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鸿门宴上见人心

七 鸿门宴上见人心

实习第一天并没有出现“丽丽姐拍着某人的肩膀指我说，这是我朋友你好好照顾，然后镜头拉进特写，两人转脸互相一个叵测的笑”这样的剧情，我和冯兮只是穿着正式到达××大厦12楼，敲门，进门，尊敬地打招呼，介绍自己是谁谁，丽丽介绍我们来的之类，然后就二话不说被派去工作，效率高得省略掉了所有废话。

这就是真实生活，你永远都不会像看电影一样看到那些表面可见的片段，真正的剧情是平淡的一分一秒，却处处暗藏玄机充满隐喻。

××会计事务所当然很牛叉，每个人后背必然盖着注册会计师，注册税务师大章子不提，几个实习生也是名牌大学，CPA一次过几门的男男女女。有一天我看见我的财务管理教授出现在事务所，原来他也是这里的挂牌合伙人之一。

冯兮说：“他们问我哪个学校时我都不好意思张口。”

我没法反驳，这是事实。

我为自己的出身有了些抑郁。

刚来时实习生甲听闻我的学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重复一遍：“啊？××大？”冯兮立即说：“我们是沈所长介绍来的。”实习生甲听后若有所思，看着我们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待转过身冯兮对我说：“你看吧小朵，能力是一方面，关键时刻还得看关系。”

我不置可否，反而觉得挺不光彩，我是宁可自己头破血流爬进来，也不想看见别人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态。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没有沈丽丽，我就是弄把刀把自己头皮戳烂了，也不可能凭着我那张二流学校的文凭混进这里。

我精神颓废了。

冯兮恰恰相反，她才用了几天时间就和这个部门几乎所有的人打得火热，对于每个人的背景和性格作风都略知一二，比起我傻傻做事情，她更喜欢不遗余力地体现她的公关能力。吃午饭时，我抱着我的面条听她讲，不外乎又是七七八八的暧昧色彩和争斗剧情。

我说：“冯兮你每天干活儿就干到消息上去了啊？”冯兮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地一笑，继续吃面：“你知道吧，小朵，以后咱们几个实习生当中是有人会被留下的。”冯兮说，“这就得看谁有本事，谁会做人。”

这时手机响了，我听见铃声就一愣，这是许洋的专门铃声。

“喂，小朵，下了班儿没安排活动吧，一起去唱歌。”

我心里想这虎牙原来还好唱歌，心里其实挺开心，不过咱情绪控制一贯还可以，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啊，好啊，什么时候哪儿见面啊。”

“你下了班等着，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正咧嘴呢，坐在对面的冯兮一言不发地搅动着筷子然后笑眯眯地说：“小朵快吃啊，等会儿上班了。”

下午的班我一直心猿意马，做了几张汇算清缴报表，跑了趟税务局就差不多到点了，收拾收拾和同事说再见，平时总和实习生乙一路回家的冯兮今天反而一个人。“她说今天有饭局。”冯兮对我说。

“那就一起下楼吧。”我看看表，心想时间差不多了。

冯兮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然后开心地挽起我：“走吧！”

我俩一起下楼，刚出电梯就看见许洋站在大厅里等着我。

我绽开笑容。

许洋向我走过来：“今天累不？”然后看见了挂在我胳膊上的冯兮。

冯兮挂得更紧，朝着许洋点点头：“你好，我是小朵的好朋友，我叫冯兮。”

许洋也点点头：“啊，听说过，听说过。”

我被拽着胳膊可不得劲儿，心想冯兮你是不是应该离开我奔前程去了啊，怎么那么没眼色呢。

许洋也看出来冯兮没有离开的意思，顿了顿说：“哎冯兮你晚上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啊。”

冯兮还没等许洋说完就猛点头：“好啊好啊，我好久都没有唱歌了哦。”

