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李春天忍不住给老大打电话。李思扬正忙着给她的老大和老二做早餐,叫她晚点再打。爱瑞克和凯文,那两个小洋人外甥,他们长大以后是否会成为李春天和李思扬的翻版?老二隐隐感觉到爱瑞克会成为另一个老大,而羞怯的凯文终将长成另一个她。
刚一进家门,老太太跑过来问:“今儿怎么这么蔫儿?”
李春天说累的,王勤的下一句马上就跟过来,成天干什么了你就累累的。
“我什么也没干,光养活我自己就累成这样,我也干不了别的。”
“唉,”李妈妈叹息着:“真是的,家家都有个让人不省心的。”
老二不理她,她再说什么连眼皮也不抬。起初,李妈妈也不理她,但在李老二面前绕了几个圈之后终于泄下气来:“不是,老二,你这是跟谁呀!”
“她们怎么都拿这句话来问我!”李春天沮丧的想。
“谁也不跟,跟我自己!我自己!”
李妈妈于是又不言声了,拿起那那条似乎永远都织不完的旧毛裤吭哧吭哧地织。李爸爸从她面前走过,自言自语般地说一句:“两年了,连条裤腿都没织上,但凡我这把年纪还能长个儿,织完了也穿不了了。”
李春天倒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说的都是时髦的事,前两天是周末夫妻,今天是健康投资。据说月薪超过六千的都算白领,老二每月的收入刚够跨进白领的队伍,可她依然没有像大多数写字楼里的女青年那样鲜光的生活,每天累得像牲口一样,在李思扬还没有资助她买房之前,李春天每天都沉浸的恶劣的心情当中,每当想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却连一张像样的梳妆台都没有,李春天就会陷入无边的悲伤。
电视里说白领应该拿出每月收入的百分之三十来购买健康保险,李春天想:也对,我这代人已经被社会所抛弃,一切都得靠自己,于是她对看报纸的老爸说:“爸,您不是认识保险公司的人嘛,您给联系份保险。”
“保险?如今这世道还有能保的?”他拿起报纸翻体育版,“你们这报纸也就体育版还能看,社会新闻都快成灾难发布了。”
“还你做那版,那都什么呀,一夜情三角恋傍大款包二奶,全是这个,谁看谁学坏,破坏社会安定团结。”边上还有人补充,李春天的那点工作成绩,全让她给概括了。
“说保险的事儿,怎么又说上报纸了?!”
“现在卖保险的遍地都是,还用找熟人!再说了,保险?什么能保险呐?除了爹妈姊妹谁能保着你?自己保自己吧。”
“妈,我就不爱听您说话,透着悲观。”嘟囔了一句,老二心里忽然有些委屈,这要是换了李思扬早就跟她嚷嚷起来了。“我告儿你们啊,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年轻人身体特别容易出问题……”
李春天还没说完就被王勤打断了:“你怕什么呀,你单位上着医疗保险呢,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们这么大年纪都没怎么着,你小小年纪怕成这样。”
“是啊,我是怕,我不怕死,我怕见不着,永远都见不着你们……多么可怕。”李春天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也感到差异的悲凉,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她最近的心情会这么糟糕。
李春天说完了这句话,李家父母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那眼光中分明充满着担忧。王勤放下毛衣,起身进了厨房,她说:“老二,你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李永坤也说,“对,你想吃什么今天咱就做什么,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螃蟹嘛,我这就去买两只。”说完换就去换鞋。面对这一切,李春天只说了一句“随便吧。”有气无力。
吃过了晚饭,李春天接到了姚静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她说那个叫圣洁的女的从快餐店叫了一车夜宵过来给全报社的同志们加餐,连门卫都送到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贱招儿的女的。”姚静愤愤地说着,“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要是不把那篇烂稿子给她发表,以后咱们编辑部就别想清静。”
“不发!就是能发我也不给她发!你瞧她那样儿,刁蛮尖酸,你说怎么会有男的看上她这种女的,我就奇了怪了。”李春天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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