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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第六部分

   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二十六章 深夜访客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7-4-16 11:52:00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749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个人还不能称之为访客,因为梅长苏现在所居的雪庐,原本就在她的家里。只不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她还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
  梅长苏心中的意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和缓地安抚闻声出来的飞流回房后,他向莅阳长公主微微一笑,躬身施礼。
  “外面已经起风了,听说苏先生身体不好,我们到房内去谈吧。”长公主表情冷淡,但辞气还算温和,见梅长苏侧身让路,她也并未谦让,当先步入室内,在扑面而来
 
的融融暖气中解开金丝披风的带子。
  她这次是独自悄然前来,身边自然没有侍女,梅长苏便上前接住了她脱下的披风,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又从熏笼上取了茶壶,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莅阳公主捧起茶杯,但并未送到口边,只是暖手般地将掌心贴在杯壁上,半晌后方道:“这么晚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可若是早来,我又怕……”
  见她话到一半又咽住,梅长苏浅笑着接过了那吞下去的后半句,“公主怕来早了景睿还在这里么?这么说,是有些什么话想要单独吩咐苏某了?”
  莅阳长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若论苏哲此人本是平民,与皇妹之间位阶相差如云泥,这“吩咐”二字却也不是谦辞,可是罩在此人身人的诸多光环又颇耀人眼目,令人
 
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定位他的身份。
  执掌天下第一大帮,是京都排名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们尊敬的好友,手下有个足以与大梁第一高手比拼的护卫,太子与誉王双双正在拼命延揽,又深得霓凰郡主青睐两人
 
关系暧昧不明,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就算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莅阳长公主也不可能将他视为一个普通的平民。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决不是一个普通人,知道他一定有着常人无法估算的实力,深居简出的长公主殿下才会在更深夜静之时,独自来到这座小小的客院。
  “无论是什么样的话,既然已经来了,总归是要说的,请公主不必再多犹疑,”梅长苏视线轻扫间已将来客的表情尽收眼底,当下缓缓道,“殿下吩咐的事如在苏哲的
 
能力范围内,自当领命,如是苏哲无能为力的事,也不会多加口舌,对外宣扬,请您放心。”
  莅阳长公主目光微凝,似是已暗下决心,心中的茶杯也不知不觉放到了桌上,抬起头来直视着梅长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苏先生,请您救救霓凰。”
  听到这样一个请求,饶是梅长苏这般心志坚稳,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长公主殿下此言何意?”
  “听说霓凰对先生极为看重,想来你们之间也是有情义的,”莅阳长公主挥手止住仿佛想要澄清此言的梅长苏,示意他听自己说完,“霓凰虽然聪明,但终究常在藩领
 
,不明白这京城的水有多深多浑。她自恃云南藩位贵重,自己又是高手中的高手,对这次选婿持有游戏心态,总觉得一切都会控制在她的掌握之中,未免大意了一些。”
  “听殿下此意,莫非有人还敢设计郡主不成?”
  “这京城中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有什么不敢做的?”莅阳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微露痛苦之色,“霓凰一个人就代表了云南王府的全部立场,代表了南境十万铁
 
骑的军力,这个分量难道不值得有人冒险施计么?”
  梅长苏双眉轻挑,慢慢点了点头。霓凰郡主的分量他当然是再三掂量过的,所以才会一直想找到如何让她彻底支持靖王的方法,其他人当然更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
 
不过……依霓凰郡主目前的实力和她刚毅的性格,谁敢轻攫其锋,谁又真的能通过阴谋诡计达到目的?
  “我明白苏先生在想什么,”察言观色当然不是江左独有的秘技,从小生活在云诡风谲中的长公主也会,她眼波轻动间,唇边已勾起一丝清冷的笑容,“霓凰确实很强
 
,强到似乎没必要去保护她……可是苏先生你不明白,再强的女人,终究只是女人,有些事情对男人来说无所谓,但对于女人,却会是足以摧毁她心志的打击。如果霓凰已
 
经有心上人的话,这个打击会更沉重,会让她觉得嫁给谁,将来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莅阳长公主的神情极为平静,口气也很淡然,可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和按在桌面上僵直苍白的手指,却出卖了她沸腾激动的心情。
  梅长苏转过头去,掩住眸中升起的同情之色。
  对于此前那个利落爽朗、性烈如火,每次出狩巡猎时都与诸皇子争锋的莅阳公主,他并没有记忆,他只记得向母亲抱怨莅阳小姨太过冷漠、不好亲近时,母亲喃喃自语
 
的那些感叹。
  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实在是太过隐秘,太过久远,就算这几年刻意的调查,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也许真相,只隐藏在那几个人的
 
心里,谁都不会说出来。
  “长公主殿下,”梅长苏沉吟了片刻,方徐徐道,“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具体的方法,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莅阳公主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根本不愿意再详细解说下去,但她心里又非常明白,不多透露一些的话,只没有办法取信于人的。
  “这次入围的人候选者中,有两个是圣上暗中很满意,想要配给郡主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梅长苏自然立刻摇了摇头。
  “太尉公子司马雷,和忠肃侯家的廖廷杰。”
  “嗯。”对这个答案,梅长苏并不意外。这两人中恰好司马家支持太子,而忠肃侯支持誉王,倒也平衡,不知道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凑巧了。
  “可是按现在的赛制,除非郡主放水,否则他们两人都不可能有胜算。”
  “嗯。”梅长苏再次颔首。何止他们两个,这十个都不行。
  “所以有人着急了。因为云南穆府的支持实在太诱人,可如果不能乘着郡主留在京城的日子把这件事情敲定,等她回到云南后就难免要事倍功半。”莅阳公主突然冷笑
 
了一下,“这个时候,霓凰本人的心意,早已不在他们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宫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不择手段,有些知道陈年往事的人,不免就妄想要再模仿一遍当年太
 
后的手法……”
  提起太后,穆长苏心中又是一动。没错,现在想来,在印象中莅阳长公主极少归宁,更是从来没见过她跟太后说过一句话。只不过那时自己的生活里有太多丰富多姿的
 
事情,根本没有放半点心思在这个异常状况上。
  莅阳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仿佛是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因为接下来要讲到的,是整个手法中最核心的部分。
  “宫里有一种酒,名唤‘情丝绕’,只饮一杯,便有致幻催情之效。如果女子饮用,会将身边的那个男人,误认做是自己心里最思念恋慕的那个人,从而被药力催动,
 
主动上前求欢。由于她并不知道世上有这种酒存在,所以纵然事后清醒,也会以为是自己的心志不坚,醉后失德,再加上是自己主动的,更不能迁怒于那个男子,羞愧绝望
 
之下,心中真是生不如死。可是千古艰难,唯有一死,死在此时,更是死无名目。心里藏着再多没有说过的话,从此也不可能说出口了。茫然无措时若有信任的人出面相劝
 
,哪里还可能有丝毫挣扎抗拒之力,唯有受人摆布而已……”莅阳公主说到后来,语气已渐渐变了,那种凄楚悲洌之情,就连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她所说的就是自己内心
 
最刻骨的感受。
  梅长苏站起来,缓缓走到屋子的另一头,背转身不去看她,默默地等待她自己恢复平静。
  大约一盅茶的功夫后,莅阳公主方深吸一口气,慢慢道:“苏先生见笑了。当年被陷害的女子,是我的至亲姐妹,所以一时有些激动,请先生不要介意。”
  “公主何出此言?这种事确是令人发指,纵然不是公主的姐妹,也不免要愤懑同情。只是苏某不明白,公主……的姐妹到底恋慕何人,会令太后如此反对,甚至不惜…
 
…”
  莅阳长公主目光悠悠,似乎穿透了茫茫时光,落在那遥远的一点上,“他是……南楚送来大梁的……一个质子……”
  梅长苏顿时心中了然,更是不忍再问。
  “霓凰虽然不是我的血亲,但她那种炫目神采,常令我想起过去,心中爱羡。”莅阳公主却仿佛终于翻越了疼痛的极致,神情渐转安然,“若有人想对她使出这般卑鄙
 
手段,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阻止。还望先生助我。”
  梅长苏目光闪动,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公主殿下是怎么……查知这件阴谋的呢?”
  莅阳长公主虽然明知他会有这一问,但还是忍不住侧了侧脸,躲开了那两道并不激烈的视线,好半天才轻声道:“谢弼这孩子,又要卷进去,心又不够狠,被我看出他
 
心神不定,一逼问就问出来了……”
  “哦,”梅长苏一面点着头,一面问出下一个问题,“以殿下的身份,阻止此事应有多种方法,为何会单单挑中苏某?”
  莅阳长公主自嘲地一笑,冷冷道:“有多种方法么?未见得吧。事情还未办,我去质问主谋者吗?他们不会认的。去禀报皇帝陛下?空口无凭没有证据。自己进宫去拦
 
,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到这种时候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梅长苏思忖了一下,本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找自己的丈夫帮忙,突然悟到这个手法与当年的一样,就算谢玉当年并非同谋,而是被太后所利用,那他到底也是一个既得利
 
