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彩虹的忧伤颜色不靓(1)

　　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上班的时候陈慕晴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

　　昨晚从酒吧出来以后，叶茜长吸一口气，她揉着红肿的眼神突然对陈慕晴说：“慕晴，我们有多久没有睡过一起了？”

　　陈慕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时间久得算都算不出来。然后，当晚她们便睡到了陈慕晴的床上。

　　那一晚她们都没有再提在酒吧的事，她们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满怀心事地入眠。

　　但是那晚，陈慕晴却做了一个决定：远离向斯晚。

　　其实她不确定斯晚是不是真的像叶茜说的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如果是，为什么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表白过？她根本看不出“斯晚喜欢慕晴”的蛛丝马迹，她固执地把叶茜的想法当成是女人不安全感在作祟，但这就够了。

　　身为叶茜最好的姐妹，她有义务消灭这种不安全感。她知道被最爱的人抛弃的滋味，叶茜的痛苦，她感同身受。所以，早上起来上班之前，她对着熟睡的叶茜轻轻地说：“你继续好好休息，等你睁开眼，以后的每一天，都不会再有像昨晚的阴霾。”

　　话是文艺了点，陈慕晴却是咬着嘴唇说的。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另一个人，她会和斯晚成为陌生人，虽然这还是她的一相情愿。

　　但显然一相情愿的不止她一个人，在她还沉浸在回忆时，一个精致的包装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抬头，夏末那张堆满笑意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慕晴呀，好几天没见面，有没有一点想我？”夏末勾了勾嘴角，“我在利达餐厅订了位子，今晚我们单独过。”

　　陈慕晴扫了一眼夏末，然后她便拂开夏末拿着包装盒的手。

　　“对不起，夏总，我没空。”

　　夏末看着陈慕晴失落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空呀，生日没空也确实好理解，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和你一起过了怎么办？”

　　生日？陈慕晴抬头皱眉。

　　夏末靠在陈慕晴办公桌面前的桌子前，抬眉轻笑道：“心情不好，所以连生日都不记得了吗？”

　　陈慕晴看了下桌子上的台历，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而她也确实不记得了。

　　想来真是可悲，她自己的生日居然要靠一个外人来提醒。陈慕晴吸了吸鼻子，用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夏总，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已经有安排了……”

　　陈慕晴拒绝得委婉，夏末却势在必得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到陈慕晴面前的桌子上，笑笑：“慕晴呀，你这是要拒绝我吗？没关系，我早就料到的。你知道吗？你每拒绝我一次，就增加了一次我对你的好感。因为你的拒绝，你现在可是最让我迷恋的人了，慕晴呀，我迷恋的人，早晚都会是我的，所以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哦。”

　　夏末说得轻松，陈慕晴却在他轻松的语气中嗅以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她知道面对夏末这样的人不能硬来，所以她抿了抿嘴强调：“夏总，我是真的有安排了……”

　　刚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看到家里的号码在手机上跳跃，她一边指起手机给夏末看一边说：“你看，我妈应该是打电话让我下班早点回去。”

　　说完她就接起了电话，然后陈母抽噎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慕晴，你快到医院来，叶茜出事了！”

　　在陈慕晴看到叶茜的时候才发现，她是真的出大事了。

　　陈慕晴赶到在医院的时候，叶茜正在被送进急救室的路上，她拦住推车，刚趴在叶茜的身边就看到了她半边被毁的脸。

　　那一刹那，她有点缺氧。她甚至以为她认错人了，可是扶着哭晕的叶阿姨和叶叔叔又向她证明眼前的人就是叶茜。

　　叶茜闭着眼睛就躺在推车上，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她忽然就哭了起来。她用力地摇着叶茜的胳膊大声喊：“叶茜，你醒醒，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干的？！”

　　她没有听到回答，只看到医生推开她把叶茜推进急救室，在急救室的门关起来时，她绝望得像天塌了下来一样。

　　向斯晚坐在椅子上却并没有撕心裂肺地哭。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就像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陈母就坐在他旁边，她也哭着。陈慕晴刚把他和叶茜在一起的消息告诉她没多久，她还没来得及祝福他们，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她似乎想安慰他，可是却又一直张不开嘴。

