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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莫负寒夏》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三卷 彼岸无寒夏 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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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寒夏》 作者:丁墨

第四部分

   第56章

  
  风臣在霖市的办公室,位于CBD。附近都是高楼大厦。在这些楼宇中间,还有一片广场。广场边只有几家奢侈品旗舰店,华美而冷清。木寒夏远远地跟着林莫臣,看着他的身影穿行在广场上,不知怎的,也不想叫他。
  他在星巴克买了杯咖啡。
  他端着咖啡站在广场边,黑色大衣,身姿绰约,神色疏淡。
  今天广场上还算热闹,有一群年轻人在玩滑板。旁边还放了个音箱,播放着节奏欢快的音乐。他们滑来飙去,互相笑骂,夜色仿佛也随之变得生动起来。
  木寒夏悄悄绕到他身后的台阶上。这种心情是柔软的,看着自己的爱人。
  他并未察觉,慢慢喝着咖啡。木寒夏望着他的背影,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在干什么?”
  他掏出手机,手指跳跃。
  “在想你。”
  木寒夏站在一根圆柱子后,抿唇笑了,又回复:“嘴很甜啊。”
  “你在做什么?”他又回复。
  “哦,我可不像你还有闲功夫想人,我在忙正经事,不多聊了。”
  发完这条短信,她从柱子后探出个脑袋,结果就看到他把手机举到了耳边,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手机,清脆地响了起来。
  木寒夏:“……”
  林莫臣很快放下手机,转头就看见了台阶之上、只露出个脑袋的女人。
  他笑了,沿着台阶走上来:“正经事?原来你喜欢偷窥我?”
  木寒夏“切”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他的身上有明显的酒气,看来喝得还不少。木寒夏没来由觉得心疼,抱着他没说话。
  两人在台阶旁坐了下来,林莫臣继续平静地喝着咖啡。过了一会儿,木寒夏把头靠在了他的大腿上。他低头看着她,然后伸手轻轻地一寸寸抚摸她的脸。木寒夏感觉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上滑动,她一动也不动。
  不远处,滑板青年们还在跳跃嬉戏,音乐声让人的心中不再冷清。
  不知何时,下雪了。深濛濛的天空下,一片片细小的雪花,飘落在他们面前。木寒夏伸手去接,笑了。林莫臣则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场雪。
  滑板青年们欢腾起来,他们大概也是极有趣的一群人,把音乐调成轻柔的,然后两个一对,站在滑板上,开始跳交谊舞。有的大概是情侣,直接抱在一起接吻,在小雪中慢慢摇摆着。
  “我们也下去跳舞吧。”木寒夏忽然说。
  林莫臣没动,轻轻地“呵……”了一声。木寒夏却异常坚决地拉他起身,拽着他跑下了台阶,然后牵起了他的双手。
  雪慢慢地下着,路灯朦胧。音乐声在空旷的广场中萦绕。旁边都是陌生人。林莫臣抱着木寒夏,木寒夏也抱着他。轻轻地抱着,两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移动步伐。其实木寒夏根本就不会跳舞,都是林莫臣带着她。
  但是这一瞬间,在这寂静的一瞬间,一切烦恼对木寒夏而言都不重要了。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他的怀里仿佛就是此刻属于她的全世界。
  她想,愿他平安。但愿老天有眼,能让她所爱的、仰慕的这个男人,永远平安、顺遂。
  他在想什么?她抬头望着他。
  却只看到他沉黑如同海底礁石般的双眼,宛若初见。
  如果,这个男人不开口,你永远看不透,他的心。
  ……
  手机铃响,两人松开。木寒夏拿起一看,微怔,抬头看一眼林莫臣:“我去接个电话。”
  他点头。
  木寒夏往外走了两步,又转头看了看他立在原地的身影,这才接起:“Hello!”
