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星火燎原 (4)

　　格林为赫恩登和斯科特兹波罗孩子的获释大声疾呼，并参与了争取反私刑法案和反人头税法案通过的斗争。而美国劳工联合会内部的“旅馆饭店雇员国际联盟”(theHotelandRestaurantEmployees’InternationalAlliance)等工会组织也开始在劳联内部谴责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政策。美国劳工联合会1938、1939、1940和1941年的年会都通过了伦道夫提出的政策宣言，要求释放黑人青年，反对白人初选制和人头税的规定，支持美国国会反私刑法案的通过，要求联邦政府保证黑人在军队中和联邦政府对教育的资助上享有平等权利。

　　同美国劳工联合会的立场相比，产业联合会的的作法和主张则更为激进和有意义。早在产联成立以前，产业联合会的主要创始工会之一的美国矿工联合会在1933-1934年即开始争取黑人工人的合作和支持。它选举黑人领袖担任工会的领导职务，不分种族地为白人和黑人工人争取同工同酬，并雇佣黑人工人参与工会的组织活动。它的这些作法取得了巨大成功。后来，其他工会纷纷仿效之，称之为“矿工联合会规则”。同期，国际女装工人联合会(theInternationalLadiesGarmentWorkersUnion)在组织黑人工人时推行的种族平等政策也收到了很大成效。

　　1934年，在该组织的芝加哥大会中，当该组织的主席戴维·杜宾斯基得知黑人代表在大会召开的宾馆受到歧视时，当即决定将会议转移到另外的、没有歧视的宾馆召开。此举受到黑人工人的热烈欢迎。约翰·刘易斯在黑人领袖中间更是享有很高的声誉。他坚持在平等的基础上组织白人和黑人工人，赞同有关黑人民权问题的立法，并公开支持伦道夫及其卧车搬运工人兄弟会的活动和主张。黑人领袖们认为，在种族问题上，刘易斯是最进步的白人联邦官员。在他于1935年11月23日辞去美国劳工联合会副主席职务四天后，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总书记沃尔特·怀特对他所坚持的产业工会主义立场称颂道，“在您的领导下，新运动将受到工联合会所奉行的、取消种族歧视的同样政策的指引，因此，黑人是充满信心的。”

　　1935年后，成千上万的年轻劳工领袖、美国共产党人、社会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和社会福音运动的牧师涌入产业联合会。这些人所宣扬和坚持的人文主义与激进主义主张使产业联合会的政策更富有种族进步主义的色彩。其间，美国共产党人的作用最为突出。约翰·桑托、朱利叶斯·埃姆斯帕克、拉尔夫·萧等工会组织者，《产业联合会新闻》杂志的编辑等莱恩·德考克斯等都是种族平等观念的积极宣传者，并推动产联大会在民权问题上制定进步主义的纲领和决议。在30年代，美国共产党人还尽其所能使更多的黑人进入工会的领导阶层。全国海运工会(theNationalMaritimeWorkersUnion)的费迪南德·史密斯、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theSteelWorkersOrganizingCommittee)的杰西·里斯和仓库工人工会的亨利·约翰逊等黑人美国共产党人想方设法使参加所有产业联合会所属工会中的黑人官员、会议代表和谈判委员会代表的数量，并获得了胜利。他们还成功地使产业联合会中的白人捐资支持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南部黑人青年大会和南部人类福利大会的活动。

　　他们的这些活动使美国的劳工运动同黑人民权运动之间建立了一种非常重要的联系。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产业联合会的领导人之所以积极引导并欢迎黑人工人加入工会，并在黑人民权问题上有十分主动的表现，主要是因为贫苦的、半熟练和非熟练黑人工人主要集中在钢铁、汽车、橡胶和造船等实行大机器生产的基础工业部门中。没有他们的支持合作，产业联合会在这些企业中的罢工斗争就不可能取得实质性胜利。美国劳工联合会及其领导人在黑人民权问题上所作的积极姿态和反应，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反过来，由于有了美国劳工联合会和产业联合会这样的影响巨大的连贯组织的支持和协助，黑人民权运动在美国社会就拥有了更广泛的社会支撑和更大的发言权。

