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路先锋

　　1934年l0月l6日，红3团接到命令向信丰方向出击突围。整个中央红军的行动序列为：红一、红三军团在全军前面并肩开路，红l师和红2师又并肩走在一军团前面。红3团担任红1师前卫团，举步开始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这天接替邓华出任3团政委的林龙发伤愈归队，与黄永胜一起带领3团执行军团下达的行军作战任务。黄永胜仅知道这是一次很大的军事行动，要打破敌人封锁线突出去。他酷爱打仗，情绪很高，从恼人的阵地死守战脱出身来，使他信心重来。他认为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就可以掌握作战主动权，打破了敌人围剿，还可以恢复中央苏区。

　　动员讲话中黄永胜把自己对行动的理解揉进对上级指示的传达中。讲完话空闲下来，他细想一下，几位团领导再一议论，心里其实感到，这次转移同以往的运动作战真是很不同，能搬的全搬着。我们这样大搬家似的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真的才能再回中央苏区？

　　10月17 日是他和3团官兵难以忘记的日子。3团在月光下从于都县城南面的浮桥渡过于都河。密密麻麻的老表们静静站在河边，为红军送行，表达着他们对红军的情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红军部队集中在一起，看着后续队伍搬着笨重的大家伙，他们心头就沉重起来，知道这是要远行了，何时回来？

　　江中几座浮桥上的火把与两岸上的火把连成一片，河水在火光映照下波光粼粼。桥上部队行进得很慢，像是依依难舍。部队无言，百姓无言，一阵秋风吹起，在众人心中掀起一首悲凉壮烈的歌。

　　担任前卫的红3团过了桥，稍稍滞顿了一下，看不见乡亲们后，就不断加快行军速度，向莫测的命运勇敢奔去。担负着为军团和全军开辟前进道路任务的3团很快就进入了国民党控制的白区。

　　10月21日，3团袭占信丰县新田，突破敌第一道封锁线。从进入信丰县境起便不断与堵截红军的敌人作战。虽然战斗规模都不大，但部队连续行军作战，无法休整补充，减员很大。过信丰后，3团开始沿赣粤边境转向西进。

　　lO月22日，3团与敌两个团遭遇，将敌击溃，随即攻击安息圩。11月2日，3团过汝城，突破第二道封锁线。

　　师部跟在3团之后，从大余山以北西去，层峦叠峰。部队翻过一峰又一峰，天下大雨，许多战士脚磨破了，鲜血淋淋。

　　随后，3团过广东乐昌、九峰山，于湖南南部、粤汉铁路以东与广东国民党军激战，掩护广大部队和中央机关前进。由于中央纵队厐大与混乱，携带笨重物资很多，行军缓慢，红3团在前攻击开路，中央纵队两翼则由红2师和红三军团掩护着。

　　红1师宣传科长彭加伦用民间小调把部队一年来的战斗生活编了一首《十二月歌》，每月一段歌词。10月的歌词是：十月小阳春，中央红军远征忙；深夜度过于都河，古陂新田打胜仗。黄永胜性情活泼，和战士们一起跟着彭科长学唱，部队行军时，只要没有敌情顾虑，他有时也和干部战士边走边唱学过的各种歌曲小调。

　　3团随后于乐昌、宜章间过第三道封锁线进入湖南南部，经梅田向临武、蓝山前进。中央和军革委领导关心大部队前卫的状况，常有中央领导同志来3团了解情况或带领3团执行任务。11月9日，3团接令，11日必须抢占白石渡车站，掩护全军通过粤汉铁路。这天一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和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来到3团，此后几天都将随3团行动。

　　周恩来身着灰布军装，肩披雨衣，脚穿草鞋，一脸胡须很长，脸庞消瘦。一到3团便听取团领导的汇报，向黄永胜、林龙发详细询问了部队情况，特别对连队现在生活怎样，粮食怎样解决和战士的思想状况等问题一一关心到。林龙发说，现在不少干部战士对目前行动有许多问题搞不清楚，存在疑虑。周恩来耐心地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解释，讲明我们现在的困难是暂时的，蒋介石在中央苏区建了千沟万堡不是也被我们闯了出来吗？红军是打不垮死不尽的，革命一定会胜利。他接着转过头来对黄永胜说，现在蒋介石要在粤汉铁路沿线布置20万兵力，想把我们消灭在粤汉铁路以东、赣江以西这一带。我们要赶在敌人布防完成前攻占白石渡，掩护主力向湘南挺进。交给3团的是一个非常重要而光荣的任务。

　　黄永胜的本性开朗，虽然带着一个大团，想得也简单。当兵吃粮。带兵打仗，他只一心处理好每一份军令每一天军务。周恩来一番从全局角度讲来的话，让他站得高了，对眼下的任务也凝重起来。他与林龙发、彭明治几个立即决定，马上组织部队开拔，边行军边召开会议，把军委领导的指示迅速传达到全团。很快，部队的情绪被激励起来。他们陪着周恩来和刘伯承站在路边看着通过的部队浑身是劲的样子，听着战士脚下“唰唰”步声，都感到振奋。

