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七岁的小郑森在中国海上看到外国人向中国人的商船收关税,他惊奇地睁大了眼……
在蓝天白云下,一个七岁的男孩站在金色的海滩上,眺望着碧绿的远处的大海,春风吹拂着他火红的脸颊……
这是日本平户小码头的海边,是郑成功的出生地。
每天,他都要和母亲到海边来,就坐在他出生的这块海石上,眺望大海,盼望父亲来接他们。
早晨的大海,十分迷人,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火红的彤云映红了半个天。
“阿妈,您看彤云,老人们说彤云是祥兆,有彤云出现就是上天要有吉祥降临了。”
一个身着浅红色日本和服的女子小跑着过来,她听了,说道:“是的,你出生那年,天上的彤云比这还要美,还要红呢,我清清楚楚记得,你出生的那一刹那间,整个天空都几乎变红了,人们都惊奇地喊了起来。”
“啊,是吗?”小男孩惊奇地睁大了眼。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来了一只商船,旗桅上插着“郑”字,他两道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忽然闪闪发光,他向身后走来的母亲喊道:“阿妈,你看,中国商船,插着阿爸的旗子。”
她眯着美丽的眼睛看了看,啊,果然是丈夫的船,莫非是他接我们母子来了……
终于盼来了,七年了,母子俩天天在海滩上眺望,盼望丈夫的船到来,终于盼来了,田川松子激动得泪花滚滚……
中国商船停泊后,下来了一个富商,名叫郑芝燕,他是郑森的父亲郑芝龙的四弟。他上岸就打听田川松子家的住处,人们向他指了指跑着过来的母子俩,说:“她就是田川松子。”
郑芝燕忙大步走过去向田川松子施礼道:“嫂子好,我是郑芝龙的四弟,芝燕啊。”
“啊,是四弟,你好,你好。
“嫂子,我奉兄长之命来接长公子回国。”
啊,怎么只提长公子,不说嫂子,莫非只接儿子回去?
田川松子疑惑着,但又不便多问,忙说:“好,好,请到家里去。”
郑芝燕说:“好的。”他抚摸着小郑森的头说:“这就是郑森吧!啊,长得好英俊,剑眉龙目,将来必是一个了不起的帅才。”
“阿森叫叔父。”
小郑森便唤了声:“叔父。
于是,郑芝燕及拿着行李、礼品的随从就跟着田川松子往她的府上而去。
快到一处简朴的木屋前,小郑森就蹦跳着奔了进去,高喊着:“外祖腹,我叔父接我来了。”
一个身着日本和服的老人迎了出来,郑芝燕忙施礼:“大爷,我是郑芝龙的弟弟,来接郑森回中国。”
田川老人忙躬腰还礼,道:“啊,是小弟,远道而来,快请进屋。”
落座后,郑芝燕令随从呈上厚礼,有鹿茸、丝绢、茶叶、钻石……老人说:“送这么贵重的礼,太客气了。”
郑芝燕说:“我大哥现已被明朝政府封为福建总兵,本来是要连嫂子一起接回去的,怎奈日本幕府就是不同意接走嫂子。经多方交涉,又给他们送了重金,才同意接走长公子。不过,嫂子不必着急,我大哥正在努力,不久就会来接嫂子的。”
田川松子听了,心里一凉,落下了泪,她忙背过脸去,用手帕擦泪。
老人见了,叹道:“你嫂子在此苦等她的丈夫已经整整七年了。知女莫如父,我深知她的痛苦,可既是日本方面不愿意她走,那我们也只好暂且再忍耐一段时间。”
小郑森听了,扑到母亲的怀里,泣道:“不,我要跟母亲在一块。”
吃晚饭时,郑芝燕说:“台湾已被荷兰人占了,我的三哥郑芝鹰在海上运货时,因为抗交红毛鬼子的税被打伤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在台湾住了,台湾留下了我的堂哥郑芝虎经营,我和大哥住在泉州,二哥郑鸿逵是水师提督,住在福州。”
“来,四弟,多吃一点菜,尝尝我做的鱼。”田川松子往郑芝燕碗中夹了一些鱼肉。
“谢谢嫂子。”
郑芝燕又说:“现在郑氏家族的势力大极了,整个福建可以说都是郑家的天下。福州、泉州有大哥、二哥的水师坐镇,金门是二哥郑鸿逵的老巢,厦门有郑联、郑彩的兵船,南澳有郑豹,他们都是郑家的堂侄叔宗族,各人都拥有相当的实力,所以明政府也不敢奈何我们。”
“来,喝酒,这是日本的陈酒。”田川老人向郑芝燕斟满了酒。
“谢谢。”郑芝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郑芝燕又说:“现在我大哥在安平建有豪华住地,只等接嫂子去享福……”郑芝燕见嫂子在落泪,忙忍住了话。
田川老人叹道:“唉,她母亲死得早,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靠我打铁器为生。我和他祖父都是中国铁匠,到日本后开铁铺靠打铁器过日子,森儿走后,就剩我们父女俩。唉,远离丈夫、儿子,她哪有不落泪的。”
郑芝燕说:“请老人家放心,我相信我大哥的实力,他一定能很快接回嫂子的。现在我大哥已是福建、台湾的巨富,拥有兵士二十万,战舰千艘。我大哥不但要接回嫂子,还要收复台湾。”
田川老人说:“收复台湾,好,好,那太好了。我早就知道,你大哥、二哥开拓台湾有功,台湾应该是中国的。”
卧室内,小郑森在灯下看书,田川松子在给他牧拾行装。她把剑、琴和一本孔子的《论语》、一本《孙子兵法》给他装在包里,说:“森儿,这是你最爱看的书,阿妈给你装好了。还有,这把剑、琴都给你收好了,回到中国后不要忘了每天都得练练。”
“谢谢阿妈。”
“好啦,别看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路呢。”母亲把他的书合上,让他睡觉。小郑森只好爬上床。
“看,手又伸出被子了,小心着凉。”她把被子给儿子盖好,又继续替他收拾行装。
田川松子想着相依为命七年的儿子就要离别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聚,便站了起来,走到儿子床旁,凝望着儿子的小脸,禁不住滴下泪来。小郑森睁开了眼,看见母亲的泪眼,他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哭道:“阿妈……我不愿意离开您。”
母子俩抱头痛哭……
码头上,船就要起锚了,站在甲板上的小郑森见码头上母亲站在外祖父身旁用手帕擦泪。他便不顾一切地跑下船,往码头奔去。
“阿妈……”
郑芝燕急得直叫:“阿森,船要开了,快回来!”
小郑森奔到母亲身旁,牵住母亲的衣服哭道:“阿妈,孩儿不忍离开你,孩儿不走了。”
“好孩子,听话,快上船去,母亲很快就会来的。”田川松子帮儿子抹去脸上的泪,自己却泣不成声。
郑芝燕奔了过去,拉住小郑森,“森儿,快,船要起锚了。”
“阿妈……”
小郑森站在船板上,拼命地向母亲挥手。
“森儿……”母亲哽咽着喊他……
商船离开日本海岸,飞快向南驰去,小郑森站在船上手扶船栏望着远去的日本海岸,泪水涟涟……
他想到,七年来,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他,教诲他,母亲的恩情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母亲教他识字,教他舞剑,教他习琴,教他做人……母亲啊,孩儿一定要接回您来。
郑芝燕过来说:“森儿,走,进船舱去,小心着凉。”
“叔叔,快到福建了吗?我太想见到父亲啦。”
“快了。”
商船进入台湾海峡,小郑森眺望着海面,叔叔郑芝燕指着远远的台湾岛说:
“森儿,那就是台湾岛。那里有我们的家园,你出生的那一年我们的家园被荷兰人强占了,你的叔叔为了保卫家园,被他们打伤了。”
小郑森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挥着小拳头说:“叔叔,等森儿长大了,一定要率兵把红毛鬼子赶走,收回台湾。”
忽然,前面驶来两只洋艇,挥旗示意中国商船停止前进。
一会儿,上来了一队持枪的荷兰人,向中国商船收海税。
在中国海上,外国人竟敢向中国商船收税,小郑森惊奇地睁大了眼……
郑芝燕对小郑森说:“森儿,你看,荷兰人跑到我们的家门口收税来了。”
小郑森浓眉一挑说:“这些强盗,早晚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好。我们的森儿有志气。”
郑芝燕对着那只洋船喊道:“红毛鬼子,等着吧,你们长不了!”
福建泉州海岸码头上,立着福建总兵郑芝龙和他的家人、朋友、侍从们。
泉州港口是福建的天然海港,前面是浩瀚的东海,海港里停?白着数不清的船只,大部分是插着绣着“郑”字军旗的船舰。
郑芝龙正得意地欣赏着他的船只,听二弟喊道:
“大哥,您看船来了。”
“噢,来了、来了。”郑芝龙睁大眼睛看着海上驶来的船,恨不得马上见到尚未见过面的儿子。
船终于靠岸了。
“大哥,我把森儿接来了。
小郑森飞跑过来,对郑芝龙跪了下去。
“森儿叩见父亲。”
“啊、啊,我的儿子。”郑芝龙高兴地双手抱住小郑森的肩膀,“呵,体彪骨大,剑眉利目,一副英雄相貌。将来必是国家的栋梁。”
郑芝龙指着站在旁边的颜氏说:“这是你的二阿妈。”
郑森愣愣地看着,没有开口,颜氏忙把他拉到怀中说:“好孩子,慢慢就熟了。”
她又拉过了身旁的两个儿子说:“他们都是你的弟弟。”
两个弟弟齐声叫:“阿哥好。”
郑森吃了一惊,但还是懂事地回道:“弟弟们好。”
郑芝龙又指着郑鸿逵说:“他是你的二叔父。”
郑森见二叔父胖胖的脸上一双和蔼的眼睛对他微笑着,便喊了一声:“二叔父。”并低头对他行了礼。
“啊,这孩子长得好英气,跟我大哥一样,浓眉大眼的。”
“好,我们回家去吧。”郑芝龙吩咐上车。
坐落在泉州城内的郑芝龙府第,今晚灯明烛亮。郑芝龙正在设宴为长子归国接风。
郑芝龙是声震闽、浙、台、粤的巨商,家有财产万贯,兵马二十万,战船千艘。现已被明朝招安,封为福建总兵,捧场的人自然少不了。
家人在门口张罗迎客。
“郑鸿逵大人到。”
郑鸿逵是郑芝龙的二弟,是郑芝龙麾下的人物,有钱有势,拥兵数万,战舰百艘。
“大哥,吉祥。”
“兄弟请。”
郑芝龙的堂弟郑芝虎也从台湾来了。郑芝虎带来了他七岁的女儿英子。
“啊,大哥,这就是森儿吧!”
郑芝龙说:“森儿,这是你的堂叔父。”
“叔父好。”
郑芝虎对女儿说:“快唤大伯。”
“大伯、大妈。”
“噢,好孩子,长这么大了。”郑芝龙在中国娶的妻子颜氏用手抚了抚她的头说。
郑芝虎说:“以后,英子就留在这儿念书了,在台湾,洋鬼子强迫小学生们学荷兰语。”
郑芝龙说:“行,以后英子就跟森儿一块念书吧。”
亲戚朋友,本地官人都已到齐,正要开宴,大门口家人喊:
“台湾高山族首领阿雄到。”
一位身着高山族服装,神采奕奕的老头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兄父子团聚,给您道喜来啦。”
郑芝龙忙起身迎道:“首领请坐。阿云姑娘长这么大了。”
“红毛鬼子占台湾那年生的。”
森儿听了说:“我也是红毛鬼子占台湾那年生的。”
郑芝虎说:“英子也是那个倒霉的年代出世的。”
郑芝龙哈哈笑道:“这三个孩子都是同年生的,就让他们
在一起念书吧!”
阿雄首领说:“谢郑总兵,等她阿妈病好点就送她来。”
宴席开始了,宴乐奏起,亲戚朋友们都相继举杯祝郑总兵长子归国。
郑森原以为父亲孤身一人,没想到又有了二阿妈及两个弟弟,心想,母亲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必。想到这儿,不禁对父亲有了一丝怨恨,但当看到父亲乐滋滋地看着自己时,那怨恨竟又消失了。
颜氏见郑森在发愣,笑着给他夹了一些菜,说:“想什么呢,阿森,快多吃点。”
郑森有礼貌地说:“谢谢二阿妈。”
郑森看着这个丽妇人,心里想着远方的母亲……啊,可怜的母亲,我惟一的办法只有尽快把您接来,好好地孝敬您。
二 少年立志船靠了码头,码头上的一幕使少年郑森愤怒得瞪圆了眼,几个荷兰人正在抽打一个中国人,其中一个举起了砍刀……”
少年郑森冲了过去大吼一声:“住手!”
“你是什么人?”
“中国人!”
少年郑森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收复台湾。
傍晚,郑芝龙和妻子颜氏及儿子们在海滩边漫步。
泉州的海滩很美,金色的细沙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金光,蔚蓝的大海上归来的渔船如箭般驶来,天空雁鸟正在飞归,一棵棵椰树下,人们在乘凉……
“森儿,在私塾里,学到什么啦?”郑芝龙问郑森。
“父亲,先生给我们讲了许多历史人物,森儿最崇拜岳飞、文天祥和史可法。”
“崇拜他们什么?”
“森儿崇拜他们的英雄气节和爱国精神。”
“很好,不过,你必须文武双全。你的水性和驾船本领都不过硬,父亲准备把你送到台湾去,练好水上本领再回来。你少年立志要好好学,以后收复台湾是要靠你们的。”
“是,父亲。”
饭后,郑芝龙和二夫人颜氏在喝茶,家人来说:
“老爷,赵老先生来了。”’
“快请。”
颜氏问:“那是什么人?”
“安平镇最有名的私塾先生,我用重金把他聘来教森儿读‘四书五经’,让森儿的弟弟及英子陪读。”
颜氏眨着她妩媚的眼睛又问:“为什么要学‘四书五经’?”
郑芝龙喝了口茶说:“学‘四书五经’是为了让森儿好好学孔孟之道,将来再送他到金陵深造,我们家一定要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郑氏家族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相才,我郑芝龙拼老命也要让森儿跻身文官上流,免得老觉得低人一等。”
颜氏说:“我的老大、老二不行?”
“你呀,他们还小嘛!”
赵老先生被请进来了。
“给郑大人请安。”
“免礼,请坐。”
“森儿,出来拜见老先生。”
“郑森拜见老先生。”
“噢,快快请起。”
郑芝龙说:“森儿,从今天起,你要好好跟赵老先生念书,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赵老先生见少年郑森长得龙眉虎目,英姿勃发,又见他行为端庄,言辞谦恭,十分喜爱,便说:“都说郑大人家的长公子英气逼人,果然名不虚传。”
从此,赵老先生便每日被接来教授郑森。
书斋里,郑森及两个弟弟、英子端坐着,赵耄先生给他们讲课。
赵老先生不但学识渊博,而且为人正直。他除了给学生们讲孔子的《论语》和《孟子》之外,还给他们讲屈原、岳飞……
郑森认真地听着。
赵老先生说:“尔等听着,要学岳飞精忠报国,不可学秦桧奸佞,变节投降。”
他又讲了杨家将抗辽,岳飞抗金,文天祥抗元和戚继光抗倭寇的民族气节。
老先生说:“中华民族自古最重气节,最痛恨变节的人。
所以一个真正的英雄必须是有气节的人,否则再勇猛也称不上英雄。”
少年郑森听了十分震动,他想自己今后一定要成为一个有民族气节的人。
午后,郑森和英子在书斋里复习功课。
郑森说:“英子,老先生讲得真好,我一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英子放下书,抬起头眨着美丽的眼睛说:“阿森哥,你长大了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郑森说:“要做一个有气节的真正的英雄,一生要以精忠报国为己任,你呢?”
英子说:“阿森哥,你的志向太好了,我长大了也要精忠报国。”
郑森说:“好,英子,你跟我的志向是一样的。”
看了一阵书,英子说:“阿森哥,我们到海边去练一会儿剑吧。”
“好。”
两个少年放下书,拿起剑就飞跑到海边,在沙滩上练起了剑。
两人对练了一会儿,英子说:“阿森哥,你的剑舞得真好,我不如你。”
郑森放下剑用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说:“我的潜水和驾舟都不如你。”
“我的潜水是我阿爸把我逼出来的。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阿爸就驾着小船,把我扔到海里,等我呛得快死时,我阿爸又提着我的头发把我救上来,我潜水本领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你阿爸为什么这样逼你?”
“他想让我成为一个航海家,将来把郑家的商船开到全世界去。”
英子用手掠了一下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又说:“长大了一点,我阿爸就天天叫我驾舟,尤其在狂风暴雨的海上,让我独立驾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不过,阿森哥你别着急,你也会练好的。我的诗书和骑射都不如你嘛!”小英子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认真地说。
“你是女孩儿呀!”
“不,我要做巾帼英雄。”
“好,我们长大了都要成为英雄。”
起风了,海上掀起了大浪。
“英子,我们练驾舟去。”
“好。”
两个少年驾起了小船,就往海上划去……
郑芝龙正在和颜氏聊天,忽然家人来报:“老爷不好了,长公子和英子驾着小舟出海去了。”
“啊,这么大的风浪!快,给我准备快艇去追。”
“是,老爷。”
郑芝龙亲自驾艇去追。
风愈刮愈猛,浪也愈来愈大,大海掀起了惊涛骇浪,英子和郑森的小舟,就像漂在海面上的小鸡蛋壳,在风浪中颠来颠去。
“阿森哥,抓好桅杆,千万不要松手。”
英子一面喊着,一面拼命地把住船舵。
忽然一个像山一样的大浪迎头压来,小船翻了,两人都掉到了水里。英子手快,她一只手抓住船帮,一只手抓住郑森的手,两人在水里拼命挣扎着……
“阿森哥,不要怕,只要我不松手就行。”英子喊道。
正在危急之时,郑芝龙的艇及后面的船都追了过来,一百多个水手向小船游来。
“森儿……”郑芝龙游在最前面,他一手抓住船沿把郑森抱了上去,又伸手把英子拉上了船。
“森儿……”郑芝龙把郑森倒立了起来,拍打他的背,郑森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呛进肺管里的水,才大声喊出了“阿爸”。
“我的森儿,快吓死你阿爸了。快,快,扶他进舱,换衣服。”
郑森受寒后发起了高烧。他躺在床上,英子端了药碗进来:“阿森哥,快喝药,发一身汗就会好的,我小时候也这样过。”
郑森接过碗喝着,郑芝龙和颜氏进来了。
郑芝龙说:“看你,太危险了,我们要是知道得晚一点,你们俩就都没命了。
颜氏说:“英儿,你也太胆大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勇气。
英子说:“伯父、伯母,是英儿不好,英儿差点害了森哥。”
郑芝龙说:“好啦,好啦,伯父又没怪你。这是一次考验,说明阿森的海上本领还没过关,以后还要加紧练。”
郑芝龙和颜氏走后,英子坐在一旁掉下了眼泪:“阿森哥,是我不好,险些害了你……”
“英子,我怎么会怨你昵,你一个女孩子,在危难时刻这样勇敢,这样镇静,真让我钦佩万分。快别哭了,好吗?”
