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对赛娜并不仅仅谈论过去的往事，同时也试图重新整理自己的心灵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希望在这名女子的陪伴下，发现真正够成自己性格形成的因素。正因为赛娜的出现才使我提起那些童年的往事，对她谈及我心灵的秘密，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人生阅历的增加，对生活有了新的体会。我是一个情感比较丰富的人，而其中一种使我生病、使我失眠的情感的幼芽，早在我的童年时代便已萌发。我对赛娜说，她对老城的回忆已成为她的童年生活的见证，而我在不满十岁时就迷恋上了一位希腊船长的妻子。当时这些希腊船员住在和我家相邻的海门地区，我每天在她家门口坐好几个小时，期待她出现在家门口，找一位小孩帮她去市场购买日用品。我不清楚自己对她怀有的这种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对她如此着迷。每当我为她买回东西，她便恩赐给我一个甜蜜的微笑，这时我就会幸福地发抖。当她和家人离开的黎波里时，我哭了，并且因此卧病在床。亲人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无缘无故地掉眼泪。我把这种感情深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痛苦地坐在她家已上了锁的门前，期待她再次打开房门，叫我为她从市场上买回一袋盐，一个面包，一盒火柴或者一块肥皂。每当听见港口上的汽笛声，我就情不自禁地发抖，想流泪。

　　老城对赛娜来说，只是一种模糊的记忆。她听父母讲，在她刚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就从老城迁到了现在居住的开发区。如今开发区在昔日的农田上盖起了一栋栋建筑，但她家四周至今仍被绿色所环绕。赛娜的父亲在她进大学前便去世了，她和母亲、弟弟生活在一起，她弟弟中学毕业后考入了音乐学院。现在她们靠父亲为她母亲留下的一处房产赚钱度日。我仔细地倾听赛娜的谈话，以便从她的谈话中发现在她的生活中是否存在着某个男人的蛛丝马迹，但我的这种担忧是多余的，迄今为止，我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其他任何人。而真正使我不放心的是，我很难设想像她这样一位拥有绝伦美貌的大学毕业生，竟然没有男朋友，她仿佛是为了等我而生存。反过来我又安慰自己，像我这个认识她已近千年的男人，有权享受这种特殊的待遇。

　　我和法蒂玛的性生活在尝试多次失败后已经完全停止了。我心里明白，与妻子的关系已经走到了终点，只差向她挑明这一点。可每当我想提出和她分手时，却又感到难以启齿，便一拖再拖，我希望有一天看到法蒂玛拎着自己的行李离开家。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和法蒂玛相处得很不愉快，她在家经常一言不发，做家务事时也变得很机械。我和她一样也是沉默不语，我几乎不看她的眼睛，也不想和她说些什么好。我明白，由于性生活的挫折，令法蒂玛感到失望和悲观。不能交流夫妻感情，对她的青春年华来说很不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灾难。因为我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时性功能衰退的原因，所以我对此并不感到担忧。这种发生在床上的事情，也将成为我与她分手的一个理由，这种机会很快就会到来。我不希望我和赛娜的关系因为我和法蒂玛的关系而裹足不前，到时候赛娜会因为我和法蒂玛的夫妻关系而抱怨我。另外，当译书工作结束后，赛娜将没有理由与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已婚男子保持来往。我应该及时地与赛娜建立公开的关系，以免错失良机。我知道这种自私的想法会损伤一个三年多来并没有任何过失的女人，尽管这个女人懦弱，但我还是很同情她，不愿当面折磨她，很难对她开这个口。我想，只有在我们之间发生口角时，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并激她生气、发怒，从而使自己找到休妻的理由。实际上并没有等多久，我们之间就发生了争吵。因为我和赛娜交往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妻子的耳朵里。那天，我把赛娜从学校送回家后，当我一回到自己的家，就看到法蒂玛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她对我说：

　　“事出有因。”

　　我从她带有敌意的话中推测她所指的事，可能与我们夫妻性生活有关，尽管此事使家里缺少了欢乐，但我们从没有交谈过此事。我预感到这种时刻终将来临，法蒂玛不会长期保持沉默。我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问她：

　　“你说的‘事出有因’指的是什么？”

　　她一下提高嗓门说：

　　“你不要装蒜，我了解一切。”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你以为我是瞎子、聋子，对世间发生的事情听不见，看不见？对你和暗娼的女儿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我和法蒂玛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我看到今天的法蒂玛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我不了解的新的法蒂玛。她摘掉了可怜的、软弱的面具，强烈地爆发出对一个被她视为情敌的女人的仇恨。她说，绝不允许一个街上的浪荡女毁灭她的家庭，破坏她的生活，她知道该怎么报复赛娜，将让她知道抢夺别人的丈夫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她不仅要揭露赛娜，还将揭发我和赛娜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她对我说这番话时，脸色铁青，血管突出，嗓音也提高了八度。她说，在我长期生病期间，她既当仆人又当护士，辛辛苦苦地照顾我，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但不能忍受丈夫的移情别恋，绝不允许别人像扔旧货一样把她扔掉。

　　法蒂玛恼羞成怒，说话时咬牙切齿，握着拳头，两只眼睛注视着前面的空地，胸部剧烈地起伏。她咒骂赛娜并威胁说，要把她投进监狱并杀死她。法蒂玛的表现使我感到震惊，以前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她仿佛是一个将握在手中的水枪突然变成火枪的人。当我听见法蒂玛用比谢阿班老师还要污秽的措词诽谤赛娜时，我气得发抖。她说赛娜的母亲是她父亲从妓院里捡回来的妓女，而她父亲则比她母亲还要堕落，他们的女儿也是个破烂货。我想采取行动让法蒂玛安静下来，便朝她走过去，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哭着跌倒在椅子上。我离开她向门口走去，用力关上门离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