益的获取者,跟他商量是有些尴尬,何况真要帮忙拦阻,必然会把主谋者得罪到死,谢玉不是热血少年,他可未必肯干。
  思来想去,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倒真的是无人可求,令人悲哀感叹,只不过……
  “殿下,就算苏某有心相助,一介平民之身,怕也爱莫能肋啊……”
  “你不是跟霓凰郡主关系交好么?何况明日就要见她。请先生到时将此消息通知她,让她与宫中娘娘们打交道时小心些,应该就可保平安了。”
  “公主怎么不自己去说?”
  “我素来为人冷漠,虽然心中暗暗欣赏霓凰,却从未深交过,她未必会信我。更主要的是,他们已经知道我发觉了此事,只要我一进宫,必会有位娘娘陪随左右,根本
 
是没有机会跟郡主单独细谈的……好在先生就居于侯府之内,在这里我还算有点力量,深夜来访,自信尚可以瞒住那些人的耳目,只是麻烦先生了。”
  梅长苏凝目看她,语有深意地道:“在下与长公主并无深交,能得如此信任,实是荣幸啊。”
  莅阳长公主兰心蕙质,如何听不明白,淡淡一笑道:“突然来访,是有些冒昧。不过一来确无他人可以求助,二来深知先生与霓凰交好,三来嘛,景睿总是在我面前没
 
口子夸你。这孩子心地纯良,他所喜欢尊敬的人想必不会是凡俗中人。不过来之前我也考虑过,这样一来说不定会连累先生得罪权贵,所以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托付,那也是
 
情理之中的。请先生慎思吧。”
  长公主说完这番话,便低下了头,静静地喝茶。梅长苏凝望着她满头乌云间交杂的几络不明显的白发,突然心中微酸,油然而生缕缕恍惚之感。
  “夜深了,长公主请回吧。”窗外传来更鼓之声,梅长苏将金丝披风从衣架上取下,轻柔地披在她孱弱的肩头,徐徐道,“郡主也是苏某的朋友,自当尽力。明日也请
 
长公主殿下进宫,以便见机行事。”
  得他此诺,莅阳长公主不再多说,将披风的顶兜罩在头上,悄然出了小院,不多时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梅长苏立于阶前目送,夜风袭来,遍体生凉。一双手从后面抓住他,将他强力扯进屋内,转过身去,看见了一双微含怒意的明亮眼睛。
  “对不起哦,苏哥哥忘了穿外衣。”拍拍少年的头安抚他,“我们飞流还没睡着?”
  “她走,醒了!”
  “哦,吵醒你了?”梅长苏歉意地一笑,蜷上了暖榻,拥住厚厚的锦被,“再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吗?”
  “你睡!”
  “好好好,我也睡。”梅长苏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表面上宁静安详,但脑中却开始流水般地回想关于京城各方的所有新旧资料,以此判断莅阳长公主此次来访,到底背
 
后隐藏了一些什么。
  飞流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挤在了苏哥哥的身边,满足地呼呼大睡。
  梅长苏为他掖好被角,这才慢慢放平了自己的身子。在真正坠入梦乡之前,他还想着最后一个问题:“太子潜伏到誉王身边的那个内探,到底是谁?”
 
 
 
 
 
    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二十七章 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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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夜里睡得晚,梅长苏早上有些昏沉沉的,一味睡着不醒,飞流守在门口不肯让人进来叫他,大家眼看着连进宫面圣都快迟到了,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言豫津想了
 
个办法,隔着院墙大叫“苏兄起床了!”惹得飞流大怒,追着要去捉他,他一逃,萧景睿趁机就朝雪庐里钻,谁知飞流眼敏脚快,瞬间又闪了回来挡在门前,可是另一边言
 
豫津又不怕死地嗷嗷嘶叫起来,气得这位阴冷少年朝着萧景睿一阵拳脚相加,萧大公子委屈地边招架边说:“为什么打我……又不是我在叫……”
  谢弼躲得远远地分析道:“飞流是想把你打晕了再去追豫津……”
  言豫津打了个寒战,一面高声呼喊“苏兄”,一面鼓励好友“再多撑一会儿!”
  一时之间,雪庐外乱成一团人仰马翻,里面就算是一只睡佛也不得不被闹醒过来了。
  开门吩咐飞流放人之后,仆人们也快速地端进了热水和早餐。言豫津一进门就想说话,被萧景睿强行拦住,只等到梅长苏喝完粥放下碗筷,他才一挥手,表示放行。
  “苏兄,今天一早宫里传旨,说是文试推到明天了。”言豫津急不可耐地通报消息。
  “哦?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要收拾百里奇啊!”言豫津潇洒地打开扇子,刚摇了摇,看见萧景睿瞪了自己一眼,愣了愣才发现是因为扇起的冷风让梅长苏躲了一下,急忙将扇面收起
 
,但仍是帅气地一下一下击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要收拾百里奇的人是他呢。
  谢弼看言大公子忙着耍酷,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急忙接过话茬儿,解释道:“是这样的,誉王殿下上表,说即使苏兄今日以稚子击败百里奇,他的候选人资格仍然
 
不会变,照样要参加文试。但一旦战败,必然会大大扰乱他的心情,未免有些不公。反正选婿之事也不急这一天两天,何不将文试推迟一日,也免得北燕人寻着借口,说三
 
道四的。”
  “这个主意周全,圣上准了?”
  “准了。”
  “哦。”梅长苏点点头,“承蒙相告。时辰不早,我要起身了,先跟各位告辞。”
  “告辞什么?”萧景睿怔怔地将他的外氅递过去,“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梅长苏瞧了几人一眼:“你们去哪里?”
  “去看你如何击败百里奇啊!”
  梅长苏忍不住一笑,道:“武英殿是朝殿,不是你们经常去逛的清乐坊。你们上次去是因为圣上召见;原计划准备今天跟我一起走是因为赛后有文试;现在文试取消了
 
,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擅入武英殿?就算你们是显贵公子,起码也该先请旨准入吧?”
  “啊——”言豫津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忘了这个了!白浪费那么久的时间,我要先去递折请见啦,这个热闹我死也要看!”
  谢弼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想着要去,可萧景睿有些着忙,慌慌张张站起来要跟着好友朝外走,又凝住脚步回头看看梅长苏,两头都着紧的样子。
  “别为难了,”梅长苏笑着推他一把,“谢弼会帮我安排车马的,你快去请旨吧,难道你不想看这个热闹?” 
  萧景睿展颜一笑,“嗯!”了一声就朝外跑去,谢弼耸耸肩瞧着他的背影,叹道:“跟豫津越来越象了,他以前没那么爱看热闹啊……”
  对于不谙武技的谢弼,梅长苏也不想跟他解说这场比武引人好奇之处到底在哪里,自顾自地系好雪色披风,低低叮嘱了飞流一番话,便带了三个早已等候在旁的孩子向
 
院外走去。
  侯府的车马与护卫早已停在门外,谢弼左看看右看看,玩笑道:“霓凰郡主今天没派马车来呢,苏兄,有些失望吧?”
  梅长苏一笑未答,垂下车帘,马夫一甩马鞭,脆响悠悠,直向宫城方向而去。
  今天聚集在武英殿的人,比上次少了好些。除了百里奇外的其余九个候选人都还没看见影子,大渝使团也只来了正副二使。虽然靖王因为庭生之故早早来到,可太子和
 
誉王却踪影全无,据说是一早进了宫,大概是会陪着圣驾一起到来。穆王府两姐弟也姗姗来迟,因此当梅长苏带着三个孩子站在殿上时,除了靖王遥遥点头外,冷冷清清没
 
有一个人过来说话,比起前几天的热闹真是大相径庭。
  不过梅长苏却喜欢这样的安静氛围。他把三个小学徒领到了大殿一角,挨个儿握着他们的手,柔声笑着鼓励安慰,没多久,那些骨碌乱转满含惊惧的眼神便安定了下来
 
,一个个认真的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努力,抓住机会摆脱掉罪奴的身份。
  大约半刻钟后,霓凰郡主与穆青一起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梅长苏一面微笑相迎,一面暗暗感慨这两姐弟怎么随时随地都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与京城贵族们故作慵懒
 
的优雅姿态真是差了好远,只有靖王还带着些相同的气质。
  “看苏先生的表情,似乎是胸有成竹了?”先说话的是穆青,他大踏步走近,微弯下身子问那三个孩子,“跟我说,苏先生都教你们什么了?”
  梅长苏觉得让孩子们先熟悉一下这些殿上人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当下也不管他,以目示意霓凰郡主向旁边走了几步。
  “怎么?有悄悄话跟我说?”南境女帅玩笑道。
  “有人托我警告你,”梅长苏低声道,“现在看来似乎娶你无望,所以宫里有人想用些手腕逼你就范,你要小心誉王和皇后娘娘……如果单独请你饮宴,能不去就不去
 