我就右膀子挂着冯兮左膀子挂着挎包，心灰意冷地走出大厦门。下午我还花痴地寻思这是贼好贼好的机会啊，能和小虎牙单独相处，反正那个KTV也不远，两个人在寒冷的北风里说着聊着唠着走着，搞不好虎牙那厮一时把持不住，就拉上手了嘛！现在可好，我旁边闪着那明亮非常的电灯泡，我的两手空落落啊。

KTV离这儿大约两站路，刚出大厦门许洋就说：“要不咱还是打车吧！”看样子也有点小郁闷，打车当然好，我赶紧趁机解放解放我的左膀子。

上了车我问许洋：“今儿都谁啊？”

许洋说，噢，今天有谁谁谁谁和谁谁，我一听差不多就是那天上山的一圈儿人，然后许洋挠挠头说，还有沈丽丽。我早想到了，哪儿还能缺了丽丽姐。我想和虎牙进一步发展，就必然脱不了他那个圈子，用朱莉的话说就是认了吧，有虎牙的地方必有丽丽姐。

今天这聚会就是丽丽发起的，许洋又挠挠头，说我一定得叫上你。我这一听，顿时愣了，别是个鸿门宴啊！这丽丽姐电话短信追踪我也追了几个月了，又是跟踪又是送实习的，怎么今儿会想起这么一出？我定定神，心想怕她干什么，朱莉冯兮都在旁边，我们702有三个人，她沈丽丽还能吃了我不成？正想着就到地方了。

进了KTV包厢，扑面而来就是一群人，空气里充满所有酒吧KTV特有的啤酒爆米花香料味儿。男的女的抽烟的聊天的唱歌的装13的，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朱莉坐在墙角往嘴里扔薯片，看见我说：“小朵你来啦。哎，冯兮怎么你也在？”

这次换涂了粉唇的丽丽姐马上坐过来，热情说：“小朵我伯伯对你怎么样啊？”

“沈所长太忙了，都没有说上话。”冯兮回答丽丽姐，“哎呀！那过年来我家！”丽丽眉头一皱，“直接和我伯伯聊，别看他工作时候挺严厉，私下里其实特别好相处！”

“真的？！”冯兮瞪大眼睛。

“真的呀，你不晓得吧……”不地道的苏侬软语又上场了。

我快烦死了，看着那销魂的粉唇一张一合。我心想，俗话说要装13就要往地道了装，说方言也得说地道才对啊。

“我要上厕所！！”再不离开我就爆发了，起身时看见冯兮推推丽丽姐说：“丽丽我们过年去你家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我刚拉开门就被门口沙发上俩人儿拦下了，看过去好像是山上那天介绍的丽丽姐的俩闺蜜。我记得那天这俩姑娘特乖巧地在扑克组活动，没和我接触，今天算是正式登场了。

“哎小朵，怎么刚开始你就离场啊？”我说：“我没想离场，只想上厕所。”

“我知道你也不是特别急。”闺蜜甲特甜地一笑，拉着我又坐回丽丽姐那儿。“咱们一块玩会儿。”闺蜜乙挨着丽丽姐坐下，对我说。

其实在这么个场合还能玩儿什么，不外乎就是各种拳各种发牌加上摇骰子拼喝酒，我坐过去时丽丽姐三人表情自然，当然眼神什么的我就没看清，包厢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这样妖孽丛生的吵闹环境里就听见朱莉号叫一般地在唱张震岳的歌。

我们五个人坐成一堆。冯兮看看我又看看沈丽丽，好像有点儿慌。闺蜜甲说：“小朵你想玩什么？划拳打关会么，咱们来六个？”

我心想我个去，一上来就来六个，这不其心昭昭么？

不等我开口，闺蜜乙已经把六个杯子齐齐码在桌子上。“我先来哈。”闺蜜甲豪爽气派，向我伸出手掌，“来！！”

我面无表情地说：“咱们海带拳。”

