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姐生娃了

　　山子家北屋的梁上有一窝燕子，两只大燕子带着四只小燕子，它们住在外间屋的房梁上。梁上的燕子窝，做得很大。每天一大早，娘就赶紧把门打开，让燕子飞出去。这一段时间，好像燕子们也知道山子家有喜事降临，每天都高兴地飞出飞进，忙个不停。

　　院子的西南角上，长了两棵很大的石榴树。树上结的石榴又大又多。石榴的皮，黄中带一点儿青，石榴籽是无色透明的，像一粒粒水晶一般，非常甜。

　　乡亲说，石榴树是吉祥树。石榴象征着多子多福。

　　又一个秋天到来时，姐姐回来了。山子非常高兴。姐姐是由姐夫送回来的。姐姐回来是准备生娃娃的。娘说，姐姐再有十几天就要生了，你就能当小舅舅了。姐夫把姐姐送到家，只住了一天就回去了。他要上课，还当着班主任，学校里走不开。

　　以前，姐姐每次回家来探亲，都住不了太长的时间，这次回来要住好多天，山子每天都乐得又蹦又唱。

　　山子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杀鸡。姐姐回来的头一天，他就去抓了一只大红公鸡杀了。杀鸡之前，山子嘴里念着：“鸡啊鸡，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娘把鸡炖了香喷喷的一大锅。爸爸还喝了两盅，爸爸要当姥爷了，兴奋地脑门上放光。娘更是早就把娃娃要穿的小衣服、小鞋、小兜肚、小褥子都准备好了，还用旧衣服、旧床单撕了一大摞尿布。

　　过了两三天，娘说给姐姐增加点儿营养，再杀一只鸡。山子一大早就去打开鸡窝门，守在窝门口，让母鸡一个一个往外出，等一只金花公鸡刚一露头，就抓住了它。杀了鸡，其他事山子就不管了。

　　山子家里的鸡，有的是母鸡孵的，当地叫抱的，孵蛋又叫抱窝。有的是买的。

　　每年春秋两季，都有外村的男人来卖小鸡。卖小鸡的用一条长长的扁担，挑着两个大大的圆圆的竹子编的筐，一边走，一边吆喝：“小鸡儿了好——卖小噢——鸡了好！”或者吆喝：“小鸡儿了好——赊小——鸡了好！”嗓音又响又亮，能传出去老远。站在山坡上，都能听见村里的吆喝声。

　　担子放下，汉子打开筐盖儿，里边是满满的一筐黄黄的毛茸茸的小鸡，吱吱吱吱，不住地叫着。卖小鸡的还不住地往里撒着金黄的小米。山子和一帮孩子就蹲在筐边上看，稀罕得不得了。有的孩子就跑回家，非让大人来买。

　　小鸡还可以赊。赊小鸡的，当时不收钱。而是在一个本子上记着账。张家三只，李家四只，过两三个月再来收钱。

　　姐姐打上小学、中学、师范，一直是学校体育队的，短跑、接力、篮球都很棒。家中的一只小皮箱里，有姐姐的一大捆奖状。而山子，从来没得过一张奖状。娘就说：“你得好好向你姐学习。”

　　山子在体育比赛中没得过一张奖状，学习虽然好，却也没得过一张奖状，更没评上过一次三好学生。学校评三好学生的标准是：思想好、学习好、劳动好。山子基本上没参加过生产队的劳动，只这一条就不够格。

　　一天下午，姐姐在院子里搬一块块石头，想压住山子割的草，防止被风吹得满院都是。那些草，是准备娘摊煎饼用的。娘见了，慌忙说：“可不行！可了不得！快别搬了！”

　　姐姐笑笑说：“没事呀！”又搬了几块。

　　第二天吃了午饭，娘说要和姐姐去县城医院。让爸爸自己做饭吃。娘和姐姐就步行去了15华里外的县城。也不知娘那一双小脚，走了多长时间，才走到了县城。

　　下午放了学，山子见爸爸笨手笨脚地做着饭，就说：“爸爸，我来吧！”

　　山子从6岁就跟娘学会了擀面条，擀饺子皮，后来还学会了擀单饼。那单饼可不是好擀的，得让面系子转悠着擀，把饼擀得又薄又圆，还不能粘在一起。

　　山子擀了几束面条，又拉着风箱，烧着炉子，炝了锅，煮了面。爸爸吃着面，夸奖儿子说：“唔，行！能给爸爸做饭了。”

　　第三天中午，爸爸红光满面地回家来了，一进门就对山子说：“你姐姐生了！生了！”

　　山子“噢”地叫了一声：“生了个什么？是小子，还是妮儿？”

　　“丫头！女孩！”

　　山子又“噢噢”地叫着，跳了起来。

　　“上午，县局里你莲姐姐打电话来说的。”

　　过了几天，娘和姐姐从县城医院回来了。山子一看，姐姐的娃娃脸儿红红的，眯着眼，正在呼呼大睡。放到炕上，一家人围着看。房梁上的几只家燕，叽叽喳喳，不住地叫着，也在庆贺这家人又添了一个小成员。

　　娃娃醒了，想哭，但小脸儿憋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才“呜哇——呜哇——”地哭起来。哭声又响又亮，在这个农家小院里声声回响。

　　山子又去杀了一只老母鸡。娘炖了一大锅鸡汤，汤里不放酱油，盐也只放一点点。是给姐姐喝的，喝了好多下奶喂小宝宝。娘煮鸡时，山子闻见了味儿，就说：“好香啊！好香啊！”娘说：“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山子说：“知道！”

　　晚上，全家人商议给娃娃起个什么名。山子也积极参与。山子好几个提案，都让娘和爸爸给否定了。后来，娘说：“叫巧吧！你姐姐生这闺女，挺巧的。那天下午到了县医院，第二天晚上就生了。可顺利呢，老天保佑呢。”

　　打那，小外甥女就叫了巧巧。

　　出了家门，邻居大娘大婶说：“山子，当小舅了！”山子就很自豪。

　　乡亲大娘大婶们还送来了鸡蛋、小米。有个大娘抱来了一只老母鸡，还有个大婶送来了一双挺漂亮的虎头鞋。

　　山子一放了学，就去看巧巧。巧巧是个急性子，要哭之前，小脸蛋先憋得通红，哭上几声之后，能气得好几秒钟不出哭声，然后再“呜哇——”一声哭出来。

　　山子每天都要抱抱她。小丫头软乎乎的，像一只小猫。山子抱着她，一只手还边拍打着，边唱儿歌：

　　噢噢，睡觉觉，

　　猫来了，

　　狗来了，

　　咬腚了！

　　汪！汪汪汪汪！

　　刚抱一会儿，娘就说：“快放下！放下！你毛手毛脚的，别磕着她了！”

　　山子还跟巧巧学会了娃娃哭，学得很像。

　　山子说：“要是姐姐明年生巧巧，就跟我一样属兔子了！今年属虎，巧巧是小老虎！”

　　巧巧满月之后，姐夫来把姐姐和巧巧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