吧……”
  “逼我就范?”短暂的惊讶之后,霓凰郡主傲然一笑,“他们想怎么逼?”
  梅长苏有些不好细说,只含含糊糊道:“后宫的手段你不要小瞧了,入口的东西要当心……”
  正要再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言豫津拖着萧景睿冲了进来,呵呵笑着道:“赶上了赶上了,苏兄,还没开始吧?”
  穆青满脸不高兴地从中拦住,拧着眉道:“还没开始,苏先生跟我姐姐说话呢,你俩别打扰他们!”
  被他这样强力维护,反而连霓凰郡主也不好再跟梅长苏悄悄私语了。毕竟是未婚的王家女,又在择婿之前,太过于有违礼教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尴尬的局面一瞬即过,因为圣驾已在此时宣临。
  与大家猜测的一样,太子与誉王一左一右扶着老皇帝出现,景宁公主随后,蒙挚护驾。等天子居中落座后,两皇子与景宁方一起下了玉阶,率众人同行国礼,降谕平身
 
后才分别入席。
  “苏卿,”梁帝安然微笑道,“你的成果如何?”
  “臣多说无益,请陛下少顷细看就好。”梅长苏招手将三个孩子叫出,排成一排跪伏于地。
  梁帝看看那小小的三个身影,再看看一旁肌肉虬结的百里奇,心里终归有些没底,不禁又回头看了看蒙挚。
  “陛下,这就开始么?”蒙挚趁机躬身请旨。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梁帝掩起眼中一丝忧色,点了点头。
  三个孩子领旨起身,一人执了一把剑,成品字站位,表情都极是坚定,那种凝肃之感与两天前的畏缩之态判若云泥,先就让旁观者心神为之一振。
  百里奇空手下场,目光极为不屑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对手,随便摆了一个起势。
  “开始!”蒙挚一起令下,场中突然卷起一场微风,三个孩子陀螺般地一转,步法如穿花般交错,原本清晰的身影顿时有了模糊重影,武功稍差的人立觉眼前一花。
  大渝国的金雕柴明立即有了兴致,坐直了身子正要定晴细看,突然感觉到有股浓浓的杀气自旁侧袭来,心中一凛,不由凝神回看过去,只见大梁第一高手,金陵王都禁
 
军大统领蒙挚大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眸中的雄雄怒火,就仿若两人之间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令柴明不禁打了个寒战,一面稳住心神,一面细想自己何处得罪了
 
他。
  霓凰郡主的武功也是以绚烂华丽著称,一见那飘忽的身影便被吸引住了,正倾身向前细细观摩时,身旁突然传来梅长苏的一声惊呼“哎呀”,不禁一闪神,转头看去,
 
却见他弄翻了桌上的茶碗,正手忙脚乱地侧身让开从桌沿上滴下的茶水,那笨笨的样子与平日的从容优雅完全两样,引得郡主抿嘴一笑。
  就在两大高手同时分神之际,场上响起压抑的几声闷哼,接着扑通一声,三个孩子收剑后跃,光影消失,众人再看时,百里奇已半跪于地,用手臂支撑着身子,满面的
 
愤怒不甘。
  “赢了!”
  “赢了!”
  言豫津与景宁公主同时欢呼。梁帝虽帝王风范,此时也露出微笑。
  正凝住心神对抗蒙挚怒意的柴明突觉全身一松,刚刚还一副势不两立模样的蒙大统领刷地变了脸,竟朝他露出一个真诚友好的笑容,那一瞬间他简直觉得自己刚才是不
 
是做了一个梦。
  “百里勇士,你怎么样?”北燕正使又怒又急地抢出。
  “使臣大人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客人的。”梅长苏一面笑着道,一面向三个孩子示意,“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小小三剑客立即叩下头去,梁帝龙心大悦,道:“你们立了功,朕不食言,除去罪奴身份,可由有司安置,也可投靠亲友。”
  景宁公主欢喜之至,立即道:“父皇真是仁德。”
  梁帝看了小女儿一眼,突发奇想:“景宁,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些孩子?既然他们有这般剑阵功夫,不妨净了身到你那里去侍候,于你则比一般侍卫强些,于他们则衣食
 
无忧,也算有个安乐窝了……”
  此言一出,梅长苏与靖王双双失色,尤其是靖王,几乎立时便要跳起来,被梅长苏强力用眼神止住。
  “陛下此言不妥,”这时直接出言反对的人竟是萧景睿,他起身行礼,朗声道,“陛下下旨开恩放他们出掖幽庭,便是许他们将来自由自在。金口已开,怎可收回?何
 
况他们不谙内宫规矩,收之无益。侍候公主又不能随身携带兵器,这剑阵也根本无用。景睿觉得,就是景宁公主自己,也未必会想要他们净身入内宫的。”
  景宁公主忙道:“是啊是啊,宁儿宫中有的是小太监,要他们来做什么?父皇另赏宁儿想要的东西吧。”
  梁帝向来十分爱护萧景睿,对他的直言也不生气,摆手命他坐下,便将此事略过不提。梅长苏已薄薄地出了一身冷汗。
  “苏先生调教有方,当居首功,待郡主文试结束,朕再另行封赏。”梁帝此时心情大好,竟亲手斟了一杯酒,令人送到梅长苏席上,“先敬先生一杯,以贺此战。”
  梅长苏谢恩接杯,一饮而尽,不由微咳,忙极力忍住,面上涌出红晕。
  梁帝又对百里奇和北燕使臣假意安慰了一番,高高兴兴地起驾回宫了。他刚一走,梅长苏就用衣袖掩口,咳得躬下身子,萧景睿跃过桌子奔来,扶住他拍抚背部,太子
 
与誉王也忙过来询问。
  “不妨事……陛下的御酒太过香洌了……”咳了好一阵,梅长苏才松开捂唇的手,倚着萧景睿的臂膀抬起头。太子与誉王为表关切,都站的很近。但与上次武英殿宴时
 
一样,两人身上都没有丝毫的龙涎香气,可见确是刻意而为,并非巧合。
  梅长苏再次确信。誉王的身边,一定有太子的内探。
  “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歇一会再走?”霓凰郡主刚才被一名女官请到一旁说话,故而此时才赶过来问候。
  “没有关系。”梅长苏淡淡一笑,又转身对太子与誉王道,“两位殿下每日国事繁忙,若为苏某的缘故耽搁了,可担当不起。”
  太子和誉王看起来好象确实都有事,再加上不能表现得太过缠人,便一起客气了两句,转身走了。穆青一手将言豫津拉开,另一手去推萧景睿,却没有推动。
  “苏兄还站不稳呢。”萧景睿虽然明知穆青的意思是想让姐姐与梅长苏单独相处,但还是坚持站在了原地。
  霓凰郡主不禁一笑,饶有兴味地看了萧大公子一眼,方低声对梅长苏道:“皇后娘娘果然请我进宫饮宴呢,这个不能不答应,我去了。”
  “郡主,”梅长苏忙叫住她,想了想又无多余的话叮嘱,叹一口气,也只说了“多保重”三个字。
  霓凰郡主离去后,大殿上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梅长苏确实觉得身体极为不适,禁苑内又不能违例乘辇乘轿,所以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萧景睿与言豫津自然留下来陪
 
他。
  景宁公主一直与靖王在一起交谈,这时仿佛刚告一段落,萧景琰便过来问候了一声,大家寥寥数语后便无话可谈,靖王又趁势回身叫过庭生到一边说话去了。
  因为皇帝直接起驾去了后妃居所,故而蒙挚也没有随行。由于暗暗担心林殊的缘故,他也没走,在殿内叫另两个孩子过来命他们演步法来看,言豫津大有兴趣,便凑了
 
过去,只有萧景睿细心地来到梅长苏身边,看着他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低声问道:“这杯酒这么烈么?是不是发病了?”
  梅长苏压住内息间的隐痛,心中也明白是被酒激起了旧伤,不想开口说话,只闭目静坐。蒙挚频频朝这边看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赶了过来。
  “苏先生怎么了?”
  “不知道,”萧景睿紧张得声音发颤,“歇了这么久,一点儿都不见好。”
  “我看看。”蒙挚伸手搭住他的脉门,眉头立时一皱,提气凝神,将一股内劲输入,为他镇住伤势。
  这时言豫津、靖王与景宁公主都发觉没对,一起赶了过来。三个孩子也满面担忧之色地呆呆看着。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蒙挚方长出一口气,面色稍霁。梅长苏收回手腕,低声道谢,声音也略有底气,不似刚才那般特别委顿。
  “吓了我一跳……”言豫津最怕这种凝重气氛,呼呼吐气,“总算没事了。苏兄的身子太容易出状况了,真要好好调养才行。景睿,我们快送苏兄回去,今天约好的马
 
球赛大概也打不成了……”
  “当然不打了!难道你还有心情打球?”萧景睿极是不悦。
  “我也没有要打啊,不过总要去告诉廷杰一声,本来约好的嘛。”
  “你去跟他说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梅长苏听着他二人说话,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脑中闪过,一时又捕捉不住,不由蹙眉细想。
  “怎么,又不舒服了?”萧景睿忙问道。
  “不是……你们刚才说……约了谁打马球?”
  “廖廷杰,你不认识他,他是忠肃侯爷的世子……”
  仿若一道亮光闪过,从今天上午某个时候起就感觉到的异样同时涌起,梅长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胸中一阵战栗。
  郡主已被请入宫中,按道理皇后与誉王早就应该把这个诡计的各个方面都安排好了才是,为什么……为什么誉王阵营中被内定为郡主夫婿的廖廷杰竟然还会在宫外与人
 
