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微笑

　　谢丰荣

　　知道贝多芬曾经丧失过什么吗？

　　听力！

　　知道贝多芬是干什么的吗？

　　音乐家！

　　你看看，一个最需要听力的人失去听力，那将是多么惶恐的事情。现在又有一个人正在惶恐之中，就是张乐之。

　　张老师教初中语文，他讲课妙趣横生，很少板着面孔，特爱微笑。在小镇的这所初中里，老年教师居多，一般都是慢条斯理讲课，不发火也不发笑。但张老师例外，他才30岁，一个课堂让他逗得笑声不断。

　　许多毕业生都在张老师的留言册上写道：愿老师微笑如日东升，那将是无数学生之福！

　　一天下午，张乐之老师第一次没来上课。10分钟后，校长沮丧地带给大家一个坏消息：张老师面部瘫痪，正在就医！

　　面部瘫痪？这是什么病？大家不解。

　　林芝焦急地站起来说，他叔叔也得过这病，就是脸上肌肉不能动，笑不出也哭不出，嘴唇松弛，说话含糊不清。张老师得这病，还能当老师吗？

　　校长见林芝熟悉这病，就问：你叔叔后来治好没有？

　　治得不是很好，半边脸时常水肿，嘴也有些歪。但要是不治，嘴肯定歪得厉害！就更惨了！

　　校长又沮丧地走了。

　　教室里像炸开了锅。每个同学都很关心老师，最后一致决定，全班去医院看望老师。

　　离病房越来越近。一缕哭声从里边传出。大家怔住了，分明是张老师在哭。平时只见过老师微笑，没见过老师哭泣。大家十分为难。

　　他们静静地在病房外偷听。

　　张老师说：老师成歪嘴，那不如洗了（死了）算了！

　　张老师的爱人连连劝导：别这么想！医生说每天针灸就能治好。

　　治好？这个镇上有几个歪着嘴的人，他们就会是我的旁样（榜样）！

　　医生说了，他们是以前医疗条件差耽误了治病，你别害怕！

　　我真得很怕！

　　那我陪你一起怕！

　　有同学开始抽泣，接着更多人哭了起来。他们扑进病房，把病房挤得满满的。张老师一见他们进来，竟然把满脸泪水的头藏进被窝里。看来，他是被残酷的事实吓蒙了，不敢面对。

　　同学们喊着张老师，扑在病床上，边哭边安慰他。但是，张老师叫他们走，因为自己的样子很难看。

　　正在一片混乱之时，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知道贝多芬曾经丧失过什么吗？

　　听力！

　　知道贝多芬是干什么的吗？

　　音乐家！

　　知道面对厄运时该怎么做了吗？

　　扼住命运的喉咙！

　　所有哭声都止住了。是班长在对大家说。大家立即想起，张老师以前在课堂上就是这样说的，当时他还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用手指去掐自己的脖子，说命运就是这样两眼翻白气绝身亡的。

　　被窝慢慢移开，张乐之老师虚弱地抬起脸来。但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同学们期待着，期待着。

　　张老师还是不敢笑，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爱人用手轻轻去抚摸他的脸。

　　张老师笑了！

　　他的左边脸正常，右边脸神经麻木，所以，微笑只有半个！

　　但是，这半个微笑正是风雨过后彩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