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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最幸福的悲伤》 作者:周寻

第13章 女人和蚯蚓在想什么 (4)

  经过石路时,我去买了和上次一样的珍珠项链,以前的那串被我在上方山埋掉了。我想着到了那天把这个送给刘芳,她那么浅薄的人肯定又大大感动一把,趁她软弱的时候我下手也会更顺利些。到了清园,刚说要躺一会儿,李扬过来拽住我,你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心月法师到处找你!我问找我有什么事?李扬说我没问,他让你来了去研究所办公室。我疑虑重重地过去,心想他是不是看到我和刘芳在一起了。

  心月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想着什么,办公室拉着窗帘,木地板幽幽地闪着光。我问法师你找我?心月从漫无边际的沉思中返回来,声音有些疲惫,周寻,你才回来?我说去书店看书了。心月让我坐下,又过去掩住门,低声问,你知道夏继文这段日子在干什么吗?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说不太清楚,应该是在努力读书吧,要不就是诵咒,他很虔诚。心月缓缓摇了摇头,很沉痛的样子,虔诚?他和王娜居士,嗯,你知道吗?我装糊涂,他俩啊,很普通的同修关系啊。我心想这有他什么事呢?心月细长的手指有点神经质,敲得桌子啪啪响,他说王居士怎么来的你听说了吗?我说不知道。

  心月变得很激动,说她以前在殡仪馆上班,就是火葬场,有一次精神受了刺激,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辞职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在我这边咨询一年多了,还是我帮她在寺院申请个工作。我给她讲了好多道理,也调整得差不多了,眼看就好了,又被姓夏的给害了。你知道今天在放生池边,我看到他们在干什么吗?我好奇地问干什么,心月的脸涨得像煮熟的大虾,两只手在空中狂舞,在……在亲嘴,搂着亲。姓夏的,这个混进寺院的魔鬼!说完他急切而热烈地看着我,瘦脸上的肌肉一动一动地挺吓人,想让我附和几句。

  我突然明白过来,憋不住哈哈大笑,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彻底毁掉了心月和我的友谊,直到我离开清园,他都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

  七 不要嘲笑任何人的梦想

  过了没两天,夏继文便被寺院赶走了,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有只破皮鞋在桌子下面,他跪在地上伸长胳膊去够,屁股撅得老高,头发上沾满灰。李扬坐在一边很幽怨地唉声叹气。见我来了,夏继文爬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又扔给我一根他藏在床头柜里的牛肉香肠。

  我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心月干的?他说别管了,反正我早想走了。我说真够卑鄙的,夏继文说这也是报应,不能怪他。我问他后路找好了没,真打算去灵岩山算命?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份工作?我跟查尔斯李关系不错,从他那边辞职后他还时不时发条繁体字的祝福短信,可以把夏继文推荐给他。夏继文说还没工作的心情,先和王娜去灵岩山待一段时间,还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再考一次,离考研还有九个月,足够做准备的。

  我傻眼了,那你靠什么生活?跟家里要?你们两个人呢。夏继文说王娜有点存款,能维持一阵子。我有点窝火,说你他妈真没出息。李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说话别这么伤人。夏继文垂下头,周寻,我知道,但我和你不一样,我都快三十了,没机会再去选择了。然后他突然激动了,恨恨地说明年我一定能考上。我说要是万一再考不上怎么办?夏继文不激动了,眼睛里变得空空荡荡,不会的,我尽全力,我和你不一样,我都快三十了。

  夏继文老拿年龄说事儿,那年他刚满二十八岁吧,正应是灿若朝阳的时候。可他的暮气比五十岁的人都重,加上瘦小脸黑,走路头向前倾,显得有点老。他大发感叹说自己的黄金时代已经没了,像放了个屁一样,不是轰隆一声,而是扑哧一声,都不知道怎么没的。他认为男人的黄金时代在二十五岁之前,过了二十五就在走下坡路,一年不如一年。

  如果单说性欲的话,还有点道理,说其他就是典型的谬论了。不说其他也是谬论,一个男人不可能光为了鸡巴活着啊。但我不想反驳他,我知道一反驳必然会引发争论,夏继文这人不是一般的固执,听不得任何不同意见,而且争论时很没风度,理屈词穷时常破口大骂。有次他神秘地告诉我说世界上真有龙,小时候他曾亲眼看到过,就在云层里翻滚,鳞甲闪闪发光,有几百米长,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刮风下雨打雷全是龙在天上干的。如果说念咒我还有那么一丝相信,龙就太荒唐了。当时看他严肃的样子,我真以为他疯了。

  我帮他提着大蛇皮袋,送他出寺门。他要先去王娜的住处,他还穿着那双皱巴巴的破皮鞋,跟我上次送他去汽车站时一样,只是更旧了,一只鞋帮已经脱落,他用白线缝起来。虽已快到五月,公路上绿化带里却不见花开,天依然阴冷入骨。