  是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惹得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对方笑着问了她几个申请资料中的问题,然后并没有说申请结果,而是请她再等待几天。
  木寒夏接电话的时候,林莫臣的手机凑巧也响了。他背对着她接起。
  是安东尼:“Jason,我们核算过了,即使将你的服装生意全部抵押出去,加上你最近筹的钱,还是不够……”
  安东尼都快哭出来了。
  林莫臣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木寒夏走了过来。
  “谁打的电话?”他问。
  木寒夏一怔,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她的心中忽然空空荡荡。
  “……朋友。”她笑答,“何静,你还记得吗?”说完一瞟他手里的手机:“你呢?谁给你打电话。”
  “安东尼。”他神色平淡。
  “什么事啊?”她关切地问。
  “没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奇怪的是,音乐依然是刚才的音乐,雪花依然轻轻飘扬,可两人似乎都没有了跳舞的心情。
  “走吧。”他淡道。
  “嗯。”
  两人并肩走出几步,明明还牵着手,可木寒夏就是感觉出气氛不对了。那么近,却又无声疏离。她忽然觉得难受。
  片刻的沉默后,她突然停步、伸手,抱住他。林莫臣垂眸,她已踮起脚尖,热烈地吻上他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只静了一瞬,就回抱住她,以从未有过的热烈凶狠,跟她纠缠。木寒夏忽然想起最初相知的那一晚,他们也是吻得这么疯狂、这么难舍难分。
  气息纠葛、面容紧贴、互不相让。旁边,有滑板青年吹着口哨在起哄。但林莫臣根本就不理,他已将她完全占据在怀中,肆意攫取。
  刚才跳舞有点热,木寒夏的大衣解开了。此刻他的手就不动声色地探进大衣里,隔着毛衣,抱着她的身体。随着亲吻越来越忘情,他的手绕过她的腰,搭在她的小腹上,然后突然一紧。木寒夏浑身一颤,明明他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青涩的她几乎无法抵挡。
  轰鸣声渐起,天空划过流火。不知何处,有人在放烟火。
  “别主动挑逗我。”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真以为,我会一直当绅士?欲擒故纵罢了。”
  他的声音里有很散漫的笑意,似乎只是在逗她。可于木寒夏的心里,却是惊心动魄。
  “那就……别当好了。”她轻声说。
  一阵强烈的鸣响,掩盖了她的声音。木寒夏一怔,也不知他听到没有。他抱着她抬头,就见对面的天空上,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犹如妖娆的花海,盛开在飘雪的夜空。无比璀璨,无比静漠。
  第57章
  
  创业咖啡馆依然是老样子,地处闹市,却很幽静,似乎离繁华很远。老板娘依旧清雅而风韵犹存,从不问客从何处来。吧台小哥亲切安静,却似乎将什么都看在眼里。
  风臣的落难,并未令他们薄待木寒夏,提供的咖啡依然温热香甜。但是木寒夏在这里等了两天,也未见目标人物出现。
  回想一下,老方指的路已经很明确了:新面孔、外国商人,大隐隐于市,甚至超乎榕悦这样的企业的想象。但老方也说得很明白——能不能拿下这个天使投资人,要看她自己。难度不小。
  木寒夏坐在常来的卡座里,内心无法不忐忑。
  这两天,她也不是完全虚度。期间也拿着方案,跟一些人聊过。有人表示感兴趣,但真正有实质性进展的,却寥寥无几。
  “叮咚”一声,门口风铃响起。木寒夏习惯性抬头,结果就看到吧台后的老板娘,忽然看了她一眼。
  木寒夏心头微微一动。突然有种奇妙的直觉,来人,就是她要等的人了。
  尽管她从没跟老板娘提过自己的意图,尽管老板娘这几天什么也没问。但木寒夏现在已经明白,这世上,通透练达者,远超她的想象。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学、要走。
  她看向门口,微怔。
  是……这个人?