“阿森哥,不过你的驾舟本领确实还不过硬,不练好,你将来怎么实现你收复台湾的大志呢?”
郑森听了心里一震,他抬头看着英子的泪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傍晚,郑森、英子和郑芝龙在海滩上散步。
郑芝龙说:“森儿,阿爸要把你送到台湾英子家去。在那儿阿爸有个老朋友叫阿海大叔,他是那儿汉族渔村水性好和驾舟的好把式。让你跟他去学,过几天你堂叔来接英子,你就跟他们一块去。”
“好啊,阿爸,森儿愿意。森儿想去看看台湾的家。”
“本来想让你跟水师一起练,但你年纪太小了,怕照顾不过来,出了事可不行。”
英子高兴地拍手说:“哦,太好啦,阿森哥要到我家去啦。”
英子红扑扑的鹅蛋脸笑得像一朵花。
郑芝龙又说:“最少也要练得跟英子一样,扔到水里淹不死。”
“好,阿爸,森儿一定要赶上英子。”
英子笑道:“阿森哥,我会帮助你练的。”
郑芝龙又说:“阿海大叔原来也是福建海边的渔民,后来园我把他们移送到了台湾,就在渔村打鱼为生。英子的水性就是跟也学的。”
东海,碧绿的海面上,向东行驶着一只商船。郑森和英子、堂叔父郑芝虎站在商船上看着大海远处,英子兴奋地说:
“阿森哥,你看,那就是台湾岛。”
阿森忙看向远处,只见隐隐约约的岛屿已映入眼帘。
“啊,台湾老家,我就要回我老家了。”郑森高兴地喊了起来。
快到台湾了,英子指着岛上的红砖城堡说:“阿森哥,你看,那赤色城堡就是荷兰鬼子建的,叫赤嵌楼。红鬼子的总督府就在里边。”
郑森愤愤地说:“哼,红鬼子怎么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来建他们的总督府,真是!”
上了岸后,郑森见一队队红毛鬼子持枪对着他们,英子的父亲到他们的海关交了税赋才让把货物搬上岸。
英子说:“红毛鬼子强迫我们给他们上重税,否则不让我们的商船下海。”
郑森说:“台湾,是我们中国的土地。他们荷兰人凭什么要到我们的国土上来横行霸道。哼,早晚我们一定要把他们赶走。”
到了台湾城里,郑森看见商店倒不少,但都不太景气,大部分挂着“郑”字招牌,街上也显得很萧条。
“阿森哥,那就是我家。”英子指着一栋房屋说。
到了英子家,仆人们忙着来拿行李。
吃晚饭时,叔父说:“阿森,你跟我住一屋,吃完饭你先去冼澡换衣服,然后叔父带你去逛逛。”
“哎。”
晚饭后,叔父在客厅里喝茶,英子在她的屋里叫道:
“阿森哥,你上来一下。”
郑森上楼去到她的屋里。英子指指墙上的画像说:“这就是我死去的母亲的画像,美吗?”
“太美了。啊,你跟你母亲一样美。”
英子的脸红了,“是吗……”
“阿森哥,你知道我阿妈是怎么死的?”
“知道,我阿爸跟我说了,我三叔是被荷兰鬼子打伤的,你母亲是被红毛鬼子调戏后跳海死的。”
郑森见英子眼里涌出了泪,忙道:“啊,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伤心。”
“不,这个仇不能忘,就是应该经常提醒我。”
两人正说着,叔父唤道:“阿森,出去走走。”
“哎。”
三人便往海边走去,叔父指着大海说:“台湾海峡是几个大洋的交通枢纽。你看离大陆最近只有一百三十公里,行船快一点一天就可到福建。南面通过海峡就可到南洋各地、东南亚各国及印度洋国家;往东北就可到日本,所以台湾海峡是我们跟全世界商业往来交通的枢纽。”
叔父皱起了眉头,他指了指荷兰士兵持枪站着的台湾港恨恨地说:“只可惜台湾海峡竟被荷兰鬼子控制着,来往船只都要向他们交纳赋税。”
郑森握紧了拳头说:“我跟阿爸说了,一定要赶走荷兰鬼子,收复台湾!”
“好。有志气。明天,叔父就带你去拜师阿海大叔,等练好了本领,我们就盼望你们来收复台湾了!”
“叔父放心,侄儿谨记。”
午饭后,郑芝虎带着阿森和英子在沙滩上走着,他们将到不远处的渔村去见阿海村长。到了阿海大叔的家,叩开柴门,阿海大妈迎了出来。
“啊,是郑大人呀,请进请进,阿阳和他阿爸下海还没回来呢?你们先歇一会儿,我给你们倒水去。”
“不用了,大妈。”大家把礼品呈上,有药品、布匹、渔网等,还送了他们一只渔船。
阿海大妈高兴极了,说:“你们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嘛!”
正说着,阿海大叔和儿子阿阳回来了。
阿海听说郑芝龙送了他一只渔船,十分高兴。他说:“郑大人真是雪中送炭啊,正好我的渔船千疮百孔已经不堪重负了。唉呀,让你们久等了,快坐、快坐,有什么事就说吧!”
郑芝虎说:“阿海大叔,这是我大哥的长子,我大哥说让他跟您学一段时间潜水及驾舟。
身材魁梧的阿海大叔听了,黝黑的睑泛起了光,两道浓眉下,一双大眼,他温和地把小郑森拉到身边豪爽地说:“帮郑大哥的忙,我愿意。小公子的性命安危我可以担保,有我在,就有小公子在,不过就是要吃苦啊。”
英子说:“阿海大叔,他能吃苦。”
郑森忙拜了下去:“郑森叩拜师傅。”
阿海大叔双手扶起了他,说道:“明天就带你下海。”
郑森说:“阿海大叔,小辈练好本领,长大了要收复台湾。”
“好啊,那我更愿意教你了,我多找几个人陪你练就不害怕了。一开始我会让水下水上都有人保护你,不过练一段以后,就别怕大叔太狠了。”
郑森说:“阿海大叔,我不怕。”
“好。
阿海大叔又说:“我的小徒弟已经不少了,高山族阿雄首领的女儿阿云,还有英子都是我训练出来的。我看你身体结实,目光坚定,阿叔相信你能学好。”
“谢大叔。”
郑芝虎说:“那我们就告辞了。”
阿海大妈出来说:“吃了晚饭再走,阿阳已经打酒去了。”
“好,那我们今天晚上就聚一聚。”
这天午后,大海一碧万顷,一叶小舟行驶在海上。舟上站着阿海大叔,水里有青年阿阳正在教郑森潜水,郑森腰上系着绳子,绑着铁袋,英子和阿云姑娘在一旁陪练。
郑森学着阿阳在船上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海里,然后拼命地往深处潜游。阿海大叔在船上拉着绳子,只要阿阳在水下发出信号,阿海大叔就往上拉绳子。
郑森被拉着爬上船,呼哧呼哧地吐着水喘息着。
阿海大叔说:“休息一会儿,你自己沉下海去游,不行就拉绳子,我会拉你上来。怎么样,怕吗?”
少年郑森两道剑眉一扬,“不怕,我敢。”
“好样的。”
阿海大叔和阿阳又检查了他的系绳才说:“好了,下去吧!”
郑森深吸一口气,便勇敢地跳了下去,阿海大叔还不等他发出信号,就把他拉了上来。郑森抱怨说:“大叔,怎么就把我拉上来了,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呢。”
阿海大叔惊奇地说:“我帮郑总兵训练了多少水兵,还没碰到过像你这样勇敢的。……
阿阳也说:“是啊,阿爸,我在水里怕他出事,一直保护着他,可他总把我推开,要自己练。”
“不愧是将门虎子。”
接着没有系保护绳的英子及阿云姑娘也爬上了船,郑森见了说:“英子不系保护绳,那我也不系了。”说着就要去解保护绳,阿阳忙说:“英子水性已过硬,所以不用系绳子。你还不行,等你练出真本事来再说。”
不远处一片黑云迎来。
阿阳说:“阿爸,要起浪了,我们回去吧!”
阿海大叔说:“起浪正好,我今天正好要训练他浪中驾舟。英子、阿云你们上来,要起浪了。”
“哎。”
两个姑娘游到船边,爬上了船。
“你们到篷里把衣服换了,一会儿练风浪驾舟。”
不一会儿,狂风大作,海浪翻腾,阿海高喊道:
“英子、阿云到篷里去。”
“大叔,我们不怕,我们经常出海。
“那就拉好啦!”
阿海大叔把着手教郑森掌舵,阿阳在一旁帮忙。
郑森紧张地掌着舵,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郑森喘息着,眼睛盯着前方。
“往左……往右……用点劲。”阿海大叔喊道。
狂风过去了,大海又恢复了平静。
阿海大叔说:“长公子,你才十多岁就这么勇敢,将来真不得了。”
“返航!”阿海大叔下令。
船向台湾海岸驶去。
船靠了码头,码头上的一幕使郑森愤怒得睁大了眼。几个荷兰人正在抽打一个中国人,其中一个举起了砍刀……
“住手!”
郑森大吼一声便过去压住了对方的刀。
“滚开,黄毛儿,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杀了!”
“你敢!红毛鬼,你为什么要杀中国人,他犯了什么罪?”
一个当官的人走过来说:“他犯什么法?他是我们抓来的劳工,他逃跑被我们抓住了,他还要反抗。”
郑森走近那个红毛鬼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着,你给我放了他,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是什么人?”
“中国人!”
郑森又向他走近几步,愤怒地说:“台湾自古就是中国人的家园。而你们竟强占我们土地,对我们强行收税赋,还杀我们中国人,你们不是强盗是什么?”
那个军官吼道:“给我把他抓起来。”
几个荷兰兵士上来把郑森捆了起来,“我跟你们拼了。”郑森挣扎着。
“你们凭什么抓人?”阿海大叔、阿阳他们冲了上来。
“带走。”
“不准抓人!”
忽然,一个壮汉领头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不少台湾汉人及高山族人。
“他们是什么人?”总督助理问从屋里出来的翻译何廷斌。
“他——郭怀一,他——郑总兵的大公子。”
“啊,郭怀一,郑总兵!放了他,咱们快走。”
“哈哈……”见红毛鬼子的狼狈样,郭怀一大笑起来。
炮楼里站在总督身旁的何廷斌非常钦佩地注视着郑森。
郑森很钦佩郭怀一的威武:“郭叔叔,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我也听说郑公子少年有为,今日见了果然英气逼人,义勇非凡,将来必是复台的英杰。”
“谢叔叔夸奖。”
“你父亲呢?”
“在福州呢,我现在城里我叔父家。阿海大叔及阿阳教我潜海、骑射。”
“啊,小公子是在为复台作准备,以后,我会支持你们的。”
“谢郭叔叔。”
阿海大叔说:“郭兄好久不见,请到我家一叙,我很想和你商议抗荷兰鬼子的事呢。”
‘“好,走吧。”
到了阿海大叔家,阿海大妈把酒和饭端出来,大家便围坐着吃了起来,郭怀一跟阿海边喝酒边聊。
郭怀一恨恨地说:“红毛鬼子横行霸道,非把他们赶走不可!”
阿海大叔说:“我现在训练郑森就是为了帮他们将来复台打基础。”
“对,好好教他,我看这孩子很有志气,是复台的希望。郭怀一又说:“渔民们对荷兰鬼子都很憎恨,要想办法把各村联合起来,等郑总兵收复台湾时,我们都做内应。”
“好。”阿海大叔点头说,“唉,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红鬼子对我们收的赋税太重,我真恨不得马上把他们赶走。”
郑森说:“我阿爸说他一定要收复台湾。”
郭怀一说:“对,这儿有他的商行,他的家园,他的将军府。
我们都在等着他来呀。”
阿海大妈给郑森、英子、阿云夹了菜。“多吃点,吃完让郑大叔送你们回去。”
“哎。”
郭怀一又说:“阿里山的高山族和山下的高山族百姓都恨透了荷兰鬼子,过两天我们带阿森上阿里山拜访他们去。顺便商议一下我们汉民、高山族民如何联合起来对付红毛鬼子。”
森说:“太好了,我早就想去阿里山了。”
阿云说:“我阿爸欢迎你们来。”
~太阳还未出山,郑森、英子、阿云就跟着叔父、阿海大叔父子及郭怀一骑着马往阿里山驰去。
郑森看着美丽的阿里山,看着茫茫云海和高大的神木红树,不断地惊叹:“啊,阿里山太美了。”
“你们看那儿,风起云涌,那云就跟千军万马似的变幻无囡常。”
英子笑道:“阿森哥不愧是大将军的后代,连云彩都看做是马儿了。”
一株千年神木立在高山上,郑森策马过去,抬头仰望巍峨的树冠惊叹道:“天哪,这树竟如此高大,真不愧神木啊!”
英子说:“阿里出十八峰,峰峰都有千年神树跟它们比高。”
“啊,太高大了。”郑森喊道。
到了高山族首领阿雄家,还在篱笆墙外,阿云就喊道:“阿爸,郭怀一叔叔来了。:
“啊!郭弟,快请进。”
“拿酒来,我要跟郭弟叙一叙。”
家人端上酒菜,阿雄给郭怀一斟了一大碗酒。
阿山长老和阿康大叔也来了。
“来来,喝喝。”阿雄首领举起了酒杯。
“唉,自从红毛鬼子来后,台湾人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们横征暴敛,强抓劳役,恶霸岛上,横行海峡。台湾民众真正是处在水深火热中了。”郭怀一说完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他用手抹了下嘴巴又叹道: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想办法把他们赶走。
阿雄首领点了点头。
郭怀一又说:“郑总兵的兄弟被他们打伤了,郑总兵在台湾的家也被他们烧了。我们只要和郑家军联合起来,就有可能赶走豺狼。
郑森说:“我阿爸肯定要收复台湾,我阿爸叫我练潜水、练骑射,一是抗清,一是赶走台湾的红毛鬼子。”
阿雄首领说:“是的,郑总兵是一定要复台的,上次我到福州时,他也是这样表示的。”
郑芝虎说:“二老放心,我兄长一直在作复台的准备。自从红毛鬼子来了,我们郑家的海上贸易受到了很大影响,要给红毛鬼子上不少税,他们是在搜刮我们。”
阿阳把狩猎时打到的鹿肉端了上来:“郭大叔,快吃,这是我门前几天猎到的,味鲜极了。”
“好,好,谢谢。”
“来,干。”
英子端来了烧山鸡。
吃着鹿肉,声音洪亮如钟的阿雄首领说:“唉,再不收复台湾,我们阿里山的鹿都快被红毛鬼子捕光了。他们天天到阿里山打鹿,逼迫我们交鹿皮、鹿茸,然后用船运到远洋去赚大钱。”
郭怀一说:“是啊,荷兰夷是在拼命地压榨我们,搜刮我们啊!所以我们各村寨的汉民、高山族民都应该联合起来,抗税减赋,要向红鬼子做斗争。”
阿雄首领点头说:“说的是,他们太贪婪了,这样下去,阿里山的鹿很快就要绝种了。”
郑芝虎也愤愤地说:“简直是最野蛮的掠夺,红毛鬼子不仅掠夺我们的鹿茸,还抢走樟脑、猕猴。”
郭怀一说:“所以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强联系,我们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共同对付红毛鬼子。”
“郭大哥说得对。”阿雄首领说,“以后我们山里昀、山下的,无论汉民、高山族百姓,我们都应该多走动,多往来,共同想法对付荷夷。”
郑森在一旁听了激动无比,他禁不住握紧了拳头说:“我长大了一定要收复台湾,赶走红毛鬼子!”
大家都称赞地说:“好,小郑森确实有志气。”
郑森和英子跟郭怀一、阿康大叔来到了日月潭。他们到了高山族寨子阿鹿寨主家。
阿鹿大叔迎了出来,“阿鹿大叔,他是郑总兵的长子郑森。”郭怀一介绍道。
“噢,长得好英气,将来跟郑总兵一样带兵作战。”
“阿鹿大叔,我长大要收复台湾。”
“噢,好好,有志气,大叔盼望着。来来,请进屋。”
阿鹿大叔的家人拿来了酒,他便与郭怀一对饮起来。
郭怀一说:“我们从阿里山首领那儿来的,昨天我们在一起商议,要联合起来对付荷夷。”
阿鹿寨主点了点头,赞同地说:“红毛鬼子逼迫我们交鹿皮、鹿茸和猕猴,再不和他们抗争,以后恐怕日月潭的水都要被他们榨干了。”
“郭大叔来了!”两个寨里的阿山族人进来了。
“噢,来了,坐。”
“这是郑总兵的长子。”阿鹿介绍道。
“啊,跟郑总兵一样,长大了也是一个英雄。”
“大叔过奖了。”小郑森谦恭地对两人行了礼。
“来,喝酒。”阿鹿招呼他俩坐下。
“听说郑总兵要来收复台湾,我们真是太盼望了。”
郭怀一指着郑森说:“他阿爸把他送到台湾,请阿海大叔教他潜水、驾船,就是为收复台湾作准备。”
“噢,那太好了。我们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午饭后,英子划小舟带郑森到日月潭中心的珠子屿岛上去玩。郑森站在小舟上,望着这万山丛中的天池,叹道:“日月潭果真是山中有水,水中有山。”
到了珠子屿,他们把小舟拴在树上,然后向岛上的最高处跑去,站在高处,英子指着说:“阿森哥你看,北面是玉山,南面是阿里山,日月潭就在其中。”
郑森眯着眼睛望着阳光下碧绿的两潭湖水,就像嵌在天山上的两颗绿宝石。他叹道:“日月潭太美了,真可与大陆的西湖媲美。”
他们在石块上坐了下来,英子说:“阿森哥,你知道日月潭是怎么发现的吗?”
“不知道。”
“是阿鹿寨主及四十个山胞打猎时,发现一只白鹿,他们追到高山丛林中,白鹿忽然不见了,却发现了日月潭,后来他们就迁到这儿居住。”
“哦,是这样。”
英子又说:“你知道吗,后来寨主为了纪念这只鹿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阿鹿。”
“哦,雉怪叫阿鹿寨主。”
“阿森哥,我们到湖边去。”
“好。”
英子朝前跑去,阿森在后面跟着……
“英子,慢点。”
“哎。”
不料,英子掉到了一个地洞里,“阿森哥,我掉到地洞里了,快来拉我。”
“好。”郑森忙跑了过去。
“阿森哥,快,有条毒蛇,我怕。”
“英子,别碰它,我来了。”
阿森跳到洞里,一剑杀死了蛇。
洞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阿森哥,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们怎么上去呢?”
“我把你托上去。”
郑森把英子托着爬上去,英子伸手去拉郑森。
“哎呀,阿森哥,拉不到你的手。”
英子想了想,便脱下外衣,一手抓住一棵小树,一手抓住衣服喊道:“阿森哥,你抓紧衣袖往上爬。”
郑森抓住她的衣袖便爬了上来。
“英子,你真聪明。”
英子笑着说,“这叫做急中生智。”
英子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美丽的眼睛楚楚动人,郑森望着她红汗衫下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血管里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躁动。
“英子……你……你快穿上衣服吧,小心受凉了。我……我背过头去。”
“那你可不许转过头来。”
“当然。”
英子穿好了外衣。
他们在湖边坐了下来。
“吓坏了吧。”
“唔。”
郑森笑道:“狂风海浪你都不怕,倒怕这条蛇?”