她一愣：“怎么玩这个？”丽丽姐说：“你就跟小朵玩海带拳嘛，小朵不常喝酒你就让让她嘛。”冯兮接口：“是啊是啊，我们直接来的，小朵还没吃饭呢。”丽丽姐听闻，马上道：“我怎么给忘了，哎那谁有鱼片什么的拿一下。”大家都在欢乐着谁都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见丽丽姐也不再往下喊，反而探着身子说：“咱们定个规矩可不能代酒啊。”

我心想不代就不代，冯兮看起来很为难，而且那酒量，搞不好先躺下了。我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对闺蜜甲说：“玩海带拳动作一定要大！”

闺蜜甲满头黑线，海带拳娱乐性比较高又搞笑，可是灌起酒来哪有大拳小拳效率高，就是十五二十玩起来也比海带拳好灌酒啊。闺蜜甲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我心想没把海带拳当门技术好好练，看来充酒场上的姑娘您还差点儿。

我俩就胳膊摇起来身子摆起来“海带啊海带”地唱起来了，我不断对闺蜜甲说，动作要大动作要大，丽丽姐也说动作要大动作要大，闺蜜甲豁出去了，不计形象地和我海带拳，一时气氛欢乐无比。

在充满欢乐的气氛中，闺蜜甲咕嘟咕嘟地往下喝，喝完了摇摇头完了再喝。闺蜜乙看不下去了，说你怎么那么菜啊？闺蜜甲摆摆手，不是，我就是喝完了摇得我头晕。我心想谁这么又喝又摇都得晕，谁让你不仁义地拿喝水玻璃杯，还豪爽万分上六个的，这要是在外面，小风儿一吹，头疼不死你。

闺蜜甲说不行，我得歇会儿。闺蜜乙怒其不争地瞪她一眼，小朵，换我打，咱换个，不玩海带拳。我一愣，心想你们这是车轮战啊，跳出来说是自己打关赢了我得喝输了就往那儿一躺说不行了，你们倒是一个接一个，而我只有一个我。我不白白吃亏吗？我看向冯兮，冯兮低下了头。

我心想这真是关键时刻见人心，拉倒拉倒，靠不上。我再不济也不会连着闺蜜乙和丽丽姐连喝它十二个吧。这时就见闺蜜乙的手已经向我伸出来，看来强项小拳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我有什么办法，知道它是陷阱也得跳，咱不能丢范儿不是？丽丽姐笑眯眯地提起酒瓶子把酒全满上了。

果不其然，我和闺蜜乙猜起小拳来完全处于下风，此女拳风甚是彪悍，喝酒速度非常快，我有点儿应接不暇。不一会儿那桌子上的几杯酒就被我俩喝完了，大部分进了我胃里。喝过酒的各位都知道，啤酒什么的其实不太容易醉，吃点儿东西慢慢喝就没什么感觉，等上了头的时候酒局也该散了，就害怕什么都没吃还快速灌的，那就容易晕。

我想我中午吃的几根面条，你们说什么也得给我顶住啊顶住。

丽丽姐一脸关切地说：“小朵你还挺能喝啊，你还可以继续吗？要不要休息会儿啊？”我想我这不是过了吗，休息会儿应该的啊。还没等我说话，闺蜜乙的电话不失时机地响起来：“啊，我去接个电话哈，丽丽你继续啊。”

我草，此时此刻这局面是多明显啊，这是多故意啊，姐几个别做得这么容易被人看穿，能行不能行？！给我留点儿幻想能行不能行！

我正崩溃，丽丽说：“小朵咱俩来。”

我当时就想把酒瓶子甩她脸上，下一步是不是让我喝完，你也出去上个厕所接电话，闺蜜甲休息够了接着来？这完全是三个轮着喝我一个，而冯兮已经完全变成了空气。要是姐妹会怎样啊？要是姐妹一定会冲出来帮我挡挡啊，要是姐妹一定说小朵休息休息我先来啊，现在你在做什么，你装着懵懵懂懂不知道，你低着头看酒杯子，那上面能看出张清明上河图来啊？

