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甜橙树》 作者:若泽•毛罗•德瓦斯康塞洛斯
章节(12)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大笑。
“我愿意,但是我要得到我姐姐的同意才行。她会了解的。这个机会很棒,因为我从来没去过车站的另外一边。”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另外一边?”
“因为我每个星期二都在注意你。这个礼拜你会出现,下个礼拜你就不出现了。所以我想,你一定是去车站的另外一边了。”
“哇,好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泽泽。”
“我是艾瑞欧瓦多。咱们握个手。”
他用长满老茧的双手包住我的手,表示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
要说服葛罗莉亚并不难。
“但是泽泽,一个礼拜要工作一整天,那学校的功课怎么办?”
我给她看我的写作练习簿,所有习题都用心写得端端正正,成绩是优等。算术练习簿也一样。
“还有阅读课,葛罗莉亚,我是全班表现最好的。”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以后课堂上会重复练习一样的东西。那群蠢材不管学什么都要花很多时间。
“瞧你说的什么话,泽泽。”她笑了。
“不管怎么说,葛罗莉亚,唱歌可以学到更多呢。我已经学会了‘装卸工’、‘天国’、‘残酷’、‘怜悯’,艾德孟多伯伯会教我这些字里的意思。每个礼拜我还可以带一张歌谱回来,教你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好吧,但是还有个问题。如果爸爸发现你每个礼拜二都不回家吃午餐,我们要怎么跟他说?”
“他不会发现的。万一他问了,你就说我去姥姥家吃饭了。或说我 要带个口信给南隆兰纳,然后留在那边吃午餐。”
圣母玛利亚!幸好这只是瞎掰的借口,因为要是南隆兰纳的妈妈知道我上次对她做了什么的话……
最后葛罗莉亚终于答应了,因为她知道这样一来我就没空捣蛋,省得挨板子。而且,她也喜欢星期三下午我在橙树下教她唱歌。
我简直等不及下一个星期二的到来。我要去车站等艾瑞欧瓦多先生。他没错过火车的话,八点半就会到了。
我踏遍大街小巷,看着街头的形形色色。我喜欢走面包店前面的那条路,看着人群走下车站的台阶。这是个摆擦鞋摊位的好地点,但是葛罗莉亚禁止我这么做,因为警察会来赶人,没收我的擦鞋箱。而且那边会有火车经过,除非艾瑞欧瓦多先生牵着我的手 天桥过铁轨,不然我不能自己过去。
他匆匆动机赶来了。自从我告诉他我喜欢“芬妮”之后,他相信我能够掌握听众的喜好。
我们走到工厂的墙边坐着,就在工厂中庭的前面。他打开歌曲目录,唱每首歌的第一段给我听,如果我不喜欢就换一首。
“这一首新歌是‘小小流浪者’。”他开始唱。
“再唱一次。”
“就是这一首,艾瑞欧瓦多先生,然后再多唱几次‘芬妮’和探戈舞曲,就可以全部卖光光啦!”
我们走在满上阳光和尘土的街道上,就像两只高歌盛夏的快乐小鸟。他的大嗓门敲开了早晨的窗户:“在此为您献唱本周精选,也是年度最佳歌曲‘小小流浪者’,由奇可维欧拉主唱。”
银色月亮升起,
高悬绿色山峦。
情郎高歌夜曲,
随风传送至爱人窗前。
热情旋律响起,
吉他乐音流烨;
情郎低诉衷情,婉转唱出爱意。
他在此略停,点两下头示意,让我那尖细微弱的童音加入:
喔,美丽的爱人,你的身影诱惑着我。
如果能够,我要将你供奉祭坛,
让你的身影永存梦中,
让你流浪在我心中。
成功了!年轻女孩纷纷掏腰包,有越来越多的人们靠过来了。
我希望能卖出高一点的价钱。如果遇上的是年轻女性,我知道该如何应付。
“您的零钱,女士。”
“留着买糖吃吧。”
我还学会模仿艾瑞欧瓦多先生讲话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走进路上经过的第一家酒吧——嚼啊!嚼啊!嚼啊!——大口大口地吃三明治,有时候配上橘子水,有时候配醋栗汁。
我把手伸进口袋,把零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拿去吧,艾瑞欧瓦多先生。”我把铜板推向他那边。
“你真是个乖巧的小孩,泽泽。”他微笑着评论道。
“艾瑞欧瓦多先生,你以前叫我‘皮蛋’是什么意思啊?”