“它是毒蛇,会咬死人的,你再下来晚点我就会被它咬死的。”
一阵湖风刮来,英子打了个寒战。
“冷啦,来,坐过来。”
英子紧挨着阿森坐了过去。
阿森说:“我们背靠背就不冷了。”
“好。我们背靠背。”
“阿森哥,我在看月潭,你呢?”
“我在看日潭。”
“那你说月潭更美还是日潭更美?”
“都美,不过这就要看太阳了,太阳照在哪个湖,哪个湖就更美。”
“对。”
忽然,风起云涌,小岛上刮起了大风。
阿森说:“台湾的风怎么这么多,说起风就起风。”
“嘿,台湾的风不但多而且大,说有多大就有多大。”
风越刮越大,郑森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怕他们着急呢。”
“好。”
两人走到拴小船的树旁,发现小船不见了,英子叫道:“不好了,小船被大风刮跑了。”
“怎么办?”
两人正着急,郭怀一和阿康大叔找来了,“英子……”
“哎,我门在这呢。小船被风刮跑了。”
“算了,天色晚了,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
郑森和郑芝虎堂叔父以及英子在台湾台南城里的街上走着。叔父说:
“昔日台湾城中心本是郑氏的天下,几条街都是郑家的商行。海上贸易通往大陆和台湾岛的商船,都在郑家兵的控制之下,过往日本的船只和南下的商船,都必须向郑家纳税。可是自从红毛鬼子入侵后,就反过来要向他们纳税,所以街上,郑氏商店已经萧条得多了。”
叔父又说:“你还未来时,在你父亲带领下,我们郑家军和台湾当地人民对他们做了武装反抗,红毛鬼子才答应给我们纳部分税。可是近年来又不给我们纳了。
“家父来了就好了,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郑森说。
快到码头,就见荷兰人荷枪实弹地警戒着,原来郑芝龙乘~坐的商船及四艘卫舰开进了港口,船上的桅杆上都挂着郑字旗。郑芝龙的船靠近了码头,郑芝龙和一些部下、随从上了岸。
荷兰人见船上的郑字旗,只是警戒着,并没有怎么样,因为荷兰在台湾的总督助理揆一已经接到上司的命令,不准与郑芝龙发生冲突,揆一只是站在炮台上用望远镜盯着。
“阿爸,你回来了。”郑森喊着奔了过去。
“儿子,本事练好了没有?”
“练好了。”
“大哥。”
“郑总兵回来了。
“郑总兵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于是十传百,百传千,“郑总兵回来了”的消息迅即传遍岛上,拥来的人越来越多!
在荷兰炮台上的揆一回头问翻译何廷斌:“此人就是郑芝龙?”
“是的。”
揆一耸了耸肩,说:“好威风啊!”
高山族首领阿雄和高山族人闻讯也赶来了。
“总兵,回来了。”
“啊,首领,我回来看看。”
“你应该把兵船都开来,把鬼子赶走。”
“放心吧,首领,我早晚要打回台湾的。”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当年你把我们载到台湾,我们在台湾建立了家园,可是却来了红毛鬼子。他们向我们横征暴敛,抓工打人,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只盼着你快来赶走鬼子。”堂弟郑芝虎说。“好,我一定要赶走红毛鬼子,台湾有我郑芝龙的家,我决不容许红毛鬼子侵占我们的家园。”
炮台上的揆一问何廷斌:“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叙旧情。”
揆一又耸了耸肩,说:“天哪!这么多人拥护他。”
这时,人们都拥了过来,把码头站得满满的。
郑芝龙对大家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我郑芝龙回来了,来看你们,看家来了。台湾是我们中国人的家园,岂容豺狼霸占!父老乡亲们请放心,我郑芝龙一定要收复台湾!”
“收复台湾,拥护郑总兵。”
“拥护郑总兵,赶走红毛鬼!”
站在一旁的少年郑森感慨万千……
码头上的荷兰兵把枪举起对准了他们。
郑芝龙见了冷笑一声:“有我郑芝龙在,谁敢碰你们半根毫毛。”
揆一朝士兵们摆了摆手,士兵们才把枪放了下来。
郑芝龙仰天大笑:“哈哈,红毛鬼子怕我呀,因为我是台湾的主人,走,我们进家去。”
郑芝龙被人们簇拥着,大踏步朝城里走去……
荷兰在台湾的总督助理揆一对何廷斌说:“看来这人并不好对付。不能给他硬的,得来软的。”
郑芝龙看着街道萧条多了,街上挂着“郑记”标志的店铺也比以前少多了。郑芝龙恨恨地骂道:“红毛鬼子,我与你势不两立。”
郑芝龙来到自己以前贸易的主店,留店经理忙迎了出来:
“郑大人回来了。”
“怎么样,红毛鬼子来了,我们还有生意吗?”
“唉,郑大人,别提了。自从红毛鬼子来了,这生意就越来越不好做了。他们不但对我们横征暴敛,还垄断商品,生意是大不如前了。”
郑芝龙说:“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们留守台湾的,受苦了,等着吧,我很快就要收复台湾的。”
回到郑家原来的豪华府邸,老管家迎了出来。
“老爷回来了。”
“你们辛苦了。”
“老爷,房间都收拾好了,您原来的摆设都没有动。
“好,摆宴,我要把亲朋故友们都请来一叙。”
“是,老爷。”
晚上,在郑家客厅里,摆上了好几桌,郑芝龙的留台下属、亲戚、好友都来丁,厅堂里坐得满满的。
老管家指挥佣人端上了酒菜,说:“老爷自打您走后,府上就从来没有热闹过了。”
“是啊,是啊,郑总兵,我们天天都在盼您回来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郑芝龙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得回来,这是我的家呀!”
席间,大家都纷纷向郑芝龙诉苦,坐在一旁的郑森说:“请父老乡亲们放心,我父亲早已下了复台的决心了。
郑芝龙又来到了他在台湾时的将军府,只有几个守屋人出来迎接:“将军回来了。’
郑芝龙站在这空空的将军府门前感慨万千,他想起当年曾在此叱咤风云,而如今……他忽然大声吼道:“把我的郑旗插到顶上去。”
“是。”
不一会儿,绣着郑字的中国龙旗缓缓升上将军府的上空……
“你们给我记住了,要让它永远飘扬在台湾上空。”
“是。”
黄昏,西边的落日映红了大海,郑森和英子披着满身的红霞在海滩上走着。英子看着大海说:“大海太美了,我从小就爱大海,到现在依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你呢,阿森哥?”
“也是。”
他们走到几棵椰子树下,在石块上坐了下来,英子唱起了童谣:
美丽的台湾岛,那里有的家;
前面是茫茫的大海,后边有阿里山。
丽的阿里山,那里有的家;
高高的大桧树下,是层层的云海湾。
美丽的日月潭,那里有我的家;
日光和月色相彰,彩霞满湖荡。
郑森说:“英子,这歌真好听。”
“阿森哥,明天你就要回福建去了。”
“唔,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阿爸说,他很快就要派兵来收复台湾。”
“我等着你们来。”英子声音有些哽咽。
“好。”
英子看了看郑森脖子上戴着的银项圈说:“这是你阿爸给你的?”
“不,是我阿妈给的,哎,你也戴着一个?”
“是我阿妈临死前给我戴上的,阿森哥,我们交换好吗?”
“好。”
清晨,郑芝龙接儿子返回福州,大船就要起锚了,高山族同胞送到海边。
郑芝龙对阿海大叔拱手道:“阿海兄弟,谢谢你对森儿的训练。”
“不谢,不谢,只要阿森快快长大,跟您一起来收复台湾,就不辜负我一番辛苦了。”
“阿海大叔,我们很快就会来赶走红毛鬼子的。”
“啊,好,好,太好了。”
郑芝龙又对阿雄首领、阿鹿寨主、阿康大叔拱手说:“请大家放心,我会很快打回台湾的,台湾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国,不是红毛鬼子的。”
郑芝龙又走过去对郭怀一说:“你要把大家都组织起来,等着我们。”
“总兵放心,我们一定准备好。”
郑芝虎走上前说:“大哥一路平安,我们盼望你早日回来。”
郑芝龙向送行的人拱手,然后才上了舰船。
“诸位请回吧!我郑芝龙很快就会回来的。”
郑森站在船尾上向他们使劲挥手: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英子等着我们回来。”
“阿森哥,一路平安……”
英子挥着手,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
船开了,向西驶去。郑森一直站在船尾凝望着渐渐变远的台湾岛,他暗暗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收复台湾!”
三 金陵深造郑森又说:“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最重气节,最痛恨变节,一个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最有气节的人。”
老先生们听了都对少年郑森刮目相看。
午后,郑芝龙正在庭院里看郑森舞剑,只见郑森旋转如飞,剑光闪闪,心里十分高兴。
“老爷,长公子中了秀才了。”大管家周继武来报。
郑芝龙听了大喜,高喊道:“我郑芝龙家终于出了个秀才了,摆宴。”
郑芝龙宴请了几个亲朋好友庆贺。大家都举杯恭贺:“恭喜长公子中了秀才。”
郑芝龙笑道:“他今年才十五岁,我还要让他考举人,中进士,中状元……哈哈……”
海面上,郑芝龙站在战船甲板上,看郑森驾舟冲浪。见儿子十分勇敢,毫不畏惧,他面露满意之色。
郑森上船舱休息时,郑芝龙递给他毛巾擦头上的汗,然后笑着说:
“森儿,阿爸看你的武艺已经够水师水平了,但阿爸要把你培养成文武双全的英才。所以,阿爸打算送你到南京国子监去深造。”
“是吗?阿爸,孩儿愿意。”郑森高兴地说。
“森儿,你要记住,咱们郑氏家族将来也要出一个主宰朝政的相才。所以阿爸不但要让你尚武,更要让你尚文、尚政。”
“阿爸,孩儿明白。”
这天早晨,泉州港口,五艘战舰就要起锚了,中间的战舰是福建总兵郑芝龙和他的儿子乘坐的,两侧是护舰。
五艘舰驶进南京港,早有南京水师总兵及南京商界人士、置营站在码头上迎接。郑芝龙见了很高兴,对左右说:“就是要给我的儿子在南京造点声势,要让天下知道我郑芝龙不仅是武官,我的儿子将来必是朝廷重臣,国家栋梁。”
上了岸,人们迎了上来。
“恭迎总兵光临金陵。”南京水师总兵拱手说。
“哪里,哪里,下官不过是送犬子来求学,今后承蒙关照。
“欢迎郑总兵光临南京。”南京地方官员也拱手说。
“多谢关照。”郑芝龙也向他们拱手还礼。
“郑总兵好,欢迎光临金陵。”
“谢谢,谢谢。”
“恭迎郑大人光临金陵商行。”
“谢谢,谢谢。”
财大气粗的郑芝龙目光中不无骄色。
这天上午,郑芝龙带着郑森去拜大学士钱谦益为师。
“老师,福建总兵郑芝龙父子已到。”
“快请。”
郑芝龙带着儿子来到了在南京国子监任教的著名学者钱谦益府门外,钱谦益迎出府门。
粗犷傲慢惯了的郑芝龙,见了年逾花甲的钱谦益倒也不敢轻慢,忙施礼道:“钱老先生在上,今有福建总兵郑芝龙带犬子郑森求学府上。”
“啊,郑太师不客气,请进请进。”
进入古色古香,高雅别致的堂厅内,分宾主落座后,郑森给老师跪拜:
“先生在上,请受弟子郑森一拜。”
钱老先生见郑森谦恭有礼,谈话举止不俗,没有纨绔子弟的样子,很是高兴。又见他浓密的剑眉下,一双俊眼闪闪发光,英气逼人,十分喜爱,当下便答应收为弟子。
郑森再次拜了高师。
钱老先生是大儒,崇尚孔孟,精通六经,又通散文、诗赋。
从此,郑成功便在国子监如饥似渴地学习。
他首先跟钱师学习儒家经典,他对孔子儒家的忠孝仁礼尤其崇尚,并对历史上的杰出人物,尤其是英雄人物更为推崇。
一天,郑森一人在学堂内坐着用功,钱谦益走了进来,把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问:
“郑森,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郑森忙起身行礼。
“老师,郑森在学孔夫子的《论语》。”
“很好,孔夫子的《论语》是中华民族道德的准则,你须认真领悟。”
郑森还同时拜御史徐孚远为师学许赋,又拜兵部尚书学《孙子兵法》。
一天过节,钱谦益宴请知交应天府丞瞿式耜及御史徐孚远,郑森作陪。
席间,钱谦益问郑森:“你对《论语》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回老师,学生最推崇《论语》的‘忠孝仁礼’。”
“好,你算学到家了。”
钱谦益又问:“除孔子孟子之外,你还崇拜哪些人?”
“屈原、司马迁、岳飞、杨业、戚继光、文天祥……崇尚他们的民族气节及英雄气概。”
郑森又说:“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最重气节,最痛恨变节。一个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最有气节的人。”
老先生们听了,都对少年郑森刮目相看。
钱谦益十分赞赏,说:“你学得太好啦,将来必是国家的栋梁。为师给你起名为大木,意味着你将来必可为国支撑江山。”
“谢老师赐名。”郑森跪拜下去。
瞿式耜问郑森:“郑公子,最近喜欢读什么诗?”
郑森说:“回大人,喜欢读陆游的游剑门诗。”
郑森说罢,吟道:
自昔英雄有屈信,危机变化迹逡巡。
阴平穷寇非难御,如此江山坐付人。
钱谦益说:“好,说说你的感想。”
郑森说:“这首诗是陆游游剑门关而作,他感叹蜀地形势险要,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是生存图强的战略要地,但蜀国却被魏将邓艾从阴平奇袭成都,终致刘禅投降蜀亡。
陆游做此诗是忧心宋朝沦丧,朝廷苟安东南一隅,不思进取……”
郑森略顿一下又说:“我最感叹最后一句‘如此江山坐付人’,就是警戒后人不要把江山白白丢掉。”
大家听了都被郑森的志气所感动。
钱谦益赞道:“少年得志,诚天才也。”
应天府丞瞿式耜也说:“这少年瞻瞩甚高,他日必成伟器。”
郑森谦恭地说:“大人过奖了,郑森不过是想将来能成为像岳飞一样精忠报国的英雄。”
“好。”钱谦益高兴地说,“我没白教诲他一场。”
文人志士们正在饮酒畅谈时,忽然钱谦益的儿子慌慌张张地进来说:“父亲,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孩儿刚从北京回来,崇祯皇帝自杀,山海关吴三桂勾引清兵入关,北京失陷。”
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
四 山河破碎郑森的两道浓眉皱了起来,他悲痛地想:亡国的滋味是什么……
明朝已亡,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无心读书,有的已经回家去了。这天上午钱谦益急急地到学堂里对学生们说:“今天你们自学吧,我要进宫去,大家拥立福王为帝,今天举行登基大典。”
下午,钱老师穿着朝服回来了,他被封为礼部尚书。
郑森迎了上去问:“老师,弘光政权能维持多久?”
“那就要靠我们大家,唉!支撑半壁江山难哪!”
郑森的两道浓眉皱了起来,他的眼睛凝望着窗外……亡国的滋味是什么?
几个学子坐在学堂内,谁也看不进书。
一个说:“家里来信了,说南京也难保了,让我回杭州去。”
另一个说:“我家也要来人接我回广东去。郑森,你呢?”
“不一定,史可法的三千兵马还在北面守着呢!”
郑森又说:“书我是读不进去了,我准备拿起武器抗清国去。”
“啊,准备投笔从戎!好样的,那你就留下吧,我们可要走了。”
这天半夜里,郑森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忙问侍从:“阿壮,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阿壮回来说:“公子,不好了,街上全是逃奔的人。”
“啊,南京就要失陷了。”郑森惊道。
次日,钱谦益匆匆忙忙地到国子监对郑森说:“大木,史可法的三千清兵全军覆没,扬州失守,你叔父郑鸿逵的水师也败北了,皇上也失踪了。你快回家去吧,以后抗清复明就靠你们了。”
“啊,老师,我不回家,我要上前线去抗清。”
“不行,你还年轻,快回家去避一避,只要你有爱国之心,那就终有报国之日。”
这时,周大管家周继武从福建找来了,拉了郑森就走,“大公子,快跟我走,郑太师让我来接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去找史可法,我要去抗清!”
“史可法已经阵亡了,你上哪去找他。快跟我上车,快!”
郑森被拉上了车,一路上只见人喊马嘶,人们都在逃命,拼命地往城南门挤去。郑森的车出城没多时,清兵南下总督豫亲王多铎占领了南京,紧接着又挥师南下。
郑森和周管家坐车来到扬州,扬州已沦陷,城门已被清兵把守,逃出来的老百姓边跑边哭道:“不能过去,清兵在设关给汉人剃头,留雉尾巴辫子。”
“啊!”郑森忙下车问一老者,“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兵强迫我们剃发,留外辫,说是皇帝诏书: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不能进城了,快绕道吧!”
郑森策马前去,远远地果然看见清兵在城门口设关拦人剃头。
郑森愤怒无比,策马奔去。
郑森冲上前去问清兵:“为什么要强迫汉族老百姓剃满人头?”
“这是大清皇帝的命令,你是什么人?”
“是大明朝的人。”
“你敢反抗?”清兵为首的走了过来问。
“反抗又怎么样?”
“你好大胆,来呀,把他的头给我剃了。”
“你敢。”郑森抽出剑和他们杀了起来。
老管家周继武及阿壮见郑森和清兵打了起来,急了,忙上来说:
“别打了,他是我们郑总兵的长公子,他刚刚从南京回来,不懂你们的规矩。”
兵为首的骂道:
“郑总兵长公子又怎样,他的老子都得剃头!”
“好,好,我们回福州再剃。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老管家说着拉了郑森就走。
郑森恨恨地说:“哼,回头再找你们算账!”
福建泉州总兵府中堂,郑森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阿爸,我回来了。”
“好。赶快去洗换一下,准备做新郎。”
“阿爸,您怎么了,我回来是准备投笔从戎的。眼下清兵就要南下了,福州朝不保夕,您还要我成亲,我没这兴致。”
“森儿,正因为兵荒马乱,父亲才要为你赶快把大事办了。”
“不,父亲,孩儿要上前线抗清,不想成亲。父亲,孩儿还小,男人三十而立,孩儿才二十一岁啊!”
