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认识她,那又怎么?”
“你能告诉我她的生日么?或者爱好什么的。”
徐晴冷冷觑她一眼,“我跟捷捷关系更好,还是跟你?我认识她时间长,还是认识你?”
男生不解其意,老实回答:“自然是你跟她的关系更好。我跟她都不认识。”
“既如此,那我为什么要把她的喜恶告诉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说完这话,徐晴一下把头转过去,继续听课去了;余下几名男生膛目结舌的愣在那里。徐晴看一眼黑板,一道数列不等式的证明题已经讲了一半,她一拍脑门,赶紧抓起笔匆忙的记下来。
听到后面的偶尔传来的低语声,徐晴颇觉满意,以为他们再也不敢打扰自己。可刚笔记刚抄到一半,徐晴又感觉到后面男生用笔再次捅着自己的后背。
徐晴侧头:“还想怎么?”
此时说话的是另一名男生,一脸实事求是的样子,“如果你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好处……”正说着,看到徐晴嘴角的讥笑,声音顿时没了。
徐晴冷笑着转身。
当再一次类似的事件发生时,徐晴举起了手。老师笑眯眯的叫徐晴的名字,以为她跟以往一样,有什么新的见解看法,和颜悦色的问:“徐晴,关于这道题,你有更好的办法?”
培训班上的同学都刷刷转头看着徐晴。偌大教室稀稀拉拉的坐了二十来人,说话时回音比别的教室更大,徐晴故意扬高了声音,让同学们能听的更清楚:“不是题目的问题。老师。我后座的几名男生总是在上课时窃窃私语,让我不能安静听课。所以,我想申请换位子,可以么?”
老师一向偏爱徐晴,审视的看着那几个男生,一扶眼镜,教鞭向教室后的空位一指,“你们几个,到后面坐去!”
全班都笑起来。几人恨恨的瞪着徐晴一眼,收拾起书包坐到了后面。下课后,徐晴趁收拾桌子上纸笔时偷眼看到他们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徐晴本以为他们还会找自己的麻烦,可他们却没动,只是在原位,头与头碰在一起悄声嘀咕罢了。徐晴耸一耸肩,将东西依次装入书包,走出教室。
教室外正是傍晚时分。学校的花草树木,湖泊楼房都在夕阳下沾满金光,生发出奇妙的异彩,一点不刺眼,柔和而惬意。大湖倒映着落日,湖面水波微澜,像一湖碎金将光芒反射到四处。徐晴站在湖边,呆看许久后才想起此刻是晚饭的时候了。
走过一栋有百年历史教学楼时,徐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郑捷捷和几名班上的同学站在大楼背后空地上,拿着直尺,粉笔,对着墙上的一块黑板指指点点,在商议什么。郑捷捷微倾着身子,听着旁边同学的再说什么,时不时点头摇头。
“捷捷。”
徐晴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终于出声叫住郑捷捷。郑捷捷惊讶的抬头寻找声音来源,此时夕阳全打在徐晴身上,郑捷捷努力看着那耀眼的金光,费力的将徐晴从光影中剥离出来,摇手笑:“上完课了?”
“上完了。你们这是做什么?黑板报?”
“是啊。为了迎接一二九,学校刚刚布置下来的任务。头痛的要命。”
徐晴瞄一眼黑板,刚打上横格竖格,一个字都没写上。徐晴摇头笑,“才开始?好像很累的活。”
“还好。职责所在,不得不做。不过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旁的同学张笑笑打着哈哈:“能者多劳吗。捷捷太厉害,字画都拿得出手。”
徐晴却笑的打跌。郑捷捷一脸苦恼,却扬一扬手,“你们去吃饭吧。”同学们欢天喜地的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人。
“走的还真快,”郑捷捷没好气的笑,随手再仍给徐晴一本诗集,“翻翻,看有什么能抄到黑板上。”
徐晴未来得及细看,郑捷捷忽的抓起一本厚厚的画册送到徐晴跟前,翻了个插图让她看,“这个图怎么样?”
