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单臂猿的末日

　　沈石溪

　　一天早上，负责喂养长臂猿的饲养员老毕走进笼舍清扫粪便和垃圾。那群长臂猿和老毕混得很熟了，并不害怕和回避，照旧吃的吃玩的玩。有只胆大淘气的长臂猿冲过来抢老毕的扫把，老毕一边抢扫把一边假装生气地瞪眼呵斥，长臂猿不知是被骂胆怯了还是故意使坏，突然松爪，老毕没防备朝后面退了几步，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尖叫，糟糕，正踩在一只才出生一个月的小长臂猿的手臂上。

　　小长臂猿虽然没有死但是成了一个残疾，成了单臂猿。

　　长臂猿没了一条手臂，等于剥夺了它生存的权利，老毕心怀内疚，是他给弄残疾的，便十分格外的照顾它，看到它受欺负老毕心潮难平，便想暗中保护它。自从有了老毕的保护伞，单臂猿受气明显减少，猿逢喜事精神爽，它吃得饱心情好，皮毛鲜亮。

　　其他的长臂猿因害怕老毕手中的竹棍，不敢去招惹单臂猿。但是那只猿王不服气，老是用一种冷毒的眼光望着单臂猿。猿王一向唯我独尊，现在单臂猿脱离了它的统治，当然让它看着不顺眼了。单臂猿吃食有优先权，住在最好的位置，吃最好的东西，直接损害了它的利益，这是猿王不能容忍的。有一天，天气很冷，老毕很担心单臂猿着凉，给它找了件褂子穿上，这把长臂猿们羡慕坏了。猿王气坏了，趁老毕不在时，撕破了褂子，将单臂猿暴揍了一顿。结果等老毕再来喂食时，只见单臂猿赤身裸体，鼻青脸肿。看见老毕来了，便泪眼汪汪地向老毕招手，喉中发出叫声。再看那只猿王攀上树梢，胆怯地盯着老毕。老毕大怒，把猿王抓住，拴在木桩上，整整饿了一天。由于其他长臂猿害怕猿王不敢和单臂猿接触，老毕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找了猿最爱吃的香蕉、蟠桃之类的东西抱进笼里。拉起一只大雌猿爪子在单臂猿身上抓了几下，同时摇晃手中的香蕉，雌猿明白了老毕的意图，但是还胆怯地望了望猿王，内心很是矛盾。猿王凶狠地望着雌猿并发出愤怒的啸声，老毕早有准备，拿起手中扫把打了过去，猿王吃痛逃进草丛没了踪影。几下雌猿把单臂猿的皮毛梳理完毕，老毕把手中的香蕉给了雌猿。老毕如发炮制，收买猿心，其他的猿看到雌猿没事，也就都去给单臂猿梳理皮毛，讨好单臂猿。猿王法不治众，孤掌难鸣，也就放下架子去给单臂猿梳理皮毛，老毕也给了猿王特殊的奖励。

　　世事无常，老毕出了车祸。接替老毕的是个新来的小伙子，他不知道老毕和单臂猿的特殊关系。对待猿们是一视同仁，不分厚薄。

　　开头几天，猿们还抱着幻想，老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猿们失去了耐性，态度骤变。便粗暴地对单臂猿进行攻击，吃食时把它挤在一边，玩耍时把它挤在黑暗的角落。有一次猿们吃饱了没事干，比赛看谁能一次从单臂猿身上拔的毛多，不一会儿，单臂猿身上便鲜血淋漓，疼得它在地上打滚。没有谁有一丝同情。

　　过去因为单臂猿的靠山太强，群猿敢怒不敢言，现在靠山倒了便无所顾忌地疯狂报复。单臂猿从云端掉到了深渊。

　　一个早晨，浑身伤病的单臂猿趴在围网上停止了呼吸，两只眼睛还睁得老大，望着笼外，毫无疑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还在期待老毕的突然出现呢！

　　大象“少年犯”