郑芝龙站了起来,走过来抚着儿子的肩头说:
“森儿,既然现在读不了书,你要从武,作为当总兵的父亲也只好认了,这是身不由己啊。但婚事是一定要办的,接你回来就是为办这事。”
“阿爸,孩儿要等抗清复明后再成家立业。”
郑芝龙急了:“森儿,为父一生流汗流血打下来的江山,本应称王立国,就是因为能武不能文才居人之后,父亲一心要你崇文人仕,将来出将入相,经纬天下,所以才要你崇文。现在亲家是名声赫赫的大学士董尚书的女儿,跟他家攀亲,你应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二阿妈颜氏也过来劝道:
“森儿,听你爸的话,这桩婚事,确实门当户对。那姑娘名董琴,年方十七,不但品貌俊俏,而且举止端庄,自幼又知书达理,可谓百里挑一。听说棋琴书画样样来得,你们俩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听。”
郑芝龙说:“再说了,我们郑家这样一个大家族,你是长子,中国历来重视子嗣,要后继有人。等你抗清复明成功了,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郑芝龙喝了口水坐下来,又说:“好啦,去休息一下,好好准备做新郎吧,以后你要崇文修武,都好说。来人,好好伺候大公子休息。”
“是。
郑芝龙怕郑森逃婚,就对周管家使了使眼色,要他看好大公子。
郑森急得没办法,说道:“阿爸,我要去台湾找英子。”
“找什么英子,她早就是别人的新娘了。再说现在到台湾很不容易了。要见,结婚后再说。”
“阿爸……”
“快去准备吧!”
郑森知道,父亲已把自己看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郑森被关在书房里,他扶窗望着窗外的蓝天,心里想着台湾的大海,想着英子……想着和英子一起潜水,一起狩猎,一起骑射……一起唱歌……
啊,英子,你真的成亲了吗?你为什么不等着我!
正想着,听到门锁开了,郑森回头见是周管家送饭来了。
“周管家,英子真的成亲了吗?”
“大公子,英子早就成亲了,是老爷不让告诉您的。那时您在南京读书,老爷怕影响您。”
“她嫁给谁了?”
“是他父亲做的主,他父亲病重,临终前把她许配给台湾的一个商人的儿子。她现在已是做母亲的人了,听说生了个儿子。”
周管家又说:“听说那商人是他父亲的朋友,为人不错,唉,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满意也罢,不满意也罢,都得认命了。”
郑森怔怔地听着。
周管家把饭菜摆好说:“大公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郑森端起碗,用筷子拨弄着饭,问:“周管家,是她愿意的吧?”
周管家叹了口气说:“她不愿意又能咋样?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儿女只有服从的份儿。再说父母也是为儿女好嘛!听说她曾逃婚,是在海上被抓回去成亲的,唉,也真是。”
郑森又问:“那我走了以后,英子就没有来过?”
“唉,自从台湾被红毛鬼子占了,就很难回大陆了。有大海隔着,天各一方的,她结婚的事是后来才知道的。”
周管家收好碗筷走了。
郑森失望地坐了下来,用手撑着头,一坐就是半天……
泉州总兵府红灯高照,鞭炮齐鸣,红地毯铺出三里外。婚庆就要开始,郑府中堂内外高朋满座,大门外宾客们笑脸盈盈,送礼的络绎不绝……
郑芝龙及颜氏都在客厅里笑迎八方宾客。
阿壮在门外轻唤:“少主子,您出来一下。”
“什么事,这么着急?”
“少主子,英子姑娘来了。
“啊,她在哪儿?”
“她走了。”
“啊,为什么就走了。”郑森急得大声问道。
“嘘,小声点。”阿壮凑近郑森的耳朵说,“她送她丈夫到福州治病,她丈夫死了,现在她送丈夫的灵柩回台湾去了。”
“啊,那她为什么不见我?”
阿壮说:“她说这是您大喜的日子,她一身晦气就不见你了,她祝少主子幸福。”阿壮又说,“这是她叫我转交给您的一只银项圈。”
郑森接过银项圈,默默地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森儿,还不快出来,要拜堂了。”郑芝龙大声说着走来,见郑森还未换新郎服,怒道,“亲友们都到齐了,新娘花轿也快到了,你还不赶快换衣服。”
颜氏也进来了,她着急地说:“森儿,怎么还没换衣服?”
“新娘花轿到!”外边唤道。
郑芝龙忙叫:“大管家,快,叫人来帮大公子换上新郎装,马上要拜堂了。”
“是,老爷。”
郑森含着泪,周管家帮他换上了新郎装,胸前系了大红绣球。
“森儿,森儿快来。”郑芝龙在厅堂叫道。
“快,走,拜堂去,老爷叫呢!”
郑森被管家及几个侍从扶到了厅堂。
“新郎新娘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洞房里,新娘顶着红头盖端坐着,郑森的四个弟弟跑出跑进地叫着、笑着。
颜氏及侍女让新郎新娘喝过合卺酒便说:“时候不早了,大家都退出吧,让新郎新娘好好亲热亲热。”
洞房里只剩下新郎新娘两人,红烛高照着……
郑森呆站在窗口,心里想着英子的命运真惨,恨不得飞到她的身边去……
忽然,门被四个调皮的弟弟撞开了。他们喊着:“啊,大家快来看呀,新娘的盖头还未揭开呀!”
郑芝龙及颜氏还有几个女侍也进来了。郑芝龙说:“森儿,你还不快揭新娘盖头,怎么让新娘一个人坐着。”
郑森只得上前揭开了新娘的盖头。
盖头揭开了,只见新娘果然生得端庄贤淑,容貌姣好。郑森一阵惊喜,但想起了英子,脸色又暗了下去。新娘抬头看见夫君长得英俊潇洒,如玉树临风,心里十分高兴,脸上泛起了潮红,她含情脉脉地看了夫君一眼便羞涩地低下头去……
“真是天生的一对。”大家都说道。
颜氏说:“妤啦,好啦,大家都走吧,让他们好好亲热吧!
你们四兄弟不许再闹房了,跟母亲回屋睡觉去。”
大家都出了新房。
新娘的娘家侍女杏儿端来了洗脸水说:“小姐,你们快洗脸吧,水正热呢。”说完就退了出去,并把门轻轻掩好。
新娘站起来把盆里的毛巾拧干递给郑森,含羞地说:“洗脸吧。你叫郑森?”
“嗯。”郑森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把毛巾递给她,问道:
“你是叫董琴吧!此刻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我本不想成亲,但又不能拂父意,只好如此。但我的决心是抗清复明,效忠国家,不知你能明白否?”
董琴说:“夫君,既与你拜过天地就是夫妻了。嫁夫随夫,自然要与你祸福同当,喜乐共享。你立志抗清复明,报效国家,为妻自然与你同心同德,生死与共。”
董琴又说:“我从小知书达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虽为女子,焉能不知爱国道理,我最崇拜木兰从军,我最喜欢读她的诗。我也本不想成亲,但和你一样不能拂父母之意,又听说你投笔从戎决心救国,我非常钦佩,所以就答应了……”
郑森听了,心里一震,莫非是志同道合的相知?便转过头来凝望着她……
董琴眼里闪着泪花,说:“国破山河碎,本不是成亲的时候,但既已如此,今后董琴愿与你一同救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郑森听了,非常感动,他用毛巾帮董琴擦去脸上的泪水,董琴就势紧紧地依偎在丈夫怀里。从此,夫妻二人开始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抗清复明、收复台湾的悲壮历程……
五 投笔从戎……使隆武帝感到,站着的就像是当年的岳飞。啊!大明江山有救了。仿佛久处阴霾天,忽然露出了太阳,眼前顿现一片金光灿灿……
郑森回道:“岳飞说过,‘只要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何愁不安定?!”
话语一出,满堂皆惊……
隆武帝升殿坐在临时皇宫的御座上。
“宣郑森进殿。”
郑森进殿后跪叩道:“草民郑森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武帝一见郑森就怔住了,只见他两道剑眉下一双大眼目光闪闪,英气逼人。尤其那双眼睛望着隆武帝时透着的忠心,使隆武帝感到,眼前站着的就像是当年的岳飞。啊!大明江山有救了。仿佛久处阴霾天,忽然露出了太阳,眼前顿现一片金光灿灿……
隆武帝不由得站了起来,一步步下了殿,向郑森走去……
“多大了?”
“回皇上,小臣年刚二十二岁。”
“啊,自古英雄出少年。”
隆武帝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最崇拜岳飞?”
“是的。”
“崇拜他什么?”
“精忠报国。小臣也立志要精忠皇上,要抗清,要恢复我大明江山。”
“好,真是少年有志啊!听说你在南京跟名师深造。”
“是的,现在已投笔从戎!”
隆武帝又问他:“小小年纪,为何就投笔从戎?”
郑森回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清兵入关,大明江山危在旦夕,身为大明的人,焉能不忧天下。”
“说得好,真是壮志凌云啊!”
隆武帝又问:“朕还想听听,你对治国平天下的见解?”
郑森答道:“岳飞说过,只要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就可以安定了。
话语一出,满堂皆惊……
隆武帝听了大为赞赏:“说得好。难怪钱谦益给你起名为大木,你果然会成为国家的栋梁。大明复兴有望矣!”隆武帝激动得声音发颤。
隆武帝回到御座,宣布:“郑森立志抗清复明,大明有郑森,实乃朝廷之万幸。朕赐他国姓朱,名成功,封禁军都尉。”
“微臣叩谢皇恩。”
郑森被皇上赐名为朱成功的消息传开了,从此大家都叫他国姓爷。
郑芝龙摆宴为儿子庆贺,正举杯时,老管家来报:
“太师爷,日本当局批准夫人回国了。”
“好,真是双喜临门啊,你快准备去接吧!”
“是。”
“啊,母亲,终于要见到母亲了。”郑成功高兴地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这天午后,郑成功站在泉州码头上,望着大海的东北方向,他在盼望母亲的乘船快点出现……母亲啊,七年育儿十余年分别,孩儿多么想念您啊。
码头不远处站着郑总兵及亲朋好友,大家都在眺望着海面,等着迎接郑大夫人从日本归国。华丽的车马队排列在码头两边,几排鼓乐手在前面站着。
终于,海面上驶过来三艘船,是郑总兵的两艘军船保驾着中间的日本商船。
商船上田川松子手扶船栏激动地看着快靠近的大陆……啊,与丈夫、儿子分别十几年了……多么想念他们啊。
去日本接嫂子回国的郑芝燕说:“嫂子,您看,那就是泉州港口。”
“啊,中国,我到底来了。”
“嫂子您看,码头上黑压压的人,准是我大哥接您来了。”
田川松子没有穿日本和服,而是穿了一套中国明朝妇女穿的衣服,她想这是入乡随俗。
就要见面了,田川松子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阿妈……”只见儿子乘着一艘小快艇已驶到了面前。
“森儿……”
郑成功迅速爬上了商船,高喊着“母亲……”奔了过丢。
“母亲……”
“我的儿……”
母子俩拥抱在一起,大哭不止……
“啊,我的森儿,你已是大小伙子了。”
“阿妈,十几年了,儿好想您啊!”
“我的儿啊,妈妈天天在海边望眼欲穿,此刻终于梦想成真了。”
船快靠岸了,码头上,鼓乐齐鸣,鞭炮连响,郑芝龙一摆手,停泊在港口的军舰便向海连发了二十下响炮,表示郑总兵与大夫人已分别二十年之久。
船靠码头了,田川松子在郑成功的搀扶下,走上了码头。
“夫人!”郑总兵迎了上去,握住了田川松子的手。啊,分别二十年了,她快四十的人了,依然是那么仪态万方。田川松子满眼噙泪,她抬头见丈夫那双浓眉下的大眼依旧闪闪发光,雄风不减。啊,两眼角已布满了深沟横壑,那棱角分明的四方脸膛愈加黝黑,加上粗黑的胡须,斑白的两鬓,啊!风霜岁月已把他折磨得愈加刚健粗犷。
“夫君……”田川松子鼻子一酸,正要把头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时,忽听丈夫指着站在身边的一个雍容富态的贵妇人说:
“她是二夫人颜氏。”
颜氏忙向田川松子施礼道:“大夫人吉祥。
田川松子这才注意到丈夫身边的这个中年女人,一个绰约多姿的丽人,心里一凉,但也给她回了礼。
郑总兵又指着身旁二夫人颜氏生的两个儿子说:“他们是我的两个儿子。”然后对儿子们说:“快见过你们的大阿妈。”
“大阿妈好。”两个儿子齐声说。
“好,好,你们好。”
田川松子万没想到她千思万盼,迎来的丈夫原来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了……想到这儿禁不住潸然泪下……
郑成功见母亲落泪,心知其故,忙安慰道:“阿妈,森儿不再离开您了。”
啊,森儿,还有我的森儿,我还没有绝望。她忙掏手巾擦了眼泪。
“母亲,这是董琴。”郑成功拉着董夫人过来说。
“母亲。”董琴礼貌地向田川松子施屈膝礼。
“哎。”
啊,好端庄的儿媳,我的森儿已成亲了。
田川松子的心终于有了一些宽慰。
郑芝龙又一一向田川松子介绍他的亲属。
“他是郑鸿逵,我的二弟,现在是福州水师提督。”
“嫂子好。”郑鸿逵给田川松子问了好。
“他是郑泰,我的堂弟,现在在厦门。”
“他是郑豹,也是我的堂弟,现在南澳。”
“他们俩兄弟是郑彩、郑联,现在厦门。”
“嫂子好。”
“他们都是拥有强大水师的将军,是我郑家军的骄傲。”郑芝龙自豪地说。
郑芝龙向妻子介绍完,然后把田川松子扶上了豪华马车,郑成功骑马在一旁护卫。
鼓乐响起,鞭炮在前开道,迎接的人上车的上车,上轿的上轿,骑马的骑马,都跟在郑总兵的车后向总兵府行去。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田川松子不时掀开车帘向街上望去……只见街上商店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啊,到处都挂着“郑记”的牌子。
到了一座豪华府邸门前,郑成功说:“阿妈,总兵府到啦。”
郑成功说着翻身下马,把母亲扶下了车。
总兵府门外站满了迎接大夫人的人们,这时鞭炮齐鸣,鼓乐高奏,郑芝龙领着田川松子和颜氏向府内走去。
“迎大夫人。”人们齐声喊道。
广阔的厅堂里摆了十几桌宴席,坐满了郑芝龙的亲朋好友。佳肴美酒摆上后,郑芝龙举杯:“今天,我的大夫人,终于从日本归国了,分别二十年了,今天才得以团聚。所以,我们今天要好好庆贺一番,来,大家干杯。”
席间表演了歌舞。
郑芝龙得意扬扬地对大家频频举杯,田川松子看了看在郑芝龙另一旁的夫人颜氏,见她也春风满面地看着郑芝龙,顿时心里掠过一丝苦涩,感叹苦恋了二十年的丈夫已经不属于自己一人的了。毕竟我与他已分别了二十年,而他们却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心里又掠过一丝阴影……
坐在身旁的儿子郑成功,似乎最能理解母亲的悲喜,忙向母亲说:“阿妈,快吃菜,这是您最爱吃的日本海鱼。”
“儿子,你还记得阿妈爱吃什么?”
“当然记得,母亲的一切孩儿都不会忘记。”
坐在儿子身旁的董琴也彬彬有礼地说:“母亲,多吃点菜。”
田川松子心里有了一些慰藉。
晚上,郑芝龙和田川松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田川松子说:“夫君,还记得我们分别的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圆。”
“记得,那天晚上你还给我弹了一首曲子。”
“就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思乡曲。”
郑芝龙说:“我想听你弹。
“琴还装在箱里呢!”
“阿妈,孩儿把琴给您抱来了。”郑成功抱着琴进来说。
“啊,太好啦。”
“孩儿知道母亲每晚都要抚琴。”
于是田川松子便坐下弹了起来。
郑成功悄悄退出。
琴声让站在窗前的郑芝龙回忆起了他们的初恋……
他们在月光下的海滩上拥抱……
他听到妻子怀孕的喜悦……
他们昀离别……他用手轻轻擦去爱妻脸上的泪……
曲终,郑芝龙转过身向爱妻急奔过去,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
二十年啊,这阔别二十年的相拥,使田川松子泪如雨下……
六 忠奸之分郑成功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自古以来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果然如此……
清兵大军围逼仙霞关,福州危在旦夕,隆武帝升殿商议。
仙霞关是福建的天险,也是人福建的第一道关卡,两边皆峻峭山崖,中间只有仙霞关一道关口能通行,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福州的南明王朝皇宫内,隆武帝升殿,群臣站立在下。
隆武帝焦虑地环顾了一下众大臣,说:“众爱卿,清军兵临仙霞关,福州已朝夕难保,大家有何良策?”
众大臣都把目光转向郑芝龙及郑鸿逵,因为他们是将军。
郑芝龙只当没看见,他故意把头一歪,眼睛望着殿外。
半晌,有两个年轻将官表示愿奔赴仙霞关,支援当地守兵,可郑芝龙依然不表态。站在郑芝龙两旁的郑鸿逵、郑芝燕、郑泰见大哥不表态,便也不说话。
隆武帝急了,问郑芝龙:“太师为何不言语,国难当头,难道太师无动于衷?”
郑芝龙火了:“什么无动于衷!出兵容易,可是粮饷在何处?难道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隆武帝知道他推卸,便说:“粮饷可以募集嘛,你总不能按兵不动。”
郑芝龙诉苦道:“全军的粮饷正常开支尚且难保,哪有富支援战事。”
大家都知道郑芝龙的粮草堆成山,明明是不愿抵抗清兵。
文官们都在窃窃私语,知道武将们都怕死。
内阁大学士何进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出班抖动着花白胡须禀道:“启禀皇上,国难当头,忠奸必分,泾渭难合,老臣实在不忍看福州沦陷,老臣告老还乡算了。”言罢向隆武帝三跪拜后,哭着走了。
满堂文武都低下了头。
“爱卿,快请回……”隆武帝站起来,想拉住他。
何进听了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凝望着隆武帝……他转回来向隆武帝又跪叩三次,然后起身走了。
丞相黄道周老臣见郑芝龙、郑鸿逵都按兵不动,气愤异常,就说:“启奏皇上,这些武将都不肯出师,只有我们文官来保护皇上了。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清兵一拼,臣下愿到江西去招募勤王抗清队伍,望陛下准奏。”
隆武帝听了十分感动,心想,年轻的拥兵的不去,手无寸铁的老学究反倒志愿去,天下到底怎么了?便说:“难得老丞相这份忠心,朕还能说什么呢,朕只是担心你年老体弱,如何能担待得了此行?”
“请皇上放心,人生在世难免一死,只要死得萁所,老夫在所不惜。”
隆武帝感动得热泪盈眶,满朝文武也发出了唏嘘声。
郑成功看着,十分震动,心想真正是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
黄道周说:“请郑总兵拨一点粮饷给我。”
郑芝龙傲慢地说:“是你自己要去的,是英雄好汉,自己筹款去。”
隆武帝说:“郑太师你就拨一点军饷给他吧,国难当头……”
郑芝龙打断隆武帝的话说:“皇上何出此言,难道我不知道是国难当头吗?但是朝廷的财粮全靠我郑家供给,正规军尚且有限,何况他是哪门子队伍!”
郑芝龙看了看大家,见众人都低头不语,又说:“我也有我的难处,自从清兵人关,我海上贸易也不好做了,税赋很难收到。生意都不好做了,我已坐吃山空,哪来的钱。”
隆武帝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黄道周听了,看了郑芝龙一眼就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郑成功见状,喊道:“老丞相等等,小辈愿为您筹粮。”
“森儿……”郑芝龙喊道。
郑成功追了出去。
“黄老丞相,等一下。”
黄道周站住了,他转过头等着。
“黄老丞相,您的精神太感动人了,小将愿支持您。”
黄道周叹道:“噢,你的父亲为何不像你?你回去好好劝劝他吧,他是拥有重兵的人,大敌当前,为何如此态度!”
