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今社会最贵的是什么？当然是房产(1)

　　纵使大风大浪，纵使刀山火海，时间的轮转永远也不会因为某个质点而停歇。第二天的早晨，是被强烈的阳光晒醒的。邢璐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周日早晨本来习惯去找以前的朋友打打球，锻炼身体。可现在，只好这样等待着。

　　等待着命运的定夺吗？我去浴室洗了个澡，水温微凉，但愿能让自己清醒。烫伤的痕迹依然刺眼，可能那种程度更胜过中午的阳光。我轻轻触摸着伤口有些凹凸不平的边缘，摸出了种种情愫的聚集。

　　洗过澡后看见手机亮着，以为是邢璐。看过之后才知道是小帆，好久没有联系的一个学弟。

　　电话回了过去，嘈杂的声音飞快地灌输到了耳朵里面。原来是毕业了，请我过去喝一杯。没心情，也没力气，只好答应改天请他吃饭给他庆祝一下。

　　语气中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事儿，他没说，我就没问。

　　穿好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很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路过一个卖烧饼的小店，买了两个孜然风味的小酥饼。几口吃了下去，除了氯化钠的刺激感以外，并无他味。

　　几分钟之后，看见前面路口围了很多人，本来也没想过去看，鲁迅说中国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也是，这样的劣根性很难被割舍。无论把责任推给无所事事的市井泼妇，还是推给爱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妈，都不合适，毕竟有些人还是戴着道貌岸然的帽子在拯救属于自己的梦想。

　　三步并作两步，我也凑了过去。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是你……\"

　　\"是我什么？我这奔驰掉一块漆你他妈的赔得起吗？\"

　　\"我没有……\"

　　\"你个老不死的，全身加起来没有我一双皮鞋贵。\"

　　看这架势已经没有悬念，财富的差距在此时已经成了胜负之数存亡之理。老人不能说衣衫褴褛，但也是补丁加身。他脸上那岁月带来的皱纹为他赢来的不是一些尊重，而是谩骂。

　　而这个戴着墨镜人高马大的人，根本没有给老人解释的机会。

　　先不说谁对谁错，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你他妈的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吗？我心里暗骂着。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真是世态炎凉，无力回天。

　　我以前受过一次教训，这次也不敢出手相救。看着老人充满悔恨的神情，没有什么人不会给出那份怜悯。

　　\"那我陪你修车去，行吗？\"老人忍耐了很久以后，好像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修车？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那人摘下墨镜，一副肥猪下凡的模样，估计脸上的肥肉就能抵上老人全身的重量，恨得我牙根都痒痒。

　　\"我们老板可是××地产的董事长！你知道二十一世纪最贵的是什么吗？什么他妈人才，是地产！\"

　　此话一说，众人开始骚动。之所以说骚动，只是低声议论，没有什么人愿意出来拔刀相助。

　　我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想我非打翻那个肥猪下凡的玩意儿。

　　××地产，最贵的是地产。没错，现在不说在北京，在哪里最贵的都是房地产。但这就能横行霸道欺人太甚吗？我回想着刚才那个人的汉奸嘴脸和嚣张语气，不禁捶胸顿足。

　　几经考虑，我还是杀了回去。但是当我到那里的时候，眼睛里面立刻布满了血丝。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已经跪在了那个球形生物的面前，表情痛苦。

　　\"您快起来！\"我几乎用命令的语气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老人。

　　可老人却固执地不愿起来，可能是被这个人的淫威吓住了。

　　\"他说这样就不用让我赔钱了，他说我们家的房子就是他老板的。我还要留给儿子结婚用……\"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睛里面打转了。我狠狠地看着那个人的肥大身躯。他这次的表情得意得更加欠揍了。

　　\"您起来，就算是他的房子，这又不是古代，有法律在，他拿不走的！\"

　　\"可是……\"老人有些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可能他儿子对他来说比自己重要得多。