  的确是个外国人,头发花白,身材瘦小,脸也又尖又瘦,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但是,他穿着件很旧的外套,都起了毛边。牛仔裤也洗得发白。运动鞋也破破旧旧的,甚至有一处还缠着胶带。
  木寒夏默默地看着他走进来,在不远处坐下,然后用地道的英语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
  “Hi,Bert(伯特)!”老板娘亲自送了咖啡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木寒夏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老伯特也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木寒夏立刻换上甜美的笑脸,刚想打招呼说“嗨”,结果老伯特对她翻了个白眼。
  木寒夏:“……”
  午后的咖啡馆里静悄悄的,邻桌的人低声在交谈,还有键盘被敲击的声音。老伯特从皱巴巴的包里拿出个苹果电脑,一直在看。也没有别人注意到他。木寒夏沉住气,再次露出笑,走到他桌前坐下:“嗨,伯特先生,我叫Summer,可以聊聊吗?”
  本来打算迎接这性格外形皆怪异的老人的再次白眼,结果没想到,他抬起头,原本貌不惊人的脸庞上,那双蓝眼睛刹时锐利逼人。木寒夏竟被他看得心头颤了颤。
  “你就是方的小朋友Summer?”他问。
  “啊,是。”
  他冷冷一笑,那目光简直如同寒刀:“我承认我跟方有些交情,他也提出希望我帮助你。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来指使我去投资什么。更何况还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你就不要再打主意了,谈话到此为止,再见。哦不,永别。”
  木寒夏愣住了。她没想到老方居然为她做到了这一步,也没想到这老伯特性格如此傲慢。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和厌恶,令木寒夏的心里很不好受,脸也慢慢红了。
  “今天真倒霉……”老伯特嘀咕一声,收起电脑就往门口走去。木寒夏一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老伯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噢,难道你这个中国人,没有羞耻心吗?”
  木寒夏跟都跟了,倔劲也上来了,反而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要跟你谈一谈,你至少要给我这个机会。”
  老伯特骂了句“Shit”。
  他走到公交车站,木寒夏有点惊讶他要坐公交车,但还是紧跟着他,上了车。
  车上挺空,他居然还知道找了个黄色的老弱病残孕专座坐下,木寒夏直接坐他身后。
  大公交车晃晃荡荡,车窗外飘起了细雨,两人谁也没说话。木寒夏其实也挺尴尬的,平生第一次这样对人死缠烂打。可想到林莫臣,又觉得再厚颜无耻一点的事,她都可以为他做。
  老伯特怎么会被这小姑娘吓到?当她不存在似的看了一会儿窗外风景,就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开始休息。他穿成这个鬼样子,自然也不怕有人偷窃。木寒夏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灵机一动,干脆往前靠近一点点,开始用英语小声在他耳边说风臣的独特竞争力和优势……
  “……林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生,曾在纽约发动水果战,以一己之力,攻下纽约地区水果市场……风臣的服装业务核心竞争力在于简约、时尚、优质的品牌定位,并且是以行业第一的速度,抢占了这块市场,完全占据先发优势……风臣的地产……”
  她的嗓音是低沉中带着轻柔的,十分悦耳,当然,讲英语时还带着点“中国口音”。老伯特本不想听,无奈她的声音细细的往耳朵里钻。听着听着,他不着痕迹地一挑眉,却依然闭着眼,像是无动于衷,又像是真的睡着了。
  天黑了。
  公交车回到了公交总站。木寒夏看着司机一拉手闸,车稳稳停住。然后司机吼了句:“终点站了啊!”也没管他俩,径直跳下车,走了。
  周围静黑一片,木寒夏看了看外面,又看向前座闭着眼还在睡觉的老伯特。车厢里只有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喂!伯特先生!到终点站了!”她轻轻推了他一下。
  全无反应。
  她又叫了他几句,甚至摇了摇他的身体。但是他睡得太沉了,只嘴巴吧嗒了几下,纹丝不动。
  木寒夏没招了,她也不敢掐他,这老头子脾气太大,把他掐疼了怎么办?她静静地坐在他边上。
  车厢里只有路灯的一点光,又静又暗。但这时木寒夏却看清了他的老态,额头的皱纹,满头的银发,干瘦的并不强壮的身体。虽说今天才刚认识,虽说他是个性格刁钻的外国人,可此刻给木寒夏最直观的感觉,也不过是个暮年老人罢了。所以才会在公交车上就不小心睡得这么沉。
  
  第58章
  
  不过,也有一丝希望和企图,在木寒夏的心中发芽。说不定,这就是她进一步接近他的机会呢?