黄道周说完急急走了。
郑成功去找父亲问理。
郑芝龙从宫里出来,正要上车被儿子拦住。
“父亲,大敌当前,文官都上战场了,您身为武将为何按兵不动?”
郑芝龙怒道:“敢跟父亲这样说话,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郑芝龙说着就要上车,又被郑成功拦住。
“父亲,你太过分了,黄老丞相这么大年纪了,还挺身而出,而您不但龟缩不前,尚且连军饷都不肯支援。”
“你给我住口,你根本不知道为父的打算。”
郑芝龙说着就登上了车。“回府!”车疾驰而去。
“父亲……父亲,你到底是怎么了!”
郑成功急得直跺脚。
早晨,隆武帝率百官在福州城门外为老丞相壮行。
隆武帝拉着黄道周的手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已变卖了家产充做军饷,我就把后妃的这一点首饰,让你添着用吧!”
“皇上……”黄道周泪如雨下。
他举杯向老丞相壮行,哽咽着说:“黄老丞相,朕祝你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黄丞相自知此行必不能生还,含泪接过酒樽一饮而尽,然后向隆武皇帝跪叩道:“皇上,您是大明的希望,让臣再给您叩拜一次,皇上万岁,方岁,万万岁。”言罢挥泪如雨……
出征队伍高举着“抗清勤王”的旗帜出发了。
站在两旁送行的人唱起了歌,为老丞相送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黄道周叹道:“唉,我这是老臣一去不复还啊。”
“老丞相……”隆武帝泪如雨下……
黄道周再次向隆武帝跪别。
送行的人又高声唱了起来。
黄道周拱手向众人告别,老泪纵横……
站在一旁送行的郑成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走过去说:
“黄丞相,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您拿去做军饷吧,我一定说服父亲出兵仙霞关。”
“好好,谢谢国姓爷,谢谢。唉,人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也有父不如子啊!”
黄道周的队伍都是他的学生、好友及下属,总共不过数百人,武器不过是一些剑、大刀之类。
隆武皇帝及众大臣目送着他们,倍感悲凉。
黄道周一行每到一处就张贴檄文,号召百姓勤王抗清,他们的精神感动了许多文人学士,很快队伍增加到千余人。
然而黄道周的队伍,包括黄道周本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文人志士,个个只有义愤,却无武力。加之郑芝龙不给他们粮饷,大家只好饿着肚子行军。他们哪里知道清军提督张天禄率一队骑兵早已包抄过来。
队伍沿途宣传鼓动,招募兵士,将到江西婺源城时,就遭到清骑兵的袭击。探马来报:“丞相,不好了,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跟他们拼了!”
白发苍苍的黄道周,拿起从来没有用过的利剑带头冲了上去……
然而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文人仕士,哪里是清骑兵的对手,很快在清军的大马刀及铁蹄下死的死,伤的伤,被俘的被俘,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黄道周腿受伤被俘。
南京清军南下总督博洛听见擒了隆武帝的丞相,便令押到南京。
黄道周被押到南京,博洛想收买他以分化瓦解隆武政权,就把他软禁起来,并设宴招待他。
博洛举杯说:“黄老丞相,你的忠义实在可嘉。不过,你可忘记了一句话,也是出自你们汉人的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明朝已亡,大势所趋,天下必将被清朝取代,黄老先生何必还要死抱着明朝呢?”
黄道周不理。
博洛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席上他请来的特臣们说:“你看,他们都是你们明朝原来的将军、大臣,现在投靠了我们,你看看,个个都高官厚禄,我们谁都没有亏待!”
一直扭着头傲视一旁的黄道周转过头一看,着实让他惊呆了。这些原本是明朝的大将、大臣们,现在都摇身一变,头前顶被剃得光溜溜的,后脑瓜都扎起了小马尾辫子,衣服变成了清朝朝臣蟒袍,头顶戴上了清兵的红顶戴,让人感到可耻又可怜。他们一个个都咧着嘴向黄道周讪笑着,黄道周感到一阵恶心,便闭上了眼并用手掩住了鼻。
博洛见了心里冒火,但又耐着性子说:“黄老先生,别闭眼呀,你看他们都是你原来的同乡、同学、同事呀!”
“是呀!黄老先生,你看大清朝廷对我们多好啊,你要是投靠了大清,那没准比我们的官还要高啊!”
“你可别执迷不悟呀!”
“住口!”黄道周怒呵道,他忽地站了起来,“送我回监狱,
这个地方太脏太臭。”
博洛怒道:“好,用你们汉人常说的话,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成全你,不过……这一次可不是送你回监狱而是送你升天堂。”
“请便。”黄道周头一扭回道。
“来人呀,给我带下去!”
铁监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黄道周,披散着头发躺在草堆上喘息着。他咬紧了牙关,心想,就是打死我也决不降清变节……想着便迷糊了过去,蒙眬中忽听:“啊呀,怎么把我的老乡折磨成这样!快拿药来,我替他擦洗伤口。”
黄道周睁开眼见是最先降清的洪承畴。这个洪承畴,原是崇祯时的兵部尚书,后又调任蓟辽总督,在东北与清兵决战时,吃了败仗就投降了清朝,听说清朝派他到南京,专任招抚。看着他一身清朝二品顶戴的服饰,心里一阵厌恶,他把手臂缩了回来,声音微弱,却铿锵有力地说:“别碰我,别脏了我的肌肤!”
洪承畴有些尴尬,心里恼怒,脸上却挂着笑,说:“黄老先生,我们是同乡,我钦佩你的骨气,但却可怜你的傻气,你忠心是令人钦佩的,但你也不想想,明朝已经亡了,你还忠谁呢?那隆武小儿还能当得了几天皇上?你怎么这样不识时务?其实,清人最重气节,他们很看重你,你若降了他们,恐怕所受器重的我还不及你呢!”
“住口,你这种小人,你背叛了先皇先帝,投靠了敌人,一个变节投降的小人有何面目跟人谈论气节,你还是去向清军摇你的尾巴吧!”
洪承畴听了恼羞成怒,他忽地站了起来,骂道:“你这个腐儒,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就到九泉之下,去效忠你的崇祯皇帝吧!”言罢悻悻而去。
黄道周在狱中骂走了一个又一介的劝降者,他们一个个被骂得面红耳赤掩面而去。
洪承畴把黄道周不肯降的情况禀报给博洛,博洛说:“不愿投降,那就由你处置吧!”
黄道周被清军杀害的消息传到福州,隆武帝在朝廷上掩面而泣,殿下的臣将们也都痛哭失声。
大家正伤心着,一个部将来报:“皇上,大学士何进归家乡时,在江上遇到了歹人,不但财物被劫,还把老先生的耳朵割掉了一个。”
“啊,可怜的老臣啊!都是被清兵害的。”隆武帝伤感地说。
郑成功听了,上前禀道:“皇上,国难当头,文官都英勇捐躯了,我父还按兵不动,我去找父亲理论。如父亲依然不发兵,那小臣就请求自己率兵去仙霞关抗清。”
隆武帝赞赏地说:“好,好,真不愧是明朝忠臣。”
七 临危受命危难之际,郑成功挺身而出。
郑成功走了,一队人马急急而去,远处扬起了尘土。
郑成功的母亲一直含泪目送着……
郑成功来到总兵府。
“父亲,仙霞关已快被清兵攻破了,父亲为何还按兵不动?”
“攻破又怎样?这个朝廷将来是姓明还是姓清对我郑芝龙来说都不重要,我郑氏要保的,不是隆武王朝而是我们的福建、广东和台湾。”
郑成功急了,劝道:“父亲,您好糊涂,国破何以为家?”
郑芝龙傲慢地说:“我又不去跟他们争皇帝,我也不管他谁当皇帝,我只要守住我的这块地盘,这难道还不行吗?”
“可是父亲,您身为福建总兵,明朝的大将,您难道能见明朝灭亡于不顾吗?难道您就是这样效忠朝廷吗?”
郑芝龙见儿子态度坚定,便和缓了一下口气,说:“森儿,你不是要决心收复台湾吗?那我们还得保存一点实力,都拿去效忠了,将来拿什么复台呀!”
“父亲,您不愿意去镇守仙霞关,那就让孩儿去吧!”
“你为什么不跟为父一条心,你效忠那个隆武皇帝,有什么意义,他这个皇帝是我郑芝龙拥立的。我让他当,他就当得了;我不想让他当,他就当不了啦!”
郑成功急得泪花闪闪:“父亲,森儿万没想到,自己的堂堂父亲却是一个势利小人。”
“你胡说什么?”郑芝龙啪地一击案,“你给我滚出去!”
郑成功气得转身就走。
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松子回国后,大家都称呼她的中国名字翁子。
翁氏在贴身侍女樱儿的搀扶下向郑成功的营帐而来,才来到帐外,就听见铿锵激昂的琴弦音。啊,是儿子在弹岳飞的《满江红》。田川松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听儿子引吭高歌:
《满江红》
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曲终,郑成功把琴弦重重地一拨,叹道:“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听到这儿,翁氏泪如雨下,她明白儿子唤她来营帐是为何故。
“少将军,大夫人到。”
“母亲。”郑成功忙起身迎出将军帐外。
“森儿。”
一身戎装的郑成功把母亲迎进帐内坐下。
“母亲,孩儿要您来一趟,就是想让母亲去劝劝父亲。请他以国为重,以恢复大明江山为重,守住仙霞关,坚决抵抗清兵。”
“孩子,你做得对,母亲一定去劝说你父亲。”
“谢谢母亲。”
“母亲,如今清兵已临仙霞关,可是父亲却按兵不动,大敌当前,隆武明王朝已经危在旦夕,孩儿身为明朝部将怎能不忧心如焚。”
“母亲支持你。”
“母亲,如果父亲决意不出兵,孩儿就要只身赴仙霞关,孩儿不能眼看着让清兵人关。”
“森儿,你的忠勇实在令母亲钦佩,只是你年纪太小,只怕……”
“母亲,报效国家不在年龄大小,黄老丞相年老还志愿出征,以身殉国,我更应该去,孩儿从军的志愿已定。”
“森儿……”翁氏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郑成功向母亲跪泣道:“母亲您好不容易归国,本想好好团聚,岂料孩儿又要出征。可是,自古忠效两难全,国难当头,儿母亲原谅。”
翁氏被儿子的忠义深深地感动了,她扶起了儿子,忍住泪,说:
“森儿,你做得对,是男儿哪有不报国的。母亲为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而自豪,母亲就去说服你父亲。”
“谢母亲。”
母亲急急而去。
郑成功望着母亲的背影感慨万千……
郑芝龙在他的豪华别墅内写密信。
一封写给把守仙霞关的部将——
若遇官兵撤官兵,遇水师撤水师,倾一心忠朝者,非一日也……
“大夫人到。”
“夫人怎么来了?”郑芝龙把信收好问道。
“有话要说。”
“噢,有什么话?说吧。”
“我听森儿说,仙霞关已危在旦夕,不知夫君作何打算?”
郑芝龙一摆手:“这不是妇人该管的事,你不了解中国的情况,还是不要过问吧!”
“夫君,我虽然生在日本,但我父亲、祖父都是中国人,我的脉管里流的是中国人的血。何况我已是中国人的媳妇,不能说我不了解中国。我知道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国难当头,难道我不该过问吗?”
“那就请说!”郑芝龙一脸恼怒。
“请夫君恕我直言。如今清兵大举南下,夫君身为总兵不丢仙霞关镇守,却龟缩在家,为妇实在不明白,所以想问一下。”
“你是不明白,我问你,这隆武皇帝还能坚持多久?这福建、广东、台湾是我郑芝龙的天下,我不管今后姓明姓清,保住这三块地方才是我郑氏家族的最终目的。”
“清兵快攻下来了,你还能保住福建、台湾?”
“我自有打算,你去休息吧!”
晚上,翁子卧室里,郑芝龙躺在床上,翁子在一旁劝道:
“夫君,森儿是对的,国破家亡,匹夫尚且有责,何况身为朝廷将领更是理应冲锋在前。森儿一个人去镇守,你难道放心得下,我这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
“他自己要去的。”
“他是应该去,但你身为福建总兵,大敌当前,你能不管吗?”
郑芝龙本准备睡觉,一怒就翻身起来,披上衣服,对翁子吼道:“我接你回来,是来听你教训的吗?”
“夫君,你要三思啊……”
郑芝龙哼了一声向门口走去。
郑芝龙来到颜氏屋里,颜氏已睡,见丈夫来了,高兴地披衣起身,迎了出来。她和郑芝龙相偕进屋里,问道:“你今晚不是到她那儿去了吗,怎么啦,不高兴啦!她不了解中国,她能跟你一条心吗?”
“好啦,别这样说,给我研墨,我要写信。”
颜氏把墨研好,郑芝龙写好信叫来贴身侍卫。
“你飞马把这封信火速送到仙霞关,交给守将施升福本人,不能有误。”
“是。”
郑成功回到寝室,他低头亲了亲已睡的儿子经儿,对董琴说:“阿琴,仙霞关将破,父亲依然无动于衷,我准备前往支援守军。”
“夫君,你做得对,国难当头,身为朝廷将领岂能坐视,为妻愿与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郑成功感动地说:“可是你是一个女人家……”
“夫君,我从小不但会诗书,也善骑射,我想,我能行。”
“那经儿……”
“可请母亲暂照看。”
“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夫君,洞房花烛夜,我曾说过今生今世要与你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夫君,你忘了吗?”
“当然没忘。阿琴,你真好……”郑成功紧紧地拥抱了爱妻。
郑成功坐到桌案前,翻开《孙子兵法》,董琴把油灯拨亮也在他身旁坐下。
郑成功说:“我要给皇上写我的抗清方案。”
董琴说:“好,我再绐你找几本兵书。”
早晨,郑成功与董琴在庭院里舞剑。
听到皇上宣召,郑成功急急来到皇宫殿堂。
“微臣叩见皇上。”
“爱卿平身。”
郑成功抬头见隆武帝两眼通红,忧愁异常,心里十分感动,就跪下说:“皇上悲伤垂泪,莫不是因为臣父有异心吧!臣受国恩,国难当头,当义无反顾,定以死报皇上,请皇上安心。”
隆武帝听了万分感动,便走下陛来,双手扶起了郑成功。
哽咽着说:“爱卿的忠心让朕没齿不忘,你确是国家的栋梁,朕没有看错人。”
郑成功双手将他的战略方案《抗清条陈》向隆武帝呈上。
隆武帝回到御案,坐下,展开看了后十分赞赏,叹道:“唉,若是郑总兵也如此忠心就好了,何故父子之间竞相差如此!”
隆武帝用衣袖拭去了眼泪,眉宇间透出了希望,立即下旨:
“封成功为招讨大将军,挂招讨大将军印,赐尚方剑,前往镇守仙霞关。”
“末将遵旨。”
郑成功跪接了大将军印,又双手接下了寒光闪闪的尚方宝剑,他深知这印、这剑的分量。郑成功神色凝重,他又向隆武帝跪拜后退出。
隆武帝久久地望着郑成功的背影。
众大臣也都以钦佩的目光望着郑成功。
郑成功一身铠甲披挂,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董琴和侍女杏儿也一身戎装,骑马跟在一旁。
郑成功要出征仙霞关了,母亲翁氏也要与儿子患难与共,被郑成功坚决留住。就在郑成功要下令启程时,听见母亲在唤:“森儿,等等。”
郑成功在马上转过头,见母亲被侍女樱儿扶下车辇,正焦心地向他呼喊,郑成功忙跳下马,几步奔到母亲面前。
“母亲怎么来了?”
“森儿此去凶险异常,森儿要多加小心。”
“阿妈,不要紧的,孩儿一定要击退清兵,孩儿还要回来看您的。”
翁氏哽咽着说:“母亲祝你成功,这是皇上赐你的名字,会护你成功的。”
“母亲,孩儿记住了。孩儿一定要成功。
“孩子,这是我的一点首饰,你拿去做军饷用吧!”
“谢母亲。”
“好,快去吧,前线等着你们呢!”
郑成功走了,一队人马急急而去,远处扬起了尘土。
郑成功的母亲一直含泪呆看着,直到见不到尘土……
郑成功酌队伍尚未到达仙霞关,仙霞关已将失守。大量的散兵、败将正在往关内溃退。
“这是怎么回事?”郑成功拦住一些散兵问。
“仙霞关快被攻破了,清兵快人关了,快逃啊!”
郑成功飞马向仙霞关驰去。
仙霞关位居浙、赣、闽三省交界处,此处崇山峻岭相连,只中间有一关道可通,甚为险要。郑成功骑在马上看,叹道:“果然是一天险!”
郑成功率兵刚来到关后,登上关城往下看去,只见清兵已大军压境,旌旗蔽日,郑成功问守门兵士:“守将何在?”
“开城门去了。”
“啊,这个败类!”郑成功怒火中烧,他飞奔到城门,果然见守将施升福正要开城门……
“住手!”郑成功高喊一声,一箭射了过去,正中他的手臂。
“施将军,你身为守将,反而向敌人开城门,你知罪吗?”
施升福用手捂着流血的手臂,回道:“知罪的应该是你的父亲。”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军令递给郑成功。
“你自己看吧,我这是执行军令。”
郑成功走到关门旁接过军令,见上面写着:
……遇官兵撤官兵,遇水师撤水师……
郑成功看了一把将军令撕碎,对施升福大喊二声:“滚!”
然后回头对守城的将士们说:“将士们,守将由我接任,仙霞关不能丢,大家跟我上城楼顶住。”
施升福“哼”的骂了一声,带着一些胆小怕死的撤走了。
一场恶战开始了,清兵架着云梯,一次又一次地攻城都被郑成功击退了。
城楼上,年轻的董夫人领着女眷们,布衣裙衫,给守卒们运砖,递水,送饭,将士们都十分感动。
连守几天后,郑成功的士兵弹粮将绝,郑成功派快马去福州,向父亲请求增援。
他父亲派使者来到仙霞关。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郑成功眼睛熬得通红,他问使者:
“为什么援兵和军粮都没有到,战士们现在喝稀粥守城,你知道吗?”
“太师说的,让我通知你赶快撤军。”
郑成功怒道:
“要我当亡国奴吗?你看看,我的夫人侍女们把头上的首饰都拿去换军粮了,你们还有良心吗?”
郑芝龙派来的人听了,十分感动,便回去向郑芝龙反映。
“太师,少将军在仙霞关孤军奋战,现在粮饷已绝,董夫人及侍女们把头上的簪玉、脖子上的金饰都拿去买军粮了……
他们实在抵挡不住了。太师,是不是下令给他派援军,送粮食去,以解仙霞关燃眉之急。”
郑芝龙听了不但不为之动,反怒骂道:H让你去通知逆子撤军,你倒好来教训起我了。哼!我就是要逼迫他撤军。”
援兵不见来,军粮已绝,战士们已两天饿着肚子守城,有的已经饿得昏倒在地。郑成功站在城头上,不见南边有援军来,他忧心如焚……他扶起了一个晕倒在地上的战士,把自己惟一的半块饼递给了他,战士睁开眼见是郑成功,他摇了摇头又昏了过去,董夫人忙过来扶起了士兵,用水和干粮喂他……
郑成功望着泉州方向大吼:“父亲啊,你难道要叛国吗?”
