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月九日星期六。只剩四天就开庭,“小组”可以开始将这堆乱七八糟的事全抛到脑后。上午他接到了消息。古尔博比他所认识的任何人都坚强。把一颗九毫米的全金属壳子弹射进自己的太阳穴,应该必死无疑,但古尔博的身躯却撑了三个月才放弃。除了运气之外,很可能也和医生们为了让古尔博活命而奋斗不懈有关。而且最后夺走他性命的是癌症,不是子弹。
古尔博死得很痛苦,这让克林顿感到哀伤。虽然无法与外界沟通,他偶尔仍处于半清醒状态,医护人员轻抚他的脸颊时他会露出微笑,痛苦时也会唧唧哼哼。有时候他会试图说出单字或甚至句子,但谁也听不懂。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一个朋友来探病。他最后接触到的生命是一个名叫莎拉·纪塔玛的厄立特里亚籍夜班护士,她一直在病榻前照顾他,并在他合眼时握着他的手。
克林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随昔日战友而去,毫无疑问。活着等到换肾的机会,一天比一天渺茫。每次做检查,肝脏与肠道功能似乎愈来愈弱。
他希望能活到圣诞节过后。
不过他满足了。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还能忽然重返工作岗位,进行如此惊人的任务,让他几乎有种不真实的、轻飘飘的满足感。
这是他意想不到的恩赐。
威尔第的最后几个音符消失之际,刚好有人打开房门。这是火炮路上“小组”总部里供他休息的小房间。
克林顿睁眼一看,是瓦登榭。
他已经认定瓦登榭会是个累赘。他完全不适合担任瑞典最重要的国防先锋部队的指挥官。克林顿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和罗廷耶怎会如此失算,竟将瓦登榭视为合适的继任者。
瓦登榭是个需要顺风推助的战士,若遇上危机就显得意志薄弱、犹豫不决。一个胆小又没有骨气的累赘,将来很可能全身瘫痪、无力行动,任由“小组”灭亡。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有些人有天分,有些则是一到紧要关头就畏畏缩缩。
“你找我?”
“坐吧。”克林顿说。
瓦登榭坐了下来。
“我人生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所以我就直话直说。等这一切事情告一段落,我要你辞去‘小组’的主管职务。”
“是吗?”
克林顿口气转为缓和。
“瓦登榭,你是个好人,只可惜你完全不适合接古尔博的位子,我们不该给你这个责任。我生病之后,我和罗廷耶无法好好处理接任人选的事,是我们的错。”
“你们一直都不喜欢我。”
“你错了。我和罗廷耶担任‘小组’负责人的时候,你是个很优秀的管理者,没有你的话我们会很无助,而且我也很欣赏你的爱国心。你的缺点就是没有决断力。”
瓦登榭苦笑着说:“经过这些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待在‘小组’。”
“现在古尔博和罗廷耶都不在了,我不得不自己作出重大决定。”克林顿说:“过去几个月来,你一直阻挠我所作的每个决定。”
“我依然认为你作的决定太荒谬,将来会酿成大祸。”
“有可能,但你的优柔寡断却会让我们必败无疑。现在我们至少有个机会,而且似乎行得通。《千禧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他们或许已稍微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却缺乏证据,也找不到证据或我们。至少我们知道的和他们一样多。”
瓦登榭放眼望向窗外的一片屋顶。
“目前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就是除掉札拉千科的女儿。”克林顿说:“如果有人开始挖她的过去又让她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再几天就要开庭,到时候一切也就结束了。这回我们得把她埋得够深,让她再也无法回来纠缠我们。”
瓦登榭摇了摇头。
“你的态度我不明白。”克林顿说道。
“看得出来。你已经六十八岁,来日不多,你的决定并不理智,可是纽斯壮和乔纳斯却好像着了你的魔,把你当成天父一般唯命是从。”
“只要和‘小组’有关的事,我就是天父的地位。我们是有计划的,我们决定采取的行动已经给了‘小组’机会。当我说‘小组’将永远不会再面临如此大的曝光风险时,我是非常有把握的。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将着手彻底检验我们的活动。”
“我明白了。”
“纽斯壮会担任新组长。他实在太老了,但却是唯一的选择,他也答应至少会再待六年。乔纳斯太年轻也太缺乏经验,这是你的管理政策直接导致的结果,否则他现在应该早已经验老到。”
“克林顿,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谋杀了一个人呀。毕约克为小组奉献了三十五年,你竟然下令让他死。你难道不明白……”
“你很清楚这是必要的。他背叛了我们,当警方渐渐逼近,他一定承受不了压力。”
瓦登榭站了起来。
“我还没说完。”
“那只好晚一点再继续。你可以躺在这里幻想自己是万能之神,我却还有工作要做。”
“既然你这么义愤填膺,怎么不去向包柏蓝斯基坦承你的罪行呢?”
“相信我,我确实考虑过。但不管你怎么想,我正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保护‘小组’。”
他打开门,刚好碰上正要进门的纽斯壮和乔纳斯。
“嗨,克林顿。”纽斯壮说道:“我们得谈谈。”
“瓦登榭正要走。”
纽斯壮等到门关上后,说道:“克林顿,我非常担心。”
“怎么了?”
“乔纳斯和我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明白。今天早上莎兰德的律师向检察官递交了她的自传。”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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