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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鬼子都不留》 作者:佰川

第26章 山中来客(2)

  继宗想起大家以前以讹传讹,误把政委当\"正位\",遂把这事当笑话告诉了岳明华和大叫驴,惹得两人乐得合不上嘴。大叫驴忍住笑说道:\"庄哥,我以前也闹过笑话,为这事还犯过很严重的错误。\"占魁一听,立即两眼炯炯:\"啥笑话?快说说。\"大叫驴看了一眼岳明华,岳明华含笑点头,大叫驴这才说道:\"前年冬天,我刚到游击队时,我们中队在烈桥西边的官道上袭击了鬼子一个运粮队,还抓了几个鬼子俘虏。打完后我们就立即转移,我和几个新战士负责在后面押送俘虏。这几个鬼子俘虏他奶奶的身上有伤,还不停地挣扎反抗,说啥也不肯好好走,到最后干脆耍开死狗了,躺在地上说啥都不走。我一看不行,哥儿几个一商量干脆杀了得了,可又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我就急忙追上中队长问咋办。偏赶上我们中队长有点大舌头,点点头对我说\"一个俘虏都不能丢\",你们猜我听成啥了?\"\"听成啥了?\"\"让我听成\"一个俘虏都不能留\"了!我二话没说,跑回去对那几个哥们儿说:一个不留,全部干掉!就为这事,回去后差点让中队长把我枪毙了。\"大家一阵哄笑。\"岳政委,我听金龙哥说你们抓住鬼子不杀,还优待,看样子是真的?\"岳明华点点头:\"对,我们八路军的规矩是优待俘虏,这是中央制定的统战、反战纪律。\"\"小鬼子都是他妈的牲口养的,抓住就该嘁哩喀喳全把血给放了,干干净净一个不留,这样多好!不杀,还优待,我不明白!\"岳明华知道,眼前这几条汉子都是一腔忠义、浑身是胆之人,都和鬼子有着血海深仇。看得出来,他们不同于一般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有思想、有主见、而且见过世面的人。中央的俘虏政策对他们来说一时半会儿很难说通,初次见面说得太多反而会让他们反感,只有今后慢慢找机会再说吧。于是笑了笑,转而问道:\"我记得那天在乱石滩和你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哥们儿,今天怎么没见他啊?\"\"你说金龙哥啊?他前一阵儿差点让人给暗算了,最近老老实实地猫在家里不出来,省得再让人盯上。\"\"怎么回事?\"\"有内奸啊!\"

  张胜于是把金龙的事一五一十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岳明华皱眉沉思了半天,神态显得很凝重,然后对继宗几个说:\"最近游击队活动屡屡受挫,我们怀疑在周围各村寨有鬼子的坐探,我们进行了调查,但一时还不好下结论。所以这次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当面谢谢你们,二是想和你们几个联手对付鬼子,你们觉得如何?\"说完静静地看着继宗几个。

  继宗一听乐坏了:\"岳政委,你不找我们,我们还想着去找你们呢,这可太好了,今后咱们多联系,有什么买卖合伙干。\"事情很顺利,岳明华自然很高兴:\"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这些鬼子坐探挖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很难开展行动。你们在镇上,又开着酒店,消息来源广,鬼子坐探有情报的话肯定要往镇上跑,请你们多留心,如有可疑之人,立即和我们联系,后面的事我们来办。\"\"好嘞,那咱们咋联系?\"\"我想让张山同志留在你们店里,有事可以让他跑,行不行?\"\"张山?\"大叫驴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自己,脸上的刀疤显得更鲜亮了。\"你啥时候改名字了?\"\"我本来姓张,从小没名字,八爷看我嗓门大就叫我大叫驴,别人也就这么叫开了,参加游击队后还是咱岳政委给起的大号。\"\"我看行,大叫驴--哦,不对,张山我们都熟,他又是本地人,在店里当个小伙计再合适不过了。\"岳明华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喝酒!\"吃完饭,岳明华又向张山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去。看着岳明华悠然而来,飘然而去,胜似闲庭信步,浑不把遍地的鬼子汉奸放在眼里,再加上他浑身洋溢的那种不张不扬、从容笃定的气度,继宗极其仰慕,心想:怪不得老百姓把他看成诸葛孔明式的人物,此人将来一定能成大器,区区燕山终非久留之地。