　　我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的底线已经被触动了。没有管他是否愿意，强行拉他起来。

　　\"你小子多管闲事啊？\"他走了过来，\"还有你们，该滚蛋的都给我滚蛋，没事瞎看什么热闹！\"

　　\"你想怎么样？\"

　　\"抽你！\"

　　我下意识地从衬衫兜里拿出工作证件亮在了他的眼前。

　　\"我电视台的，你不想干了？\"我说。

　　\"阿辉，回来！\"

　　他本来还想和我争辩，可能因为媒体的力量还是存在的。黑色奔驰里面浑厚的声音命令着这个肥猪下凡。

　　\"是，老板。\"

　　他还是用眼神狠狠地瞪着我。

　　\"您起来吧，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

　　\"谢谢小伙子。\"老人踉跄地站了起来。起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不知道是惧怕的牵绊，还是感激的泪水。

　　正当我有些正义感泛滥的时候，又有人在\"愤愤不平\"。

　　\"电视台了不起啊？就知道抢风头！\"

　　我真不知道那些思想家如果活到现在会不会七窍出血被气死。群众为何这样麻木，自己不出手，我靠自己的力量去帮别人，他们还嘴里不干不净。

　　我没有还嘴，只是迅速离开了现场。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箱科罗娜，回家以后痛饮着。

　　又是房子，如今的房子到底是福还是祸？！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能出现在这个社会，或许也该感谢房子了。它的价值难道已经超越了感情、伦理、道德吗？

　　我打开电视，新闻说政府为了控制房价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长叹一声气，卧床不再理会新闻的女主播。回想着过往的种种，有些神伤，却无处诉说。

　　房产给我带来的精神冲击可能已经超越了事情本身的影响力。这个被称作二十一世纪最贵的东西，看来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扭曲了人性，助长了欲望。

　　我还在雪白的枕头和床单的包围里面熟睡着，电话肆无忌惮地响着。当我意识到了电话铃的时候，脑子里面立刻闪现了邢璐的名字。我可能真的欠她一句对不起。

　　拿起电话，是一个曾经让我作呕的声音，李杰。

　　\"请我吃饭？\"

　　\"为什么请我吃饭？\"

　　\"你爸？\"

　　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大学的四年里面，我就经常要揣测他的动机。可能一不留神，就掉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面。

　　而这次，三年一点音信都没有的李杰又一次闯入了我的生活。上一次，是拿着号称一百万的信用卡，让我放弃蓝琳。这种做法已经让人忍无可忍。

　　对于这个人，我无可奈何。毕竟理念不同，他认为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这点倒是符合富二代的特点，目中无人，以自我为中心。说到这里，或许能产生属于一些人的共鸣，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永远属于他们的交际圈，而我们，是被他们鄙夷的一群人。

　　我还记得他的那辆银灰色奔驰，被他称为爪黄飞电的坐骑。他说那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上，当他宣布自己刚得到的职务--总经理时，朋友送给他的。他完全沉溺在了那种虚荣之上，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其实从上任以来，或者说前前后后，他没有出力，只是坐享其成。毕竟，在他爸的公司，谁敢不把他当成少爷呢。当然，像这样的富二代到处都是，他们可以开着跑车带着美女，宣泄着属于他们的虚荣。而有些时候，根本不惜将这份虚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肆意践踏，绝不收敛。

　　挂断电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好像要赴鸿门宴一样的心境。这次父子一起出动，怎么应对呢，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未知是最深刻的恐惧，因为不知道下一刻是福还是祸。

　　仔细想想，最近我也没干什么让他们忌讳的事情，那么长时间没联系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吧。

　　这让我一下没有了困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喂，是明明吗？\"

　　\"是我啊！\"

　　\"哈，你都听不出我的声音啦？\"

　　\"嗯，你挺好的？现在住哪呢？\"

　　\"啊？回南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那个……李杰要请我吃饭，我心中忐忑啊。\"

　　\"没和你开玩笑。\"

　　对面一阵淫笑，符合明明的风格。

　　\"嗯，三年也没联系我。\"