约好了要打马球?
  昨晚莅阳长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再次快速闪过脑海,那最异常的一点也立即被抓了出来。
  长公主说她之所以察悉此次阴谋,是因为谢弼心神不宁被她看出,逼问而知的。可今天早上谢弼的情绪相当好,出门之时还拿霓凰郡主开了玩笑,完全没有丝毫心中有
 
愧的样子。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皇后与誉王设下此计是极为冒险的,最多有几个帮手知道,决不可再传他人之耳。谢弼于这种宫闱秘事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誉王没事干了告诉他做
 
什么?
  所以莅阳公主是在撒谎,是在一个她觉得无关紧要而且不好启齿的地方撒谎,因为她不可能是从谢弼处知道这件事的,消息的来源,应该是她的丈夫,宁国侯谢玉。
  当年太后的手法,只有几个人知道,谢玉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他向自己所扶持的人献计时被莅阳长公主听到,哪怕只有片言只语,她也会立即明白。
  而最关键的误解,就在这最后一步。
  莅阳公主为了隐晦,推出了谢弼,而梅长苏很清楚谢弼是誉王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以为要施此毒计的人是皇后。令他一时没有想到的是,此事本与谢弼无关,
 
而是他父亲谢玉的手笔。
  至于谢玉的立场……谢玉的立场……
  梅长苏急促地呼吸着,咬紧了牙根。
  什么保持中立?什么置身于夺嫡之外?别人不知道,自己应该最清楚谢玉是什么样的人。他身有污点,自知不能做纯臣,于此老皇年迈之际,怎么可能不为将来打算?
 
谢弼如此高调支持誉王,早已得罪太子,一旦太子功成,谢家同样要受贬,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的中立是毫无意义的,以谢玉的精明,怎么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可事实是,
 
他偏偏就象傻了一样,由着儿子与誉王打成一片,自己却摆出一副谁也不帮的样子。这说明他自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个计划可以让他在夺嫡的任何一方胜利后,都可
 
以安享尊荣。
  谢弼明里支持誉王,谢玉暗里支持太子。再告诉太子说,谢弼是为了他去做内应的,偶尔也拿回些情报来证实一下,所以誉王被瞒在鼓里,而太子更是高兴。
  只要成功瞒住了,将来的情况便是:誉王赢了,由于谢弼的缘故,谢家不倒,太子赢了,谢玉父子都是功臣,更加有利。
  所以谢玉在骨子,是真心要扶持太子的。
  想到此节,梅长苏的额前已滴下冷汗。
  真正的危险,不是皇后的正阳宫,而在太子生母越贵妃的昭仁宫。现在郡主入宫已久,若她听从自己的建议,只提防皇后,那么会不会在越贵妃处反而松懈,着了人家
 
的陷阱?
  若是这最坏的情况发生,算算时间,现在也许还来得及……
  “靖王殿下,请你马上入宫打听,如果郡主去了越贵妃的昭仁宫,你一定要立即赶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梅长苏猛地站起来,紧紧攥住靖王的手,厉声道,“
 
霓凰郡主现在有危险,日后我再跟你细说,现在快去,快去!”
  萧景琰虽是满头雾水,但见他神色认真到几乎已是凄厉的程度,立时便相信了,转身飞奔而去。
  “景宁公主,拜托你,马上到太奶……太皇太后处搬请她老人家立即赶往昭仁宫,这也是为了救霓凰,你一定要分秒必争……”梅长苏继而又转向萧景宁,语调依然急
 
促,“公主可还记得欠我一个人情,请这个时候还吧。”
  萧景宁后退了两步,有些失措,但听到是救霓凰姐姐,心里顿时一颤,不及细想,也立刻付诸行动。
  “蒙统领,麻烦你马上安排人手,于昭仁宫外围埋伏,如果见到太尉公子司马雷出来,立即以‘外臣擅入’之罪拿下,有没有问题?”
  蒙挚也不多问,拍拍他的肩道了一声“放心吧”,旋即飞身而出。
  大殿上只余下茫茫然不知出了何事的两个贵公子,呆呆地瞧着梅长苏。
  “苏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半晌后,言豫津方吃吃地问道。
  梅长苏闭上眼睛,神色极是疲累,唇边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我理解错了一件事……现在只希望……可能造成的最坏的结果,还没有发生…
 
…”
 
 
 
 
 
    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二十八章 越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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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杯清香纯洌的酒端到霓凰郡主眼前时,她并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接住,抬头向敬酒人轻轻一笑。
  越贵妃保养得细腻白皙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线,收回到身前,却步后退的优美身姿上,紫罗凤裙微微飘荡,馨香的空气中环佩轻响。她也是云南人,远离故土进
 
入宫廷已有三十五年,一次也未得再回家乡。当她向郡主细细打听故园风物时,眼波中轻漾着的,仿佛还是二八少女的悠悠情怀。
  因为这满眸的怀旧离愁,霓凰郡主放松了刚才在皇后宫中紧绷起来的神经。
  “翠湖边年年鸥鸟回栖,景致并无大变,只是环岸植了垂柳,添了不少的柔美之意。娘娘所说的翠云亭也还在,不过遮隐寺失了一次火,已经移址另建了。”霓凰举杯
 
就唇,却也不饮,只是略沾了沾,便又继续道,“至于娘娘提起的那个解签高僧,霓凰就未曾见过了。”
  “这大概都是机缘吧。那高僧解的签实是灵验,若他还在,倒可求问一下郡主的终身到底归于何处。”越贵妃淡淡说着,看郡主停杯,却也并不急着相劝,反而笑生双
 
靥,自饮了一杯。她当年本是艳冠后宫的绝丽女子,再加上服饰华美,妆容精致,这一笑之下,仍有些倾国倾城的余韵,只不过那眉梢眼角悄然爬上的细纹,却是时间如刀
 
刻般的痕迹,谁也挡它不住。
  “娘娘如此思念故园,何不奏请圣上,归省一次呢?”
  “本宫比不得皇后娘娘,金陵城就是娘家……从云南到帝都,路途迢迢,除非是伴驾随行,或许还有回去看看的希望,要想请旨准我单独归省,恐怕还没这个规矩。只
 
盼着将来……”话到此处,越贵妃突然觉得不妥,忙咽住了。
  霓凰郡主尽管明白,也当作不留意,让这句话从耳边溜走。一个贵妃,虽不能离开深宫跋山涉水去省亲,但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奉母后出巡便不是难事了,只不过这样
 
的将来,是建立在老皇驾崩的前提上的,当然不敢随便挂在嘴上。
  不过就算不明说,身为太子生母的她,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迟早会等来这样的一天。可惜的是,皇家风云多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实在是世上最难预料的事情
 
  至少,目前誉王萧景桓的存在,就是扎在她母子眼中的一根刺。
  誉王生母低微早逝,序齿又在太子之后,本无夺嫡的资格,无奈他自幼养在皇后宫中,被无子的皇后视为已出。虽然现在的国舅爷生性闲散,挂着个虚职过神仙日子,
 
但言老太师当年留下的门生故旧,依然是皇后的一大势力。再加上誉王本人又聪明倜傥,最会讨皇帝开心,故则得到诸般殊宠,待遇明显超出其他皇子,直逼太子。
  浸淫后宫数十年,以昭容之身进位为贵妃的这位妇人,非常清楚自己安稳富贵、再也勿须耗费心神的日子还远远没有到来。
  “霓凰,你这次入京,可能长住么?本宫就盼着有你这样的家乡人,能时常说说话……”
  “近来南境还算安宁,青弟袭爵受了王印后,我自在多了。大约还要再盘桓一月半月的吧。”
  “这么快就走?”越贵妃神情惊讶,“择定了郡马,大婚也要准备的啊。”
  霓凰轻飘飘一笑,也不否认,随口道:“若能择定再说吧。”
  “郡主不是寻常女子,这京华风物,确是对你没什么吸引力,倒是南边那满川烟草,广袤密林,还更对你的脾气些。”
  霓凰听了这话,倒大是顺耳,不由笑道:“娘娘入京这么久,却还是有些我们云南女子的性情呢。”
  “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谁没有过?只是在这深宫消磨了多年,半分也剩不下了。”越贵妃摇头叹息道,“就拿今日来说,本宫何尝不想只与郡主叙谈家乡,抒展情怀,
 
只可惜……就算我说只是叙旧,只怕郡主也不肯信吧?”
  霓凰郡主深深看她一眼,眸色微凝,半晌后方简单答了个“是”字。
  “那本宫就不多兜***了,”越贵妃神色端凝,语调也变得更加认真,“此次择婿大会入选的司马雷公子,是太子亲自遍访京都士子选出来的人,文武双全,才德俱佳
 