我真有点儿难过，我想现在要换成朱莉，乔蕊，瑶瑶，就算是平时没什么来往的班上同学，也不会眼睁睁看我这么被欺负。

我对冯兮完全死心了。

我伸出手说：“丽丽，咱们玩什么？”

丽丽姐说划拳什么的不好玩儿，咱玩儿骰子怎么样？

我想骰子挺好趁机我还能缓缓，就说行啊你说了算，骰子怎么玩儿，玩儿吹牛吗？

丽丽摇摇头：“吹牛猜来猜去浪费时间，咱们比大小。”

“谁小谁喝？”

“不是不是，”丽丽拖过来两个骰盅，“那个不刺激，我们玩儿谁大谁喝，她看着我一笑，大几点就喝几杯。”

我直接就不行了，转头看过去，朱莉正倚在王瑞怀里两人唱情歌，虎牙在一群男女中划拳，我看他的时候忽然他也抬起头看向我，他看向我们前面的桌子顿了顿，想站起来到我这边来。

我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过来。

我转回头问丽丽姐：“丽丽，大几点喝几杯吗？”

“是啊，大几点喝几杯。”她把酒一杯杯满上，“哎小朵你酒品怎么样？”

“我酒品可不太好，”我也拿起酒瓶子倒满，“我喝大了就喜欢骂人，骂得还特难听，万一今天我醉了骂了你什么听不惯的，丽丽你可别见怪。”

丽丽姐脸色稍稍沉了下，又笑眯眯地说：“怎么会呢，你就会跟我开玩笑，朱莉说你酒品可好了，我才敢跟你喝的，要是喝坏了闹出事，那不都得怪我么。”

我又看了眼低着头的冯兮，说丽丽咱们开始吧。

我拿过自己的那个骰盅，上上下下胡摇，丽丽姐也摇，我觉得许洋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我没有转头，这样的情况下说得矫情点儿就是女人间的战争，我想老娘我要是今天这点脸都争不下，以后还怎么面对许洋身边不断出现的AABB，既然我喜欢的男人特招女人喜欢，那我就得认，光认不行，还得拼，在情场上谁都不能怂，弱不禁风是装给你们男人看的，真要是两个女人面对面，谁要是软弱谁他妈就是王八蛋！

我打开骰盅，一看我就醉了，六点！我想老天你玩儿我呢你，丽丽姐也看到了，她轻轻松松打开自己那个，四点。

我拿过两个杯子说，我喝。这个不能怪别人，丽丽姐那样的也不像赌圣高手会摇骰子，这完全是看运气。我喝完了再开始。冯兮看着我们，始终一言不发。

她四点，我三点；她两点，我六点，她一点；我三点……就这么一路喝下去，我觉得我喝得胃都涨得疼，地上酒瓶子一个接一个地都空了。我特别想上厕所，而且我觉得我们好像都很晕，可是谁都不说话，都硬挺着。后来我听着那边唱歌的声音仿佛越来越清晰，看见终于推门进来的闺蜜乙，在那挺尸的闺蜜甲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别喝了，丽丽。”闺蜜乙说。

“你别管！！”丽丽姐喝完一杯又喝一杯。

冯兮看着我们拼酒愣愣的，我看着她想，要是你现在说一句：小朵你别喝了，我就把刚才的事全忘了，原谅你。

可是她没有。

我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真TM自作多情，然后看到我又是五，丽丽姐是二，我二话不说开始灌。

身边人多起来。

“这怎么还拼上酒了？！”朱莉急切地问，许洋抓住我拿杯子的手：“小朵别喝了。”

我甩开他：“哎许洋，你先坐一边儿等等哈，我这就完。我有点儿醉了。”

吐槽哥想上去拉丽丽姐，丽丽姐吼一声：“你们TMD都别管！！”

朱莉急得不行，她一把拉过闺蜜乙说：“这怎么搞的啊？”闺蜜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全没听见，我只是盯着我和沈丽丽手上的骰子。她是四，我是五；她是一，我是三。

