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四十七章 (1)
淡紫色的纱衣,包裹的身子娇弱似柳,雪白狐裘印的皮肤好似透明一般,略粉的脸颊,搭上灵动的双眼,怀着好奇飘过黎子何,再扫扫黎子何身边的沈墨,最终看着云晋言,面上更红,娇滴滴垂下眸,不语。
“累了?”云晋言拉过嫩白的手,声音柔得好似要化出水来。
苏白忙摇头,低头娇羞浅笑。
黎子何垂首站在一侧,不用抬眼都能勾勒出那笑容的模样,有一个梨涡,浅浅的,在左脸,笑起来眼睛好似天上的星星,亮得所有映入眼的物什都变得干净起来,如若不笑,苏白与自己,不,不是自己了,是季黎,与季黎在眉目间只是有三分相似,可她笑起来,那个梨涡,甚至眼中无忧无虑的神采,都让她想到十四岁的季黎。
或许这就是朝中惊诧的原因?
不是惊诧于苏白一举封为贵妃,而是惊诧于她酷似季后的笑,他们的皇上连季后身边的丫鬟都能宠幸为妃,更不说这位有着明白出身,举手投足神似季后的苏白,被封贵妃好似是理所当然。
反倒是后宫,对这位白贵妃神似季后一说心照不宣地噤声,开始流传着白贵妃如何得宠。
册封不过几日,种种赏赐源源不绝,所居梨白殿焕然一新,拨去的太监宫女比起桃夭殿竟多了半数,皇上每日空闲便呆在那里,听白贵妃抚琴。让众人稍稍不解的是白贵妃竟还未开始侍寝。
黎子何此时正在心中低笑,抱得美人归,特地召来她和沈墨,所为何意?
“沈御医,日后贵妃的平安脉,由沈御医来诊可好?”云晋言正好抬头看着沈墨,笑意满满,却让人觉得脸上表情莫测,听不出这问话是玩笑还是真心。
黎子何瞥了一眼沈墨,心中一顿,不安感渐渐升腾,沈墨好似没听到云晋言的话,正看着苏白,眸光流转,竟是看不出任何情愫来,不过一个瞬间的事情,黎子何却觉得,他看着苏白,好似要看入骨子里。
“遵旨。”
沈墨声音浅淡,听在黎子何耳里,第一次觉得泛着寒意,跟着心也抖了抖,她以为沈墨会找借口拒绝,这是他除了那次自己策划的“疫症”,第一次应允出诊。
云晋言好似很满意,挑眉轻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可以退下了。”
两人行礼退下,沈墨一人当前,步子走得飞快,黎子何只觉得异常,从他见到苏白开始?
加快速度与沈墨平步,黎子何低声不解道:“你为何不找借口推掉?”
“没必要。”沈墨简单回答。
黎子何想再问,又被他扔下了几步,潜意识里,她觉得云晋言让沈墨入宫为医是有原因的,或许他们原本认识?又或许上次沈墨单独面见云晋言时达成什么协议?无论如何,不可能单纯为了沈墨的医术,入宫至今除了解决上次“疫病”,便是今日让他替苏白看诊,身为御医,未免清闲了些。
沈墨步子渐快,黎子何不得不提速跟上,正低着脑袋,觉得沈墨今日反应有些异常,额头一顿,撞到一堵肉墙上,顿时有些恼火道:“又如何了?”
沈墨略有歉意地抬手,欲要揉黎子何的额头,被她避开,只有带着惭愧道:“刚刚冷落你了。”
黎子何抬眼,若说他心细如尘,还真是如此,轻声道:“无事。”
沈墨这才放缓了步子,却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黎子何压低声音试探性问道:“云晋言让你给苏白看诊,会不会怀疑到我们什么了?”
“放心,不会有事。”
沈墨对着黎子何笑笑,即便云晋言怀疑他的身份,甚至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能耐他如何。
“那……你为何不推掉看诊?”黎子何略有吱唔的开口,由将话题引到原点。
苏白的出现没让她感到意外,反倒是沈墨的反应,她看来,沈墨对沈银银都是冷清的,复杂的神色,只有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才会在脸上浮现,可刚刚沈墨的眼神,分明参杂了许多东西……
“苏白是你安排的?”未等沈墨开口,黎子何又问道。
利用苏白长得像季黎,在云晋言身边安插眼线?想想又不对,当年自己只是听闻过沈墨之名,却从未见过他,沈墨自是不知道季黎长得什么模样。
沈墨突地轻笑起来,洋溢着满满的暖意:“莫要胡思乱想。听闻她长得很像季后?”
黎子何面色沉了沉,低笑道:“像么?没觉得。”
眉眼如何相似,驻进不同的灵魂,便再不是同一个人了,即便是同一个灵魂,有了不同的心境,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人,所以,如今的她,只是黎子何。
“你见过她?”沈墨见黎子何的笑泛着苦涩,接口问道。
黎子何眼神闪了闪,低着脑袋轻声道:“嗯,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沈墨若有所思地颔首,和黎子何挨得更近,压低声音道:“今夜还去冷宫么?”