　　陈慕晴给了叶叔叔一个安慰的拥抱之后便失魂落魄地坐到陈母身边，她轻轻地问：“妈，怎么了，叶茜怎么突然成这样了？早上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陈母抹了抹眼泪哽咽着，“早你走了之后，我去房间看看，叶茜还在睡，我就没打扰她。中午她起来还和我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做饭，我们俩做得慢，吃得也慢。弄好以后都快三点了。她还抢着洗碗，完了以后她就说要走，还让我多保重身体……结果她刚走没多久我就听到一声惨叫。我当时正在阳台上收衣服，朝楼下一看……我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就看到叶茜在地上挣扎，她的脸……我叫了救护车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说，这是什么人啊，下手这么狠……”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会是什么人跟叶茜有这么深的仇呢？陈慕晴想不出来。她只是一想起刚刚看到叶茜的样子，心就像被人剜去了一样痛。她扫了一眼一旁的向斯晚，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要把身上最好一点温暖传到他冰冷的手上，给他一点温暖。

　　那一天，大概是他们所有人人生当中过得最漫长的。

　　当医生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问：“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叹了口气：“很庆幸送来得还算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因为是硫酸，其腐蚀性非常强。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她的左边脸皮肉组织已经被破坏了。你们要做好整容的准备，目前她最好先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当医生说完那些话的时候，陈慕晴有轻微的眩晕。当看到叶茜大半张脸都被包扎起来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她彻底晕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生命是这样脆弱，让你根本无能为力。

　　她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睁开眼就看到叶茜躺在病床上，而她则睡在另一张病床上。向斯晚就坐在叶茜的旁边，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叶茜的手。他的样子很憔悴，眼神都有些涣散。听到声响，他扭过头看了看陈慕晴，轻声问她：“你好点没，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陈慕晴摇头：“没事。”

　　她起身站在叶茜身边，望着插着氧气管熟睡的叶茜——那个整个脑袋被包裹起来的人，陈慕晴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叶茜。她的眼泪瞬间就涌向了眼角，她握着叶茜另一只手，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让叶叔叔叶阿姨和陈阿姨回家休息了，天也不早了。这边有我照顾就行了。”向斯晚轻轻地说，“慕晴，你要是没事，也回去吧。”

　　陈慕晴没有说话，她突然饶过病床走到向斯晚身边握起他的手：“斯晚，你还会和叶茜在一起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当然知道向斯晚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叶茜的脸受伤就离开了她。可是想起叶茜昨晚说的话，她却害怕那些都是真的。如果这个时候，他离开了叶茜，可能叶茜真的会死吧。

　　不过显然是她多心了，向斯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叶茜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了半晌，向斯晚才缓缓地开口：“慕晴，你知道吗？在我妈离开我的那年开始，我就特别害怕身边的人离开……我一直都知道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相守在一起。所以我从来都不会轻易松开任何的人……任何人。”说完，他轻轻地抬头看着陈慕晴，他的目光清澈，像深夜里的星辰一样明亮。

　　不知道为什么，在斯晚说完话的那一刻，陈慕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小巷口的路灯下蜷缩的少年，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心里的悲伤。

　　“斯晚，我……”

　　“慕晴，什么都不用说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叶茜的，她是我女朋友，我只希望她醒来以后，能好好的。”向斯晚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慕晴，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叶茜能平安没事，就是我生日最大的礼物。”

　　他们的目光同时望向还在昏迷中叶茜，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那大概是陈慕晴生命中过得最刻骨铭心的一次生日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天，注定以后的人生，也将不同。

　　叶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向斯晚一直劝陈慕晴回去休息，但她却不肯，就在他放弃要劝她的时候，叶茜醒了。

　　看到叶茜睁开眼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们都不敢说话。

　　他们都以为叶茜看到自己这样子会生不如死，会大哭大闹，可是叶茜没有，她只是睁开眼望了一会斯晚，然后又望了望陈慕晴。她的目光空洞，扫到人的身上，都是绝望。

　　向斯晚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笑得很自然：“你醒了？”

　　叶茜没有说话，她任由斯晚握着她的手，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陈慕晴也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她轻轻地说：“叶茜，会好起来的……”

　　本来她想好好安慰她，为此她甚至准备好多立志鼓舞的话，可是没想到刚说一句就泣不成声。

　　但出人意料的是，叶茜却一直保持沉默。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沉默的样子让人有点恐慌。

　　那时候，陈慕晴突然觉得所有人似乎都是上帝的玩物，他开心的时候会让你过得也非常幸福，以为自己就生活在天国。可是一旦他不高兴了，你就立马跃到十八层地狱。

　　“叶茜？你……没事吧？”陈慕晴不安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叶茜，心里的惊慌让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叶茜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陈慕晴她刚想喊医生，才突然开口。