“许洋，你怎么不问问我还好着没，怎么不说让我别喝了？”丽丽姐看了一眼许洋，语气强硬然后将杯子推给我。许洋一时语塞，我想我要是许洋面对这样的问话我应该说什么呢？

打开骰盅一看是一点，而丽丽姐是五点。丽丽姐呵呵一笑，扔了骰子开始喝。她拿起最后一杯的时候就有点想吐的趋势，“丽丽不能再喝了，她的酒我代了！！”闺蜜甲说。

我说别，咱们不是说好不能代酒吗？我瞟一眼丽丽姐，不过今天我得谢谢丽丽你，为我和冯兮找到那么好的实习机会。我一把抢过酒杯，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

周围安静下来了。

我放下杯子说不好意思各位，我真忍好长时间了，我得去上厕所。打开门我就往厕所跑，我听见许洋朝丽丽姐吼：“你这是干吗呢你。”丽丽姐带着哭腔喊：“许洋！！”

我顾不上听了，我想上厕所，而且快吐了。

朱莉从后面追上我，把我扶住。“我没想到沈丽丽会那么过分，”朱莉说，声音都有点儿哽，“要不我早过来了，看你们玩儿海带拳还以为你们挺开心，刚才看见你们用的是喝水杯子，还有那么一地的酒瓶子才知道她们几个早就计划的。”我摆摆手：“没事的，朱莉，我这不好好的么？”我一把推开卫生间隔间门。

“冯兮不是一直在你边上吗？她当时干什么去了，她干什么呢一直？！”

我两手撑着腿，俯身向马桶呕吐。觉着吐得胃都快呕出来了。

吐了一会儿我觉得好多了，朱莉又上来扶我，我有点儿晃地推开她：“我都说我没事儿，还好丽丽姐这次不是整白的。”我拿过朱莉递上来的纸，擦擦嘴说，“咱们以后别和冯兮那丫头厮混了，那丫头不靠谱儿。”然后我就把刚才丽丽姐怎么对我，冯兮怎么装没看见的过程说了。

我觉得吐完了真的就好多了，一边洗手一边想今天要是沈丽丽再狠点儿，整些白的红的深水炸弹什么的，我董小朵就得横死在这厕所里。我不是什么好青年，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折腾是不是？我扶着墙站着。朱莉说，小朵你稍微自己站会儿，我上个厕所就出来。一进厕所我就想上厕所！条件反射！

我看着朱莉觉得她特可爱，人都是要比的，平常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来，可是在某些时候，一些细节上稍稍比较，你就能看出谁好谁坏，谁自私谁慷慨了。

会说好话哄你开心的，你恋爱时将你捧上天的，时不时给你些甜言蜜语的，都比不上你大姨妈来了肯替你大清早爬起来去上课的。

我说：“朱莉，要是我哪天大姨妈来了你会替我去上课吗？“

朱莉说：“啊？你大姨妈来了啊，你等等，我包里有姨妈巾！”

“你这什么耳神儿啊。”我失语，但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小朵！你在里面不？”我听见许洋的声音。

“在。”我稍稍有点儿缓过劲儿，虽然后脑勺特别晕沉沉的。

这时我就听许洋说：“你那里面儿没别人吧，我进来了啊。”

我刚想说有朱莉，又觉得朱莉不算是“别人”，就没喊。可见喝高了的人思维的确是和常人不一样。我老爹由此喝高了把水洗凉皮扔水里去了，问为啥说他说因为它叫水洗。

正常人怎么可能这样不是？

许洋几步跨到我面前，我斜靠着墙歪歪着脑袋看他。“小朵你没事吧？”他上来扶我，我摇头说没事，这一摇头头更晕。就听见朱莉一声大喊：“许洋你进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女厕所？！”许洋冲朱莉一摆手：“这儿除小朵没女的。”然后说，“小朵我送你回学校去。”

朱莉还没缓过神儿，许洋说：“你家王瑞在外面等你呢，小朵我照顾，你甭担心了。”