  现在是冬春之交,夜晚停靠的公交车上,寒意慢慢浸透。木寒夏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他身上,然后抱紧自己的双臂,轻轻地跺着脚取暖。过了一会儿,冷得熬不住了,就跑下车,在站台里跑了两圈,感觉身上有了热意,又爬上车,坐在他边上守着。周而复始,她耐心地等着,等他醒。
  ——
  林莫臣前一天晚上,应酬到很晚。今天醒来时,已是中午了。
  他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一份午餐,在房间里吃完,就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很大的雨。过了一会儿,他从行李箱的底部拿出包香烟和火机,抽出一根点燃,慢慢地吸了起来。
  这还是他在国内第一次抽烟。中学时贪新鲜学会的,但他很快就对这伤身又无用的东西没兴趣了。几乎不抽。上一次抽烟,还是在美国做水果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他只穿着衬衫西裤,领带也还没系。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一口一口缓缓抽着,看着白色烟气从指间升起。抽完一根后,他把烟头戳灭在烟灰缸里,没有再取,而是把剩下的烟丢回行李箱里。
  然后他轻轻吐了口气,闭眼将头靠在沙发上。像是在回味尼古丁带来的刺激。
  手机铃响,他接起:“喂。”
  何清玲冰冷的嗓音传来:“莫臣,你公司出事,我已经知道了。”
  林莫臣睁开眼睛,眼眸沉冽:“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何清玲滞了一下,语气更冷:“你是我的儿子,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为什么不能打给你?”顿了顿说:“我是没想到,老周竟然被他们收买,是他们的一步棋。我也成了他们的一步棋,呵……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林莫臣淡道:“这件事,你就不用关心了。”
  “等等!”何清玲的声音,终于也有了几分动情,“莫臣,你是我的儿子,虽然这些年你不认我,但你我都清楚,割掉皮我们还带着肉。所以这回,才中了别人的圈套。你别忘了,这笔贷款我是担保人,有连带责任。而且张亦放这回已经放了狠话,他要整死你,所以根本不是欠债还钱这么简单!我早说过了,你太年轻,太傲气,仗着自己有才华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是霖市的水太深,大陆跟你呆惯的美国不一样!你那块地本来就是打擦边球手续不正规对不对?现在听说他们正在往诈骗罪上给你套!莫臣,一定不能坐牢!哪怕是想手段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都行。我一把年纪了,本来这次就有连带责任,即使在牢里过完这辈子也无所谓!可是你不行!你给我听着,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见得见不得人的手段,不管你弄死谁牺牲谁,只要你自己脱身!你不能被毁掉,不能坐牢,不能。”
  ……
  挂了电话,林莫臣静坐片刻,忽然露出讥讽的笑。
  连带责任。
  她去坐牢。
  不择手段。
  他抓起旁边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穿好西装和大衣,整理了一下仪容,刚想出门,门铃却先响了。
  打开门,门外站的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一个人。
  程薇薇。
  她一身风尘仆仆,拖着箱子,身上还淋了雨,望着他。
  林莫臣微怔。
  自从得知木寒夏的身世,而程薇薇当日有意抹黑后,林莫臣就没怎么跟她联系过了,事事都让下面的人去联络。
  “师兄……”她轻声喊道。嗓音很低也很轻柔。
  林莫臣静了一瞬,转身把她让进来,又拿了块毛巾丢给她:“你怎么突然来了?”
  程薇薇在屋内坐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脸上的水,说:“知道你这边有些棘手,我把永正的货款,提前半年预支带过来了,虽然钱不多,但总归有用。顺便看看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在国内也有一些朋友,帮你一起想办法。”
  林莫臣笑了笑:“那就多谢了。过了这关,欠你的情,以后回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两人都静了一会儿,程薇薇的心里复杂极了。她的手指无声地绞着,但又被某种无声的冲动煎熬着驱使着。她问:“师兄你要出去?”