　　“斯晚，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抛弃我了……”

　　她的嘴像蝴蝶扇动的翅膀声，发出的声音很轻，可是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也是那一刻吧，陈慕晴才知道昨晚在酒吧为什么叶茜会那么讨厌看到她。有多爱，就有多恨。她太爱斯晚了，所以才那么害怕失去他。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一只手捂住。

　　向斯晚对她摇头：“我不准你说这样的傻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他用衣袖擦去她眼角的眼泪，轻轻地对她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向斯晚说完，忽然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又说：“叶茜，虽然现在没有求婚的钻戒，可是我有一颗陪你走完余下人生路的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大概是没有料到向斯晚会突然求婚，叶茜刚刚擦干的眼泪忽然又流了出来。她没有说话，手却死死地握着向斯晚的手，好像害怕她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一样。

　　陈慕晴也被斯晚的举动震惊了，她看到叶茜那汹涌如潮的眼泪，终于也陪着她哭。

　　那天以后，陈慕晴、向斯晚和叶爸叶妈便分成两组替换着留在了医院陪着叶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要急切地嫁给向斯晚，不管是治疗还是饮食方面，叶茜都很配合。医生说叶茜状态不错，恢复得也不错，这样下去过不几天就可以安排皮肤重置手术。

　　可是陈慕晴看着为叶茜忙前忙后的斯晚却忽然发现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一周之后，她才发现奇怪在哪里，自从向叶茜求婚之后，向斯晚好像再也没有笑过。即使有时候陈慕晴为了缓和叶茜的心情给她讲笑话连叶茜都忍不住笑很开心，她都发现一旁的向斯晚只是低头削苹果。

　　那天一起出病房的时候，陈慕晴怔怔地跟在向斯晚的身后。她喊住他：“斯晚，你没事吧？”

　　向斯晚摇头：“我没事……”

　　“可是……你最近好像都没有笑过。”陈慕晴抿了抿嘴唇，“虽然我一直都希望你和叶茜在一起，可是不得不说，你突然求婚还是让我感到挺意外。为什么这么突然……求婚？”

　　“我们都不希望叶茜有事对吧，想来想去，我觉得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斯晚，这不像你……”

　　“怎么做才像我？”

　　陈慕晴突然有些语塞，沉默半晌，她才开口：“斯晚，我希望叶茜幸福，我更希望你也幸福，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明白吗斯晚？”

　　向斯晚看着陈慕晴有点激动的样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你想多了，我很好，也许是有点累吧……”

　　说完，他便给她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转身继续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他知道陈慕晴呆在原地没动，他的脚步却走得更快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想逃离的感觉，他也觉得这不像自己，可是谁又还是原来的自己呢？

　　转过身时，他靠在墙角透过转角的折镜看到陈慕晴转身回病房的身影，突然有种被抽空的感觉。其实他没想到陈慕晴会突然对他说这些话，原本他也有些话给她讲的，在她生日那天，可是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那就算了吧。

　　陈慕晴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叶茜正睁着眼望着窗外。她以为叶茜是在担心早上医生说的话。慌忙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做手术了，等做好手术，你的脸就差不多恢复了。叶茜，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但叶茜显然不是在担心这个，她也握着陈慕晴的手，努力地朝她笑笑。纱布裹着她的脸，让她看笑容起来有点悲伤。

　　“慕晴，这个时候有你们在，真好。”

　　陈慕晴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叶茜，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在的。”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声音突然变得僵硬，“叶茜，我一直不敢问你，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有没有看清当时是谁干的？到底谁会跟你有这么深仇大恨？”

　　原本一直担心叶茜回忆那个画面会情绪失控，所以陈慕晴一起没敢问，但她问完以后，却发现叶茜出奇的平静。叶茜目光空洞，半晌才回答：“慕晴，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已经不在乎是谁做的。而且我也没有看清是谁做的，但是你想呀，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整我，也不会亲自出面对吧……”顿了顿她又说，“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吗？”

　　陈慕晴摇头，叶茜最终却也没说，她只是给陈慕晴一个欣慰的笑，那个微笑极轻极短，却是陈慕晴这么多年看到的微笑中最灿烂的。

　　叶茜的植皮手术做得很成功，虽然绷带要一周之后才能拆除，但医生却信心十足地对他们说，保证原他们一个原封不动的叶茜。叶妈和叶妈欣慰地感激医生，陈慕晴和向斯晚便陪着叶茜。因为还不能说话，叶茜很安静。不过陈慕晴感觉得出来，叶茜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