。虽说武技上稍逊郡主一筹,但你已是那般的高手,何必要选个武痴做夫君呢?本宫可以保证,这位司马公子绝对可为郡主良配。何况你我原本同乡同源,太子对你也甚是
 
敬重,这种时候,还请郡主多多支持太子才是。”
  霓凰郡主静静等她说完,方笑了笑道:“太子是储君,我云南穆府今日如何效忠皇上,来日太子登基后便会如何效忠新君,这一点请娘娘不必忧虑。至于选婿一事,陛
 
下已定好章程,司马公子那般优秀,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了这一番不软不硬的回绝,越贵妃竟然只挑了挑眉,便失笑了起来:“其实早就明白必会得此答案,却还是要当面问上一问,我们云南人的倔性,果然是改不了的。
 
好,郡主如此坦诚作答,本宫又何必强求,敬你一杯,权当致歉,郡主如不介意方才的冒昧,请干了这杯酒,你我将来再见面,绝对只谈故园旧景,不再提这些朝事烦忧。
 
  越贵妃以袖掩杯,仰首而尽,霓凰也不好坚持不饮,何况此地虽也是宫中,但毕竟不是皇后的正阳宫,故而看着那小小一杯,慢慢也就喝了下去。
  见她酒液入喉,越贵妃眸中居然微露哀色,但眉宇间那抹坚定却未尝稍改,手执薄薄冰刃亲自切剖甘橙时,动作也极是安稳,利落地去皮取瓤,亲手递到霓凰郡主面前
 
  “这是家乡的甘橙?”霓凰尝了一口,有些讶异。
  “是啊。甘橙无足,却能远达京都,本宫虽然有脚,却难踏故士……”越贵妃面色略见悲戚,似在思乡,又似别有情怀。
  “娘娘不必……”霓凰正要相劝,一个女官出现在阶前,禀道:“贵妃娘娘,太子与司马公子求见。”
  “哟,这真是巧了,”越贵妃忖掌笑道,“我忘了曾叫他带司马公子来给我看看的,适逢郡主在此,不妨顺便就见见吧?”
  霓凰郡主心中顿起疑云,却又想不出对方到底要使出何等手段,微一犹豫间,太子已带着个长身玉立的华衣公子走了进来,笑呵呵地上前相见,又命司马雷向郡主行礼
 
  武试那么多天,又一起在武英殿赴过御宴,霓凰郡主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司马雷。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个男子稍稍靠前,眼神微一接触,她便觉得心中突然一荡。
  闭了闭眼睛,屏息定神后,霓凰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目前的危险处境。本来有些托大,自认为武功实力不怕人用强,却没料到对方根本不用强,只是不知在何处做了手
 
脚,竟能引动自己的心神。若是因为自己把持不住引发了什么后果,将来没有证据,那是百口莫辩,就连皇上也不会相信谁能强行把自己怎么样了。所以当务之急,应是尽
 
快离开此地。
  “娘娘,霓凰突然想起有件急事,先告辞了。”匆匆一语后,霓凰郡主转身就走。
  “郡主……”司马雷的手刚伸出一半,又不由自主地停住,回头看看太子,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一咬牙,鼓起勇气追过去,一把握住了霓凰郡主的手臂。
  “放肆!”霓凰转身提气,想要震开臂上的手掌,眼神交汇间,神思又是一阵恍惚,连握在臂腕间的掌心也由滚烫变为温暖,就好象自己每每独立沙场,风霜扑面时所
 
渴求的那种温暖一样。
  “司马,郡主好象累了,你扶她去休息一会儿……”越贵妃的声音遥遥传来,阴阴冷冷的。
  太子后退了两步,看着司马雷挽住了郡主的腰身,看着一抹痛苦、矛盾而又温柔的神情掠过那张清丽的脸,心中也略有一丝不忍,将脸转了过去。
  喧闹呼咤之声便在此时传来。
  越贵妃猛地站了起来。她立于台阶之上,看得更远,已能够清楚地瞧见一道人影快速奔进,沿路试图阻拦的宫人们被打得人仰马翻,根本减不缓他丝毫来势,竟被他直
 
冲了起来,一掌劈向司马雷。
  靖王虽很少出手,但武功绝对不是一般未历战阵的人所能想象的厉辣,司马雷一来心虚,二来也不太敢跟皇子动手,三来实力原本较弱,连退几步,便被逼开了数丈之
 
远。
  “景琰!你实在放肆大胆,我的昭仁宫也是你擅闯的?”越贵妃此时已看清靖王是独自前来,立即上前怒斥道,“出手伤人,你要造反么?”
  靖王视线一扫,已注意到郡主双眸迷濛,足下虚软,虽不完全明白,却也猜到了大半,只觉越妃母子实在是行迹丑恶,根本不愿与她对辩,直接上前点住郡主身上几大
 
要穴,一把将她扛上肩头。
  太子惊怒交加,连声喝骂着命令手下侍卫将萧景琰团团围了起来,内圈手执钢刀,外圈竟架出了弓箭。
  “景琰,你竟敢闯入母妃宫中抢夺郡主,所幸有本太子在此护驾,快放下郡主,也许看在兄弟情面上,我不去向父皇禀告……”
  萧景琰冷冷瞧了他一眼,还是理也不理,径自向前迈步。围着他的侍卫不由地跟着移动,纷纷向太子投来询问的眼神。
  可是萧景宣此时真是左右为难。这个兄弟是征战杀伐之人,一般场面镇不住他,可真要乱箭齐发将一个皇子射死在昭仁宫内,那可也不是一件小事,何况他背上还有个
 
霓凰郡主,难不成一齐射了?但若是不困住他,让他这样冲了出去,事情一样会闹得不可收拾,左思右想没有万全之策,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母亲。
  越贵妃艳丽的红唇抿了起来,从齿间迸出了两个字:“放箭!”
  “母妃!”
  “放箭!”越贵妃声调极低,但语音凌厉,“最起码,让死人不说话,我们才有多说话的机会!”
  太子一凛,立即向前赶了几步,高声道:“靖王闯宫刺杀母妃,谋害郡主,立予射杀!”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但毕竟太子是他们的主子,当即搭箭入弓,一时箭矢如雨。
  靖王上前一步,飞足踹翻一个侍卫,将他的单刀挑到自己手中,一舞刀光如雪,击落了第一波箭攻,乘着空隙,向左拼杀至阶前,将郡主放在地上,又挡落追击而至的
 
第二波箭雨,突然翻身跃起,在空中几个纵跃,左劈右砍,专朝侍卫密集之处落足,打乱了弓箭手的站位,带刀侍卫们又不是他的对手,一团混战中只见他的人影又猛地冲
 
天而起,一掠一冲,正看得发愣的太子突觉颈上一凉,一柄利刃已架在颈上,寒气碜肤。
  “都住手!”靖王的声音并不大,但全场已随之而凝固。
  越贵妃全身颤抖,咬牙怒道:“萧景琰,你竟敢……”
  “三军之中,斩将夺帅,本是我常做的事,”靖王冷冷一笑,出言傲气如霜,“太子殿下站的离我太近了些。”
  “景琰!你到底想怎样?”太子颤声道。
  “将郡主送过来,让我们两个出宫。”
  越贵妃目光寒冷如冰,哼了一声道:“如果本宫说不呢?难道你敢杀太子不成?”
  “贵妃娘娘想拿太子跟我赌么?”萧景琰的声音里,也没有丝毫的温度,太子心头狂跳,不由叫了一声“母妃!”
  越贵妃面如寒霜,胸口却不停地起伏着,显然是正在激烈思考。正当她秀眉一拧,准备张嘴开言时,外院门口突然传来高亢急促的传报声:“太皇太后驾到——”
  越贵妃心头一凉,绝望的寒栗滚过背心。但只用力闭了闭眼睛后,她还是快速恢复了镇定,第一句话就冲着司马雷道:“你马上从后面出宫,记住,今天你根本未曾踏
 
入昭仁宫半步!”
  司马雷呆了一呆,有些茫然无措的左右看看,这才一醒神,一溜烟地向后面跑去。
  “景琰,”越贵妃随即快步走下台阶,语速极快地道,“你也听着,今天太子没有放箭射你们,你也没有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明白么?”
  靖王目光一闪,没有答言。
  “刀胁太子,与箭射皇子一样,都不是陛下爱听的话。本宫不想你们同归于尽。至于其他的事,我们就各凭本事,让陛下来圣裁吧。”越贵妃清冷地一笑,“你是聪明
 
人,知道这是于你也有利的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靖王面色不动,但手中的刀却慢慢离开了太子的颈项,被轻掷于地。
  太皇太后苍老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内院的月亮门外,而站在她身边的,除了一脸迷惑的景宁公主外,还有一位凤冠黄袍,容颜高贵端庄的女人。
  那便是正阳宫的主人——当朝皇后。
 
 
 
 
 
    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二十九章 巧言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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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哀家来这里看什么啊?”太皇太后迷迷糊糊的目光满院转了一圈,“这儿怎么站了这么多人呢?”
  越贵妃忙示意太子将院中成群的侍卫遣散,自己快步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不知两位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
  言皇后不等她这一番套话说完,立即冷冷问道:“那边坐着的是霓凰吗?她怎么了?”
  越贵妃眼尾轻扫,看到靖王已走到霓凰身边,轻轻将她扶起,郡主脸色发红,双目紧闭,怎么都不能说她没事,只好道:“今日请郡主前来宴饮,没想到酒力太猛,霓
 