  “嗯,有个饭局。”
  她静默不语。其实今天赶过来,多少也是冲动使然。因为他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以及听说他出事后的心急隐痛。
  天阴,房间里也有点暗。程薇薇看着他依旧清浚挺拔的容颜,心中就像有暗涌在无声流淌。她垂下眸,却看见地上散落的烟灰,和滚在墙角的烟灰缸。
  林莫臣低头看了看表,很淡地笑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自己的住处?”
  “嗯。”
  两人站起来。
  林莫臣往门口走,忽然程薇薇就扑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师哥……你别这样……有什么困难,你对我说。我再去想办法,我去帮你想办法!我一直那么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你难道从来看不到?”
  林莫臣身形一顿:“薇薇安,松开。”
  程薇薇的眼泪掉下来,不肯松手,可也说不出什么话。
  林莫臣一把扯开她的手,然后往门外退了一步,看着她:“薇薇安,你不该说这些话。”
  他的语气如此冷漠,程薇薇心中哀疼,自嘲地笑了。
  林莫臣转身离去。
  ——
  天空不断下着雨,孙志开了公司的一辆车过来,接林莫臣去饭店。
  一路无话。
  看到林莫臣的脸色,孙志也没有多言。
  约定的是家豪华而雅致的饭店,走到包间门口时,林莫臣脸上已带上清淡柔和的笑。
  推开门,除了几张熟面孔,都是企业老总。还有一个人,坐在最角落里。
  薛柠。
  她穿着颜色素雅的毛衣和黑色长裙,如墨长发柔软披在肩头,微笑望着他。
  林莫臣面色不变。
  她的目光平和而温柔。
  
  第59章
  
  傍晚时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伯特微眯着眼,盯着电脑屏幕,伸手去拿咖啡,却发现杯子已经喝空了。
  刚要招呼侍应生,新的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已经放到他手边。伯特抬起头,看一眼来人,轻轻哼了一声。
  木寒夏浅笑自若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不理她,她也不出声。
  无奈前晚虽然有女式外套御寒,年老的伯特还是感冒了。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抬头到处找纸巾。
  旁边的木寒夏也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翻出包纸巾,先抽出一张捂住自己的脸,再抽出一张递给他。
  伯特嫌恶地看着她的手,不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手上的感冒病菌比我还多!
  木寒夏无奈地笑了,干脆把整包纸巾给他。他才抽出一张,捂住通红的鼻子。
  “阿嚏……”
  “阿嚏……”
  两个人都在打喷嚏。
  伯特把纸丢进垃圾桶里,忽然问:“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木寒夏微微一笑:“直到你肯听我介绍风臣的投资价值为止。”
  伯特轻哼一声:“噢,真是抱歉,昨天在车上,我其实已经听过了。恕我直言,这家公司勾不起我一星半点的投资兴趣。”
  木寒夏的心一沉,但还是神色不变地坚持:“那样的环境,怎么听得全听得清楚?除非你听我好好地再讲一次。”
  伯特看她一眼。不知怎的,木寒夏觉得他的眼神,透着狡猾、透着无情。
  “OK。”他说。
  木寒夏一怔,到底还是欣喜不已,连声说:“谢谢、谢谢你!”
  创业咖啡馆的里面,还有几间小会议室,专供谈项目用的。木寒夏就跟老板娘借了一间,接上投影仪,又暗暗地酝酿了一下,这才把老伯特请进来。
  伯特端了杯咖啡,很是漫不经心地坐在下面。但木寒夏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锐利而清明的。她关了灯,室内暗下来,只有投影仪的光柱,打在她的身上。
  这是只有一个人的演讲台,只有一个听众的会场。木寒夏深吸一口气,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林莫臣。
  这是她为他一个人的战争。
  她好想凯旋回到他的身旁。
  ……
  细细的灰尘,在投影光柱中飞舞,她讲得紧张、认真、全神贯注,连汗水潮湿了后背,都没有察觉。伯特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既没有半点笑容,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终于,她讲完了,背对着伯特,静静地吐了口气,然后打开灯,转身微笑看着他。
  她几乎难以掩饰,也不想掩饰,眼中的期盼。
  然而伯特与她对视片刻,开口:“抱歉,我想我暂时不会投资这家公司。”
  木寒夏的心狠狠一沉,几乎是立刻问:“为什么?”
