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张旧木柜

　　邵宝健

　　河南小伙子范阿理和操量在江南荷城打工，快五个年头了。起先他俩在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后来因体力上吃不消，就在一家家政公司干活。有时去搬搬运运，有时搞一些洗洗刷刷的杂活，虽然也很辛苦，但收入还凑合。一晃又过去了一年。

　　春季里的一天，他俩被安排到一位郑氏老太太家搞家政服务，无非是干些打扫卫生、擦洗煤气灶之类的活计。他们干得很好。老太太很满意，除了付足工钱，还送给他们一只旧五斗柜。这件木件一直搁在车库，太陈旧了，又占地方，老太太就把它作为奖励。

　　范阿理就和操量把那只五斗柜搬到市郊出租屋。他俩合租一个底楼旧宅，家具不多，这只旧五斗柜正好派上用场。不久，操量发现这只旧五斗柜的木档有点松榫，就动手修理。上层那只小插屉拿掉后，见贴面还有一块薄薄的横板，似乎有点多余。他把那块业已松动的横板卸了下来。谁知从这块横板的隔层里掉落出两叠用塑料薄膜包裹的纸币，足足有100多张。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币，面额多种，有10元、20元的，也有50元、100元的，最小的面额为1元，最大的面额为5万元。

　　操量只有小学文化，但对钱币少有研究。他叹了一口气，说：“那位老太太心善啊，送了我们柜子，还送了我们钱。只可惜这都是些过期的旧币，倘若是现今流通的钱币就好了。”

　　范阿理是高中毕业，见多识广，想得自然是另一回事。他仔细察看那些旧币后，心就狂跳起来。这可是1948年到1953年期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第一套人民币。应该很值钱的。问题是，这样珍贵的东西，郑老太太和她的家人怎么会如此大意呢？他想不出答案。他拍拍搭档的肩膀，说：“如果这些钱可以流通，那我们就应该立即归还，但……”

　　操量今年23岁，平时视大他5岁的范阿理为大哥，什么事都听他的。他好奇地说：“大哥，你别吞吞吐吐，莫非这东西也能换现钱？”

　　“何止是换现钱呵！”范阿理在心里嘀咕着。

　　这一夜，两人都睡不去。经过反复讨论，这两个打工仔意见渐渐统一。翌日，他俩带了礼品去看望郑老太太。老太太平日一人在家，很寂寞的，见两个年轻的打工仔来做客，非常高兴，还表示以后的家政活都找他们。

　　宾主就聊起来。郑老太太年逾古稀，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在荷城有个外甥女偶尔来探望。客人还了解到，郑老太太的老伴在8年前仙逝，生前是银行职员；两位老人不是本地人，50年前从河北石家庄迁徙到江南的。

　　范阿理用商量的口气说：“老奶奶，您能把儿女们叫回来吗？”

　　郑老太太说：“大儿子在北京，老二在上海，小女儿在福州，逢年过节，他们自然会回来看我。现在恐怕不行。你们有什么事，和我谈谈也行嘛。”

　　操量就打开拎包，把那两叠旧币拿出来，并说出这些纸币的来历。

　　老太太见到这些东西，感到很惊讶：“这些钞票一定是老爷子留下的。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收藏邮票啦、钱币啦。就为这事，要叫他们回来？”

　　范阿理郑重地点点头：“是啊，您应该马上打电话和您的儿女们联系。”

　　老太太微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嗬嗬。既然这旧柜子送给你们了，这些不能用的老钞票，也归你们啰。”

　　范阿理说：“这可使不得，这些东西是您家的，当然要归还给您。另外，这些旧币很值钱，放您老人家手里恐怕不安全。还是叫您的儿女们回来，再交于他们妥当。”

　　老太太说：“就依你们，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他们。这些东西就麻烦你俩暂时代为保管。”

　　一个星期后，那些旧币一张不少地交在郑老太太儿女们的手里。这些旧币居然理出一套半第一套人民币。目前的行情，像这样品相完好的珍币，一套的价值为160万元人民币。

　　后来，郑老太太一家人在大江南酒店宴请这两位打工仔。酒宴快结束时，老太太的大儿子从兜里摸出两张现金支票，面额分别为5万元，给范阿理和操量每人一张。

　　老太太说：“很感谢你们，我本来的意思要给你们每人10万，怕你们拒绝，就给这个数。这是我们全家人的谢意。你们一定得拿呀，不拿我会睡不着觉的。”

　　两位打工仔起先自然婉拒，但大家都不允。老太太的大儿子是北京一所高校的经济学教授，他诚恳地说：“多亏这些珍币落在你俩手里，否则很可能就散失了。给你们的这笔钱不算什么，你们的诚信和真情使我很感动。这是你们应得的一份，你们度日不易，这钱也好贴补家用，请无论如何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难为这一家子了。他俩收了这份从未想到过的礼物，从酒店出来，这两位年轻的打工仔并肩走在大街上，都有恍若一梦的感觉。夜风拂面，视野里徐徐闪过霓虹灯的光亮。这个江南小城的夜晚，真是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