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直扑到清尊房中,却见屋内空荡荡地,不见人影。
秀行转出去,先到温泉,呼了几声,不见回应,便又转遍后山,却终究未曾见到清尊。
秀行回到屋中,呆呆地坐到黄昏,眼见云霞满天,灿烂辉煌,而后天地皆做黯然之色。
她时不时地向着清尊那房内眺首而望,但那处却一直都静静地,到了半夜,秀行恍惚见那清尊的窗扇动了一动,她心头大跳,不及多想便跳下地,冲出门去。
秀行一口气跑到清尊门口,推门进内,轻声叫道:“师父,你回来了?”
不料从里头到外间,仍旧没见人影,秀行走到窗边,见那窗扇随风晃了晃,想来方才亦是风吹影动,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秀行呆呆地把窗扇合上,心中空落落地,好似少了什么重要之物。
次日清早,秀行爬起来,仍旧各处去转了一圈,到底是不见人,她只好自己练了会儿剑招,眼见将到中午,便拎着桃木剑要回去,经过天池之时,看里头池水氤氲,不由地驻足发了会儿呆。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清尊,便是在此,秀行恍恍惚惚地,心里没来由有些难过,喃喃道:“师父,你又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她练剑练得累了,想到清尊,便意兴阑珊,也不想回去吃饭歇息,索性将桃木剑放下,抱着膝坐在了池水边儿。
“我定亲啦……”望着那池面水汽袅袅而上,几乎将要和白云牵为一体,秀行喃喃道,“师父该知道了么?”练剑出了汗,滑过鬓边,有些痒痒,秀行她伸手抓抓脸,又叹了口气。
周围静悄悄地,连鸟鸣都听不到,秀行忽地觉得有种异样的寂静,又觉得心里头落寞,无意识地将手探入温泉水中,轻轻晃动,看着水里头自己的倒影,又道:“师父,你快回来罢,我只能在九渺呆上两年多了,两年后下山,想要再见到师父,可就难啦……这次匆匆回来,我是很想师父的呢……师父你快点儿回来好不好……”
秀行嘀咕了几句,觉得无趣,便抓了桃木剑起身,迤逦离去。
而就在秀行离开之后,平静的天池水面微微荡漾,那涟漪极快地荡了开去,从天池中间,有一道影子缓缓地浮现。
如雪的面容,金色的眸光,凝视秀行离开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长睫抖了抖,霎时间有几颗水珠,便自他脸颊上滚落,遥遥相看,倒如泪一般。
秀行睡了一觉,午后懒懒地爬起身来,只觉得浑身无力,无精打采地晃到桌边上,取了杯子喝了口水,目光一转瞬间,忽地望见对面有道人影,秀行噗地喷了口水,差点儿呛着,急忙将杯子一放,匆匆擦着嘴角,跳出门去。
秀行一溜烟跑到清尊门口,不敢进门,在门口叫道:“师父?”
屋内沉默许久,秀行探头望内一看,正对上清尊双眸,原来他正望着门口这处,四目相对,秀行讪讪地道:“师父,您回来啦。”
清尊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才默然点了点头,后退一步,便坐下了。
秀行见状,才小心地迈步进门来,先行了个礼,又低着头道:“师父,见过师父,我……我回来啦。”她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说完这句,就也沉默起来。
一阵沉默过后,却听清尊终于说道:“知道了。”
秀行抬起头来,偷偷地打量清尊,却见他神色冷清,到好似那高山之雪,冰冻三尺般,冷冷沁寒,若是旁人,大概会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而逃之夭夭。
秀行咳嗽了声,说道:“师父一向可好么?不知道师父这几日去了哪里?”
清尊却不回答,秀行竖着耳朵,却等不到搭腔,便又自顾自道:“师父,我这回回家,回来的时候,特意给师父带了些家里的特产。”
清尊本正垂着眸子,此刻便抬起眼来,望着秀行,秀行正在观望他,见状便笑眯眯道:“师父,有许多好吃的,我去给师父拿来好么?”