  伯特缓缓地、带着几分狡猾和残忍笑了:“既然这家公司的优势是在于创新的服装运营模式和品牌,以及房地产的产品设计和品牌,我为什么不等你们破产之际,再以最低价格收购。那样,我花的钱更少,同样可以得到你说的那些东西。”
  木寒夏心头一震,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时伯特站起来,居然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孩子,以后在你的人生中请记住:不要轻易向资本求情。这才是资本本来的面目和游戏规则。”
  木寒夏的心里,犹如有什么在寸寸破裂着。她的喉咙仿佛也堵住发不出声音。眼看伯特往门外走去,她把心一横,吼道:“等等!你站住!”
  伯特转头,瞪着她。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她说,“模式是有价的,产品是有价的,可人是无价的!你最终要投资的,是林莫臣这个人!他会带给你无限价值,他会带给你无限可能!模式算什么,一点点收购的钱算什么?现在我跟你求的一两个亿算什么?他会为你创造出更多,伯特,如果你错过了他,就会错过这辈子最好的一次投资机会!你给我记住了!”
  伯特听得完全瞪大了眼睛,安静片刻,反而笑了:“你说什么?我还不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指手画脚我的投资!能力?可能?我承认人的才能是我看重的东西,可中国可以选择的优秀项目那么多,为什么要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把钱投在一个男人未来可能会有的发展上?我是救世主吗?哦不,小姐,我们是吸血鬼。资本,它只为利益而活。”
  木寒夏的眼眶有些发酸了,她不吭声。伯特看了她两眼,然后低骂了句什么,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难道你这一辈子,都只是为利益而活着?”她忽然缓缓地开口。
  伯特一怔。
  “梦想、善意、爱情、友情、奋斗……难道这些,不是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可曾为它们疯狂过一次?你是否得到过别人无私的帮助,只为帮你实现心中的愿望?我缠着你,我请求你的帮助,用的是我所有的诚意,我别无所有。可是我相信人生的很多事,不是用利益衡量的,也是利益换不来的。你做美好的事,就会得到美好的回报。你帮助我们,我们死而复生,我们将来就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回报!”
  她说完了,意外的是,伯特也没出声。一老一小,都静默着。
  木寒夏深吸了几口气,擦了擦眼睛,笑了:“对不起伯特,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不太礼貌。对不起,再见。”
  她越过他,往门外走去。她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她想她已用尽全力。
  就在这时,伯特却叫住了她:“等等,Summer。”
  木寒夏停住,看向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来做这件事?”
  木寒夏微怔,笑了,轻声说:“因为爱情。”
  “因为我爱那个男人。
  我希望永远看到他,光芒万丈地活着。”
  ——
  暮色降临。
  雨水轻轻敲打着窗,屋内却是一片灯火璀璨和温暖。
  林莫臣抬头缓缓喝干一杯酒,身旁的薛柠已喝得微醺,双靥微红。今天的饭局,不知为何气氛很好。都是霖市商场上的熟人,大家随意的聊着天,说着最近的经济局势,也说着谁家谁谁的一些趣闻八卦,说得连林莫臣,都微微失笑。
  他是请客的人,薛柠今天不像平时低调谦让,自己坐了主客位,坐在他的身边。
  然而她的尺度拿捏得很好。大方得体,温婉可爱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喝到高兴处,有人关心地开口:“林总,你们公司的事,钱筹得如何了?我这边流动资金还有几百万,要是林总不嫌弃,就先拿去用。”
  林莫臣微笑举杯:“谢了赵总。钱的事我还在想办法。”
  他落落大方,旁人却都只是善意地笑。
  这是薛柠开口:“Jason,其实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林莫臣已是半醉,微微眯着眼,含笑看着她:“嗯?”
  薛柠被他盯得脸一红,微笑说:“我不是替父亲在打理一家投资公司吗?一直想进地产行业,我跟华尔街的同学聊过,也都很看好中国地产会反弹。不过,一直没有信得过的合作者。如果你愿意,让我入股一部分,当然,控股还是你。也让我这个纸上谈兵的家伙,试试水,怎么样?”