　　在钢铁工业中，黑人工人占工人总数的20%。1936年，在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成立之初，其领导人便宣布，该组织将在会员准入方面推行“绝对的种族平等政策”，以争取黑人工人的支持。它对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全国黑人大会和全国城市联盟的工人委员会给予经济上的资助，以赢得它们的合作。杰出的黑人工人还进入该组织的全国领导层，成为工会组织者。它的这些举措是奏效的。大部分黑人领袖和黑人组织对该组织的活动给予支持和协作。在1936年下半年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同美国钢铁公司的经理和董事们的激烈斗争中，正是由于黑人工人的合作才保证了斗争的最终胜利。仅全国黑人大会就在钢铁工业中散发了5万份传单，以示支援。结果，美国钢铁公司承认了钢铁工人组织委员会的合法地位。

　　但在福特汽车公司的罢工斗争中，产业联合会的领导人却遇到了重要麻烦。在30年代，虽然黑人工人在汽车工业工人总数中仅占4%，但他们非常集中。福特汽车公司里的黑人工人占12%，而他们中的99%的工人在罗基河工厂工作。在产业联合会于1937-1939年间在福特汽车公司等汽车工业中组织的罢工斗争，因黑人工人的不合作态度而相继失败。汽车工人联合会的领袖们不得不考虑将黑人工人组织起来，在汽车工人中间真正实行“矿工联合会规则”，在各方面给予黑人工人平等的参与机会。1940年，汽车工人联合会最大限度地强调种族平等主义的重要性，对黑人民权问题则给予了大力支持。它大批解雇坚持种族歧视政策的白人官员，代之以黑人工人。

　　其机关刊物《汽车工人联合会》充满了关于民权运动和对种族正义所作承诺的消息。它的领导人则积极参加黑人集会和会议。它还在其所辖的体育运动、文化和娱乐设施禁止种族歧视现象的发生。在汽车工人联合会的黑人工人组织活动的主要负责人沃尔特·哈丁的有力领导下，该工会同劳工组织一起步入黑人民权运动的最前沿。它积极拥护反人头税和反私刑的法案，慷慨捐助黑人权利组织的活动，并在美国国会外四处游说，支持对黑人有好处的法案的通过。而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沃尔特·怀特和其他民权运动的领袖则加入汽车工人联合会的罢工纠察队，并发表演讲和文章，号召黑人工人加入汽车工人联合会。大部分黑人工人果真听从了他们的要求。黑人的参与态度确保了汽车工人联合会在1941年罢工斗争中的胜利。美国福特汽车公司承认汽车工人联合会的合法存在，并增加工人的工资。

　　但是，不可否认，美国劳工联合会和产业组织联合会等美国最大的劳工组织对黑人民权运动的支持，奉行种族平等政策并不意味着其内部的工会活动中种族歧视现象的消失。实际上，从美国劳工联合会和产业组织联合会的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工会，反黑人的政策和实践依然存在。尽管如此，在30年代，黑人争取种族平等的斗争中还是出现了一些至为重要的亮点。第一，黑人民权运动与有了美国劳工组织的加盟，了解和同情黑人事业的白人急剧增多。黑人为争取种族平等不得不孤军作战的局面有所改观。产业组织联合会在每年的年会通过的大量决议中，在它发表的各种著作和小册子中，都扼要阐述民权运动的主张，谴责种族隔离制，支持黑人所赞同的法案。而它编辑出版的《产业组织联合会新闻》则会每月准时送到500万美国家庭里。让如此众多的白人了解黑人问题，这在黑人解放斗争史上恐怕也是空前的。第二，黑人民权运动有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政治盟友。

　　产联所有主要的领袖都支持黑人民权运动。刘易斯、约翰·布罗菲和菲利普·默里等产联的主要领导人经常参加民权组织的各种会议，在白人工会会议上，他们则主张实现种族正义。许多产业组织联合会的地方官员则步该组织上层官员的后尘，支持黑人民权运动。第三，参与劳工运动使黑人受到了重要的政治锻炼，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产业组织联合会的教育计划使越来越多的黑人认识到进行种族平等斗争的重要性，并逐渐反对以至放弃渐进主义。黑人工人参与当地工会的选举、参加谈判委员会同雇主讨价还价、担任领导职务、在工会会议上发表言论、参与黑人和白人协作行动的实践，这些都有助于黑人增加黑人的见识，提高黑人从事政治斗争的技巧，开阔他们的眼界。更重要的是，从劳工运动中他们体验到了群体行动的重大意义、团结与分裂的各自威力及组织纪律性对于增加群体斗争力量的必要性。所有这些都为后来的普通黑人群众和黑人领袖所承继，成为黑人民权运动由可能变为现实的原动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思想界的积极变化

