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抬起头来的机会

　　徐常愉

　　下课时，班主任低声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然后，他头前走了。我顿了顿，低着头走出班级，下了教学楼。教学楼与办公楼有30米的距离，我必须穿过操场过去，操场上喧闹声一片，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个多星期以来，我的头一直是低着的，我害怕看见同学们鄙视的目光。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必将成为我记忆里的阴霾，永远挥之不去。当睡在我下铺的同学从我的行李底下翻出他的MP4的时候，我通红的脸色和支支吾吾的话语，已经把自己卑劣的行径暴露无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唯一的理由是，靠以种地为生的父母，自己永远不会得到这样心爱的东西。我太喜欢它了。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校给了我警告的处分，还建议我转学。班主任向校长求情留下了我，他了解我，出了这所学校，我只有辍学回家一条路。而我也必须留下来，为了在农村辛苦劳作的父母，为了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导……

　　班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微微抬了一下头，看见屋里只有班主任一个人。班主任从门缝儿看见了我，他为我开了门，我低着头走了进去。班主任把我摁坐在椅子上，我又站了起来，却又被他摁下去。班主任轻轻对我说，把头抬起来。我的头仍低着。他提高了声音：把头抬起来！我试了试，可是头仍然没有抬起来。班主任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正盯着我，盯着我低着的头。沉默，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沉默。良久，班主任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抓住证明自己的一切机会！我仍在沉默。班主任使劲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明白吗？我点了点头。

　　从此，教学楼的楼道里经常可以看见我低头拖地的身影；阅览室里，我默默地帮老师整理凌乱的书籍；宿舍的水房里，我把同学们忘了关的水龙头拧紧……

　　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班主任所说的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我想，我必须这样做。包括那个星期六晚上发生的事。

　　那个星期六晚上，我去校外的商店买方便面。刚出校门口，突然听见有女孩的求救声，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一个蒙面男人正在抢两个女同学的包。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与蒙面男人撕打在一起。撕打中我被掀翻在地，蒙面男人仓皇而逃。

　　我一瘸一拐地护送两个女同学进校门，迎面正遇上闻讯赶来的同学们，当同学们听了两个女同学的诉说纷纷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头不知不觉间抬了起来。

　　第二天，学校为我举行了表彰大会。会上，当我手捧鲜花昂首走上主席台的时候，我蓦然发现，抬起头来真好，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那一刻，我想起了我的班主任。是啊，我的班主任哪儿去了呢？

　　后来，我打听到，班主任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在家休息。那么说，班主任还不知道我的好消息，我要亲自去告诉他！

　　班主任的家并不难找，就在家属楼2单元。可是敲开班主任家门的那一刻，我却惊呆了。只见为我开门的班主任眼眶发青，嘴唇红肿。我突然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于是，那个蒙面男人的身影越加熟悉起来。扑通一声，我跪倒在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扶起我，抚摩着我的头，深情地说，一定要记住，永远抬头做人！

　　我把头点了点然后高高地昂起，没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