  确实如此,到了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岳明华率五千健儿北出燕山,横扫日顽;次年率部出关,血战辽沈威震关东;旋又带兵入朝,云山一役打得美军陆战一师魂飞魄散,名闻天下,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军中一员军政俱佳的勇儒战将,1955年被授予陆军少将军衔。

  \"操!鬼子不来,咱不会逗他们来?咱是做生意的,把招揽顾客那套使出来,我就不信他们不来。\"占魁憋得时间太长了,一张口火气挺大。\"咋招揽?\"\"那还不容易,明天大酬宾,我给咱搞几个新菜品花样,摆到店外,免费品尝,你看着,到时指定人山人海,鬼子不注意才怪了呢。\"\"那就试试看。\"第二天,\"桃园酒家\"门口摆了张长条案,上铺雪白的台布,一溜摆着占魁精心制作的各种烧烤菜肴,什么烤乳猪、烤全羊、炸子鸭、卤肥鹅、蒸腊肉等等。热腾腾的烤肉焦香四溢,吸引了不少人的鼻子和眼睛。占魁还别出心裁,在菜品的四周摆上绿莹莹的水芹菜,让绿丛中的菜品更显得鲜亮诱人。身后的墙上,继宗让账房吕先生用红纸写了八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店庆酬宾十天,免费品尝。

  只要有人过来,没等来人吭声,占魁就麻利地挥刀切下一大块肉来,再从条案下的水桶里抽出一张水灵灵的荷叶包上,嘴里还不闲着:\"爷们儿,想吃了就来。\"

  这一下,全镇震动,那些老客闲人、街痞混混纷纷闻香而至,\"桃园酒家\"门口整日人头攒动,川流不息。那几个鬼子骑兵以前从镇上经过都是纵马疾驰,目不斜视,可这次\"桃园酒家\"开始酬宾以来,酒家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引起了鬼子的好奇。来来往往几次之后,那几个鬼子兵终于经不住诱惑,缓辔而来。\"太君,里边的请。\"看见鬼子骑兵翻身下马,占魁激动地高声招呼起来。张胜闻声而出,急忙接过鬼子手里的马缰和马鞭,嘴里奉承着:\"龟田君,大大的辛苦,里边雅间的请。\"谁知一个鬼子汉语很好,他翻了翻三角眼:\"我不叫龟田,我叫河野,他们也不是龟田。\"说罢用手一指其他几个鬼子,看他说话的架势似乎还是个小头目。

  张胜急忙点头哈腰:\"河野太君,我的错误,据点的龟田君是我的好朋友,请多多原谅。\"

  张胜肚里骂着:河野不就是河里的野物吗,那还不是乌龟?爷爷待会儿让你变成龟孙,真正的老龟田早让爷爷扔西大壕喂狼了。张胜将马缰马鞭交给张山,和堂倌一起将鬼子引进店里。

  几个鬼子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坐进雅间,张胜还装模作样地端来一盆生鸡蛋让鬼子们看,说是要给太君的战马喂。几个鬼子摆了摆手,满意地对张胜说:\"很好,你的喂马,酒菜快快的上。\"趁着几个鬼子吃喝,张胜几人凑到后堂商量。一阵商量后,一致同意将这几个鬼子喂熟了再下手,今天先放他们一马。