　　30年代，美国科学界所取得的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为黑人的民权斗争和后来的民权运动营造了一个难得的社会氛围。人类学家、生物学家、心理学家和社会科学家的众多创造性研究大大削弱了美国白人长期以来将黑人视为二等公民的理论基础，并在美国知识界形成了这样一种共识，即反对黑人天生低贱论；强调种族主义的危害；认为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种族偏见是影响黑人乃至整个国家进步与发展的毒瘤。这些观念又被艺术家、作家和社会科学家们以舞台的、电影的、小说的和科学论文的形式展现在美国和世界人民面前，使他们对美国种族和黑人问题的认识更加直观和深刻，并一定程度上使美国主流社会传统的种族主义观念失去了支持基础。而美国的传播媒体、音乐、美术界和文化界对种族主义所作出的反应，则有助于使黑人以崭新的人格形象出现在美国人民面前。

　　首先，以弗朗兹·博厄斯为代表的人类学家经过长达三十多年的苦心研究，终于在30年代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认为种族并非是智力高低和不同人格的决定因素；影响人类行为的是环境而不是基因。这对美国公众起到了巨大的教育作用。

　　从本世纪初以来，博厄斯及其大批追随者便开始对美国传统的种族主义观念提出了挑战，但直到30年代才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1、针对美国白人所信奉的白人在进化程度上比黑人更高，因而是不同于黑人种族的独特种族的种族主义概念，博厄斯和他的学生不厌其烦地指出，“纯粹”的种族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人都是从同一个物种进化而来的；不同种族间的融合与交流贯穿整个人类的历史。梅尔维尔·赫斯科维茨则作出这样的估计：在30年代，美国黑人中至少有80%具有黑人、白人和印第安人三个种族的混合血统。阿什利·蒙塔古在其历时十年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人类最危险的神话：种族的谬误》一书中认为，传统的“种族”概念“是与人类学的种族概念不相容的”。曾获得诺贝尔奖的生物学家赫伯特·马勒则将美国人所使用的“种族”概念与法西斯主义者和希特勒主义者所使用的种族概念等同起来。

　　2、博厄斯和奥尔德斯·赫克斯利、兰斯洛特·霍格本、西奥多·多布兹洛斯基等科学家一起证明：不同种族和同一种族内部各人的头颚骨大小是不同的；黑人的体毛和头发的进化程度比白人还高；白人对于某些疾病的免疫力和抵抗力不如黑人。这些发现推翻了传统的、认为黑人种族天生就是劣等种族的观点。这种观点认为，黑人的脑不如白人发达、黑人的死亡率偏高、而健康状况也逊于白人。他们认为导致不同种族死亡率和健康状况不同的因素是不同的居住环境、营养条件和医疗保健水平，而不是基因的差异。3、英国和美国的科学家的创造性研究对美国白人至上论者所极力维护的种族主义谬论，即所谓种族通婚会引起后代的体貌不协调的假设提出了严峻的挑战。这些论断一直被当作美国社会必须实行严格的种族隔离制的科学证据。1936年，英国著名生物学家哈里·夏皮罗发表了他的研究成果。

　　他经过对生活在英属南太平洋的皮特凯恩岛上的、19世纪的英国人的后裔的长期研究发现，那里的白人与塔西提岛人的混血人比普通的塔西提岛人或英国人更健康、更富有活力，从而证明不同种族之间的交流和通婚不但无损于种族的进化和发展，反而大有裨益。4、博厄斯的支持者还摧毁了白人至上论的另一块基石，即种族决定文化的观念。他们进一步发展了博厄斯的“文化造就人类，而不是种族创造文化”的著名论断，强调了种族特征遗传性等社会因素的决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