凰就醉了……”
  “霓凰郡主女中英豪,酒量也不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醉了?”
  “臣妾也觉得奇怪呢,”越贵妃脸上仍挂着笑容,“也许是近几日为了择婿的事有些神思烦忧吧。”
  “那这满院的侍卫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有人敢在昭仁宫撒野不成?说出来,哀家替你作主。”
  “哦,这侍卫么……”越贵妃呵呵笑道,“是太子要演练刀阵给我看,说是训练整齐了,不失为一种舞技。”
  言皇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一声嗤笑,“贵妃说什么笑话呢?你让霓凰郡主这样的贵客醉倒在台阶上不管,反而和儿子一起在这儿看什么刀阵……这种话拿来回
 
哀家还可以,难不成你还想就这样回禀陛下么?”
  “如何回禀陛下,是臣妾自己的事,怎敢烦劳皇后娘娘为臣妾操心。”越贵妃软软地顶了回去。见到母亲如此镇定,原来还面色发白的太子也慢慢走了过来,向太皇太
 
后和皇后见礼。
  太皇太后一直很有兴趣地听着皇后与贵妃唇枪舌剑,此时见太子过来行礼,立即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宣儿啊,那边两个孩子是谁?隔得远,看不清……”
  “……呃……”太子有些尴尬地道,“那是景琰……和霓凰郡主……”
  “这两孩子怎么不过来太奶奶这边呢?”
  “太皇太后放心,”言皇后语调柔和,但话意似冰,“霓凰只是醉了,她迟早都要醒过来的,等她醒了之后,臣妾一定会好好劝她,以后不要再喝这么烈的酒……”
  越贵妃胸口一滞,咬牙忍着没有变色。这的确是整件事里最不好处理的一部分。靖王刀胁太子本身有罪,截杀之事双方基本达成协议互不追究,司马雷也已离开,皇后
 
并没有抓到什么现行的罪证,无论她再怎么在皇帝面前进言都只是一面之词,可以想办法辩解。唯有郡主这边的嘴,那是怎么都堵不上的。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郡主
 
女儿家羞惭气傲,不愿将险些受辱的事公之于众,以免坏了她自己的清白名声。
  景宁公主这时已跑到了霓凰郡主的身边,担心地看着她通红的脸,低声道:“怎么办?醉成这个样子,先扶到我宫里休息一下吧。”
  靖王也觉得由妹妹来照顾郡主比较方便,当下点头,命人抬来软轿,依礼先请得了皇后的许可,便与景宁一起护送着霓凰离开。
  皇后知道这件事由霓凰郡主来闹比自己出面来闹更有效果,也不多说,陪着太皇太后进了昭仁宫正殿闲聊谈笑,逼得越贵妃不得不一旁作陪,既没有时间先到皇帝面前
 
吹风,也找不到机会与太子串供,母子两个都是强颜欢笑,看得皇后心中大是舒畅。
  这边霓凰郡主被护送入景宁公主的寝殿引箫阁后,靖王立即召来数名太医。众人会诊之后,都说郡主只是脉急气浮,血行不畅,并无大症,与性命无碍。靖王这才放下
 
心后,正准备运气为她解穴,郡主突然咬牙睁开眼睛,向他摇了摇头,只好又停下手来,吩咐妹妹好生照看,自己避嫌退出了殿外,静静坐在院中长凳上,一来等候,二来
 
守护。
  大约半个时辰后,景宁公主奔了出来,喘着气道:“琰哥,姐姐刚才睁眼,叫你进去。”
  靖王忙站起身快步入殿,果然见到霓凰已面色平和,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上前为她解开穴道。
  郡主慢慢从床上坐起身,眸寒如霜,沉思了片刻,方抬头慢慢看了靖王一眼,低声道:“多谢你了。”
  靖王只微微颔首,并不答言,反而是景宁公主关切地问道:“霓凰姐姐,你喝了多少醉成这样?刚才我摇了你好久,你都没有理我……”
  “已经没事了。”霓凰伸手轻轻摸了摸景宁的小脸,下床趿鞋,站了起来。
  “姐姐要去哪里?”
  “面圣。”
  靖王目光不由一跳,低声问道:“郡主决定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露脸的事,”霓凰冷笑如冰,“也许贵妃还指望我为了掩此屈辱,忍气吞声呢。可惜她还是错看了我霓凰,且莫说她今日未曾得手,就算被她得了手
 
,想让我因此屈服于她也是白日做梦,决无可能。”
  “陛下应该在养居殿,既然郡主已决定了,那景琰就护送你前去吧。”靖王不加半句评论,语调平然地道。
  “不必麻烦了,我现在已经……”
  “这毕竟不是云南,还是小心些好。”
  霓凰知他好意,便不再客套推脱,点头应允。景宁公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晚些时候再跟你解释吧,”霓凰朝她微微一笑,“我现在心情不好,在面见陛下前,不愿意多说话。景宁,请你见谅。”
  “姐姐怎么这么客气……”萧景宁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靖王立即否决,“这种场合你别掺合,在这里等着,也不要到处胡乱打听,明白吗?”萧景宁并不是无邪到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子,看两人神色凝重,想起
 
这一天来的林林总总,也知事情并不简单,当下不再多问,乖乖点头。
  出了引箫阁,两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对于两旁行礼的宫人,也都象没看见似的。一直到了养居殿前,才停住脚步让殿外黄门官通报。
  听到他二人一起求见,梁帝有些吃惊,忙命传起来,一眼瞧见郡主的脸色,心中更是起疑,等他们行罢国礼,立即问道:“霓凰,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霓凰郡主挽裙下拜,仰着头道:“请陛下为霓凰作主。”
  “哎呀,起来,快起来,有事慢慢说……”
  霓凰郡主跪着没动,直视着梁帝的眼睛道:“越贵妃娘娘今日以叙谈家乡风情为名,传召霓凰入昭仁宫,却暗中在酒水中做了手脚,迷惑霓凰心神,太子乘机携外臣司
 
马雷入内院,欲行不轨,从而想要逼迫霓凰下嫁。此事还想陛下详查,还霓凰一个公道。”
  她言辞简洁直白,并无一丝矫饰之言,反而听着字字惊心,梁帝早已气得浑身乱颤,一迭声地叫道:“唤贵妃与太子!速来养居殿!”
  这道旨意传得出奇得快,没有多久不仅该来的都来了,连不该来的也全都来了。除了奉召的越贵妃与太子外,皇后和誉王竟然也随同一起出现。
  “越妃!太子!你们可知罪?!”不等众人行礼完毕,梁帝便是迎头一声怒喝。
  越贵妃面露惊诧之色,惶然伏首道:“臣妾不知何事触怒圣颜,请陛下明言。”
  “你还装不知道?”梁帝一拍御案,“你今天对霓凰做了什么?说!”
  “霓凰郡主?”越贵妃更显惊讶,“臣妾今日请郡主饮宴,后来郡主不胜酒力,昏昏沉醉,臣妾与太子正在照顾,皇后突然奉着太皇太后驾到,命景宁公主将郡主接走
 
休息……之后的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莫非是因为招待不周,郡主觉得受了怠慢?”
  霓凰郡主见她推的干净,不禁冷笑了几声,道:“你的酒真是厉害,只饮一杯便如中迷药,神志不清。天下有这样的酒么?何况我刚刚饮下那杯酒,太子就带着司马雷
 
进来纠缠,这也是巧合?”
  “那酒是圣上御赐的七里香,酒力虽猛,但也只有郡主才说它喝了后如中迷药。陛下可以到臣妾宫中搜查,绝对没有其他的酒。而且郡主当时怕是已经醉了,进来的明
 
明只有太子,哪里有什么司马雷?此事也可查问所有昭仁宫中伺候的人,看有没有第二个人看见了司马雷进来。”
  霓凰郡主秀眉一挑,怒道:“昭仁宫都是你的人,你矢口否认,谁敢举发你?”
  越贵妃并不直接驳她,仍是面向梁帝娓娓辩解:“昭仁宫的人虽然是侍候臣妾的,但连臣妾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属婢子,陛下圣德之下,谁敢欺君?”
  她利齿如刀,句句难驳,言皇后早已按捺不住怒气,斥道:“你还真是狡言善辩,敢做不敢当么?可惜你怎么抵赖也赖不过事实,难不成是郡主无缘无故诬陷你?”
  越贵妃神色淡然地道:“臣妾也不明白郡主为何会无缘无故编出这个故事来,就如同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无凭无据的,为什么立即就相信了郡主,而不肯相信臣妾一样
 
……”
  言皇后心头一沉,顿时明白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自己应该自始至终旁观,而不该插言的。
  本来是霓凰郡主状告贵妃,梁帝不可能会认为郡主是在自寻其辱,以女儿清白之事构陷贵妃。但自己一插手袒护霓凰,似乎突然就变成了两宫相争,不由得多疑的皇帝
 