这时清军又发起了攻城,守兵们死的死,伤的伤,昏倒的昏倒,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下属匆匆奔到关城楼上,说道:“少将军,快撤军吧,北门已被清兵攻破,敌人像潮水一样涌入关内,再不撤走,全都完了。”
郑成功只得挥泪下令撤退。
郑成功气冲冲地回到泉州,愤怒地责问:“父亲,为何要下令撤军?现在仙霞关失守了,清兵已逼近福州。父亲,你对明朝犯下了滔天罪行。”
“住口!”郑芝龙把茶杯砸在地上,怒道,“小小逆子,乳臭未干就敢质问你爹,老子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们,为了郑氏家族的利益。”
“父亲,您错了,国破家亡啊。”
“国破、国破,国早就破了,那个隆武帝不是我郑芝龙拥立他,他朱聿键当得了皇帝吗?”
“父亲,清军围扬州,史可法将军英勇抗敌,扬州失守后,史可法坚决拒降、壮烈殉国。如今仙霞关被围,福州已危在旦夕,父亲却畏缩如此,父亲啊,您为何不能像史可法一样,精忠报国……”
郑芝龙打断他的话,说:“精忠、精忠,我还不知道该忠于谁呢!我只要保住我的闽粤台三省,你下去吧!”
“父亲……”
郑芝龙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郑成功焦急地立着……
郑成功来到王官,听到隆武帝窗外传出吟诗声: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啊,这首《虞美人》是南唐后主李煜悲亡国之词,郑成功驻足倾听,热泪禁不住潸然而下……
“皇上……”
郑成功跪地向隆武帝大哭:“我父已存二心,不给我增援兵粮,仙霞关已破,福州、泉州危在旦夕。”
隆武帝垂泪道:“你已尽力,不必伤悲,唉!我只怨你的父亲为何不像你。”
八 跪哭劝父“父亲……”郑成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泣道,“从来只有将帅鼓励兵士杀敌,父亲教育儿子救国,未曾听说将帅鼓动部下投降,父亲勒令儿子投敌,父亲啊,你要留下千古罪名啊……”
……郑成功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郑成功站在营帐外,向北望着,忧心如焚……他叹道:唉,福州已破,清兵已逼近泉州。父亲啊父亲,你为何还无动于衷!忽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不一会儿,道上飞驰着一马,只见飞马士卒翻身下马,汗流浃背的报告:
“报少将军,清兵已入福州……”话未说完就气绝身亡……
郑成功听了震动万分,他把士兵的头抱了起来,把他的眼皮合上,把自己的头贴在士兵的额头上,流下了泪水……他吩咐:“厚葬、厚恤家属。”
“是。”
郑成功急忙朝父亲住处的总兵府奔去。
刚到厅堂外就被老管家周继武拦住。
“少将军,大帅不让进。”
“为什么?”
“有客人。”
“什么客人?进去看看。”
“不行,少将军,老爷吩咐过……”
“我进去看看。”
“走开。”郑成功一把推开周管家径直向内堂走去,才刚走到窗外,就听见屋里人在说:
“郑总兵,这是我们清军征南大将军博洛贝勒写给你的亲笔信,只要你同意归降,便封你为三省总兵。印章都已刻好,博洛让我来请你赴福州一见……”
郑成功听到这儿,禁不住怒火中烧,他猛地跨入堂内,见是曾任明朝兵部尚书的泉州同乡郭必昌,便一个箭步跨过去,夺过他手中的信,撕得粉碎,掷在地上,踏上一只脚,然后用剑指着郭必昌质问道:
“郭尚书,久违了,想不到我从小崇敬的将军,竟做了清兵的劝降客,你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福建人民,泉州父老吗?”
“这……这……”郭必昌生怕郑成功杀他,忙站起身站到郑芝龙身后……
圆郑芝龙大怒,他夺下郑成功的剑,喝道:“来人,给我绑了这个逆子!”
没有人敢上前。
郑芝龙就提起剑要去刺儿子,就在这时翁氏闻声哭着进来拦住丈夫,泣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哼……都是你惯的。”郑芝龙言罢,气哼哼地把剑掷在地上。
“父亲你不能投降啊!”郑成功泣道。
“给我滚!”
“父亲……”郑成功还要说。
郑芝龙怒喝左右:“还不把逆子架下去!”
左右侍卫只得上前把郑成功架出了屋。
郑芝龙回头对郭必昌说:“请坐,请坐,让你受惊了。逆子任性骄狂,唉,都是我教育不好。”
郭必昌惊魂稍定,说:“看来大公子是你归降的主要阻力,依老友看,事不宜迟,你还是尽早决定为好。博洛将军在福州之等着你呢!”
“容我再计议一下。”
“也好,那我就告辞了。”
成功来到郑鸿逵的军帐。
“少将军到。”
郑成功大步走了进去。圈
“贤,看你脸泪痕,是为劝你父亲的事吧!”郑鸿逵合上书来问道。
“叔父……”郑成功用宽袖使劲地一抹眼泪,说,“看来,我父亲投降是铁心了,怎么办?”
郑鸿逵吧嗒了几口烟后,沉思了起来……大哥究竟为什么要降清?按照他的个性是决不会向人低头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难道清军给他什么承诺了?……清人会给他什么权利吗?……唉,大哥啊,你太利欲熏心了,难免受骗啊!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清兵已破福州,泉州也危在旦夕,不下决心不行了。走,叔父与你一起去劝他。”
郑芝龙把答应投降的密信写好,交给心腹管家周继武说:
“这封信至关重要,你要亲自交给郭大人,不可大意。”
“是,老爷。”
周继武刚走,郑成功和郑鸿逵就走了进来。
“大哥。”
“父亲。”
郑芝龙见到他俩,当然知道为何而来,顿时就把脸沉了下来。
郑成功也不管父亲表情如何,就说道:“难道父亲真的要背明降清吗?”
郑芝龙把头一偏不理。
“父亲……”郑成功喊道。
郑芝龙干脆站起来要走。
郑鸿逵忙说:“大哥,我们都是你最贴心的人。一个是你的亲儿子,一个是你的亲弟弟,危急之时见人心,请大哥听我们说两句。”
郑芝龙这才坐了下来。
郑成功说:“阿爸,你手握重兵权,拥有十几万兵,千艘军船,您完全有实力和清兵对抗。孩儿绌想,闽粤之地,山高水深,易于防守,清兵纵有百万骑兵也恐难驰骋。而父亲拥有精强的水师,充足的粮草,足以号召天下,这样退清兵并不难。”
郑芝龙道:“稚子妄谈,你岂知天下时势,仙霞关乃三省天堑之隔,又有四镇雄兵,尚且不能拒敌,现在我们只是偏安一隅,安能败得了清兵?”
郑成功说:“父亲所言差矣,若不能报国复明,只会使天下英雄饮恨。父亲若能凭借福建天险,号召民众,则人心自当归向。”
郑芝龙听了大声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他们要招安我,必重视我,礼遇我;如果和他们斗,一旦失利,那时,恐怕就是摇尾求乞了,你不懂这个道理,就不要再说了。”
“父亲,你难道要葬送隆武明朝?”
郑芝龙顿足道:“逆子反了!唉,悔不当初,把你送到南京去受那些孔夫子的忠啊义啊的蛊惑。否则要是始终跟随在我身边,吾儿又何至如此!”
郑芝龙绝望地一摆手,忽地站起就要出去,郑成功扑通一声跪在前面,他拉着父亲的衣袖,泣道:“父亲,老虎不能离开山,鱼儿不能离开水。父亲啊,您怎能离开您的营地,怎能抛弃你的十万大军,千艘战船,父亲您要三思啊!”
郑鸿逵也说:“大哥,贤侄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吾兄有数十万兵将,船舶多得望不到海边,粮饷堆积如山,实力如此雄厚,又何必去投靠他人!”
“人家既是诚心待我,我也当诚心待人。”
郑成功泣道:“父亲,您这样做会留下千古骂名的。您如何对得起大明江山,如何对得起福建父老兄弟?父亲,投降变节历来都是最可耻的,父亲您醒醒吧!”
“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意志。”
郑成功焦急万分,又劝道:“父亲啊,您今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郑芝龙听了拂袖而去。
郑鸿逵叹息道:“你父亲的意思已经很难改变了,看来我们都得想想出路了。”
郑芝龙站在海边视察他的舰船,但见船舶桅杆旌旗蔽日,一面面印有郑字的战旗迎风飘扬,心里十分得意,于是对左右说:“清人就是因为我有如此实力才来巴结我。”
贴身部将洪旭唤道:“大帅,清军博洛又差人送来密信。”
郑芝龙打开见信上写着:
……两粤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欲见将军者,商地方故也。
郑芝龙阅后,面现喜色,对洪旭说:“清军封我为三省总督的印已刻好,博洛将军让我到福州去。准是去接印,你快传令部升帐议事。”
卧室里,郑芝龙兴奋地财翁氏说:“夫人,清军南下总督博洛让人给我带来了亲笔信,封我为闽、粤、台三省总督。叫我去福州受印,我准备带你去受印,因为你是大夫人。”
翁氏听了大惊,正色劝道:“夫君,你怎么可以去受降,森儿知道了会不认你这个父亲的。”
“哼,我也是为了他,他要我收复台湾,有了三省总督的印,不是更好吗?”
“夫君,中国人自古最耻辱的就是投降变节,你身为福建总督,身为五个儿子的父亲,国破家亡,你怎么可以选择投降,如是,以后如何为人将领,如何为人之父?”
郑芝龙听了大怒,猛地站了起来喝道:“给我住口!我岂要你来教训!哼,你到安平镇去住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翁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郑芝龙升帐坐在将军椅上,对两排部将说:
“众爱将们,你们跟随我郑芝龙十余年,我们之间虽非亲兄弟却胜似手足之情。如今明朝大势已去,隆武政权已不存在,我们已成孤军,现在清朝封我为三省总督。大印已做好,博洛将军催我去,我将率部去福州受印。此行,我意已决,请大家表态,如不愿随我去的,也不强行。”
郑芝龙的话说完,洪旭第一个表态:“大帅对我洪旭恩重如山,此行无论吉凶如何,我都跟定了,大帅上哪,我洪旭上哪。”
另外几个少数铁杆也说:“愿跟随大帅前往。”
大部分人低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呀,弟兄们,咱们大部分都是福建人,都是乡亲,我郑芝龙难道跟你们不是一条心?我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呀,我郑家万贯家产在福建、台湾,我能不顾吗?”
忽然,一身戎装的郑成功大步进来,高声道:“父帅,身为明朝廷将帅不鼓动部下奋起抗清,却劝他们投降,您难道不感到羞愧吗?”郑成功又转过身对诸将领说:
“诸位将领们,不能投降啊!你们都是明朝的忠将,明朝的勇士,清兵入侵,皇上遇害,当前清兵已到福州马上就要大举南下,难道你们不知道国破家亡这个道理吗?”
“住口,谁让你进来的?这是将领议会,你有什么权利说话?”
“父亲,你要降清,你一个人去,为什么要动员大将们都去?”
郑芝龙喝道:“逆子,你给我退下!否则我就要以军法处置你。”
“父亲……”郑成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泣道,“父亲,从来只有将帅鼓励兵士杀敌,父亲教导儿子忠义,未曾听说将帅动员部下投降,父亲勒令儿子投敌。父亲啊,你要留下千古罪名啊!”
郑芝龙啪地一击案,怒冲冲地站了起来,“逆子,我难道要你来教训我?来人啊!给我把这逆子推下去斩了。”
没有人出来。
“怎么,要违抗军令吗?”
还是没有人出来。
“洪旭,我命令你把逆子推出去砍了。”
洪旭走了出来,只得命两个士兵去绑郑成功。
只听一声高喊:“慢!”
大家回过头去,见是郑鸿逵气喘吁吁地赶了来,他朝郑芝龙上前一步,说:“大帅,敌人大军压境,未杀敌人先斩儿子,恐怕影响士气。再说,他还年轻,说话尚不知轻重,就念他一片忠心,免他一死,暂留兄弟军中调教,可否!”
郑芝龙长叹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摆手,怒道:
“就让他滚吧!”
郑成功被郑鸿逵带下去,他边走边喊:
“父亲,你醒醒吧,父亲,我为有你这样的父亲而羞耻。”
“父亲,你若投降敌人,我郑成功就永远也不认你这个父亲……”
郑芝龙对诸将宣布:“我已决定到福州去受三省总督印玺,尔等好生在此等我,我将很快返回,有我在,清兵就是来泉州也不会对大家怎么样的。好,就这么定了。”
站在帐外的郑鸿逵听了急急走进来问道:“大哥,您真的要去福州?”
“唔。
郑芝龙向下属摆手:“你们都去作准备吧!”
郑鸿逵又问:“大哥,你我兄弟几十年来同生共死,如今却水火不容,大哥,您是中了清军的奸计了。他们怎么会舍得把三省总督送您,他们是在骗您呀!”
郑芝龙说:“什么骗我,三省本来就是我郑芝龙的天下,谅他们不敢不给。”
“大哥,不可轻信清军呀!”
“笑话,我不信任他们,他们怎么会信任我。再说,我也只是去看看情况,他们如真给我绶印,那我很快就回来,如果是假的,我就回来跟他们干。二弟,我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
你还是去替我把那逆子管好吧。”
“大哥,兄弟只怕您是有去无回啊!”
“不要胡说,谁敢扣留我郑芝龙!”
郑芝龙说罢就走了出去。
“大哥……”郑鸿逵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郑芝龙的卧室里,颜氏在给他收拾东西,她说:“我跟你去福州受封吧!”郑芝龙心想,她不是大夫人,清军讲究大夫人,而翁子又不愿去,还劝他不能去降清,所以干脆一个也不带去,便说:“你去干什么,我去去就回来,数十万大军,千艘战船离得开我吗?”
颜氏回道:“哼,我知道你不带我去是怕翁子不高兴。”
“别乱猜想,我一个都不带去,行了吧!"
“那你去多久?”
“最多一星期,我万贯家产不顾啦!”
“K走后,谁统兵?郑鸿逵?”
郑芝龙把嘴一撇:“他?靠不住!看来他跟森儿是一条心,两人总是合伙来阻挠我降清,现在让堂弟芝魁代我管着。”
“芝魁不错,他比较听你的话。”
“非常时期,没几个铁杆不行。”
清晨,总兵府大门大开,郑芝龙将要到福州去受印。此时锣鼓无声,将士无言,五百个伴随的士兵默默地站在府内外两侧。
郑芝龙走了出来,骑上他的大黑马刚要走,就听见:
“父亲……”郑成功奔跑着过来。
郑芝龙勒住了马,但没有回头。
“父亲,您一定要走!”
郑芝龙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郑成功在马前跪下,泣道:“父亲,国难当头,你醒醒吧!”
郑芝龙把马绕开他,“驾”的一声,马大步走了过去。
“父亲……”郑成功泪流满面地高声喊着……
郑成功到了叔父郑鸿逵的军营中,郑鸿逵说:“贤侄,大帅降心已定,劝说已经无用,我现在拨两千精兵与你,你赶快南下到金门立足,我在这随机应变。这是印章。”
郑成功含泪单腿向叔父跪下接过军印,哽咽道:“侄儿谢叔父相救。”
“快快起来。”郑鸿逵扶起了侄儿,叹道:“唉,想我威震一时的郑家军,大敌当前却四分五裂了。
“叔父,还是让我率兵北上抗清吧!”
“不,森儿,我相信你的勇气。不过就凭你这点兵力去与清兵血战无异于羊人虎口,你现在只有先到金门厦门去发展,待实力强大了再收复河山不迟。”
“只好如此了。”
两人正说着,部下来报:
“郑副总兵,郑总兵令少将军立即前往福州,说有要事等他。”
“不好。”郑鸿逵心里一紧。
“叔父,难道我父要挟持我和他一起降清。”
“正是。所以,你赶快跑吧!我让马信做你的副将,这人很忠诚。”
郑鸿逵又说:“危难之际,方显英雄本色。成功,叔父看得出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将来必是郑家军的柱梁,国家的名将,叔父一定要尽一切能力支持你。”
“叔父……”郑成功听了感激地又向叔父叩拜。
“郑副总兵,少将军,马信报到。”
“马信,以后你就是少将军的忠实助手了。现任你为副将随少将军南下到金门、厦门蓄积力量,来日抗清,你一定要像辅佐我一样辅佐少将军。”
“是。马信遵命,誓死辅佐好少将军抗清复明。”
马信又向郑成功单膝叩拜道:“少将军,请受马信一拜。”
“呵,马将军,快快请起。”
“报……”
“郑副总兵,郑总兵下令,少将军再不去,格杀勿论。”
“森儿,你快启程吧!”
“是。那……母亲,尚未回去与母亲告别。
“来不及了。”
港口,郑成功南下的船队已经起锚,“夫君等等!”董琴汗涔涔地跑了来。
郑成功见了叫停行,船靠岸后,郑成功对董琴说:
“阿琴,父亲要逼我去福州跟他一起降清,我只好南下,你要照顾好母亲。”
董琴说:“我跟母亲到安平镇去,我会照顾好母亲和经儿的,你安心走吧,这包是你的换洗衣服……”董琴把包递给郑成功后掩面而泣。
“森儿……”翁子被樱儿扶着急急赶来了。
“母亲,孩儿准备南下,不能孝敬母亲了。”
“森儿,你走吧,母亲知道你胸有大志,母亲决不拦你。这是母亲给你做的背心,穿上可以防寒。
“母亲,谢谢您。”
郑鸿逵过来催道:“贤侄还不快走,你父亲的兵船追来可就走不了啦!至于你的母亲有你四叔郑芝燕保护,你就放心吧。”
郑成功忙向翁子跪下:“母亲,孩儿告别母亲……”
“你快走吧!”
郑成功三步一回头地上了船,船离岸了,他站在船栏前见母亲、妻子还在向他招手。
郑成功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他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翁氏望着儿子的船渐渐远去,泪如雨下……
“母亲,我们回去吧!”董琴说。
郑鸿逵安慰道:“嫂子不必太焦心,阿森已经长大了,看来他不是一般人,他挺得住,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快壮大起来的。
我一定会尽我的力量帮助他。’
“谢谢您,二弟。”
“一家人不必客气,唉,大哥现在是鬼迷心窍了。我也没法劝住他,走,回去吧,等大哥回来后,我们再慢慢劝他。”
“母亲,走,我们还要去安平呢。”
郑成功的几十艘战船往南而下,郑成功和副将甘晖、马信站在船栏前,望着茫茫大海,百感交集……
郑成功叹道:“马信,我堂堂明将,国难当前,不能北上抗清,却朝南而下,好不悲凉。”
马信安慰道:“少将军勿虑,南下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决心在,将军终有北上抗清之日。”
“好,马信,有你的支持,我郑成功有希望了。”
马信是跟随郑芝龙多年的将领,武艺高强,为人诚恳,个子不高,肤色黝黑,一双大眼,目光诚恳,一看就足忠厚之人。
他说:“少将军,马信看得出少将军一腔热血,尽皆忠义,马信誓死跟随少将军。
站在郑成功另一旁的甘晖长得像个书生,方面白脸,目光聪慧,他始终是郑成功的副将。这时,他也说:“少将军,甘晖也愿跟随少将军生死与共。”
“好,你们俩都是我的生死战友。”
郑芝龙只带五百士卒到达了福州。
远远就见福州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快马来报:
“总兵大人,清军统领率部下亲迎于城门外。”
郑芝龙听了眉开眼笑,忙下车步行过去。
鼓乐高奏,只听:“恭迎郑大帅驾到。”清兵南下统领博洛贝勒笑吟吟地跨步上前,双手握住郑芝龙的手说:“久仰久仰,郑大帅大名早已传至北方,今日得以拜见乃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将军抬举了,大都督统领三军如排山倒海,兵到即胜。”
“哈哈哈……”博洛大笑,他扫视了一下,不见郑成功来,脸色一沉,问道,“怎么令公子没有随驾?”