我和许洋走过刚才的KTV包厢，只见冯兮拿着我的包儿在等我，许洋接过包扶着我向前走，冯兮好像要说什么似的，可是我此时此刻，真的再也不想理她了。

我说：“沈丽丽呢？”许洋没说话，反而说：“今天对不起啊。”

我顿时来了气，你对不起我什么？！我心想，你许洋要是觉得我这次和丽丽姐拼酒是欠了我什么，对我不是好感喜欢而是觉得愧疚，对不起，我白白当了挡箭牌，那TMD这游戏我就不玩儿了，我就当我前阵子全是犯花痴，我董小朵不是第二个自作多情的沈丽丽。

只听见许洋说，当时我真应该直接把你那个同学送回家，然后我俩单独找个地方呆一呆，跟他们凑什么热闹啊。

我愣住了。

许洋又把我扶一把，你还能站住不？我马上打车啊。

我心想这关键时刻哪能打车啊，上了车不一会儿就到地方了，这种机会还哪儿找去啊，我摆摆手说，别，我晕得厉害，咱们走两步，坐车上又得吐。

走路，风吹了不行。许洋说。

那就马路上坐一会儿！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俩就找了个背风的马路牙子，坐在那儿。许洋说小朵你冷吗？我把衣服给你。我立即说别，别搞得像是韩剧青春小说似的，既仪式化又矫情。

许洋说冷了就穿，什么韩剧小说，我脱下了你就穿，哪来那么多废话！回头冻坏了。

我心想：嗨，我这次是捡到一个能压得住我的爷们儿啊，这虎牙看起来脾气还真对口！

我就穿上了。

我说，你今天也喝了不老少吧？许洋一乐，没你这位姐喝得这么豪爽，杯子拿起来看都不看，真是叫人钦佩。

我说，要你你不喝吗？

许洋说，喝，怎么能不喝？咱就是丢钱也不能丢范儿不是？

我神经直接一个振奋！眼前这人那说话语气那思维想法怎么听着那么舒心！我心情顿时叫个欢快。我说许洋，你丫当时看两个女人为你拼酒心里一定暗爽吧？

许洋说，你还别说，我当时看你那么一杯杯喝，我觉得这女的还真挺好！然后他看过来，当时你要是装柔弱，哭哭啼啼什么的说沈丽丽欺负你，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你坐一起了，看来当时我没看错人。

我开心极了。

许洋说：喝了这么多酒还看着挺乐呵哈。我说其实我每次喝高了都自个儿窝一边儿睡，大一的时候有次特憋屈，和宿舍的喝了会儿干脆哭得昏天暗地，第二天醒了觉得丢人，朱莉还说没事儿，好多姑娘都是喝完了就哭的。

许洋说：那今儿你不哭吧？

我说：我现在倒没想哭，就是冯兮装糊涂的时候，我有那么一阵儿真想哭。

难过了？许洋看着我。

嗯。

许洋也不说话，伸手从兜儿里掏出盒红塔山，啪的一声自己点上，然后看着黑色的夜幕沉默着抽烟。

我说，许洋，你也给我根儿呗。

此时此刻，我是真想抽一口，不为什么，就想来一口，我知道现在有些女人抽烟是为了装，比如在某些固定场合，一大群人坐那儿聊，她就点根儿烟跟那儿装风尘，要么一言不发装深沉。每每这个时候，如果能出现能人异士一把捞起桌上银光闪闪的法制报，掏出那made in china的一块钱火机，啪地卷起点上就猛吸，装13的女侠们马上就废了。

可是有时候，是真想抽。和让自己特别放松的人在一起哈哈大笑的时候，在自己独自一个人忽然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想找根儿烟来两口，好像它让你变得能思考。

我说，许洋，你也给我根儿呗。

许洋把盒儿递给我，我看着红塔山上那1956，忽然想起我老爹一直是红塔山不倒，而红塔山的烟味儿早就弥漫进我所有的人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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