不再三思忖了。
  越贵妃见皇帝开始皱眉深思,又徐徐道,“而且臣妾还想请皇后娘娘做个证见,郡主醉了以后,皇后娘娘曾经奉着太皇太后突然闯进了昭仁宫的内院,请问当时娘娘看
 
见有人在对郡主不轨吗?就算太皇太后年迈不方便这时去打扰她,但当时景宁公主也在啊,请皇上查问公主,她进来时可曾看见过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么?”
  霓凰没想到这位贵妃娘娘如此嘴利,怒气更盛,冲口便道:“那是因为她们来的及时,你的毒计未遂……”
  越贵妃转过身来,面对她如烈焰利锋般的眼神竟毫不退缩,安然道:“郡主坚持认为我心怀不轨,我不愿争辩;郡主更亲近皇后娘娘和誉王,而非我和太子,那是我们
 
德修有失的缘故,我们也不敢心存怨怼。但请问郡主,你口口声声落入了我的陷阱,玉体可曾有伤?我若真是苦心经营一条毒计,怎么会有皇后娘娘如此恰到好处地冲进来
 
相救?”
  梁帝眉头一跳,眼角扫了皇后和誉王一眼,似是已被这句话打动。
  霓凰郡主气得双手发凉,只怕战场上千万的敌兵,也比不上面前这位宫中贵妃令她心寒,正想怒骂回去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父皇,儿臣可以做证,
 
当儿臣进入昭仁宫内院时,司马雷确实正在郡主身边,行为极是不轨。”
  越贵妃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瞪着萧景琰。
  “儿臣见情况紧急,只得失礼,想要强行将郡主带出。”靖王理也不理她,仍是侃侃道,“贵妃和太子为了阻拦儿臣,竟下令侍卫乱箭齐发,儿臣无奈之下,只得胁持
 
了太子为质,方保得性命,拖延至太皇太后驾到。儿臣自知刀胁太子并非轻罪,但却不愿为掩已非而向父皇隐瞒事实。请父皇细想,若不是气急败坏心中有鬼,太子怎会想
 
要射杀儿臣灭口?”
  这一幕戏连皇后和誉王都不知道,大家全都呆成一片,越贵妃更是没有料到萧景琰竟有这种胆量,一时心乱如麻,面色如雪。
  “越妃!可有此事?”梁帝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
  越贵妃一咬牙,仰头道:“既然皇后娘娘、郡主与靖王都口口声声指责臣妾有罪,臣妾不敢再辩,也不敢要求什么证据。臣妾只求陛下圣聪明断,若是陛下也认为臣妾
 
有罪,我母子自当认罚,绝不敢抱怨。”
  她这般以退为进,梁帝倒犯了迟疑,不信吧,众口一词地控诉,相信吧,又觉得太众口一词了,难免心中打鼓,正踌躇间,殿外太监禀道:“陛下,蒙挚统领求见。”
  梁帝正在处理如此严重的事件,不想被打扰,挥挥手道:“稍候再见。”
  太监躬身退下,片刻后又出现,道:“陛下,蒙统领有一句话命奴才代禀,说是在昭仁宫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马雷,请陛下发落。”
 
 
 
 
 
    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三十章 获罪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7-4-16 11:52:00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5628
 
  太监躬身退下,片刻后又出现,道:“陛下,蒙统领有一句话命奴才代禀,说是在昭仁宫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马雷,请陛下发落。”
  此言一出,满殿俱惊。但一惊之后,却又表情各异。
  越贵妃面容紧绷,太子颜色如土,靖王与郡主若有所思,皇后和誉王暗露喜色,而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则是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梁帝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来回禀的太监退下。
  “越妃……你还有何话可说?”有别于前面的声色俱厉,这一句话问得异常和缓与疲惫,但听在人耳中,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
  越贵妃艳丽的妆容已遮掩不住她底色的惨白,回头木然地看了一眼爱子之后,她猛地冲到御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梁帝的腿,颤声叫道;“冤枉……”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喊冤?”
  “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越贵妃仰起头,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是哀婉动人,“可是太子冤枉啊!”
  “你说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的计划,臣妾的安排。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是臣妾谎言想要看看,叫他把司马雷带进宫来,他只是遵从母命而已。皇上你知道的,宣儿他
 
一向孝顺,不仅是对臣妾,对皇上也是这样啊!”
  “如果太子完全无辜,为何从叫你们进殿起,他就没有敢声辩一句?”
  “皇上,您想让宣儿如何声辩?难道要让他当这么多人的面,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自己的母亲吗?宣儿生性纯孝,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臣妾就是因为他不懂得自
 
保,总是一不小心就被心怀叵测的人欺负了去,才会为他操这么多的心,才会想让他身边的支持多一点,这样方不至于被人暗算了去……”
  “胡说!”梁帝勃然大怒,一掌将越贵妃掀翻在地,“太子是储君之尊,怎么会有人暗算?你身为他的母妃,本应教导他善修德政、孜孜尽责,上为皇父分忧,下为臣
 
民表率,这样才是真正为了他好!可是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这种阴损卑劣的事你也能干得出来?若是今日霓凰有失,只怕你百死莫赎!连太子的声名地位都会被你连累,
 
真是愚蠢之极,愚蠢之极!”
  这一番骂,可以说是霹雳君威,震如雷霆,足以让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可饶是他骂得这般厉害,霓凰的脸上却掠过了一抹冷笑,皇后和誉王也微露失望之色。
  因为不管他骂得再重,也只是在骂越贵妃而已,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摆明要为太子摘脱责任了。在这种局面下,皇帝心中是不是真的相信太子无辜并不重要,重要的
 
太子面临的是“以君陷臣,助母逼奸郡主,试图射杀兄弟灭口”这样不仁不义、不孝不友的大罪,真要按这个罪名来处理,恐怕要动摇他的储位。而对于梁帝来说,他还不
 
想就因为这样一件事情便废掉太子,从而目前较为平稳的朝局带来大的震荡。所以在越贵妃自揽罪责后,他正好可以顺着这个台阶先下来再说。
  咤骂了一番后,梁帝缓了口气,并没有先急着对越贵妃进行处置,反而命人去传蒙挚进来。
  片刻后,蒙挚入殿行礼,梁帝略问了他几句如何擒拿司马雷之类的话,蒙挚回答是手下例行巡检时碰上了,抓到之后方知是太尉公子,不敢擅自处理,才来面君请旨的
 
。梁帝没有听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觉得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由叹一口气,问道:“司马雷现在何处?”
  “暂押在侍卫们轮休的大院内,派人看守着。”
  梁帝嗯了一声,想到这案子事关郡主女儿清誉,不可能交于有司审理,便命身边一个小黄门去传谕将人犯提来,准备亲自查问一下口供。谁知那小黄门去了半日,慌慌
 
张张跑回来道:“司马雷被人打得面目青肿,甚是凄惨,现在晕迷在地,实是不能见驾。”
  梁帝眉头一皱,目光严厉地看了蒙挚一眼。禁军大统领怔了一怔道:“不可能吧,臣的手下未得许可,是不会随便殴打人犯的……”
  “不是,”那小黄门忙道,“不是侍卫们打的,听说是……是……”
  “是什么快说!”
  “是穆小王爷,不知听了什么信儿冲进来,侍卫们也不敢拦,他亲自出手拳打脚踢的,还把司马雷的一条胳膊都打断了……”
  梁帝哦了一声,眼尾扫了扫霓凰,想看看她的反应。其实在未经定案以前,穆青冲入禁苑对疑犯动用私刑肯定是有罪的。可当皇帝陛下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那位南境
 
女帅却仍是照原样面无表情地坐着,毫无所动,连站起来敷衍地说一句“小弟鲁莽,请陛下恕罪”之类的话都没有,倒让梁帝有些讪讪地,斥骂了那小黄门一句:“打断了
 
就打断了,什么要紧的事也来回朕,快下去!”骂完了眼尾又扫扫,霓凰郡主依然冷着脸,半点也没有顺势谢恩的意思,那股子傲骨烈气只怕连男儿中都没几个,竟令梁帝
 
不仅没有感到不悦,反而生出了激赏之情,心中暗暗赞叹。
  尽管现在司马雷不能受审,但其实他挺好处置的,审不审都没什么要紧,梁帝匆匆下旨以“外臣擅入禁苑”的罪名处以流刑,其父司马太尉也被诛连降级罚俸,无人表
 
示丝毫的异议。
  可是对于越贵妃,梁帝就有些犯难了。这个女人青春入宫,多年来恩宠不浅,品级仅次于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处置重了,于心不忍,处置轻了,郡主又心寒。何况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公允”二字也不得不考虑。正犹豫间,太子已扑倒在地,哭道:“儿臣愿代母妃向郡主赔罪,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从轻发落……”
  “孽障!”梁帝提起一脚将太子踢倒在地,“你母亲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你怎么不劝阻?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太子嘶声哭着,又爬起来抱住了梁帝的腿,泪流满面。
  低头望着膝上伏着的这个人,梁帝突然觉得神思一阵恍惚,胸口如同被什么碾轧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绞。
  一个被刻意遗忘了多年的身影掠过脑海,那挺拔的姿态,那清俊的面庞,那抹冷傲倔强的表情,和那双如同燃烧着雄雄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
  如果那个人也肯象景宣现在这样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诉流泪,自己会不会软下心肠,重新将他搂进怀中呢?
  只可惜光阴如水,逝不再返。也许就是因为华发催生,暮暮垂老,才会惊觉当年的凌厉处置,毁灭的不仅仅是他人,同样也成了刻在自己心头一道隐秘的伤口,无人能
 
