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一下,下楼直奔富婆家而去。
我刚掏出钥匙想开门,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那个经常来打扫房子的钟点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人在吗?”我问她。
“还睡着呢,我先走了。”钟点工冲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轻轻走进厅里,朝卧室看去。
“梅子,是你吗?”富婆突然在里面叫道。
“哦……是我!”我连忙答应。
“你进来!”
“好,我马上来。”我放下包,走了进去。
“梅子,你坐下。”富婆的态度有些不同以往,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用手拍了拍床沿。
我小心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她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梅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富婆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皮。
“什么事,尽管说。”我用鼓励的目光催促着她。
“我和你表哥……”她停住了口。
我认真地听着。她飞快地溜了我一眼,又羞又笑地忸捏着说:
“我……有了!”
“什么有了?”我装出一副不谙世事、傻呵呵的样子。
“傻丫头,就是肚子里有小孩了呗!”
“啊?你怀孕了?”我故意吃惊地张大了嘴,夸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
“那天……我俩都喝醉了……都怪他,本来我说我喝不了酒的……”富婆像一个刚刚失身的少女一样做势要哭。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他现在在哪?”
我弄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气愤了,我甩开她的手站起来,好像立刻就要去找三木算帐似的。
“哎呀算了,也不能都怪他……”富婆说着要来拉我的手。
“可他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我一定得帮你讨个说法!他人呢?”我乘胜追击。
“谁知道呢?男人都是这样,一出了事就吓得溜走了,让女人独自面对一切。”她忧怨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警觉地看着她。
“怎么办?我当然要这个孩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上了,我怎么能不要呢?”富婆用手抚着肚子,好像已经感受到了胎儿的蠕动。
“既然这样,你得让他对你负责,你总不能就这么把孩子生下来呀!他风流了这么多年,也该收敛收敛成个家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跟他说!”
“算了,别逼他,他要是真爱我,就会和我结婚的,要是不爱,逼也没用。”富婆露出哀怨的神色,很无奈地接着说:“我年龄还比他大好几岁,他又那么英俊潇洒,怎么会要我呢?……”
“不会不会,你知道吗?外国有个著名的女影星嫁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的例子多着呢!”我像哄小孩似地尽力安慰她。
“你还不了解他,他这个人一辈子就知道喝酒画画,一身艺术家的穷酸气,一点不务实,早该有你这样一个人管管他了。不管怎样他这个人心地倒是很善良的,我想他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那他怎么不见人了?我在电话里听他的口气好像很冷淡。”她叹了一口气。
“给他点时间让他想想,等他想好了一定会来找你的。再说你的肖像还没画完呢?如果你们真的成了一家人,以后我岂不是要管你叫嫂子了吗?”我挤出一脸可爱的笑容说。
“但愿吧,我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孩子,我真是太激动了!”她抚摸着肚子,脸上起了一丝红晕。女人真是大同小异,一到这种时候就昏了头了。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去,你现在可得好好补一补身体了。”我说着退出卧室走进了厨房,如果我再不走,恐怕脸色就会不自然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回家,一直住在富婆家里照顾着她。
三木几天没有露面,我看出富婆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断走到窗口朝外面眺望,又看着快要完工的肖像唉声叹气。
我劝她给三木打个电话,但富婆倔强起来,眼里含着泪花摇了摇头。
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趁着买菜的机会在公用电话亭给三木打了个电话。
“不行,我现在不能去,再过两天吧,我自有分寸。”三木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再打就不接了。
我回到富婆家,一整天心神不定。
富婆在楼上卧室里自怨自怜着,我坐在厅里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跑到了天外,一只手神经质地用摇控器不断调换着频道。
突然,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把我吸引住了:又有一个留长发的女子被残忍地杀害了。电视屏幕上打出了被害人的照片,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三木终于露面了。
他出现在富婆房间的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胡子也没刮,长发披在肩上,一副饱受煎熬的沧桑模样,那双迷人的眼睛射出火辣辣的目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富婆。
富婆跟他对视着,脸上淌着两行热泪,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因为委屈。
我觉得她的心一瞬间已经完全被溶化了,解除了所有的心理戒备。
三木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去。
我悄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好让三木能更加充分甚至超水平地发挥他的表演才能。
同时,我也暗暗吃惊,三木的出色演技远远超过了我对他的期望,似乎已经凌驾于我这个导演之上,有了他自己的主张,更完美地诠释了剧本。
凌驾于我之上?
不知怎么我突然有一点隐隐的担心,感觉自己再不能控制剧情的发展了,而是由一个演员掌握了故事的走势,从而演绎出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结局。
那天我很晚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卧室的门紧关着,没有一丝声息。
他们在做什么?她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猛然泛上一股酸水,压抑已久已经有些麻木了的醋意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我匆忙穿好衣服推门下楼走到了街上。
夜色寂寥,几颗星星散淡地镶在夜空,发出冷冷的微光。
街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我把手插在衣袋里,漫无目的地朝前踱着步。
我觉得心中的抑郁无法发泄,憋得快爆炸了,不由自主小跑起来。我越跑越快,直跑得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里发出腥甜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弯腰大口喘息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头朝前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地跑出了很远,已经到了江边。
我吓了一跳。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夜晚的江面黑黝黝的,平静得有些阴险,似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那深深的水底厚厚的淤泥下不知埋葬着多少狰狞的尸骨,而江水却日复一日不慌不忙地流逝着,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迅速转身想返回,但我的目光被江边护堤上一个十分熟悉的侧影吸引住了:长长的蝙蝠侠一样的黑大衣,一个长时间保持不动的姿势。
那正是橡皮人。
他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幽灵,一动不动地盯着平静的水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是不是又在凭吊自己呢?
我撒腿朝小楼飞跑,不想猛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我惊恐地抬头,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女人,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黑压压地披在肩上,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油呼呼的已经晕开到嘴唇之外,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凄厉。
我顾不上道歉,仓皇地饶过她继续朝前跑。
“你站住!别跑!”
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却是男人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奇怪地转身,难以置信地想看看这声音究竟是不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你站住!”
她已经撩起裙子撒开两条长腿朝我追了过来,我只怔了一秒钟,就又转身拼命地跑了起来。
那是一个假扮成女人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装扮成女人?……莫非就是那个杀人狂!
我吓得魂飞魄散,在一声刺耳的急刹车中摔倒在地。
我爬起来伸手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对司机大喊:“快,掉头!掉头!”
司机下意识地迅速把车在原地掉了一个头,车子摇摆了一下,就在那人伸手来拽车门的一瞬间快速朝前窜了出去。
我回头看见那个人站在原地不甘心地盯着已经远去的汽车。
“小姐,怎么回事啊?”
司机回过神来,从后视镜里琢磨着我问。
“一个男的,他扮成女人追我!”我惊魂甫定,这才感到腿上隐隐作痛,我低头一看,膝盖处的裤子摔破了两个洞,露出的肉皮渗出了点点血丝。
“你要小心啊,一个人尽量别往江边溜达!”
我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把门牢牢地锁好了,然后悄悄撩起窗帘的一角向江边望去。
寂静的江堤上空旷无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黑黝黝的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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