  夏继文把两手插在口袋里,为难地说,周寻,你能不能借给我点钱?给刘芳四千后,我卡里的余款不到一千了,我想了想,你要借多少?他说二百吧,要没有,一百五也行。我跑到旁边的工商行里取了五百给他,他开始时坚决不要,我说拿着吧,我一个人在寺院里,花不着钱的,他千恩万谢地收下了。他说兄弟,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和刘芳……我打断他,这都是命,没缘分,别提了。他说其实这事儿,唉,她也许真有苦衷的。我说谁都可以拿苦衷当借口,但事实掩盖不了,她毕竟背叛了我,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同居了,有些事情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夏继文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又擦了把眼泪。我有些不忍,说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他又长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的同情。我心里热了下,不管怎么说,夏继文是我的兄弟,我们一块儿来的清园,也见证过彼此最艰难的岁月。尽管我看不起他竟然无耻到想着去吃软饭花王娜的钱,也不理解为什么非得去考那个电影学院,考上就能当冯小刚了?每年北影毕业那么多学生,出息的有几个?这是在逃避生活吗?他是不敢面对,所以才找一个虚弱的理由,但我心里还是殷切地希望他能实现梦想。在这个孤冷的苏州城里,我也只有他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穿过一条马路,夏继文情绪好转,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畅想着去北影,我都听腻了。他说话时的语气,好像已经是里面的一员了。周寻,那里我去过,绿树成荫,走在路上经常能碰到过来进修的明星,氛围多好啊,我可以安心写剧本,凭我的才华肯定一鸣惊人,你知道我是多少有点才华的,上次我拿我的一个剧本给导师看,他说我比一些专业的写得都好。还有同学老师随时可以交流,哪像现在,在外面租房子,饥寒交迫性压抑,天天啃馒头,过得他妈猪狗不如!

  我泼他冷水,什么性压抑,你不是经常跑学校钓姑娘吗?别老做梦了,你还是想想以后怎么生活吧,王娜支持你再考吗?夏继文从云端下来,躲闪着说,不大同意,她希望我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然后结婚好好过日子,但她会理解我的,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她来寺院之前在殡仪馆,工资很高,一个月一万多,等调整好了,再去做那份工作也行。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娜曾得过抑郁症,我看过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里面说这病特难痊愈,稍微受点刺激就会再犯,斟酌了下还是别问了,看那样子,夏继文应该早已晓得,何必让他不愉快呢。

  我们走过留园,走过石路,又走过一条古旧的小桥,到了一片破旧的待拆迁的民房,夏继文紧握着我的手,兄弟,回去吧,等安顿下来,我再联系你。我转身告别,走好远了回头,他还在那儿站着。一辆大卡车开过去,扬起的滚滚灰尘吞没了他。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像刚去了墓场告别,这是最后一面,从此再也见不着他了。

  写到这儿,我停下来抽了根烟,烟雾缭绕中夏继文当时的样子历历在目。这个月底我也满二十八岁了,已去过几个城市,已失了几次恋,已换了几家单位,已写了几部没处发表的小说,已亲尝几种梦想破碎的痛苦,我感觉曾经的激情消逝,青春变得黯淡,它只剩下条尾巴了,时光飞一般的过去,而自己仍然一事无成,在茫茫大海中,仍然想抓住文学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像被赶出寺院的夏继文又紧紧抓住考研一样。我深深理解了夏继文当年的心情,我们都是特固执的人。对他的嘲讽和鄙夷被岁月筛掉了,只剩下了同情。他已经为考电影学院花了两年时间,这两年把他其他的路堵死了,把心也堵死了,他想不出除了这个他还能去干什么,还能在王娜面前自豪什么,还能再挺起胸膛走下去,他只有迎头而上,不放过任何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重入大学是他唯一的梦想,不要轻易嘲笑任何一个人的梦想!

  八 我是李海洋

  星期天晚上,我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我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长青草,怎么拔也拔不完,几只饿疯了的高大山羊在后面拼命地追我,我吓坏了。刘芳在路边站着看,我求她救我,救救我,把羊赶跑,她却袖着手,一脸漠然。我们好像隔了层厚玻璃。我觉得羊嘴里湿漉漉的气息已喷到后脑勺,我吓醒了,身上都是黏汗。看看表才凌晨一点多,外面月华如水,月光穿过玻璃照在对面夏继文空荡荡的床上,李扬还在熟睡中。

  我没有开灯,坐在窗边发呆,我最怕这时候醒了,因为很难再睡着,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不愉快的往事。我想着天一亮就要去刘芳家了,她知道我会带来什么吗?这个时候她还在那个过气的散打冠军怀里安睡,她有没有像我一样,哪怕只有一次,在清冷的深夜里一个人醒来,想想我,想想上方山,想想豆干,想想我们曾经度过的难忘时光?此地是妆台,不可有悲哀,周寻啊周寻,你还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你只是她的忘忧器具,就像酒,就像她写给你的诗,就像堂弟,就像四千块钱,而永远不会像她的男人。

  按照刘芳给我的地址,吃过早饭我就过去了,在寺院门口碰到李扬,他和心月在一起热烈地聊着什么。一见到我,心月的脸色就变了,笑容僵在脸上,隔了两三秒钟才挪下来,他冷冷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李扬殷勤地问我去干什么,要不要他陪我,我没好气地说去昆曲院看跳舞。清园旁边有个昆曲院,可早已不唱昆曲了,都是放露天电影,或者有来自天南海北的歌舞团跳钢管舞,五块钱一张票。我曾和夏继文偷去过几次,果然便宜无好货,里面女的长得奇形怪状,都不像女的。李扬张了张嘴,我说你陪吧,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我看海报了,这次特精彩……他哼了声,顿足而去。

  也许是昨夜那个梦的缘故,我的心情非常不好,嘴里也一阵阵发酸,像还有草根埋在里面。她家是在彩香附近,我上次跟踪的地方。刘芳在大门口等我,我跟着她七拐八拐,又上楼,楼道里脏兮兮的,台阶坑坑洼洼,上面钉了一块块轮胎皮为防滑,黄褐色的墙壁像得了牛皮癣,东一块西一块的白灰。刘芳说这楼建了快三十年了,马上就要拆迁了。我说拆迁了好,政府肯定会赔套新的给你们,正适合做婚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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