　　\"好，晚上给你电话汇报情况。哈哈，拜拜。\"

　　我挂下电话，心里有了几分平静。在大学的日子，我、明明、王晨、昕琪四个人遇到什么事情一起商量过后就会心无旁骛。

　　可能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一种习惯--依赖。

　　周杰伦的歌词里写到过：你要离开，我知道很简单；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脑袋里面一下蹿出了这句歌词，心中一阵酸楚。蓝琳离开得那么勉强，好像还留给我一丝遐想的空间。但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执着，只因为我没有大房子。

　　我浅浅一笑，这不就要去面对大房子了吗？自嘲有时候真的锋利无比。我想起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而现在，我赶赴这个饭局，自己俨然成为了做好的\"鱼肉\"。

　　这次身边连陪我下锅的\"作料\"都没有了。刚才明明的声音是那么久违，或许因为距离产生美？这个声音在现在的环境已经没有任何说服力。

　　晚上六点，我准时来到了位于六道口附近的郭林总店。这里就在李杰家门口，更有点羊入虎口的味道了。

　　出租车在路口掉头，然后停在了饭店的门口。这家饭店我以前和朋友们来过，是北京郭林中最大的一家，也是它的总店。当然，价格也相对会有所增长。

　　从外面看了看，门口的停车场还是空的，不知不觉从脊背升上来一股寒气。我跨步走上了台阶。

　　\"您好，欢迎光临！\"

　　我看看礼仪小姐，等着她问我是几位用餐。

　　\"是魏先生吧，请进。\"

　　她转过头，和后面的一个人说着什么，然后带着我去了里面的一个包间。大厅空无一人，好像停业整顿般宁静。

　　我终于知道停车场为什么是空的了。又是包场，让我想到了大学李杰请客的场景，这更增加了自身的警惕性。

　　在一个转角处，李杰的身影映入眼帘。可谓正装出席，有那么几分精气神。我的瞳孔已经有了些许的放大，三年不见，他的外貌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清瘦了一些也精神了一分。

　　\"嗨！\"他冲我招手。

　　\"你好。\"

　　我本能地用一种客气的方式打着招呼。心里闪过了一句话，好像是于丹说的：真坏人并不可怕，最最可怕的就是假好人。这个笑脸多了几分掩饰，但以我的洞察力还是看出了蹊跷。

　　\"魏天豪，好久不见啦。大概三年了吧，也该叙叙旧啦。\"他笑着请我进屋。

　　我跟着他的脚步，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这种味道好像似曾相识，但我忘记了是哪里留下的记忆痕迹。

　　看着他笔挺的西装和锃亮的皮鞋，富二代的前面可能要加个精致。没错，精致的富二代。

　　我从内心依然鄙夷他的存在，从大学四年一直到现在，他用自己的私心让我痛恨不已。

　　\"天豪啊，来，坐。\"

　　一个熟悉的音色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大脑分析区，我无暇顾及面前这个人的容貌，仔细搜寻着，可是没有结果，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李杰，你介绍一下啊。\"

　　\"哦。\"李杰走到了我们两个中间。

　　\"这是我爸，今天是他让我把你请来的。大学的时候他见过你，觉得你是个人才。\"

　　\"李叔叔好。\"面对这个结果，我有些出乎意料，更加让我怀疑这次请我的目的。

　　再观察这个男人的外貌，竟然带着几分英气。和李杰一样，西装笔挺，加锃亮的皮鞋。领带搭配得很好，相配里面的白衬衫。面目表情没有任何的粉饰，脸上也没有多余的佩戴。让人感觉干净，整洁。但不知道怎的，我又隐约感觉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皮跳肉不跳的奸诈。

　　\"坐，今天是我们父子请你吃饭，其实早就想认识你了。\"

　　\"谢谢叔叔。\"我坐到了离他很远的椅子上。

　　他们两个也坐了下来。

　　几句寒暄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李杰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对以前的纠葛也故意放低姿态，几句自嘲之后便不再多言。而我内心那些曾经满腔怒火的影子，在这个气质非凡的中年人面前，只能自行熄灭。