清尊盯着她片刻,便转开脸去,秀行道:“师父,我去给师父拿来啦……许多我喜欢吃的……”见清尊不反对,就窜出门去,一边拼力跑一边回头看,生怕一个怠慢,那人就又不翼而飞了。
秀行冲到屋内,把自己带回来之物用包袱一兜,也来不及检看,抱在怀中便跑了出去。
秀行气喘吁吁地跑回去,到了门口却嘎然而止,放慢了步子,才迈了进去,整个人却因跑的太急,呼哧呼哧地喘着。
清尊双眉一簇,想说什么,却终究未说,秀行把东西抱过去,在清尊跟前的桌子上放下,道:“师父,你看。”
清尊本端然坐着,闻言仍旧不动,秀行往前一凑,又道:“师父,你看一眼嘛。”这声音窜入他的心中,整颗心都酸涩的皱了起来。
清尊忍不住回头,先看秀行一眼,却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好似是迫不及待要献宝的小狗儿,讨好又期待地看着他,清尊的目光一转,便看到桌上之物。
有纸包包着的,有盒子装着的,还有些散放着的小物件,清尊看看这些东西,又看秀行:“这是什么?”
秀行见他终于肯出声,便道:“师父,我带了我家里头好吃的东西,这是千层芝麻饼,又酥脆又香,……只是太脆了,有些难带,一不留神就会变成饼沫子,我用帕子包了许多层,一路又很小心,碎的也少,我最爱吃这个,师父你也尝尝。”
清尊扫了一眼那盒子里头之物,哼道:“我不爱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秀行却不气馁,小心取了一块酥饼,递过来道:“师父,你尝一口,尝一口就好。”
清尊皱着眉,老大不愿意似地,果真咬了一口,饼片儿入了口,清尊脸色一变,就看秀行,秀行有些紧张,屏住呼吸问道:“师父……你、你不爱吃?”
清尊将那酥化了的一口咽下,才极慢地说道:“尚可。”
秀行放了心,便又取了另一盒蟹黄酥出来,清尊慢吞吞吃了,秀行便去取了一杯水给他,清尊喝罢了后,又道:“不难吃……嗯,再拿一块罢。”
清尊虽然不言,但秀行知道他是很喜欢那些糕点的,还以为清尊自此会跟她像从前一样,谁知此后半个月,清尊对她,都始终是冷冷淡淡地。
秀行本想同他亲口说自己定亲之事,但他回来这般久,显然应该知道了……他既然不言,秀行自然不好自己开口。
如此闷了半个月,期间秀行也试图逗引清尊,只不过不管她如何去做,清尊都没什么大的反应,秀行虽然知道事情不妥,但却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在萧家之时被玄狐戏弄,秀行还想回来后跟清尊告状,然而细细想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玄狐变作清尊的面目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秀行便只想尽早忘掉,无论如何也不想跟清尊说起这般丢脸荒唐的事。
秀行得空,便去找灵崆同秋水君,顺便同前山上的道众几乎都厮混熟了,只是,在同众道人说说笑笑之余,想到清尊,秀行心里便有些什么戳着似的。
秋水君事忙,两人见面的机会甚少,每当见了,秋水君便总会问她近来如何,秀行自觉不能拿这些琐事来烦秋水君,就只会说好。
秀行私下便只问灵崆,灵崆瞄着她说:“还用问么?他不乐意你同姓鲁的小子定亲。”
秀行只以为灵崆在说笑,便很不以为然,灵崆见她不信,就恼怒地叫嚷:“不信拉倒,吾懒得跟你这愚笨的丫头说!”
半月后的某日,秀行练完了剑回去,经过玄宁殿,却见殿内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个道:“近日你怎么也不去做客了?前些日子倒是总赖在那里,惹得我烦,但这几****总不去,我倒是又想念了。”
秀行听这声音笑朗朗地,只是有些陌生,说话的口吻又如此不客气自来熟地,料得是清尊的友人。
秀行便拎着剑站住了脚,却听清尊的声音道:“我懒得动,你嫌烦,便不要来就是了。”仍旧是冷冰冰地,拒人千里般。
那人便笑道:“哈哈,我这不是犯贱么?明明见了你会怕你烦你,不见却又想着念着……竟好像是思春怨妇一般。”
却听清尊道:“滚。”
那人叫苦道:“你看你看,又弃我如敝履!”
秀行忍不住“噗”地一笑,却见门口两人并肩走了出来,一袭白衣的自是清尊,旁边那人,黑色袍服,笑得眉眼弯弯,一眼看见面前秀行,便道:“噫,这是……”
清尊也站住脚,淡淡道:“小徒萧秀行。”
“这届的辅神者?”那人目光一亮,迈步走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秀行,又扭头对清尊道:“你这徒儿,一身根骨甚好……难道你这么多日不离九渺,便是因她?”
这话说罢,清尊的脸色便冰了三分。
秀行望着那人,纳闷道:“你是谁?”
那人却似未曾听到,也不回答,只顾目光烁烁、一眼不眨地盯着秀行,却似是个垂涎欲滴之态,说道:“不错不错……做我的徒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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