就有点特殊了，她长得相当清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很有点琼瑶笔下的女主人翁意味，让人惋惜的是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这使她看起来弱不禁风。

　　我悄悄找来衡丽，她是个聪明人，用不着跟她旁敲侧击，当下我竭力用轻松的口吻说：“衡丽，我是你的老师，更是你的姐姐，我也是从高中时代过来的，所以我相信你的感情就像水晶一样清纯、透明，可你想过没有，高考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迷失方向啊！”

　　衡丽的脸一下子像泼了血一样红，她低下头老半天不吱声，我正担心刚才的话有点过火了，却看到她已抬起头来，好看的眸子里泪花闪闪，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她说：“老师，当我收到吴东的小纸条时心里乱极了，尽管……我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心脏病已使我的生命倒计时……可我还是答应了他，不为自己，仅为吴东，因为吴东说了，我不答应他他会立即弃学到处流浪的……老师您放心，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会掌握好分寸的。”

　　面对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却又来日无多的女孩子，我还能说什么呢？可怜又可爱的衡丽，她是在用生命里最后的烛光小心翼翼地照亮着吴东，而她自己注定将像流星一样偶然划过吴东青春的天空。

　　我开始采取默默关注的方式留心着这两个让我心疼的学生，使我欣喜的是吴东的学习劲头比以前更高了，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高考来了，又匆匆地走了，吴东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那是一所医科大学，我明白他的意思，衡丽当然更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已等不到那一天了，在高考前夕她走了。

　　我在她素净如百合的房间里发现一盒磁带，那是一盒台湾歌星郑智化的专辑，伤心欲绝的衡丽妈妈说衡丽临走前嘱咐把这盒磁带委托老师您送给一个人，还说老师您知道那人是谁。

　　一个凉风习习的黄昏，天地美极了，可有人在如花年纪却永远看不到这一切了，一想到这点我心如刀绞，比我更悲痛欲绝的是我身边的吴东。此刻我们一起站在衡丽的坟前，墓前百合怒放，墓碑上的照片里她的眼睛一如昔日清纯明亮。

　　我给吴东讲了衡丽对我说过的话，告诉他曾经有一个人，一个玻璃般透明却又玻璃般易碎的女孩子用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点气息帮助了一个人，说着按下录音机的键，郑智化那悲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知道衡丽想让吴东听那支歌，就是那支“别哭，我最爱的人”：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宛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爱过……

　　夕阳的风里吴东泣不成声。我想这两个年轻人能在一生中有过这么一段至美至纯至心疼的情愫，也不枉白来过这世间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