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难人违心说谎话 乞丐女初涉岐黄门(2)

　　这日，母女俩拖着半饱半饥的身子，乞讨到了大荒山无稽崖一带。不料这一地区，今年亦闹蝗灾，田园欠收，当地老百姓自己尚欠温饱，加上外地逃难的人们到这一带来的亦属不少，哪还有什么好多吃的东西施舍给别人啊！卢氏母女从东村走到西村，从清晨走到下午，母女二人还没有乞讨得半碗米饭，娘要女吃，女要娘吃，推来推去，谁也不动口。最后还是卢氏作主决定，不论多少，半碗米饭母女二人各吃一半。说句良心话，若大两个人，一天来共吃这么半碗米饭，又怎能抵抗得住饥饿的袭击啊！母女二人搀扶着行约里许，双双昏倒路旁。

　　也是无好不成戏，无巧不成书。正值卢氏母女昏倒道旁，神魂不醒之际，恰巧一位救星打从这里经过，这位救星不是别人，乃年轻的辜济民，也就是后来的辜老医生——辜老爹。

　　说起这辜济民，这里附带交待几句。

　　他世代居住在这大荒山无稽崖下的辜家冲，从祖辈、曾祖辈起就是一户贫苦的山民。除了在自家房前屋后开垦几分山地，种一些蔬菜，栽一些玉米高粱红薯外，还在附近租种了两亩薄地。日子虽年挨一年地过，但是够清苦的了。碰上今年闹蝗灾，田园均受其害，稻子、包谷、高粱所收无几。其田主租谷仍然不减半升，这年秋收上岸，缴纳租谷后，家里粮食已所剩不多了。一家人要生活下去，必须采挖一些野菜山药蛋什么的，凑合着充饥。有时野菜山药蛋等东西采挖的少，只得去采摘一些棕籽，梧桐树皮，观音土凑数。辜济民的父母亲就是吃了棕籽子，梧桐树皮，观音土而生病致死的。年轻的辜济民草草安葬父母后，孤身一人艰苦度日，亏他身强体壮，一身一口还能勉强支撑。

　　这日他独自一人进山去采挖吃的，因运气不错，既挖了一些土茯苓，还挖了两三斤山药蛋，斤多何首乌。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刮洗了一些，虽少油放，加上点盐来炆煮了一大碗，把肚子填得饱饱的。记起有好长一段时间未出山口去姑母家走动了，记挂着他唯一的亲人——姑母——辜婌媛这段的日子过得怎样。便用袋子装了一些山药蛋、土茯苓、何首乌走出家门，出山口去看望她。他姑母很是高兴，热情地接待了他，问寒问暖。她家里虽也很贫困，济民一进屋，便张罗着要煮饭给他吃。被济民几句言词给谢绝了，一说他肚子今天饱得很，二说他怕天黑不便回家，三说他还要到镇上买点盐。

　　其实三码事都不合实际，肚饥、天早、身无分文。其主要原因他是不忍心增加姑妈的麻烦。小济民尚未出世，姑妈就当了人家的童养媳，姑父是个驼了，姓李，三十多岁了，虽然家里管着几亩薄田，因是个残疾人，讨不到老婆，而小济民的祖父母为了给小济民的父亲辜长庚娶房媳妇，不惜把小婌媛送到李家换回十两银子。后姑妈辜婌媛十五岁上与姑父李明月圆了房，生下一双儿女。大的是个男孩取名李虎，次年又生下一女孩，取名李倩，现已十岁的九岁。不幸的是去岁秋末，姑父李明月患肺痨已过世，姑妈二十五六岁便孀居，带着两个幼小儿女，日子已够艰难的了。加之今年闹蝗灾，几亩薄田租给人家交的又少，每天也半菜半饭充饥，小济民怎又忍心给她添麻烦呢？

　　姑妈见济民决意不吃饭，便从坛子里掏了几个鸡蛋要他回去煮了吃。济民开始硬是不要，他姑妈就动了真气，说他不要她的鸡蛋，她便要他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济民怕拂了姑妈的心，便就把蛋接了，往怀里一揣便上了路。

　　济民紧走慢行，离了姑妈家，走堤坝，过木桥，进山口到自家尚有两公里之遥。日已偏西，山内的天气，说黑就黑，他生怕断黑前到不了家，便加快了步子往回疾奔。

　　又行约里许，离家门只有两里多路了，爬了一段坡，身体亦觉有点疲乏，便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想坐下来歇口气再赶路。他刚要落座，忽见前面不远处坐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年约十六七岁，怀里抱着一位中年妇人在那里嘤嘤哭泣。他尚未坐下，紧忙走上前去，问那少女道：“这位小姑娘，你们是何方人氏，为何在此悲哭呢？”

　　那少女抬头望了济民一眼，含泪道：“这位小哥，快行行好，救救我娘吧，她快要饿死了。”

　　济民本待要问个清楚，但见那中年妇女面白嘴白，额头虚汗直冒，情况严重，知是饥饿所致。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两只鸡蛋，就势在路边捡块片石，磕破了壳，交小姑娘手，要她赶紧给她母亲喂下。幸好中年妇人还很配合，女儿喂一点，她便张口接下吞入肚里。不大工夫，中年妇人把两只生蛋吃下后，也就悠悠醒转，把眼张了张，见女儿满脸泪痕，自己又倒在女儿怀里，便开口说道：“婷婷啊，你怎么哭了，你搂着我干什么？我们还是到前面去乞讨点东西吧！”

　　小姑娘见母亲回了阳，满心欢喜。但见母亲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幕，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娘说道：“娘啊，刚才您好吓人啊，若不是这位小哥哥搭救，给您喂下两只鸡蛋，使您活了转来，我还怕您就此丢下女儿一人走了呢。”