  常言说得好,吃了个油嘴,跑了个勤腿。这几个鬼子骑兵们很快就吃上了瘾,于是频频光顾\"桃园酒家\"。原来这帮鬼子骑兵是专门递送各据点往来信函的,近来各据点大兴土木,所有的通信线路都暂时不能使用,所以就用这些骑兵充做信使。他们每天都要从联队送出大批的信函和命令,然后再分别从各据点取得回执或回函送回联队。每天经过柳林镇的这一拨其中是一个方向的信使,其他像伏龙坪、李店等方向都有相同规模的信使队伍。渐渐地,信使们几乎都知道了柳林镇的\"桃园酒家\",于是每天到\"桃园酒家\"的皇军信使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张胜他们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鬼子的军马身上常常粘有草籽、树叶、蒺藜刺,说明鬼子们经常骑马穿过草地和灌木丛。鬼子的军马身材高大,鬼子们的身材又相对矮小,为了便于控马,鬼子大都习惯乘于马鞍前部。如果在鬼子马鞍后部下面放入蒺藜刺,鬼子骑上马高速奔驰时,肯定会在马鞍上来回颠动,颠到后部时蒺藜刺受压刺穿马皮,马吃痛后受惊,鬼子不死也得残废。而这样做的最巧妙之处是:事后鬼子绝对不会怀疑蒺藜刺是人为放入的。

  张胜、占魁早年到草原贩粮贩马,对马的脾性再熟悉不过了,这一招已经酝酿了好长时间,现在才逮着机会,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养猪是为了吃肉,孝敬鬼子是为了要他们的命,该下手了,哥哥们。\"\"早就该下手了,那些蒺藜刺都用朝天椒煨了十几天了,保准让鬼子的马好受。\"

  \"记住啊,一次最多只在两匹马身上放,还要挑那些身上有草籽树叶的。\"第二天,鬼子如约而至,来的是河野那一拨鬼子。和往常一样,张胜在里面雅间和鬼子周旋逗乐,继宗、占魁则端着鸡蛋喂马,手里的蒺藜刺顺手就塞进了马鞍下。这蒺藜刺专门用辣椒中最辣的朝天椒煨过,一旦刺穿马皮,马将疼痛不堪,不惊才见了鬼了。鬼子们酒足饭饱,到店外翻身上马,马蹄翻飞,绝尘而去。望着鬼子驰远的背影,继宗几个呆了半天。回到店里坐下,占魁却不满意了:\"这招好是好,就是瞧不见热闹,有点没劲儿。\"\"那还不容易?下次你俩跟鬼子一起去不就能瞧见了?\"\"你说得轻巧,鬼子也得让我跟着去啊!\"\"要不你去吧,哥哥,我看你和这些玩意儿打得火热,你去鬼子一定欢迎。\"\"我又不是鬼子的爹,他们能欢迎我?\"哥儿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有了事做心里毕竟还是很高兴的。忽然,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行人的惊呼声。占魁等人箭一样蹿到街上,只见从街西头狂奔过来一匹马,马鼻子奔着粗气,嘴上拖着长长的涎水,眼睛睁得溜圆,显然是受惊了。马镫上倒拖着一个鬼子,在地上有节奏地上下颠动着,任由马拖着,却一点儿也不挣扎,肯定已经呜呼哀哉了。

  马从众人眼前疾驰而过,继宗眼尖,一眼就看清楚被拖在地上的鬼子脑袋已经没了。占魁也瞧见了,他俏皮了一句:\"乖乖!这没了脑袋今后到店里拿啥喝酒啊?\"直到这时,后面追赶的鬼子才鬼叫着追了上来。继宗数了数,三个鬼子。他问张胜:\"刚在来店里喝酒一共是六个鬼子吧?\"\"是啊,你问这干啥?\"\"你算算,拖过去一个死的,追过去三个活的,还剩下几个?\"他像老师出算术题考学生一样发问。\"还剩俩?\"\"那俩不来追马,他们在干啥?\"张胜眼睛一亮:\"估计那俩哥们儿也够戗,至少有一个差不多也废了。\"\"那我们还傻站着干啥?还不进去喝点慰劳慰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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