　　行军90里，夜宿芳坑村。10日早，阴雨绵绵，再行90里，夜宿罗家渡。虽未遇敌，但头顶不断有敌飞机掠过。雨中的急行军，周恩来的坐骑经常给伤病员骑，自己步行，还不断在休息时与战士交谈。刘伯承眼睛不好，走得十分辛苦。黄永胜的马也让给了伤病员。

　　“敌机来了，防空！”随着一阵急剧的哨音，部队迅速向两边散开就地隐蔽。黄永胜站在树下，抬头看着飞过的敌机，骂了几句：“妈个X！天天粘着老子，鬼一样讨人嫌！”军委领导下到团里，让他有几分紧张，生怕出现意外，行军组织得格外小心严密。

　　11日，天亮后，雨还是不紧不慢地飘，阴沉沉的天像浸透了水，滴滴嗒嗒。3团急行110里，从田头过武水，直奔粤汉铁路湖南境内最南面的小站白石渡，一举全歼守敌湘军两个连。粤汉铁路是敌人的第三道封锁线，白石渡则是这道封锁线上一个重要据点。战斗结束后，周恩来与3团几个领导站在镇外一个小坡上，指点着车站和小镇说：“别看它小，那可是第三道封锁线的重要支撑点。你们拿下了它，可以向南挡住陈济棠（广东军阀），保证全军通过粤汉铁路，这可是重要一战哪！”

　　越过第三道封锁线后，红军便可进入敌人湘南无堡垒地域，敌情顾虑就不大了，上级命令3团在白石渡进行短暂休整。

　　3团抓紧休整时机，按上级布署发动群众，就地组织革命政权，打土豪筹款，动员青年参军，各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3团长征出发时有2700多人，是个大团，一个月的行军作战，减员千人，现动员了300多青年参军，实力又达到2000人。l师政治部主任谭政特地到3团召开了一次政工会议，总结3团这几天扩大红军和开展群众革命活动的经验。

　　在白石渡不到两天的宝贵休整，让一路行军一路作战的黄永胜很快消除了疲劳。14日一早，接师命令，3团继续为军团先遣队袭占蓝山。从白石渡向西，部队不分昼夜赶路，3天行军300余里。在天堂铺遇敌阻击，3团掩护红军大队右翼，就地抗敌，战至入夜。次日撤行向西10余里又受命返回天堂铺坚守，继续阻敌。

　　11月18日，周恩来和刘伯承在阴雨中再一次来到3团，要亲率3团攻占蓝山县城。冒雨行军，途远路滑，3团一个百里急行军直达蓝山县城边的黄危铺。19日晚7时，3团再强行军30里一口气扑到蓝山城下，立即冒雨发起强攻。l营在炮火支援下冲进南门，经过一小时激战，歼城中一个保安团，击溃军阀何键部一个营。还在县政府库房缴获银元5000块，金子10余斤。天明后，接军团命令，将蓝山防务交九军团，3团速进占宁远。黄永胜将蓝山防务向九军团军团长罗炳辉、政委蔡树藩作了介绍移交，立即率团再向前行。

　　离开蓝山。两日急进200里，22日夜向宁远城发起攻击。1营先打头阵，向南关突击。战至午夜敌反抗甚烈，战前情报敌守军为一个团，根据新掌握的情报，敌新增守军3个团，况且8个师的部队正向宁远赶来，意图堵击红军。再打宁远明显不智，3团撤出战斗。23日，3团作战任务改为在水仔洞、横岭一带阻击来敌，掩护主力转移。战至24日中午，黄永胜组织了一次全力反击，一个反冲锋俘敌100余人，打得敌军败退回去。15时，敌又攻上来，被阻击而不进。天黑后，掩护任务完成，3团安全撤出战场，向西行动。

　　连续的行军，最大的困难是伤员无法安排，这里是白区，硬留在群众家最终也无法保证其安全，所以大家都知道伤了等于死亡。团里2营6连排长何玉香负重伤，宁死不肯留下；营通讯班长刘挺楷，腿部负伤，怎么说服都没用，硬要跟着部队走。最悲壮的是3营7连副连长陈敬群，断了腿，自己拉响手榴弹自尽。黄永胜听说，与他一起出来参军的原警卫团的咸宁同乡，又有一个人失踪，他估计如果不是牺牲，就是脱队跑了想回家。一个一个仗打下来，他不怕；一百里一百里地走路，他并不觉得苦；但一个一个地失去战友，他无奈且伤感。尤其是负了伤的部下，走不能走，留不能留，只有死路一条，让他撕肝裂肠地痛。军人，残酷的职业，无奈永伴左右。但他心中再多唏嘘，军令一到，还是精神振作，又投入到下一场作战。

　　这时，由湖南军阀何健指挥的追剿军和李宗仁、白崇禧的桂军共20多个师，已经从四面八方向红军扑来。11月14日，何键下令：第一路刘建绪约4个师由郴县直插黄沙河、全州；第二路薛岳5个师由茶陵、衡阳插零陵，这两路兵力意图堵截红军去湘西之路；第三路周浑元4个师，第四路李云杰2个师在红军后面追击；第五路李辊珩1个师在红军南侧，配合粤军行动，粤军4个师在粤湘桂边界截击红军。桂军5个师已先期占领全州、灌阳、兴安等地。

　　从行军途中得到的情报，黄永胜知道前面湘江两岸，是国民党军给红军准备的第四道封锁线。一场血战，正在前面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