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口头禅

　　临川柴子

　　每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口语，天长日久就成了口头禅。

　　张站也有口头禅，张站的口头禅很有意思。

　　张站的口头禅是“停车，检查”！张站在稽查站工作。

　　手中的“停”字牌高高一举，大车小车乖乖靠边，从未有过例外，张站就喜欢这样的感觉。

　　每当各色车辆乖顺地靠在路边接受他的检查，张站都有极度的成就感。为了享受这种成就感，张站就亲自上路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

　　“停车，检查！”张站大手一挥，嘴里威严地吐出这四个字，又一辆车辆靠边，司机露出满脸献媚的笑，张站可不吃这一套，他不苟言笑，是站内公认的铁面人，为工作六亲不认。证件不全、车灯不亮、刹车不灵、超速行驶，张站觉得自己的工作就从鸡蛋里挑骨头，张站有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本事。

　　“停车，检查！”张站每天都要这么喊，上千遍上万遍地喊，每天这么喊，已经喊成了一种习惯，喊成了他的口头禅，路上这么喊很正常，可有些场合说溜了嘴就会闹笑话，张站就闹过笑话。有一次张站在办公室，看到有人在倒茶，他手对那人一指：“停车，检查！”那人吓了一跳，险些让茶烫了手，看到是张站，认为他开玩笑呢，就笑。又有一次张站没有穿制服，走在街上，看到过来一辆公交车，本能地用手一挥，正儿八经地喊着“停车，检查！”公交车可不会这么听话，不到站它不停，司机回头骂他一句“吃错了药！”一车子的人以为哪里跑出来一个神经病，望着他笑得东倒西歪。还有一次在家里，妻子端着饭碗，正要往嘴里送饭，张站突然用筷子指着她叫：“停车，检查！”妻子喷了一桌子的饭：“你发什么神经呀。”张站不笑，因为这完全是他的本能反应。

　　近来，张站的本能反应频频发作，简直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心里急火攻心，火烧火燎似的，开始不分上下班和节假日玩命地上路了。妻子骂工作狂，说他都快疯了，张站也知道自己快疯了。他心里清楚他不疯不行，换届的日子快到了，他在心里数着，日子一到，下任站长接手，他就没有权力这么疯了，也没权力喊“停车，检查！”了，手中少了那块“停”字牌，于他来说是件多么愦憾的事啊。

　　但是张站没“疯”多久，有一天，纪检来人了，缴了他手中的那块“停”字牌，停了他的车，检了他的查。

　　这一天离换届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

　　张站被革职查办了，原来他罚的钱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后来，有人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穿得一件破烂的制服，手中举着一块乒乓球拍，见到有人走过，就叫一声“停车，检查！”有车开过来，神气地亮出乒乓球拍，大叫一声：“停车，检查！”

　　没有人理会他，人们当然不会去理会一个疯子。

　　这个疯子是张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