　　孙道荣

　　一架直升机超低空掠过广袤的非洲原野。大象们安逸地吃着草，没有被惊扰。这种情况它们见得多了，人类离它们越来越近，它们正在慢慢适应这种变化。

　　可是，这一次，它们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人类是以万物主宰的身份出现的，他们希望通过人类的有效干预，来达到自然的平衡。

　　非洲是野生大象的天堂，有40万～60万头大象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野生大象的急剧繁殖，给生态环境带来一系列问题。一头大象每天要吃掉270千克植物，如果过多的大象集中生活在有限空间内，就会对环境造成不小的破坏，不少非洲国家野生动物园正面临这一危机。他们决定有选择地将那些年老体弱的大象杀掉，以腾出足够的空间和植物，让健壮的和年幼的大象更好地生存下去。

　　枪声骤然响起。我坐在电视机前，清晰地目睹了象群中，一个三口之家所遭遇的灭顶之灾。两头成年大象，慌乱地将一头小象夹在中间，这是它们保护家人和孩子时通常采用的方法。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头成年大象轰然栽倒在地；另一头成年大象带着小象仓皇逃跑，枪声再次响起，第二头成年大象也应声倒地。射击十分准确、到位。直升机在低空盘旋，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噪声，淹没了这一切。小象显然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它的看起来那么强大的双亲，眨眼之间被击倒在地。小象茫然无措地围着两个成年大象的尸体，悲哀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用长长的鼻子拱着大象，试图唤醒它们。可是，它再也唤不醒它们了，它再也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了，它成了孤儿。

　　成千上万的大象孤儿，游荡在非洲草原上，它们到处流浪，自生自灭。有的小象，被人类捉住后，送进了马戏团。

　　在美国中部一个城市的马戏团里，即将上演最精彩的驯象表演，这是这家马戏团的保留节目，今天，闻讯而来的电视台将现场直播。大幕徐徐拉开，驯象员轻快地跑进场内，绕场一周，向观众致意。这是他第N次表演这个节目，因而显得很轻松，他的搭档——一头来自非洲的少年大象，聪明、伶俐、温顺、听话，能够表演很多高难度动作，他们默契的配合总会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在人们的尖叫声和炫目的灯光中，少年大象出场了。大象用鼻子卷起了驯象员，这个动作太酷了；大象突然松开鼻子，将驯象员掼在地上，这个动作太惊险了；跌倒在地的驯象员跌跌爬爬试图爬起来，样子很滑稽，大象用长鼻子抵住了他，突然，它蹲下前肢，将整个前半身压向驯象员……人们惊呆了，这么危险的动作，还是在表演吗？是的，这已经不是一场表演了，训练的动作里，从来没有这一项。少年大象的目的很明确：杀死驯象员。工作人员匆忙打开铁门，冲进表演场内，试图赶开大象。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惨剧发生了，一向温顺的少年大象，顷刻之间，杀死了它的驯养员。

　　电视台完整地录下了这只大象“少年犯”残忍的屠杀过程。这段录相，让全世界都惊呆了！人们不明白，温顺的大象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如此暴戾残忍？事后，调查人员查清了这头少年大象的身份：来自非洲，是个孤儿。

　　长期在肯尼亚研究大象行为的专家乔伊斯·普尔发现，在非洲原野上，那些从小失去双亲的大象，长大之后，都一样暴戾残忍，它们攻击犀牛，也互相攻击，甚至袭击人类，每年全世界有200多人，命丧大象的蹄下。人们惊异地发现，大象也是有感情的！这些大象“少年犯”，都患有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创伤后压力症”。

　　为了获取象牙，人类曾经肆意地掠杀大象；今天，人类终于认识到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的重要性，却又自以为是地希望通过人类善意的干预，来达到自然的和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象研究专家莱尔发现，“离人类越远，大象越宽容；接触人类越多，大象越暴戾”。我们也许该醒醒了，无论是恶意的破坏，还是善意的干预，都可能使大象“少年犯”越来越多，那不仅是大象的灾难，也是人类和整个自然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