　　\"天豪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说着话，用一个干净的盘子给我夹了些菜，通过转盘送到了我的面前。

　　\"还好，最近刚刚换了工作，正在适应。\"

　　\"哦，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打拼。\"

　　\"还好吧。\"我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应和的同时观察他的表情。

　　\"我很欣赏你的口才和气质。那叔叔就开门见山了，你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啊？\"

　　\"这个……\"我有点迟疑，难道要收买我？

　　\"要是为难也可以不回答叔叔，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他这种语气，表面平易近人，其实早就把我逼上了梁山。

　　\"四千的月薪吧。\"我看了看李杰，他的表情并没有异样。要是三四年前，他一定是极为不屑。

　　\"叔叔觉得你的身价不止这些，有没有考虑过更大的挑战呢？\"

　　\"我刚刚毕业三年，经验还不足，对工作的掌握能力也不是很成熟，这样的工作我已经很满意了。\"

　　\"那如果叔叔给你三倍工资，考虑来我公司可以吗？\"

　　\"啊？\"

　　我还没有说话，李杰却先吃惊地发出了一声怪叫。而他迎来的却是父亲狠狠的眼神，便立刻沉寂了下来。

　　如果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件事情和李杰没有关系了，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父亲的计划。

　　\"这……我要考虑一下。\"

　　\"可以啊，如果需要时间，叔叔也可以给你。\"然后他起身给我倒酒，我立刻举杯迎了过去。受宠若惊？恐怕还真不是。内心迅速积聚着不安，估计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几杯酒下肚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多了。这笑容越多，我感觉事态的走向越难料。

　　\"天豪啊，你上午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脑海中立刻横空一道闪电，上午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在思维中连续重复着。只是我的反应没有让我那么快地把今天的晚饭和上午的事情联系起来。不过理智告诉我，今天的饭必定不是免费的。

　　\"难道……\"

　　\"是叔叔的司机，我已经严厉地批评了他。况且叔叔当时在车中已经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不是就制止他了吗？\"

　　\"嗯，这倒是。\"

　　\"所以呢，你就不要往电视上报道了吧？\"

　　报道？商人的神经还真是敏感。当时我只是没有什么可以与之抗衡的筹码，才拿出电视台的工作证吓唬他的司机一下，没想到还真不小心触动了他的内心短板。

　　或许一个企业的形象真的很重要，能让董事长低头认错。我心里有些得意，看来媒体的力量还是可以和恶势力斗争的。在他们之间，我起到了正面的影响。

　　\"怎么了天豪？可以吗？\"

　　\"这个没问题。\"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脸上笑容少了几分。可能自己都觉得脸上堆满了笑容不是什么好形象。

　　\"那……\"

　　\"还有什么问题吗？\"

　　\"帮叔叔个忙可以吗？\"

　　\"我保证不会报道这件事情了。\"我以为他的目的仅限于此。

　　\"可不可以帮叔叔宣传一下？\"

　　\"宣传？不是不让我报道，怎么宣传？\"

　　\"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担任现在李杰的职务--我的销售部总经理。你也知道，房地产嘛，销售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叔叔相信你的能力。\"他看了看李杰，\"他的经验还很少，我还是让他从基层做起比较好。\"

　　\"宣传是指什么呢？\"

　　\"很简单，你就说××房地产的老板半路遇到行乞老人，停车慰问并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他，让他渡过生活难关。\"

　　夹着一块西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本来想立刻离开，但现在的局势我很清楚。如果撕破脸皮，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可这种过分的要求，不要说答应，听到我就震惊不已。开始怀疑所谓广告，所谓报道，所谓新闻，所谓宣传，有哪些可以称得上货真价实？又有哪些可以拿出来和百姓将心比心？

　　\"那您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可以吗？\"

　　\"嗯，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吧。\"

　　语气里多了一分命令，好像在吩咐他手底下的人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