“这……噢,他母亲有病,留下侍候。”
“哦,是这样,好一个孝子嘛。”
博洛偕郑芝龙人城后,同乘一车向清军统帅大营驶去了。
大营外官兵都列在一旁欢迎郑芝龙驾到。
又是一阵鼓乐响起。
“恭请郑大帅人营。”
郑芝龙见清军如此礼遇他,心里十分高兴,感到不像人敌营,倒像是到朋友家一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晚上,博洛摆盛宴为郑芝龙接风。那些先降清的明朝官吏都应邀赴宴。
降臣大学士洪承畴走过来对郑芝龙拱手:
“欢迎大帅,现在我们都换了新主了,又将在一起共事了。”
郑芝龙不屑地望着他说:“我是来领受总督玺印的,我还要回去。”
洪承畴讨了个没趣,讪笑着说:
“噢,好好”
另一个降臣范文程也过来跟郑芝龙打招呼:“啊,郑总兵,想不到我们又走到一起了。”
郑芝龙知道这个范文程是一个自愿投降清朝的人,一个力主清军尽早入关的人。
郑芝龙在心里骂道:哼,你们这些伪君子,平时忠啊义啊的,危急时比老子还溜得快,老子不过是一介武夫,可见世人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老滑头。
细乐响起,博洛贝勒在左右的簇拥下进入宴堂。他走到主宴桌前拉住郑芝龙的手说:“诸位,本帅今晚特设宴为郑大帅接风,感谢大家光临。”
博洛用力折断箭,说:“本帅以折箭为誓,决不食言,决不亏待大帅。”
言罢,高举酒杯:“让我们举杯,为郑大帅归顺我们大清朝干杯!”博洛一饮而尽。
席间又有歌舞表演助兴。
郑芝龙心想,博洛为何不提授即一事,便问:“统帅,那授三省总督印玺之事……”
“不急,不急……”博洛只是劝酒,却绝口不提授印玺事,郑芝龙暗暗叫苦。
晚上,正当郑芝龙在屋里焦躁心急之时,清兵便派人送来美女。只要被那些美女缠住,郑芝龙就忘乎所以了。
接连三天的酒肉美色,郑芝龙虽然有点乐不思蜀,但心里还是很着急,想问博洛授印一事,但博洛却推托事忙,拒而不见,倒是洪承畴又来了。
“郑大帅,我看你来了。”
“噢,老乡,你在这里混得不错吧!”郑芝龙带刺地问。
“哎,以后在清朝里混得最不错的,当首推郑大帅,我不过是区区小人,无足挂齿,无足挂齿。郑大帅,听说您很心焦授印玺一事。”
“博洛统帅的信上写得很清楚,请我到福州来受印,为何失信?”
洪承畴讪笑道:“三省总督的授印,是一件大事。博洛让我转告您,他不会失信,而且正在作准备。大帅就安心等几天吧!”
郑芝龙默不作声。
“怎么样,招待得还好吧!”
郑芝龙怒道:“本帅有万贯家产,岂在乎这个。我也请你转告博洛,请他尽快履约。”
“好的好的,你安心等着,兄弟一定照实转告。”
洪承畴又说:“不过……博洛统领对您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请大帅给贵长公子写信,让他速到福州,与大帅一块受封。统领说了,也要给贵长公子封将。”
洪承畴见郑芝龙不说话,就唤道:
“笔墨侍候。”
郑芝龙满以为儿子也要与他一起被册封,就坐下写了起来。
劝降书写好,洪承畴把信揣在怀中,说了声:“大帅等着吧,贵公子一到,博洛就会给您授印的。”便忙不迭地走了。
晚上,郑芝龙搂着美女睡到半夜忽然被叫醒,侍卫说:“郑大帅,快起来,拔营出发了。”
“上哪去?”
“不口道。”
“不走。”
侍卫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洪承畴来了:“大帅,怎么不走?大喜事呀!”
“走哪去?喜从何来?”
“啊呀,大帅呀,上北京去呀!大清皇上要召见您,还要给您封爵呢!”
“我不想去,把博洛叫来,为什么不授我三省印玺,他守信用吗?”
“博洛统军和您一块上北京去,他已先走一步了。”
啊!上当了。
“我不去!”郑芝龙喊道。
“我的五百卫士呢!”郑芝龙怒吼。
一个清兵将领进未说:“郑大帅,快走吧,你的五百卫士已经安插到各营去了,,他们也护卫你上北京。”
天哪,我的兵马被他们化整为零了。
那清将一使眼色,四个清兵便上来半推半扶地把郑芝龙架上了马车。马车飞一般地向北驰去。前前后后马鸣萧萧,看得出整个清兵拔营北上了。
郑芝龙心想,上当了,完了,成笼中之鸟啦……
唉!悔不当初,不听儿子的话,现在成了离开了水的鱼,离了山的虎了,任人摆布了。
不过,此刻的郑芝龙还没有完全绝望,还存有一丝希望,他在想说不定到北京见了皇帝会有转机,毕竟我郑芝龙还有十多万人马,近千艘战船,就凭这一实力就是清朝不封我官职,又奈我何!想到这,郑芝龙的眉头舒了舒,就靠在车壁上洪旭因为拒绝剃发收编被投在牢中。
他躺在草垫上,心想,这一次大帅是上了清军的当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得想办法逃出去……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忽然,门开了,进来两个清兵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就往外押去……
“干什么?要把我带到哪去?”洪旭问。
“干什么?剃发。”
“不剃,凭什么要我剃发。”
“你们五百兵士都收编为清军了,所以你必须剃发。”
洪旭急得忙问:“我们的郑总兵呢?”
“他呀,上北京享福去了,半夜就走了。”
“啊!”
“快!”清兵骂道,“剃完头,还要赶路呢。”说完,一个清兵拿着剃头刀就走了过来。
洪旭就装着坐下来让他们剃头,然后趁他们不留意,飞起一脚踢翻两个清兵就逃跑了。
他逃到泉州听说郑总兵降清已到北京,郑成功率部南下,就乘了一只渔船向南追了下去……
大海茫茫,一支舰队正向南急急驶去……这是郑成功率叔父郑鸿逵拨给的两千精兵十几艘战船正往金门驶去。
郑成功和甘晖、马信站在船上凝望着远方,郑成功在想,父亲啊,我一向崇敬的父亲,我们父子俩从来都是心连心的,这一次为何势如冰炭……莫非是孩儿错了?……不,父亲,孩儿是对的,是您错了。您为什么这么信任清军,他们会给您三省总督印吗?父亲,恁受骗了。正想着只见后面赶上来了一只渔船,郑成功一惊,以为是父亲派人追来了,正准备迎击,只听“少将军,是我,洪旭,投奔您来了。”
郑成功忙令,让船靠近。
“少将军,洪旭明白过来了,少将军是真正抗清复明的,所以末将愿与你一起战斗。”洪旭说着向郑成功跪拜下去。
郑成功激动地双手扶起了洪旭,“洪将军,谢谢你的加入,这样我们的力量就更大了。”
郑成功说:“金门是郑鸿逵叔父的基地,他已授给了我兵印,让我进驻金门,以金门暂作抗清基地。”
“好,有少将军的统帅,郑家军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郑成功率兵船到达金门,扎营下来,他接着又到南澳(今广东与福建交界处)去招兵聚义,建立抗清队伍。
这天早上,郑成功和甘晖、洪旭、马信站在海滩上,凝望着茫茫大海。
郑成功说:“金门虽小,却海阔天空,我们完全可以在此聚蓄力量,壮大自己,建立抗清队伍。昔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于雪耻复国,难当我们不能吗?”
洪旭说:“大将军说得是,金门虽小,却四面临海,可守可攻,暂时在这里蓄养力量,不日郑家军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抗清复明。”
马信也说:“大将军所言极是,金门完全可以作为抗清聚义之地,金门是训练水师之地,也是对外贸易之乡,清军绝不了我们的路。”
甘晖说:“反正我心里清楚少将军是真正抗清的,今生今世跟随少将军跟定了,少将军上哪儿,我就上哪儿。”郑成功感激地看着甘晖。
郑成功听了他们的话,脸上泛起了自从父亲投降后少有的红晕,眼睛也开始闪光……
忽然,侍从来报:“少将军,郑大帅确已率部随清军到北京了。”
“啊,吾父真的投降去了……羞耻啊!”郑成功捶胸顿足,大哭不止。
马信忙劝道:“少将军,人各有志,纵然父子也不例外,少将军要保重才是。”
接着侍从又报:“少将军,这是郑总兵给您的信。”
郑成功拆开见信上写着:
为父知你已南下,接信后速拨转船头,随父到福州。切切父郑芝龙。
郑成功气得把信撕了扔到大海里随波而去,然后大步回到营篷里,提笔写道:
从来,父教子以忠,未闻教子投降变节,今吾父不听儿言,今后倘有不测,儿只有戴孝祭奠了。
写好后,郑成功差来人送去交给郑芝龙。
不久,又有人追送来了父亲的信,要郑成功速到北京与父亲一起受皇上封赐。郑成功气得把信撕了,掷在地上,还用脚跺了两下,提笔写道:
“……背主求生,不顾大叉,不念宗祠,投身虎口,是何行为?请父三思,要儿背义投降,断不可为!”写罢,把信扔给来人,便背过身去,来人只得捡起信,回复去了。
从此,郑成功建师金门,扎营筑寨,日夜操练不敢松怠。
九 晴天霹雳郑成功刚刚南下,清兵就进了家园,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郑成功的老家安平镇的住宅内,天尚未亮,翁氏就被一阵置冒嘈杂的马蹄声惊醒’接着侍女樱儿在门外边敲门边喊:
“太夫人,不好了,清兵人城了,快起来。”
翁氏忙穿好衣服开门出来,这时,又一家人来报:
“太夫人,郑四爷在海边等您,让您快去。”
翁氏镇静异常地说:“你们保护着董夫人、小公子快从后氆园门逃走吧,这里由我来应付。”
董氏抱着经儿哭着说:“母亲,要逃一起逃,要死就死在一起,怎能让您一人留下。”
蓟樱儿也哭着跪了下来:“夫人,您不走,樱儿也不走。”
这时,府门已经听到了清兵的敲门及呐喊声。
翁氏脸色铁青地抽出剑说:“这是少将军给我留下的,你们谁要是再不走,我就砍了谁。……快走。”
“母亲……”董氏跪了下来,“母亲,儿媳岂忍心让您留下。”
翁氏喝道:“还不快走,你抱着的是郑家的后代呀!”
翁氏又对阿壮及樱儿厉声说:“你们还不保护董夫人快走。”
说罢,就整了整衣服朝正堂走去。
这时,大门外的喊声更剧烈了,只听见“撞不开,就用炮轰”。
董氏无奈,只得抱着经儿跟樱儿及家人往后园奔去。
她们刚走,清兵就冲进了厅堂,为首的清将见了仪态万方的翁氏立在楼台上,问旁边的人:“她是谁?”
“郑芝龙的大夫人。”
“啊!郑芝龙的大夫人?久仰久仰……你儿子郑成功呢?”
“抗清复明去了。
“他的家属呢?”
“一起走了。”
“走了?”
“对,和她丈夫一起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丈夫郑芝龙到福州享福去?”
“我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要看家。因为我怕强盗。”
“哼!郑成功,我要羞辱你!弟兄们,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啦,给我上哪!”
清兵们怪叫着,淫笑着挤挤攘攘朝楼台上奔去。
“啊,好美啊!归我的。”
“我的。”
等他们奔到楼台上,翁氏已跳楼而亡,鲜血从她的头上流洒在地上……
清兵退走,家人回来后把翁氏的尸体抬进屋里,一面去给郑成功报信。
这天,郑成功和副将甘晖、洪旭、马信乘舰在海上巡逻,忽见不远处来了一只船,靠岸后,守兵带来了一个人。
原来是阿壮,他满头大汗地跑了来。
“出什么事了,快说。”
“不好了,国姓爷……”阿壮气喘吁吁她说。
“清兵……突……突然偷袭安平,太夫人、太夫人……”
“我母亲怎么啦,快说。”郑成功的脸已变得煞白。
“太夫人死……自尽了。”
“啊!”郑成功听了如晴天霹雳,如五雷轰顶,如天塌地陷,他晕了过去。
“国姓爷、国姓爷……”甘晖忙扶住了他。
郑成功立即率战舰奔赴家乡,他让马信、洪旭留下驻守,自己带了甘晖率五艘战船连夜到了安平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兵扫荡后的狼藉……商店关门,到处是残垣断壁,血迹斑斑,尸横遍地……
碰见的人泣道:“国姓爷,你终于回来了,万恶的清兵血洗了安平,也血洗了你的家,你的母亲……”
“我知道了。”
到了总兵府,只见巍峨的府门已被炸塌,老家人哭着说:
“少将军,您回来了,府上已被清兵洗劫一空,太夫人已……已跳楼台身亡。灵堂设在正厅里。”
郑成功忙进了厅堂,只见母亲的棺木放在正中,后壁下的灵桌上点着灵灯。郑成功悲痛地大叫一声:“母亲,儿来晚了……”便扑到棺木上大哭不止。
郑成功又叫“打开棺木”。
家人们忙掀开棺盖,郑成功又抱住母亲的头,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少将军,壮志未酬,您要保重啊!”甘晖劝道。
“少将军,人死灯灭,哭也无用,贵体要紧啊!”马信泣道。
大家都哭着劝他。
晚上,郑成功身着重孝,在母亲的棺柩旁守灵。
“母亲啊,是孩儿没有照顾好您,可是父亲要逼迫我去投降,孩儿只好连夜奔往南海,未及照顾母亲才留下了今天的遗恨……”
阿壮端了碗粥来:“少将军,喝点粥吧,您已经一整天没吃了。”
郑成功接过喝了几口,把碗递给他。
“再喝点。”
郑成功摇了摇头,他默默地站着,心里默默地念道:
母亲啊,童年时代,您教我做人、教我读书、教我习武、教我弹琴……
母亲,您天天带着我坐在海滩边我出生的那块石上,弹着琴望着海,您说一定要带我到台湾找阿爸……
母亲,儿万万没有想到,父亲成了叛明投清的人,母亲啊,父亲对不起您啊!
想到这儿,泪流满面的郏成功抬起头对阿壮说:“去把我母亲房里的琴抱来。”
郑成功在灵堂抚琴,悲怆激昂的琴声陪伴着母亲亡灵直到天亮。
这天上午天阴沉沉的,暗得有些惨淡,安平港口,笼罩着悲哀……海上停着的五艘战船都挂着白幡,中间的大战船上放着铺满鲜花的竹担架上面放着郑成功母亲的遗体,上面盖着鲜花和战旗,郑成功和他的部将们全都身着素缟肃立着。
海滩上站满了从各处赶来送葬的乡亲们。
时辰到时,哀乐响起,战船上发炮四十五响,表明郑成功母亲遇害时年仅四十五岁。
郑成功跪在母亲的遗体旁拄剑泣道:“母亲,您是被清兵害死的,孩儿誓死为母亲报仇!”然后接过三炷香向母亲跪拜,说:“母亲您从海上来,孩儿还送您回海上去,母亲走好……”
言罢又大哭不止,然后又哭着掀开母亲的盖布亲吻了母亲的额头,这才狠了狠心说:
“海葬。”
于是哀乐又起,正当战士们要把翁氏的担架抬到插着白帆的小舟上时,忽然听见:
“国姓爷,等一等。”
大家转过头见从海上驶来了一只战艇。
郑成功就说:“等一等。”
战艇靠近了,船杆前面站着郑芝燕、郑鸿逵和董氏、樱儿等人。只听郑芝燕喊:
“少将军,我们赶来参加太夫人的葬礼。”
他们上了祭船后,郑芝燕难过地说:“森儿,我没有保护好太夫人,对不起。”
“对不起母亲的不是你,是清兵,我郑成功今生与清兵势不两立。”
郑芝燕说:“太夫人虽然是日本人,但她是中国的媳妇,她爱中国,一直渴望回到丈夫和儿子身边。我去接她的时候,她高兴极了,没想到才回到中国不久就被害了。这次她临危不惧,誓要与安平共存亡,她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郑鸿逵也说:“太夫人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她反对你父亲投降清兵,支持你抗清复明,鼓励你收复台湾。这次清兵闯入,她又为了保护你的妻儿挺身而出,才遭了大难,她永远圣洁,我们兄弟很敬重她,所以赶来祭奠。”
“谢谢两位叔父。”
于是郑芝燕、郑鸿逵都持香对大嫂翁氏叩拜。
翁氏从日本归国时带来的贴身侍女樱儿及杏儿扶着董琴,牵着经儿也上到了祭船上。
“母亲……”董琴牵着五岁的经儿哭倒在翁氏的遗体旁。
“母亲,你是为了我们呀,母亲啊。”
樱儿也哭道:“夫人啊,你死得太惨了。夫人啊,你天天盼望归国,没想刭刚回来不久就遭此大难。夫人啊,你平时待我如姐妹,樱儿也要跟你一块走啊……”
“海葬。”郑成功喊道。
郑成功和董氏母子、樱儿都跪了下去。
忽然扑通一声,“有人跳海!”郑成功一看是樱儿,忙叫:
“把她救上来!”
于是几个水手几乎同时跳下了海。
樱儿被救上来了,但已经断了气。
郑成功感动得大哭起来,他对樱儿行了三鞠躬说:“樱儿姐姐,你对母亲如此忠厚,我郑成功拜你为亲姐姐。现在我要在我母亲的亡灵前对您举行叩拜仪式!”
于是郑成功吩咐炮响三次,然后对樱儿的遗体跪拜下去,泣道:“樱儿姐姐的亡灵在上,请接受弟弟一拜,愿姐姐和母亲的亡灵早日升天,弟弟成功永远怀念你们。”
在旁的人都感动得哭了起来。
拜毕,郑成功吩咐:“将樱儿和我母亲一起海葬。”
部将们把翁氏和樱儿的遗体放到一只插着白帆的舟上,然后在礼炮声中,砍断了绳索,小舟便向大海深处漂去……
郑成功和将士们都哭着跪在舰船上送行……
十 背父救国站在“背父救国”的旗帜下,郑成功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不抗清复明,中兴中国,死不瞑目……
郑成功率部到达了金门后,他一边募捐招兵,一边操练水军,现在他的部队已达几千人。
这天,郑成功和甘晖、马信、洪旭等站在船上指挥水师操练。
郑成功望着北方海面叹道:“唉,隆武皇帝不知现在何处?”