够察觉。
  梁帝颤颤的手,终于抚在了太子的后脑上,越贵妃心头一松,软软地倒向一边,用手臂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越氏无德,行为卑污,难为宫规所容,自即日起,褫夺贵妃之号,谪降为嫔,一应供应礼遇随减,移居清黎院思过,无旨不得擅出。”梁帝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最
 
后将目光移向了言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要依皇后的意思,那当然是打进掖幽庭最好。不过她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太子无事,那么母以子贵,梁帝就不可能过于折辱越妃,这时说什么都没效果,还不如不说。
  见皇后无言垂目,梁帝又将视线投向霓凰:“郡主可有异议?”
  霓凰面君申诉,不过为了自己的一个公道,其实心里也明白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就废了太了。现在梁帝虽略有护短,但毕竟已为自己黜禁了太子生母,一品贵妃,算
 
是尽了心力,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就有些落了下乘了,所以也没有多说,只摇了摇头。
  “还有你,”梁帝狠狠地瞪着太子,“你也要在东宫禁足三月,好好读读书,想想什么是储君之道。以后要再卷进这么下作的事情里,朕决不轻饶!”
  “儿臣……谨遵父皇恩旨……”
  “起来吧。”梁帝面色稍霁,抬起头来,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在室内打了一个圈儿,落在了靖王的身上。
  “景琰……”
  “儿臣在。”
  “你可知罪?”
  靖王撩衣出列,直直地跪了下去,“儿臣知罪。”
  梁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朕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郡主有难,恰好闯进去救了她呢?”
  其实靖王一直在考虑当梁帝问到这个时该怎么回答,但真的问到了,他还是没想到最佳答案,一时有些踌躇。来救郡主,是因为梅长苏叫他来的,可梅长苏是怎么发觉
 
郡主有难的,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所以不敢贸然地供出他来。
  “怎么?这个问题你答不出吗?”梁帝等了片刻,语气略转严厉。
  “不……儿臣是……儿臣是因为……”
  “回禀父皇,”一个平稳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儿臣拜托靖王去的。”
  “你?”梁帝一皱眉,“你又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誉王上前一步,恭声道,“儿臣入宫给母后请安,自溥清门入,经昭仁宫过,正撞见郡主的侍女慌张奔出求救,说里面情况不对。儿臣知道这事情非同小
 
可,宁可弄错了自己领受冲撞母妃之罪,也不能因为犹疑而有误郡主。可是儿臣自知武功太差,怕闯不进内院就被拦住拖延了时间,恰好靖王这时路过,儿臣便求他先行一
 
步,稳住局势,自己去搬请皇后。靖王为人豪烈,当即答应了儿臣,没想到贵妃……呃不……越嫔娘娘竟如此丧心病狂,竟下令射杀皇子灭口,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虽然不
 
是儿臣授意靖王刀胁太子,但他毕竟是受了儿臣之托。父皇如要降罪,儿臣愿意同罪。”
  他侃侃而谈,倒也没有不合情理之处。当然越妃母子很清楚侍女求救才搬来靖王这种说法在时间上根本不可能,但此时已没有他们开口置疑的资格,再说纠缠这些细节
 
也改变不了什么,故而都没有开口。梁帝尽管明白誉王没他自己吹的那么高尚,多半是一听到有太子的把柄可抓就十分欢喜,但对事情的经过还是信了,点点头道:“原来
 
是这样。不过景琰以下犯上,胁太子为质,依律应该严惩。”
  霓凰郡主刚刚面目变色,梁帝又接着道:“可朕转念一想,毕竟事出有因,誉王又愿意为你分罪,况且你救了郡主也算有功,这功过相抵,就不赏不罚吧。誉王能够敏
 
察异常,及时决断,朕心甚慰,特赏锦缎百匹、黄金千两,加锡王珠一颗,以资奖励。”
  “儿臣谢父皇隆恩。”
  “朕累了,都退下吧。”
  梁帝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无力地后靠在仰枕上。殿上诸人都不敢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言皇后自然是处罚越妃的执行者,太子也无可奈何,眼看着母亲被带回后宫,自己却只能恨恨地向誉王投掷几个愤懑的眼神而已。
  至此,一直没怎么出面的誉王摇身变成了最大的赢家,既露了脸博得皇帝的夸赏,又因出面力保靖王得了一下大大的人情,还由于奔走相救郡主成为了云南穆府的恩人
 
,唯一的坏处就是把太子的怨恨大部分揽到他身上去了,让两家的仇结的更深。不过他与太子早就势不两立,互相掐得你死我活,再加上这一笔也毫无差别,所以这唯一的
 
坏处好象也算不上坏处,简直就是笔只赢不亏的买卖,由不得他不在心里乐开了花,暗暗佩服那位麒麟才子苏哲真是有见识。幸好自己在接到皇后通知赶往宫廷的路上碰巧
 
遇到了他,也幸好自己礼贤下士将这件事透露给他请教对策,否则单凭自己,还真没想到竟然可以趁着保护靖王的机会,把所有功劳全部抢进自己手中来呢。不过说起来靖
 
王还真是胆大如斗,可惜太鲁莽了,顾前不顾后,不是个值得对付的人。这次自己在父皇面前如此袒护他,想必他一定心中感激。至于霓凰郡主嘛,那当然就更……
  刚想到这里,霓凰郡主已走了过来,敛衽为礼,笑道:“今日多亏誉王殿下仗义相救,霓凰难以言谢,日后若有机会,自当报答。”
  誉王急忙回礼,满面是笑地道:“郡主客气了,郡主是什么身份,本王自当尽力效劳。”
  霓凰的脸上浮起一个完美的微笑,正要再客套几句,眼角瞟见靖王一个人默默地走开,心中微微着急,只是面上却分毫不露,仍是缓缓道:“我实在是对越氏余怒未消
 
,但又不好去看着皇后娘娘处治她,不知殿下你……”
  “郡主放心,这事就交给本王办吧。本王这就进内宫去告诉皇后,绝对会让郡主出一口气的。”誉王呵呵长笑一声,转身快步向内宫方向走去。霓凰郡主见他已走得远
 
了,这才匆匆飞速追赶上靖王。
  听到霓凰在背后叫他,萧景琰停下了脚步,道:“郡主还有事吗?”
  “刚才我在向誉王致谢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过来告诉我其实不关他的事吧?”霓凰郡主慧黠地一笑,“为什么又忍着没说呢?”
  靖王略低了低头,默默无语。
  “其实你会越来救我,是因为苏先生吧?”
  萧景琰被她说中,吃了一惊,“郡主怎么知道的?”
  “因为苏先生事先也警告过我要小心后宫的阴谋,可惜说的含糊,我只提防了皇后,没太防越贵妃……”
  靖王眉尖一动,心中突然疑云大起,徐徐问道:“他没明说要提防越贵妃吗?可是他让我进宫时,可是很明确地指出昭仁宫来的啊?”
  “哦,当时我们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他可能没来得及吧,”霓凰郡主生就的霁月胸怀,丝毫也没挂在心上,仍是笑道,“不过虽然蒙他所救,我却不能公开谢他。
 
反而只能去谢誉王,而且不仅仅是刚才谢一声就算了,明天还准备带着青弟登门拜谢呢。”
  靖王有些不解,“这又是为什么?你明知……”
  霓凰淡淡一笑,转头望向东宫方向:“越妃虽然获罪,可太子仍是太子,他的势力依然强大。我越是大张旗鼓地感谢誉王,太子就会把越多的恨意放在他的身上,自然
 
暂时就没心思找你的麻烦了。你现在毕竟还不能与太子正面为敌,把誉王推在前边,这样不好吗?”
  对于这些权衡机心,靖王并非不懂,只是不太愿意去想,霓凰略略一解释,他立时心中透亮。不由将目光凝于前方,摇头叹息。两人并肩缓步出宫,一路上都没有再继
 
续刚才的话题。
  刚迈出神武门,便听到有人大叫“姐姐”,穆青飞奔着冲了过来,直将霓凰郡主跟前儿才刹住脚,一迭声地叫着:“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你都成年袭爵了,还这么不稳重,什么大事情就吓死你了?天下比这个大的事情多的是!”霓凰嘴里斥责着,手上却爱怜地为弟弟理了理跑乱的发丝。
  “我怕姐姐吃亏嘛,”穆青撒着娇道,“宫里不是好地方,你以后少进宫来。京城的宅子虽没云南的大,但也尽够姐姐住了,咱们快回去吧。”
  霓凰郡主笑着用手点点他,回头相邀靖王:“殿下也要回府吗?一起同行吧。”
  “不必了,我暂时不回去,”萧景琰想了想,最终还是实言相告,“我准备先去一趟宁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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