　　原来这母女俩就是前面说到的卢氏、陈婷婷，因母女俩今日吃的太少，二人相扶着进山口不远，便双双昏倒路旁。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山风吹来，陈婷婷到底年少，抵抗力强一点，被风一吹醒转过来。见母亲卢氏已昏迷不省人事，便把娘搂在怀里，灌了点水，但无济于事。陈婷婷只道母亲会就此别她而去，急的她搂着母亲坐在路旁嘤嘤地哭泣。幸得济民从姑妈家打转回家遇见，方从鬼门关把卢氏拽了转来。卢氏听女儿说出原委，从女儿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无限感激的目光对济民望了一眼，深情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落难民妇在此谢过。”言罢，便欲起身行礼，被济民双手按住道：

　　“大婶啊，您说哪里话。你们出门在外，难免会碰上这样那样的困难。今天发生如此情况，别说被我碰见，换上别人也一定会帮上一把的。再说，我即使出了一点微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嘛，您还讲什么客气呢！”

　　卢氏和济民正在谈话，只听得叭嗒一声，陈婷婷便又昏倒过去，急的卢氏紧忙去扶。不料想母女二人又一齐昏了过去。济民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一时没了主意，欲出山口去喊人来，又怕此母女二人发生意外。匆忙中记起怀中尚揣着几只鸡蛋，赶忙把鸡蛋掏了出来，用片石碰了碰，分别给二人各喂了两只，使这母女二人又醒转过来，济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她母女俩定是饿昏了头，光待在这里，不是办法，若要再出现新的情况，我身上连蛋也没有了，再没有救的办法，只有把她们弄回家，煮点东西让她们吃了才会有救。想到这里，便蹲下身子对她母女二人说道：

　　“我说大婶，小姑娘，现天色已不早了，你们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到我家，让我弄点东西给你们吃了，马虎歇宿一晚，到明天再作打算，你们意下如何？”

　　卢氏道：“只是太麻烦你公子哥了，我们太不好意思了。”

　　通过协商，卢氏母女相互搀扶，在济民的引领下，一步一挨，在断黑之前，到得辜家冲。三人进屋后，济民马上烧了些热水，让卢氏母女洗了手脸，再着手煮了些混合稀粥。每人吃了个饱，稍事休息，济民安排她们在父母原居住的卧室，搭铺歇宿，自己也就早早地安睡了。

　　一夜无话，翌晨天光放亮，济民便进山采挖吃食。待得他把采挖的山药蛋葳参之类的东西背回家，正准备打点早餐，只听得陈婷婷在房中嘤嘤哭泣。他敲开房门一问，方知是卢氏昨晚睡到半夜发起了高烧，急的小陈婷婷不知所措，因此悲啼。

　　济民问清情况后，把准备熬粥的材料放到锅内，要小陈婷帮着到厨房烧几灶火，嘱咐了几句，他便抽身出了家门，到镇上买药去了。

　　待得济民往返二十里，从镇上买了药回来，锅里的混合粥早已煮好，没有油放，加上点盐末葱韭。卢氏有病没有吃，济民与陈婷婷各吃了早餐，陈婷婷把济民给卢氏抓回来的药煎好，给娘喂下了半碗。

　　说实在的，济民虽劳心费力往返二十里到镇上抓回来两服药，据药房老板说，该病只要把这两服药吃完，病就会好。可一天一付连服了两天，毫无起色。卢氏照样畏寒发烧，不吃东西。畏起寒来盖几床被子还喊冷，一旦发起热来，又是全身滚烫的，心烦的了不得，又是呕吐，又是口渴的利害。只急的陈婷婷长吁短叹。

　　济民想，家里要有钱的话，去请个郎中给看一下，对症下药可能要好些，但家里仅几吊钱已用光，乍办呢？心想救人救到底，我只有去姑母家借点钱，请个郎中给这婶子看看再说。

　　这日饭后，济民又要出外，小陈婷含羞叫了声济民哥，你又要去哪里？济民则如实地对她道：

　　“你娘的病，吃了两天的药，还未见效，我想去请个郎中来给看一下，你好生服侍你娘，我去去就回。”

　　陈婷婷道：“你勿须去请，我这两天见我娘的病服了药后没有见效，可能是药不对症，我昨天从书本上看了方子，麻烦你借支笔，拿张纸给我，我对照书本上所指，我娘吃了可能对效。”

　　济民道：“你哪来的什么书呢？”

　　陈婷婷便把她家原系医学世家，父兄均系医生，只不过自己乃女孩子家，未从事这一行，但父兄替人治病拟方，她从小耳濡目染对医学知识约知一二。这次黄河决堤，家遭洪水，成了黄泛区，父兄身遭不幸，她与母亲南京之行，回来得此凶信，急得死去活来，只好背着从金陵带回来先人的一册医学巨著，绕过黄泛区，四处乞讨度日等情简单对济民诉说一遍，最后，她说道：“我见我母亲服药未愈，便把那册书翻看了几本，发现我娘所患之病乃书上所载的少阳之症，又称疟疾，俗称打摆子。书上是这样写的：少阳之为病，往来寒热，胸胁苦闷，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心中烦而不呕，或渴或利或噎，少腹满或喘者，小柴胡汤主之。我拿我娘之症状去与书上所述，对照，觉得甚是相符，故此我想开几服小柴胡汤的加减给我娘吃，我相信会是有效。”

　　济民见陈婷婷说的头头是道，就依了她，把笔墨纸张找了来，陈婷婷初次挥毫拟了一方，并将随身所带的一块玉佩交给济民，要他去寄卖店当几贯钱作药费，济民接了玉佩，便往镇上抓药去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