马信说:“听说福州被清兵攻破时,熊伟将军护卫着他向西撤走了。”
正说着,下属来报:
“少将军,有一人自称是隆武帝的卫士前来求见。”
“啊,快请。”
那人进来即扑通一声跪在郑成功足下痛哭:“我是陆昆享呀。”
“啊,你不是隆武帝的锦衣卫吗?皇上呢?”
“隆武帝已经……已经被清军杀害了。”
“啊!皇上被杀害了,苍天哪……”郑成功听了悲痛万分。
“你快把详情说来。”
“仙霞关失守后,清兵进入福州,熊伟将军率最后的五百人护驾外逃,不想刚到汀州就被清兵追上了,熊伟将军战死,周之藩被杀。我们护卫着皇上逃到赵家塘,皇上就被清兵抓走了……后来,皇上绝食三天,坚决拒绝给国姓爷写劝降书,就被……就被斩杀于汀州街市。我是在乱中逃出来的。”
郑成功听了伏地恸哭,以头撞地额角渗出了血,在场的人无不伤感落泪。
郑成功把手中的剑折断,对天跪下:
“苍天啊,郑成功折剑对天起誓,一定要消灭清军,为皇上报仇雪恨。”
原来,清兵占领福州后,隆武帝一行仓皇出逃。这天傍晚,来到汀州,汀州府吏早已逃走,守门的老吏见皇帝逃难而来,问:“皇上吃饭没有?”
“三天没吃饭了。
守门老吏把他们引进堂内,说:“皇上您请歇会儿,我去烧点开水,给您弄点吃的来。”
隆武帝在椅上坐了下来,曾皇后、沈嫔、陈嫔立侍一旁。
他面色抑郁,神情悲痛,对跟随而来的十几个重臣说:“想我朱聿键乃大明皇室血脉,承帝位后,本想举复明大业赶走清夷,不料却落到如此地步。恨只恨我错信任了人,他把我们出卖了,事到如今,大家还有何良策?”
大臣们都一个个愤愤地责骂郑芝龙这个海盗,这个投机商人,这个势利小人。
老患臣周之藩骂道:“早就料到郑芝龙不可靠。”
隆武帝叹道:“此刻骂他也无用,还是想想如何摆脱清兵的追击才是上策。”
将军熊伟说:“皇上不必焦心,微臣所率护驾的兵卒虽然不过五百人,但个个都效忠大明,我等拼死也要保护皇上。”
隆武帝感动得垂下泪来……
汀州公差端了两碗煮好的汤圆来,说:
“陛下和皇后请先充充饥。”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报”的喊声,探马飞报:
“报陛下,清兵已到镇门。”
“啊!”隆武帝站了起来。
熊伟说:“我断后,皇上快走。’
周之藩高声说:“皇上,快,老臣保护您。”
隆武帝刚走,清兵就已进入府堂。
清军统领阿济格尼堪找不见隆武帝,就一把抓住老府吏审问,老府吏说:“不曾见到。”
“不曾见到?”
清军另一统领杜尔德忽然看见桌子上摆着两碗汤圆,用手摸了摸见汤圆还有热气,便说:“贼王所逃未远。”就一手抓住老府吏的衣领问:
“说,那贼逃往何处?”
“我……我实在不知。”
“哼,那就滚到一边去吧!”然后一剑刺死了老吏,喊道:
“给我追!”
隆武帝一行慌慌张张逃到赵家塘,清兵就已追到,熊伟指挥五百士卒与几千清兵激战,最后熊伟战死,五百士卒也全部被杀,隆武帝及随从束手被擒。
当清兵追到隆武帝面前时,白发苍苍的文臣周之藩拔出剑来,用身体挡住隆武帝,被杜尔德一剑砍下头来。
“周爱卿……”隆武帝几乎晕了过去……
隆武帝怒骂:“你们这些强盗!”
杜尔德轻蔑地一笑:“你这个伪皇帝。”
“带走。”
隆武帝在牢中已绝食三天。这天,牢房打开了,清军征南大将军博洛来到狱中,对奄奄一息的隆武帝说:“听着,伪明皇帝,只要你肯下诏让郑成功降我清军,我就免你一死。”
隆武帝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厌恶地闭眼把头转过一边去。
“哼,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顽固,我们大将军问你话呢!”
杜尔德把他的头扭转过来。
“回答呀,你到底写不写?”
隆武帝睁开眼睛怒视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郑成功是我隆武明王朝的忠臣,我岂能辱他的名节。要杀要砍请便。”
“好,我成全你。斩首街市。”博洛喝道。
被押在牢车里的隆武皇帝,头发披散着,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傲视着,他的牢车后面押着皇后、两个嫔姐及他的老母,他们被押到街心,人们挤了上来,清兵监斩官怕有人劫刑场,便不等时间到就高呼:
“行刑!”
于是刽子手的大刀便把他们的头一个个砍了下来,人们惊叫着往后退……
被斩杀了的隆武皇帝及老母、后妃,暴尸街头,后来老百姓在夜里偷偷将他们的尸首掩埋于当地。
这天,郑鸿逵带着一个军人来到海边登上战舰,看郑成功操练水兵。
郑鸿逵说:“他叫周全斌,是我部下的将领。他勇敢善战,愿归随你,支持你抗清。”
周全斌向郑成功单腿下跪,施礼道:“末将周全斌愿听命大清军。”
郑成功扶起这个个儿不高,却很剽悍的年轻将军,说:“欢迎你,太欢迎了。”
郑鸿逵见郑成功非常能干,又很有气节,心想,郑家军就靠他了,抗清复明也只有他了,便决心支持他。
郑鸿逵说:“贤侄,国破家亡,我知道你心存大志。现在你的兵力虽然增加了,但只有南澳和金门是不行的,必须要扩大根据地。”
郑成功听了尊敬地问:“侄儿也有这样的打算,请叔父赐教良策。”
“统一郑家军,夺取厦门。”
“叔父,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只是郑联和郑彩两兄弟在厦门盘踞多年,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就先联合,后斗争。”
郑成功非常感激地说:“谢叔父指点。”
郑成功就派人到厦门送书信给郑联、郑彩。
郑联接到郑成功的书信,就邀哥哥郑彩过来商议。
三杯酒下肚后,郑联说道:“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郑成功是想吞掉我们。”
郑彩叹道:“吞掉也好,联合也好,依为兄看清夷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家族兄弟之间还是联合为上。”
“阿兄,你好糊涂,那郑成功年纪虽轻,可不是一般人,我们要是与他合并那就得听他的。”
郑彩说:“只要他真能抗清复明,那我愿听他的,否则我们都得被清人杀了。”
“阿兄,我可不这么看,我与其被郑成功吃了,不如让清军吃掉。”
“阿联,莫非你要投降清人?”
“他父亲能投降,我就不能投降?”
“你呀,要投降你自己投降去,我是不会去投降的。”
郑彩起身说:“我醉了,我走了。”
“送客!”郑联生气地吼道。
郑成功到管财银的堂叔父郑泰家拜访郑泰:“叔父,我父亲的财银在您这儿还有多少?”
郑泰说:“贤侄,你父亲坐吃山空,现在已经没右多少了,恐怕维持不了几天啦。”
郑成功的浓眉又紧皱了起来……
晚饭后,郑成功进内室对董琴说:“阿琴,现在军需银钱困难,看看我们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
董夫人听了毫不犹豫地把金耳环、金项链及玉镯、玉簪都取了下来说:“给,先把这些拿去,一会儿我再翻箱子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郑成功感动得一把将董琴拥到怀里说:“等抗清复明成功了,我会给你更值钱的首饰。”
董琴微笑着点了点头,郑成功动情地紧紧拥抱了她……
这天,郑成功和参谋陈永华在船上看水师操练。陈永华是跟甘晖一起跟随郑成功的部将,是最能给郑成功出谋划策的人,郑成功亲切地称他陈诸葛。他清瘦的脸上,眼睛显得很大,此刻他正在沉思着,琢磨着刚刚郑成功跟他商量如何壮大队伍的问题。
他说:“少将军,依我看对厦门郑彩兄弟要智取。因为我们的实力不如他们。”
“我也这样想。”两人正说着,侍卫过来呈上书信一封,郑成功拆开见是父亲写来的劝降信。
郑成功气得捶胸顿足,他把信撕碎了,扔到大海里,他看着碎纸随波浮去,便仰头对苍天叹道:
“郑总兵,郑成功从此没有你这个父亲。”
今天郑成功的中军帐里,又有一批将领来投奔郑成功,他们是施郎及其兄弟,郑成功的抗清队伍不断壮大。
他们正在兴奋地谈着,下属来报:
“大将军,抓到一个给清军送信的人。”
“带上来。”
郑成功看了从他身上搜出的信,是厦门的堂兄郑联写给泉州清军总兵马得功的归降信,郑成功看了大怒,骂道:“郑家净出龟孙子!”
郑成功对陈永华说:“诸葛,机会来了。”两人相视而笑。
郑成功召集高级将领开军事会议,商议如何夺取厦门。
其中有马信、洪旭、甘晖、黄廷、陈永华、周全斌等。
郑成功说:“我们现在军事力量虽然不断壮大,但只有弹丸之地,所以厦门必须夺取。原打算跟郑联、郑彩联合,但我给他们送去的书信,他们非但不予理睬,反而打算降清。今天抓到的送信人,已证实他们准备降清,就是说跟他们联合已无望,只有强取了,大家说说,有何良策。”
众将领都表示赞同,马信说:“大将军说得是,郑联拒绝跟我们联合,反去投降清军,我们只有消灭他了。”
甘晖也表态:“我赞同。不把厦门拿下,只靠金门,地盘太小,难以抗清复明,所以夺取厦门势在必行。”
洪旭也说:“大家说得对,我也拥护大将军的意见,的确,不是我们不讲情义,郑联要降清,那我们就只有出此下策了。”
郑成功眼里闪着光,频频点着头,然后问陈永华:“永华,你是参谋,你的主意呢?”
陈永华是郑成功部属内最有智谋的人,他喜欢沉思,他的一双眼睛十分深邃,此时他正在思考……听见郑成功唤他,忙说:
“我当然赞同大将军及大家的意见,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要与郑联兄弟硬拼还不行,我们只有智取。”
于是善出谋略的陈永华献出了一条计谋,大家听了都拍手叫好。
郑成功说:“好,我们夺取厦门,扩大根据地的决策,就这样定了,大家分头准备吧。”
永历四年(1650)中秋之夜,趁郑彩出兵在外,厦门只有郑联独守时,郑成功兵分三路,自己率五百兵分乘四艘巨舰,悄悄开到厦门附近的鼓浪屿;另一路兵将则化装成商人,乘商船停泊到厦门港;第三路则乘伪装的商船,悄悄靠近港口附近的岛屿躲避起来待命。
郑成功趁厦门郑联正在过中秋节饮酒作乐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住了厦门。然后派人给郑联送去一千石粮食,并说,郑成功来和他商议事情。正缺粮的郑联很是高兴,不知是计,问郑成功来了多少船。下属说只来了一只水船,带了十多个随从。于是郑联就在厦门岛的高石岩别墅宴请郑成功。酒过三巡,郑成功还想最后一次争取他,就正色道:
“郑联兄,如今国破山河碎,郑氏军队就剩你我及叔父郑鸿逵了。我们如果能联合起来,以厦门、金门为根据地,就能抗清复明,否则都要被清军灭掉,郑联兄以为如何?”
郑联一听,要以厦门为根据地,知道郑成功要吞并他,就搪塞着说:“等吾兄郑彩回来后商议再定。”
郑成功说:“大敌当前,国破山河碎,愿联合抗清的,都是兄弟,背亲投敌的就是敌人,希望郑联兄明择。”
郑联说:“当然是与贤弟联合抗清。”
郑成功:“我郑成功明人不做暗事,你若真心,我们还是兄弟;你若投敌,就莫怪我郑成功不讲人情。”
郑联说:“我是郑氏家族的人,我怎么会投敌呢!”
郑成功说:“那好,联兄既是愿意跟我们一起抗清,那我们就商议一下联合的事。”
郑联心想,果然是要吞并我,那就让你郑成功尝尝我郑联的厉害,哼,这是在我的地盘里,你逞什么能!现在是除掉郑成功的最好时候,便向左右使眼色,立时便跑进一帮人,拿刀对准了郑成功。
郑成功毫无畏惧,说:“郑联将军,你估计错了,我虽然只带来十多个人,但厦门岛已经被我包围了,你只有联合抗清一条路,否则你就是杀了我,你也跪不出去。”
郑联忽然冷笑道:“堂弟,你包围了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根本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也长不了。”
郑成功说:“无耻变节小人,你的阴谋实现不了,你给清贼马得功送信的人和信我们都已抓获,带人!”郑成功高喊一声。
郑联派去送信的人,被推了上前,郑联惊得张大了嘴巴……
郑成功把缴获的密信掷给郑联,怒道:
“郑联将军,你身为明将,又是郑氏宗族的人,竟在国破家亡之际,勾引清兵出卖自己的人。你这小人,你还有脸面对郑氏家族的列祖列宗吗?”
这时郑联的下属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将军,不好了,郑成功的舰队已经登上岛了,我们被包围了。”
郑联啊的一声:“给我杀了郑成功!”
郑成功的人马已经冲了进来,把刀剑对准了郑联的人。
郑成功转过头对宴席上郑联的众将领说:“弟兄们,郑联想投降清军,勾结泉州总兵马得功,想杀我们自己的人,大家说该怎么办?”
郑成功的话刚落地,立即站出两个年轻将领把刀架在郑联的脖子上,说:“国姓爷大将军,我们早就想投奔你共同抗清复明。”
众将领纷纷表态:
“郑联勾结清贼该杀,我们愿投奔国姓爷共同抗清。”
“国姓爷,我的亲人在泉州被清兵杀了,我愿跟随大将军抗清报仇。”
“国破山河碎,郑联不但不抗清,每日花天酒地,我们早就不愿跟他干了。我也愿意跟国姓爷抗清。”
“我愿意。郑联死活该!谁让他勾结清军。”
“也愿意。”
郑联的大部分部属都投到了郑成功这一边,愿加入郑成功的抗清队伍。
郑联怒视着他的部下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说着就去抽剑,结果被两个年轻将领砍下了头。
郑成功对郑联的将士们说:“弟兄们,清军占领了我们的家园,国破家亡,我们才被逼到这儿。本想诚心联合郑联,结成抗清队伍,收复我们的家园,不想他却做了暗地里勾结清兵想除掉我们的勾当。现在,郑联已经死了,我郑成功不强迫你们,愿意抗清复明的就跟我,不愿意的,发给你们饷银,你们可以回家。”
“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我们愿跟随国姓爷。”
“愿跟随国姓爷抗清复明。”
“好。我欢迎诸位。”
郑成功又给郑彩送去了信,郑彩收到信后就回到厦门,他把自己的将领集合起来,带到郑成功营帐外,说:“请禀报大将军,就说郑彩已率兵归顺大将军。”
郑成功忙出帐迎接,郑彩对郑成功说:“我兄弟死了,是他自找的,我早就劝说他和大将军联合抗清,他不肯,反倒去勾结清兵,这也是对他应有的惩罚。我愿把我的兵船全部交给你,以表示我抗清复明的忠心。"
郑成功听了握住郑彩的手说:“彩兄如此深明大义,我郑成功太受感动了。说明我们郑氏仍然有维护郑家军名节的人,我郑成功将终生对兄长礼遇厚待,我也决不辜负兄长的重托,不抗清复明死不瞑目。”
郑成功的队伍又扩大了,并且进驻了厦门岛。
这天,郑成功站在厦门岛鼓浪屿看着合并后的兵舰,激动地对左右将领说: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抗清复明有希望了。”
厦门海岸,艳阳高照,在一个不高的海崖峡下海水绕崖冲起激流,水下暗礁藏伏,是练舟舵的险地。
海崖上筑起一点将台,台上插着军旗,中央拉着横幅,前面写着“抗清复明”四个大字,另一横幅上写“背父救国”。白底黑字,十分醒目,远远地就可以看见。
台上正中坐着郑成功,两边分立着甘晖、马信、洪旭、陈永华、黄廷及施郎等。
崖下激流滩两侧,呈八字排开两列战船,上面站着兵士,他们在为海上比武募兵点将呐喊助威。左侧战船的统领是甘晖,右侧战船的统领是马信。
鼓乐奏后,郑成功站了起来,高喊:
“将士们,乡亲们,弟兄们,我郑成功背父救国,抗清复明,特举行海上比武招募点将。我们要建立一支战无不胜的能水固陆两战的水师,既要能抗清复明,又要能收复台湾。这次比武凡夺冠的,都将当场封任。现在先进行海上比武,再进行陆上选拔。”
郑成功又环顾了一下两侧的船舰,然后高喊:
“海上比武招募点将开始。”
鼓乐响起,只见从四面八方驶入八只小艇,每只艇上有一名武士,他们比的是舟舵技能,八只船在海崖下拼命冲浪,都很勇猛。
比武正激烈时,忽见一只小艇,在激浪中做着各种小艇滚翻动作,舵手衣服湿透,头扎旗巾,他以海豹般的勇猛,鲸鱼样的威力,像闪电一样的速度与风浪搏斗,让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比完,郑成功对左右说:“带那壮士上来。”
“是。”
不一会儿,那壮士登上了海岸,立在点将招募台前。
郑成功见他身体敦厚壮实,面相忠厚,十分喜爱,便问:
“壮士船舵十分娴熟,我们水师最需要你这样的人,请问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回将军,在下朱尧,奥地海山镇人,一介渔夫,自少好打抱不平。所以屡遭衙门算计,曾被逼于鲤鱼山筑寨,聚士抗清……”
“啊!你就是朱尧,那个鲤鱼山筑寨抗清的朱尧。”
“正是。”
“久仰、久仰。”郑成功走下台,来到朱尧面前。
“听说你曾被清兵围剿?”
“是的,我躲到一个山洞里才逃出虎口。可是,山寨被毁,我的弟兄们也被杀了,我是连夜泅水到此,幸遇贵军比武招募,于是就鲁莽闯阵。”
“噢,是这样。”
朱尧扑通跪了下去:“国姓爷,我总算找到你们了。我一直仰慕郑家军,仰慕少将军,我也收到了您送来的信,我要与你们一起抗清,一起收复台湾。”
“好,我们欢迎你。”
郑成功又指着甘晖、马信、洪旭、陈永华、黄廷向朱尧介绍,然后高声宣布:
“众将士们,这位壮士就是鲤鱼山寨起义领袖朱尧,我们大家欢迎他来投奔。”
“欢迎朱壮士入盟!”将士们举旗高呼。
海崖上下喊声震天。
郑成功激动得满面通红,心想:救国有希望了。
郑成功来到叔父郑泰家,郑泰说:“大将军,支撑不了多久啦,你要想办法啊!”
郑成功反问道:“叔父有何敛财的办法吗?”
“我有什么?我不过是管管账而已。”
郑成功走后,郑泰夫人说:“你把账交给他吧!”
“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