  她话一说完,席上就是一静。坐在末位的孙志眼睛都亮了,手紧紧握着酒杯。
  所有人都看着林莫臣。
  林莫臣安静了几秒钟,忽的笑了:“当真?”
  “当然是认真的。我哪敢骗你啊。”薛柠浅笑着说,“投资公司总资本大概10个亿。其中有3个亿的流动资金,昨天我已经连夜调动到位,明天可以让你们公司的人,跟我们商定合作细节。你看可以吗?”
  “可以。”林莫臣说,眼眸中浮现深深的笑,举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多谢,Serena。”
  薛柠只是温和地笑着,干掉他敬的这一杯。
  
  第60章
  
  接到木寒夏的电话时,孙志正在洗手间。他还处于即将翻身的狂喜中,声音都是高亢地:“木经理,嗯!我是跟林总在一块呢。他喝得有点多,大概没听到。”
  电话那头,木寒夏正撑着伞走在雨中,一听心中又有些牵挂:“他喝多了?”
  孙志“哎”了一声说:“没事!今天的酒喝得值啊,木经理跟我说,钱筹到了!一位投资公司的老总肯入股帮忙了!还是林总的关系广啊。3个亿,明天就能到位。哈哈,木经理,没事了!等钱到位了,我们再给张亦放那个老狐狸斗!妈的,来日方长,你说这是不是好事?林总今晚肯定也要给你说的,我抢先说了,哈哈。”
  木寒夏一愣,旋即笑了出声:“真的?钱筹到了?”
  “千真万确。他们还在饭桌上呢。”
  木寒夏只觉得浑身一轻,虽说伯特今天最终也没给她一个答复,令她有些遗憾。但没关系了,不重要了。他,脱身了。
  木寒夏的嘴角一直翘着,说:“你们在哪里吃饭?我现在过来?”
  孙志想了想答:“也好,我看也快结束了。而且林总是有点喝醉了。你正好接他回去。”他说了地址。
  孙志是在林莫臣进军房地产后,才进入风臣的。所以压根不知道林莫臣跟薛柠曾经走近过。否则他绝不会让木寒夏今晚过来接人。
  ——
  夜幕深沉。
  林莫臣倚在酒店僻静的走廊上,慢慢地抽着一支烟。
  烟是刚刚,在楼下买的。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包间里,饭局还在继续。他需要出来,让头脑清醒一下。
  站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薛柠站到了他的身旁,跟他一起看着夜雨。她今天喝的比他还多,喝得洒脱,喝得立场分明。以至于现在脸颊和脖子都是红透的。
  “没想到你也抽烟。”她说。
  “嗯。”林莫臣缓缓地吐了口烟圈出来,笑了,“怎么,意外了?”
  “还好。”她笑了,“你抽烟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更像个男人。”
  林莫臣笑了笑,没说话。
  薛柠侧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目轮廓。过了一会儿,问:“Jason,你在想什么?”
