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娟自然将木木面上表情的变化看在眼中。
“我和他开始谈恋爱时,也是你这样的年纪。当时虽然穷,但我们却很快乐。在之后的日子里,即使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三克拉钻戒,也不再拥有那种带着纯度的快乐。”
她缓缓地吐着烟,白色的烟如梦似幻,氤氲了人的眼,过往的流年瞬间涌现。
“沈昂是个好情人,他为我做的那些事,至今想来都让我感动不已。在与他分开后,我竟再没遇见像他那样体贴备至的情人。”
她回忆的神情带着朦胧与模糊,在木木看来,却像是深山林中的毒雾,寸寸侵蚀着自己的心。
木木手指甲都快掐入掌心:“可是你终究还是背叛了他,和别人上了床。”
莫娟毫不动气,坦然接受:“没错,我是个贪心又自私的女人,要感情也要物质。而实际证明,我的做法没有错,到最后感情与物质我都得到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我的背叛,他也不会是今时今日的沈昂。”
换言之,木木所爱的沈昂,是莫娟塑造的。
木木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因为隐隐的愤怒在发抖:“你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到底是算什么?”
“我和沈昂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这种小女孩能够理解的。”莫娟轻笑,眼角的啡色小痣让整张脸蛋看上去百媚横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历经风浪,全都明白一个道理——最爱的人,并不一定要与之结婚。”
木木气极反笑:“意思是,你们是默默相爱的主角,我以及你的丈夫全是配角吗?”
木木想,或许她还高估了自己——可能她不过是沈昂生命中的龙套。
“你还年轻,不能理解这些道理。结婚这件事的唯一功效便是让相爱的两人成为怨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反倒像我和沈昂这般默默相望相守,情感反而会保鲜升华。我说你和沈昂不合适,并非是站在一个情敌的角度来进行谈判。只是他如今正是在事业的上升期,需要的是一个贤内助。而你一味地任性骄纵,不断向他索要情感,最终只会消磨他对你的感情。”莫娟缓慢的声线刺入木木耳内:“即使没有我,你们感情的最后走向也只能是分手。”
木木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男友的旧情人会站在自己面前指出他们之间的感情缝隙。
更可悲的是,她却无法反驳。
这些日子沈昂眼底的疲惫她全都看在眼里,她也试图想要懂事乖巧,但强烈的不安全感摧毁了她的理智。
面对莫娟这样一个情敌,任由哪个女人都会无法冷静。
何况是初涉情场的木木。
面对莫娟,她溃不成军。
然而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的,木木挺直腰,用清晰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懂这些所谓的人生大道理。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纯粹,就是要不顾一切,就是要倾尽全力,就是要撞破南墙不回头,就是要不到黄河心不死。另外你还说对了一点,我还年轻,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最大的优点。我可以有无限的时间无穷的精力去闯去试。而年轻这件东西,即使你莫娟有再多的金钱也换不回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木木也不是盏太省油的灯。
闻言,莫娟的表情停滞了下,片刻缓缓起身,动作摇曳生姿:“我今天来并非是要与你争吵,或许你静下心来想想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待她离开后,病房内仍旧飘着那股淡淡的香水气,像是附在了骨头上,划开皮肉用最锋利的刀也刮不去。
木木像是瞬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床上,用沾染着消毒水气息的被单捂住脸,大声地哭了出来。
她的脑仁太疼太乱,各种声音在脑海中像打仗一般叫嚣起来。
“没错,莫娟,这个名字很熟悉是吗?她不仅是付淼的妻子,也是我叔的初恋情人,前女友,外加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女人。你知道我叔为什么要帮付淼吗?是莫娟求他的,就是为了莫娟他才会一直站在付淼那边,为他做牛做马,因为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莫娟,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这件事差不多就发生在沈昂与莫娟分手的那段时间里,总之莫娟最后流产了,据说当时那个胎儿已经四个月。沈昂从来不提及这件事,也就是在一次喝醉后才模模糊糊地吐露了出来。沈盛年恰好就听见了,沈昂说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至于这个‘他’到底是莫娟还是那个孩子,也就不得而知了。”
“结婚这件事的唯一功效便是让相爱的两人成为怨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反倒像我和沈昂这般默默相望相守,情感反而会保鲜升华。”
他和莫娟相望相守,那么和她呢?
木木不得而知,她已经看不清沈昂了。怎么也料不到,这份她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的感情,到最后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木木泫然而泣。
待沈昂下班后赶到医院时,却被告知木木已经出了院,他赶紧拨打她的手机,得知她已在盛元的家中。
又开快车赶回家一看,木木在客厅坐着,身边是已经收拾妥当的旅行箱。
“医生说你执意要出院,”沈昂声音低低的,带点严厉:“就算再怎么闹脾气,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原来,他还认为自己在闹脾气。
木木垂下眼眸,笑得苦涩。
沈昂随即也注意到了木木的异样,便收起自己的情绪,来到她面前,蹲下。
“到底怎么了?”
他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发,然而木木却在他即将接触到自己时偏过头。
沈昂的手落了空。
“我想最后问一次——你现在对莫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木木没有看他。
她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任何答案。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沈昂将手放在木木的膝头,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入她的体内:“木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说上无数遍。但问题是,你相信吗?”
“在你的所做与所言不符的情况下,我确实不愿意相信。”木木抬起柔软的眼睫毛,对上他的眼睛:“沈昂,你和她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去,你怎么可能忘记?”
“那些只是过去,我不会让它影响到我们的现在。”沈昂耐心解释。
“可是已经影响了,你和她的继续交往,你们的那种已经得到保鲜与升华的情感,都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关系。”木木的声音陡然提高。
莫娟今天在病房里的话还是深深地刺激了她的神经。
“木木,你不要胡思乱想。”沈昂努力压抑着声线。
“我胡思乱想?”想起那天他身上的香水味,木木一股无名火上涌:“你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一个月打两份工买生日礼物,大雪天去给她买披萨,还为了她的请求而帮她老公夺江山!”
木木越想越气,干脆将心底压抑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们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沈昂,重要的不是我在乎这些曾经,而是你在乎!”
“如果真像你说的对她没有感情,为什么又要背着我和她见面?为什么身上会沾染上她的香水味?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怎么能一边对我说着此生不渝的情话,一边与莫娟叙着旧情?”
“我算是看明白了,莫娟是你的理想,而我是你的现实,现实永远都只是第二选择!”
“沈昂,我不要当你的第二选择!”
当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后,木木并没有觉得畅快,反而有种无措感。
就像是在拳击场上蒙着眼睛出了一拳,却完全不知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沈昂久久地没有回应,房间内的沉默像是块石板压在木木心上,压得她快要窒息。
她只能站起身来,手握住旅行箱扶手:“沈昂,我想了很久,觉得我应该搬出去住。在你解决好与莫娟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只有木木自己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么虚张声势。
不管理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要远离,可情感仍旧想要他开口求她留下。
这句话说出去了很久,沈昂却没有丝毫回应。
木木拉起行李箱,越过他开始往门外走。
她走得缓慢,潜意识里想要给他更多的时间来回应。
就在她拉开门即将踏步走出去时,身后的沈昂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内敛,如同她第一次听见那般。
那时的他说:“林木木吗?我是沈昂。”
然后他们之间就拉开了帷幕。
而这时的他说:“好,那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木木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是帷幕逐渐关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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