黎子何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夜她看到疑似郝公公的太监,可第二日宫中也未有异常,该是没被御林军抓住。前几日趁着秀女殿选宫里繁忙,见沈墨的伤好了些,让他带自己去过一次,本以为御林军会少一些,哪知还是那么多人,整个夜晚来回轮换,他们本就对冷宫地形不熟,夜黑不好辨路,避开御林军都费了不少精力,近天亮仍是一无所获。
可她不想放弃,云晋言既然派人守着,不可能是因为妍妃暴毙让他突然想起了冷宫的安全问题。
“今夜子时。”沈墨声音里透着几分欢愉。
黎子何未注意那么多,点点头,刚好到了太医院,与沈墨拉开点距离,回自己的小屋。
拨弄着屋中蜡烛,看自己的影子一闪一闪,黎子何有些燥,探出脑袋看了看沈墨的窗,暗的,再抬头看看月亮,被乌云掩住,只露出一角,已近中空。
吐出一口气,从柜中翻出一身黑衣,总算是到时间了。
正欲换衣,门外突地响起急促敲门声,她和沈墨向来是约好在她屋后的树底见,不可能是他,这么晚,还能是谁?
将黑衣放回柜中,黎子何故作镇定地开门,竟是喘着粗气一脸焦急的魏公公。
“公公何事?”黎子何有些诧异。
“黎御医快快跟老奴来。”
魏公公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黎子何怔了怔,回头背上药箱,只能跟上。
魏公公未带她去云晋言就寝的龙旋宫,而是去了苏白所在的梨白殿。之所以取名梨白,全因殿后一片梨树,梨花开时,淡黄近白的片片花瓣,让人如坠花海。
殿内果然如宫中传言一般,焕然一新,所有布置均用上好贡品,有些是直接从云晋言的龙旋宫拨过来,荣宠至极,甚至还有些赏赐摆在殿内一角,未来得及收好。
黎子何入殿便嗅到刺鼻的酒气,呵,云晋言今日想借酒助兴,未料到自己醉倒了?
苏白刚好挽起长发,捋了捋长袍,见黎子何和魏公公,连忙迎上,正欲开口,魏公公退在一边,黎子何跪地行礼道:“臣黎子何参见白贵妃,贵妃娘娘万安。”
苏白有些无措,想要弯下身子去扶,看了看四周站得笔挺的宫女,忙站直了身子轻声道:“起来吧。”
声音轻细,宛若黄莺,透着一股子和善味道,只是任她说话比唱歌悦耳,黎子何对她上不来好感。
“快来看看皇上。”说着苏白便转个身,绕过屏风。
黎子何看了眼身后的魏公公,好似并未打算跟上,便也作罢,跟着苏白到了里间。
浓烈的酒味,比刚刚更甚,一眼瞟到右面的两张矮桌,一张放着筝,对面一张摆了好几只酒壶。才入殿黎子何便依着酒味辨出魂销醉,可算得上是宫内最烈的酒,数了数酒壶,整整五壶,常人喝上一壶已经是了不得,云晋言今夜这般猛灌,还真是一醉求销 魂呐。
苏白一面往前走,一面轻细解释着:“皇上今日喝了许多酒,我……本宫劝不下,见皇上一醉不醒着实忧心,魏公公又说从未见皇上醉成这般模样,不得已寻来黎御医,皇上万不可有什么差错才好。”
那声音絮絮叨叨响在耳边,黎子何本能般拒绝细听,只略略扫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云晋言,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镶金白袍,面色酡红,双眉紧皱,闭着眼,眼皮却是上下不停阖动,呼吸粗急,的确是喝得有些多了。
黎子何上前,将药箱放下,熟练地打开针排,现在开方熬药有些晚,行一次针驱散些酒气便好了。
正欲替云晋言解开衣带,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白,缩回手道:“麻烦娘娘替皇上解开衣带,微臣行针。”
苏白面色一红,轻轻点头,十指好似青葱,微微颤抖着,生疏替云晋言解衣,偶尔听到他闷哼一声,便好似受到惊吓般缩回手,见他未醒,复又继续。
黎子何低眉敛目,半晌才听见苏白轻弱的声音:“好了。”
穴位靠近后颈,刚好被灯光映射的阴影挡住,黎子何深吸一口气,倾着身子靠近云晋言,伸手按压以确定穴位,冰凉的手,触到云晋言滚烫的皮肤,明显的感觉到所过之处起了一片颤栗。
苏白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看到那一排银针,两眼中好奇参杂着兴奋。
黎子何细细抽出一根,在火中滤过,行针切记快准稳,看好穴位便一手下去,可力度未到,手上一热,被人生生阻住。
“黎儿……”低哑的声音,破碎吐出两个字,云晋言的眼半睁着,迷离看不见神采,却是对着黎子何。
黎子何心下一跳,手上用力,欲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握住,云晋言像有了意识般,大力向前拉,黎子何向前一倒,左手死死抵住床榻,这才未倒在云晋言胸口。
“皇上……”苏白脸色白了白,有些委屈道。
云晋言好似未听到她的声音,仍是看着黎子何,突然坐直了身子,眼里含着笑意,另一手拥住黎子何,哽声道:“黎儿,你回来了……”
黎子何鼻尖尽是酒气,突然觉得眼睛刺疼,胳膊肘猛地用力,云晋言吃痛,只是闷哼了一声,仍是抱住黎子何不放,喃喃着:“黎儿……黎儿你回来了……”
黎子何被他死死抱住,突地脑中一片嘈杂,黎儿,黎儿,儿时的嬉戏声,稍长的娇噌声,宠溺的责备声,谁人曾在她耳边轻声呼唤,一唤便是十数年……
昏黄的灯光,蒙上一层氤氲,突地一声叫唤,让一切归为平静。
“皇上……”
苏白再次提高了声音,离云晋言更近:“皇上……”
刚刚还微白的脸,绽开一个笑容,小巧的梨涡,漩在左脸,“皇上……”
云晋言抬眼,看那女子巧笑艳艳,眸中迷离散了几分,沾上几分欣喜,抱住黎子何的手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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