图的背景是从天空俯瞰下去的金色枫林,宽阔的树冠都是一片金色,五指枫叶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压在巨大的树冠上,枫叶是浅浅的金红色,高挂枝头,夕阳闲散的挂在树林上方不远,高空中看去,树叶脉络已不可见,唯可见的树冠如潮如汐,反射出细碎的金光。树林空地处枫叶漫天飞舞,其间一名身材和谐的少女,身穿缀有浅黄色连衣裙,一只手扶着秀气宽阔的遮阳帽,另一只手提着连衣裙,仰头望着天空,眼睛明亮却空洞——既像是在思考最艰涩的问题,又像是游离于时空之外,对事物的绝对漠然。
少女的脚边,有一只棕黑色小狗,在漫天飞舞的枫叶的中颜色已经模糊。都在那样激烈而缤纷色彩中,少女确实沉寂的,照理说,这样静谧的气质和环境本来不当和谐,可是在徐晴眼里里,却无任何不和谐之处。徐晴感到内心的激荡,直到将目光从图上移开许久,依然沉浸在那种孤寂和火热的感觉里不能自拔。
“我想起一部电影,”徐晴缓缓合上画册,用手压紧,抬眼看郑捷捷,轻声问,“你要在黑板上画这个?”
郑捷捷摇头,“我最初看到这幅画,也给震撼了许久。将热情和冷漠融合的恰到好处是多么,不说画到黑板上太麻烦,单就这个气氛,就我那点绘画的皮毛功夫,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甚至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是在不配。”
“你是妄自菲薄了吧。”
郑捷捷低声叹气:“你知道我这样的出生,童年是不可能跟一般孩子相比的。毕竟条件在那里,事事不可能落于人后。我从小被逼学这学那,什么都学,毛笔,画画,钢琴没有一样拉下,请的老师都是最好的,可我却样样都没学好,都是半吊子。唯一真心喜欢的,就是钢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上一中?因为这是全市唯一可以强制住校的学校,我实在不想住在家里了。”
徐晴听得静默许久,明明想出声说两句可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嘴这般蠢笨,面对其余人伶俐冷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片刻后才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
郑捷捷用手拍拍面颊,不甚介意的笑,“没事没事。我不是贪心不足的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凡事都有利有弊么。再说,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徐晴凝视她的面孔,一声不响的把画册递过去。郑捷捷拿过画册,低头翻了两页后手指便不再动,从粉笔盒里挑了只白色粉笔,背过身在黑板上画起来。徐晴支着胳膊坐在楼后的小花坛边上,歪了头看着郑捷捷用白色粉笔勾勒出插画的轮廓,再侧头从粉笔盒里挑了只全新的红色粉笔,一鼓作气的横抹上黑板,黑板上顿时铺开一片红色。
因上色时用力太大,郑捷捷的右臂擦到黑板,徐晴一眨眼后再看,黑板下方一大块的格线模糊不清,留下擦拭的痕迹;而郑捷捷那身浅蓝色校服手肘处沾上了许多白色粉笔末。郑捷捷一直全神贯注的继续勾勒,全然没有留心。
衣袖上的那块白斑格外刺眼,徐晴盯着看了会,上前扶住郑捷捷拿粉笔的手,提高衣袖,一下下的帮她扑掉粉笔灰;郑捷捷发现手被人抓住,正是一愣,而后看到徐晴细心的动作,嘴角挂起一个隐约的笑容。
粉笔灰被扑的七七八八,徐晴抬起头,两人一般高,一下目光对视,俱是少女墨如点漆的眼睛,虽只有一寸大小,堪比一汪清泉,明白着倒映对方的影子,什么都藏不住。郑捷捷歪了头,笑容转深:“找到一首可以抄到黑板上的诗了么?”
“还没有呢。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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