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枪神与狐泪

　　厉周吉

　　在山东省莒县东部，有一座莽莽苍苍的大山，山的名字叫峤山。峤山虽然不高，占地面积却很大，解放前漫山遍野长满了绿树藤萝，飞禽走兽很多，附近善于打猎的猎手也很多。刘一枪就是峤山猎手中最出名的一个，他枪法快而准，于是有人送了他个“峤山枪神”的称号。

　　这天，村里的一个人对刘一枪说：“峤山南坡那个老狐狸你都不敢打，还算什么枪神！”是啊，自己连个老狐狸都不敢打，怎么能算枪神呢！刘一枪被人说得心里痒痒的。

　　据说这个老狐狸在这一带已经生活了几百年了，整日干些不大不小的坏事，却没有人敢惹它，以前也有猎手企图打死它，可是真要拿枪瞄准它时，往往会看到异象，所以多数猎手都在举起枪后又放弃了。为使自己枪神称号更加名副其实，他决定冒一冒险。

　　这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正是打猎的最好时机。刘一枪来到峤山南坡。他很快就发现了那只狐狸，刘一枪“刷”地举起猎枪并瞄准了它，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他看见枪口对着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大吃一惊，急忙放下了枪。当他放下枪后，看到的依旧是那只狐狸，于是再次举起了枪，可是当他瞄准后，看到的依旧是他的母亲，于是他只得再次把枪放了下来。那只老狐狸依旧蹲在雪地上直瞅着他。刘一枪狠狠地瞪了老狐狸一眼，无奈地离开了。

　　刘一枪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家人正坐在炕上聊天，就问母亲可曾离开过家，母亲说自己从没出过门，刘一枪断定自己在山上看见母亲只是狐狸用的障眼法，于是他嘱咐家人谁也别离开家，就重新背起枪朝峤山走去。

　　他很快又找到了那只狐狸，并举起了枪，当他瞄准后，猛然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他立即把枪放下了，放下枪后，他看到的依旧是那只老狐狸。

　　刘一枪不禁暗自发笑，老狐狸，这次你死定了！因为刚才回家时他还看见儿子在炕头上睡觉，而儿子才5岁，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么快。于是他再次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刘一枪目瞪口呆，没想到他打死的竟然真是自己的儿子。刘一枪抱着儿子欲哭无泪。那只老狐狸却站在不远处歪着头，朝这边看呢！

　　刘一枪发誓要为儿子报仇，于是四处打听制服老狐狸的办法。这天，刘一枪在山上碰到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说莒县西部的浮来山上有个朝阳观，观里有一个道号为冲和的老道长，也许他能帮忙出个主意。

　　刘一枪当天就去了浮来山，他果然找到了冲和道长，当刘一枪说明来意后，冲和道长非常生气地说：“一只狐狸，能够练出这么高的法术，需要三五百年的时间，它又没招惹你，你竟然想打死它，不是太过分了吗！”

　　刘一枪说：“它害死了我的儿子！”接着就说了打狐狸竟然把儿子打死的事，冲和道长长叹一声说：“那也是你自找的啊！你如果不去打它，能打死儿子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这个忙我不会帮的！”

　　刘一枪跪倒在冲和道长面前，求他务必帮一下自己，冲和道长拉起刘一枪说：“做人做事不能太绝啊，你的悲剧原因就是你做事太绝了，一只老狐狸，打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还要去打它，岂不是故意惹是生非吗！不过，那个老狐狸也太绝了，它有这么高的法术，让你打不到它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害死你儿子呢！我有一个方法，但不一定中用，你可以试一试！”

　　刘一枪答应之后，冲和道长就把自己的方法告诉了刘一枪，原来那个方法就是叫接生婆带着7个铁砂，遇上头胎并且是男孩的时候，接生完孩子把铁砂放在手里搓一下，等接生过7个小孩后，再用这些铁砂去打狐狸就行了。

　　刘一枪回家后，拜托周边的接生婆都帮他忙，很快，他就收到了一个接生婆送来的铁砂。刘一枪背上猎枪再次来到了峤山南坡。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冬末春初了。刘一枪端着枪心事重重地慢慢寻找着。

　　不久，他就找到了那只狐狸，它依旧慢腾腾地走着，仿佛是对刘一枪的挑衅，刘一枪慢慢举起枪并瞄准了它。狐狸一下定住了，有那么一刻，它只是呆呆地对着枪口，接着它很快流下了眼泪。

　　刘一枪学着老道士的语气说：“你这只死狐狸，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儿子呢？有本事朝我来啊！你既然狠心害我儿子，就别怪我为儿子报仇！”

　　狐狸一边流泪，一边在山石上痛苦地摔打着脑袋。过了一会儿，狐狸慢慢闭上眼睛，沉重地低下了头。

　　很长时间，刘一枪举着枪，一动不动地用枪口指着老狐狸。这时，他的眼前浮现出儿子的可爱形象，因为一年前，自己就是这样指着儿子的，不过那时自己是毫不犹豫地开枪的，开枪之后，他的儿子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现在他竟然犹豫了，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只要自己扣动扳机，就会又有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虽然他觉得这个生命非常可恨。

　　刘一枪长叹一声说：“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我一开始想打死你，你也不会害我儿子，所以根本原因还在于我，今天我就放了你，但是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在峤山上出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刘一枪就放下了枪。狐狸一下瘫坐在山石上，开始擦拭眼泪。过了一会儿，狐狸艰难地站了起来，一下跪倒在刘一枪面前，并朝刘一枪连磕三个响头，接着刷地一声凌空跃起，一下撞死在旁边的山石上。

　　刘一枪大吃一惊，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看见狐狸的鲜血溅在灰白色的岩石上仿佛一朵硕大无比的红牡丹。刘一枪踉踉跄跄地走向狐狸的尸体，他拾起狐狸，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狐狸的余温慢慢传导到他身上，像一年之前他抱着儿子的尸体时一样。

　　最后，刘一枪摔碎猎枪并扔下了深渊，从此他不再打猎，但附近人们依旧叫他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