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回到妈妈身边

　　红鸟

　　小米出生于大雪初歇的一月之夜，那个时候小米的母亲还在颍河里洗衣服，她感到一阵疼痛，就躺倒在了河边。那老船工的号子声哟，在水一方。小米就出生在她母亲洗衣服的木盆里，她的母亲就这样永远地走了。事后人们都说，小米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

　　小米长到了5岁的时候，忍受不了继母的虐待，也是在一个大雪初歇的一月之夜，偷偷地逃离了颍河镇，她跑了一整夜，终于昏倒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正躺在一个30多岁女人的家里，女人叫红朵。红朵问，孩子，你从哪里来？小米不敢吭声，流了一会儿眼泪，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之后的几天，女人红朵一直愁云满面，她说，小米，我把你送回家吧，我男人不要我了，我自己都养活不了。

　　小米咬着嘴唇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副可怜样。

　　过了几天，女人红朵又说，你的家人会急坏的，我送你回家吧，我真的养活不了你！

　　小米忍着泪点点头。

　　一前一后，女人在前，小米在后，她们朝颍河镇走去，快走进镇子的时候，小米跪了下来，给红朵磕了一个头，说，大妈，你回去吧，我自己走！

　　红朵把她抱起来，说，快回吧，我可怜的孩子。

　　小米蹒蹒跚跚地往前走，红朵叹了一口气，走了。雪地上一大一小错落的脚印深深地印在了1982年的冬天。

　　黄昏时分，红朵开门倒垃圾的时候，她愣住了，她看到小米正跪在自己的家门前，小脸早已冻得通红。红朵忙把她抱进屋子，她哭着说，孩子，以后大妈养你了，有大妈的一口饭，就有你吃的。

　　那个晚上，小米吃了三大碗米饭，看得红朵心都疼了。她说，慢慢吃，孩子，慢慢吃。

　　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红朵把她送进了附近的小学，日子还算平稳，忽然有一日，小米哭着回来说再也不去上学了，红朵急坏了，问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说。红朵一口气跑到学校，找到班主任老师，才知道红朵不愿意上学的真正原因，原来同学们都说她是要来的，不是亲生的，都在嘲笑她、作弄她，红朵的心颤动了一下。

　　红朵回到家，对小米说，有人要租咱们的房子，给的价钱很高，咱们可以去洪路再租一间，用不了多少钱的。洪路，一个集镇，离这里40里。小米不吭声，默默地看着红朵收拾行李。收拾完行李，红朵跑到门外，流了一地的眼泪。小米看见了，在心里。

　　把小米送到新学校，红朵找了小米所有的老师，忙了一天才回到洪路新租的家。小米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红朵靠捡破烂为生，每天早上都背着个布袋到处捡拾破烂，如果1983年你在洪路，你一定会看到一个女人，每天背着一个布袋，在洪路的大街上到处游走，那就是女人红朵。

　　转眼，小米16岁了，那一年的小米已经长得分外漂亮。有一天晚上，小米很晚才回家，刚到家就感觉气氛不对，她听到红朵和一个男人在里屋小声说话，她进去一看，是那个脸上长疤的男人，她的父亲。原来，她的继母一直不能生育，父亲要把小米带回去。

　　红朵把小米带到堂屋，说，小米，你回去吧，我没有白养活你，你看桌子上，是他带来的钱，好多，够我花一辈子的了，有了钱，我就不用去捡破烂了。

　　小米朝桌子上看去，果然有高高的一摞钱，很多。

　　红朵说，你跟他走吧，要不然他会把钱拿走的。

　　小米把嘴唇咬出了两道血印，说，我走。

　　红朵跑到门外，流了一地的眼泪。小米看见了，在心里。

　　小米刚走不久，就接到了红朵的汇款单，父亲给的钱她都寄了回来，她在附言栏里写道，小米，别亏待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小米的生活从此改变，她读了大学，父母在城里给她买了房子，小米也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父亲和继母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决定出国，远走美国，可是小米执意不去，任凭他们威逼利诱，最后继母说，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不去就罢了。继母和父亲狠心地走了，把小米扔在了这座城市。

　　小米之所以留在这个城市，是因为这个城市是女人红朵喜欢的，她一直向往这个城市。每当空闲下来的时候，小米会轻轻地哼唱费翔的《故乡的云》：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

　　小米工作之余，总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向红朵的方向望去，因为那里有她一生的牵挂啊！突然有一日，她接到了红朵的包裹，里面是红朵亲手给她织的毛衣，还附有一短信，简单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最后说自己最近老是心绞痛，经常犯病，一次比一次厉害。红朵抬头望了望故乡的云，一阵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她想她必须得回去一趟了，不然她会崩溃的。小米收拾好行李，当她买到车票时，感觉火车太慢，她把票退了，她想尽快地赶到家，她赶到机场买了最近的一张机票，仔细算算，到机场，坐飞机，下飞机，还得转乘客车，也就省了半个小时而已。

　　小米风风火火赶到家里，使劲拍门，也没有人给她开门，小米隐隐有些预感，会发生什么事。她把门撞开，跑到里屋，发现红朵正抽搐成一团，小米吓坏了，忙叫救护车把红朵送进了医院。

　　红朵在经过紧急抢救后，终于苏醒了过来，医生告诉她们，要是再晚半个小时，红朵的生命就保不住了。

　　母女二人喜极而泣，紧紧地抱在一起，小米说，妈妈，我要回到你的身边。

　　红朵抱着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