  林莫臣静了静,眼睛依旧看着前方,答:“在想一个人。”
  薛柠看着他,没动。然后轻轻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林莫臣侧头看着她。
  “Jason,给我和你,一个机会。”她说。
  林莫臣没动,也没说话。两人站得本来就近,她纤细的身躯轻轻靠在他高挑的身体上,柔白似玉的手指,轻轻扣在他的衣袖上。
  然后她转身面对着他,约莫是不胜酒力,踉跄了一下。林莫臣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抓住了他胸口的衬衣。
  “Jason,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她缓缓地说,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温柔的水光,“我在美国求学时,就听说过你,没有任何一个华人像你一样,那么年轻,就让整个商圈震动。还有一次华人圈子聚会,我们俩都在。我那时才知道,你是这么有个性的一个男人。但是你根本没有注意到我。Jason,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跟你一样骄傲。我从来没有追求过男人,我也不会追求男人。可是听说你回国,而且也来了霖市,我就想接近你。”
  林莫臣看着她,不说话。
  “你也对我有感觉的对不对?否则一开始那段时间,你不会跟我来往的。”她轻声说,“只是后来,你选择离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再试一试?我们两个人,这么合适。我们俩明明才是一类人,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假装看不到。”
  林莫臣握住她的手,从自己胸口拿开,低声说:“Serena,你喝醉了。我送你进去。”
  薛柠摇了摇头,反而握住他的手,仰起脸看着他:“不,莫臣,莫臣,是你一直在逃避。人生的路,你真的想清楚了?她真的比我更适合你?你内心渴望的,明明是另一条路。跟我这样的人,一起走的路。你知不知道,连我父亲都都很欣赏你,他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们在一起,今后整个薛氏,都可以是你的后盾啊。我也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那时候,张亦放这种人,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么有才华,有理想,缺的只是资源和机会,等那时候,你抬抬手指,就能置张亦放于死地。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这种人,逼得走投无路?”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莫臣一直看着她,眼眸静深如海,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额头的青筋,轻轻地跳动着。
  薛柠此时又心疼又难过,酒意阵阵往脑子里冒,她的身体软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团水。她的眼睛里,只有深深爱慕的情意。
  “莫臣,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她轻声说,“我也能给你爱情,最好的最真的爱情。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爱我。哪怕先尝试着,来爱我,好不好?”
  林莫臣一动不动。
  薛柠踮起脚,抬起头,缓缓地靠近他的唇。
  ——
  木寒夏在饭店大堂等了一会儿,就问侍者:“洗手间怎么走?”
  “在二楼。”
  二楼正是包间所在,不过木寒夏不打算去打扰他们的饭局。上完洗手间,她慢慢地踱出来。外面是一条幽静的走廊,没有什么人。
  想到林莫臣即将翻身,她忍不住又笑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拐角处,隐约有人影。她还没走过去,就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哪怕先尝试着,来爱我,好不好?”
  木寒夏停住脚步。
  她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从墙后走出来。
  灯光柔和寂静。他站在窗台边,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她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胸膛里。他们近乎热烈地亲吻着,他英俊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而她仰着脸,眼中有依稀的泪,任他肆意亲吻。走廊里只有她轻微的喘息声。
  木寒夏站在原地,没有动。
  忽然之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看着那两个人,却好像在看一出静止的戏。这感觉似曾相识,是高考前夕那一晚,她接到母亲病危通知书时的感觉。
  那一刻,她想死。
  她的耳朵里,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干涸的呼吸声。她怔怔地望着他们,身体难以移动。
  像是若有所觉,林莫臣缓缓地,抬起了头,看见了她。
  他目光一震。
  而他怀里的薛柠,丝毫未觉,只是低啜着靠在他身上。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瞬间。
  木寒夏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去。
  起初,她走得还很稳。渐渐地,她越走越快,走下楼梯,走出大堂,打着伞冲进了雨里。她一直走一直走,天是黑的,马路上车是多的。这繁华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到处都是路人。她看着雨水一条一条,沿着路面流淌着。流到她的脚下,流进不知何处的阴沟里。
  忽然间,她泪流满面。她已看不清这雨,看不清这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她不知要往哪里去,她就像突然失去未来的迷途者,她再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她沿着这条幽黑的路,一直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雨停了,路灯朦胧。她站在闹市的正中,却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初,她不接。可它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最后她拿出来打算关机,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静默良久,她接起:“喂?”
  她的声音,很干,很苦。
  但电话那头的人,并未察觉。伯特略带傲慢和戏谑的声音传来:“Summer,明天下午两点,创业咖啡馆,老位置见。”
  “……干什么?”木寒夏缓缓地问。
  伯特有点不满意她的冷漠,但还是轻哼一声说:“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无聊,或许是有人回心转意了,想要给你一个拯救爱情的机会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还是有了笑意。
  “……好。”木寒夏答。
  电话挂断,她抬起头,看着深濛濛的天。忽的笑了,哭着笑出了声。
  ……
  很久以后,有人问她:你遇到过真正的爱情吗?
  她说:遇到过。
  然后呢?
  然后,它离我而去。
  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他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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