“在我的家乡,也就是神圣的巴伊亚地方,皮蛋就是指肚子鼓鼓的小男孩。”他挠挠头,把手捂在嘴上打了个嗝。
“我在想啊,泽泽,以后你可以留着这些小零头。毕竟我们现在是二重唱了。”他拿起一根牙签,零钱还留在原来的地方。
“什么是二重唱?”
“就是两个人一起唱歌。”
“那我可以用这些钱买玛利亚摩尔糖吗?”
“钱上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谢谢你,‘吼伴’。”
我模仿他说话,逗得他笑了起来。我一边吃糖,一边看着他。
“我和你真的是二重唱吗?”
“是啊。”
“那就让我唱‘芬妮’的副歌。你先大声唱开头的部分,然后我再加入,用全世界最甜美的声音来唱出悲伤的段落。”
“这个点子不错喔,泽泽。”
“那我们吃完‘匆饭’回去的时候,就从‘芬妮’开始练习。这首歌会为我们带来好运的。”
艳阳下,我们重新开始工作。
大祸临头时,我们正在唱“芬妮”。玛利亚*达本哈夫人走过来,撑着阳伞,上了许多粉的脸孔像一堵白墙,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停下来听我们唱“芬妮”。艾瑞欧瓦多先生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暗示我一边唱歌一边往前走。
糟糕!我被可怜的芬妮迷得神魂颠倒,根本没注意到暗示。
玛利亚*达本哈夫人关上阳伞,用伞尖轻敲自己的鞋尖。等我唱完,她嫌恶地皱起眉头,开始大声嚷嚷:“好极了,让小朋友唱这么伤风败俗的歌,真是再好不过。”
“女士,我的工作一点也不伤风败俗。任何诚实的工作都是正当的工作,我并不以此为耻,你了解吗?”
我从没看过艾瑞欧瓦多先生如此恼怒。她想找人吵架就来吧。
“这个小孩是你的儿子吗?”
“不是的,夫人。很遗憾他不是。”
“那是你的侄子或亲戚罗?”
“他和我没有亲戚关系。”
“他多大年纪了?“
“六岁。”
她看看我的身材,有点怀疑我的年龄。
“你连这么小的小孩都要剥削,难道不感到可耻吗?”
“我没有剥削任何人,女士。他和我一起唱,是因为他喜欢唱歌也想要唱歌,你懂吧。而且我有付他钱,不是吗?”
我点头。我恨不得他们两个打起来,我要用头猛撞她的肚子,看着她倒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
“好,我要你知道,饿打算采取行动。我要告诉神父,还要告上少年法庭,我甚至会去找警察。”
这时她突然闭上嘴,眼睛因为恐惧而张地大大的——艾瑞欧瓦多先生抽出那把切三明治的大刀向她逼近。我看这下伦到她要紧张了。
“去啊,女士。但是动作要快点。我是个很好的人,但是现在我非常生气,气到想要割掉那些长舌女巫的舌头,因为她们太爱管其他人的闲事了。”
她像是背后插了根扫把似的,挺得直直的走开,走到一段距离之后又转过身来,拿起阳伞对我们指指点点:“给我等着瞧……”
“消失吧!库克罗女巫!”
她撑开阳伞,消失在街道尽头,身体还是僵硬得像竹竿一样。
下午将尽的时候,艾瑞欧瓦多先生计算了今天的收入。
“今天的货都卖光罗,泽泽。你的方法真管用。你带给我好运呢。”
我想起玛利亚*达本哈夫人的事。
“她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什么也不会,泽泽。她顶多会去找神父告状,然后神父就会告诉她:‘最好忘了这件事,玛利亚女士。这些北方来的人可不好惹。’”
他把钱收进口袋,卷起包袱。然后,按照惯例,他从裤袋掏出一张折好的歌谱。
“这个给你的小姐姐葛罗莉亚。”
“今天真是个该死的好日子。”他伸了伸懒腰。
我们决定休息一下。
“艾瑞欧瓦多先生。”
“怎么啦?”
“谁是库克罗女巫?”
“我怎么知道呢,小朋友?那是我生气时随口瞎掰的。”他笑得很开心。
“你真的打算用刀刺她吗?”
“当然没有。只是吓吓她而已。”
“如果你刺了她,流出来的会是肠子还是木屑呢?”
“你说呢,泽泽?我想流出来的会是大便。”他大笑,友善地揉着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