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后一只天鹅的非正常死亡

　　周正旺

　　寒冬快要来到了，仍然有一只天鹅徘徊在寒冷的北方大地。天鹅已经太老了，它曾经想和它的同伴们一起去温暖的南方度假，但是才飞行了几千米，它就飞不动了，它降落在一个城市的郊区，噙着眼泪看着同伴们飞去。

　　一直到同伴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老天鹅才收回伸长的脖子，用翅膀轻轻揉揉已经干涩的眼睛，老天鹅已经老了，眼睛也渐渐看不清楚了。他转身看看周围的环境，天空一片黯淡，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身边还倔强地生长着一些枯萎的花草，老天鹅俯下身去，觉得有一些温暖。“谢谢，谢谢你们。”老天鹅对身下的枯草说。

　　休息了一会儿，老天鹅决定到周围看看，“也许这是我生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它想。远处是郊区的几户人家，老天鹅不想去招惹他们，它知道那些人的厉害。有不少同伴还吃过他们的亏呢！老天鹅没有了力气，但是却有了分辨敌友的智慧。

　　慢悠悠地走了几分钟，老天鹅惊奇地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同伴在引吭高歌，白色的羽毛在暗淡的天空里有些耀眼，老天鹅兴奋地跑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遗弃了的水塘边，站立着一只优美的白天鹅。它体态轻盈，踮着脚掌，美丽的长脖子伸向天空，嘴巴张开，似乎在高唱，但老天鹅什么也没听见，也许是耳朵不管用了，老天鹅心想。

　　“你好。”老天鹅用自己的语言和它打招呼。

　　但是它依然高高抬起头颅，并不理睬。

　　老天鹅并不泄气，它在连续打了三次招呼后，终于闭了口。“这是一只高傲的天鹅。”它想，“但是它有资格，它年轻、漂亮，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老天鹅小心地围着心中的偶像转动，似乎怕打扰到这位漂亮的女神。不管它怎么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年轻的天鹅始终看着深邃的天空。“它很讨厌我。”老天鹅伤心地想，“但是，不过，它并没有赶我走，也许，它……”老天鹅自我安慰道。

　　老天鹅转了几个小时，终于决定做一些更大胆的动作，它慢慢靠近这只漂亮的女性，甚至用翅膀轻轻抚慰这只优美的天鹅，它仍然看着天空，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老天鹅已经明白了，自己并不那么让人讨厌，于是它蹲在天鹅边，睡了过去。老天鹅睡得很甜，他梦见自己和这只漂亮的天鹅一起飞向了天空……

　　夜里，老天鹅被一阵寒风冻醒，它哆哆嗦嗦站起来，它看见美丽的天鹅依然站立在那里，心中一阵温暖，“它也许更冷。”老天鹅想，他到附近的草地衔来一些枯草，铺在它的身边，但是它实在站得太高了，一些枯草根本抵挡不了寒冷，老天鹅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几户人家，看见他们屋外的栏杆上晾着几件衣服，老天鹅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它知道那一定有御寒的作用。老天鹅犹豫了一阵，终于小心地走过去——它已经不怎么会飞了，站在栏杆下面，衣服离地面还有一些距离，它拍打着翅膀，在飞起一些距离后，用尽力气咬住衣服的一角，把它拽了下来。然后飞速跑回来，衣服实在太小，根本盖不住两个身体，于是它把衣服全部温柔地铺在白天鹅的身上。“它应该不冷了吧”，于是，它又卧在白天鹅身边，哆哆嗦嗦地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天鹅老早醒了过来，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它肚子有点饿。身边的白天鹅还是站着看着天空，老天鹅不明白，它不累吗？年轻真好，它想。

　　旁边的水塘已经没有多少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鱼虾。老天鹅游进冰冷的水里，仔细寻找。在寻觅了大半个小时后，老天鹅泄气了，这是个废弃的池塘，根本找不到猎物，老天鹅正在泄气，突然看到一只小虾浮出水面，他赶紧游过去，想一口咬住它，但是虾子一转身，又溜走了。但是老天鹅一扭头，还是咬住了它，年轻时，自己一秒钟就可以抓住这只虾子，现在是真的老了。老天鹅伤心地想。

　　它正要一口吃下它，看着那只优美的天鹅，它还没吃呢，它想，于是它游上岸，把虾子喂进白天鹅张开的嘴巴里。开始老天鹅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到它应该也饿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把虾子送过去。

　　但是白天鹅只是衔住了虾子，却一直不往肚子里吞下去，老天鹅有点着急，“也许是不好意思吧”，老天鹅心想。于是它转身离开了一会儿，一只公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一口吞下了这只虾子。老天鹅转身回来的时候，虾子已经不见了。它还是吃了，它兴奋地想。

　　身边的水塘已经找不到食物了，老天鹅决定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工湖，老天鹅辛苦地抓到了一条大鱼，它没舍得吃，它还要留着给白天鹅带回去呢！抓到一条小鱼后，他吃了下去。然后衔着那条大鱼回来。回来的时候，老天鹅看见一个孩子正骑在白天鹅的背上，还拿着一根木棍敲打着白天鹅的脖子。老天鹅生气了，它冲了过去，想吓走那个孩子，但是那孩子没有吓退，他拿起木棍扫了过来，老天鹅躲避不及，被扫到了翅膀，几根羽毛掉了下去，老天鹅愤怒了，它奋力扇起翅膀，飞到半空俯冲下去，那小孩终于吓哭了。跑开了。

　　老天鹅决定不再离开白天鹅了。它要好好守卫它。那条大鱼够他们吃上一阵子呢。它卧在白天鹅的身边继续睡觉。

　　这时，一台挖掘机开了进来，这里已经被列为开发区。挖掘机的任务首先是把池塘填平，轰隆隆的声音把老天鹅惊醒了，看着挖掘机朝自己的方向开来，它有点害怕，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它举起铲子正在挖掘这边的小土丘，然后倾倒在池塘里，它赶紧跑开了，还要让白天鹅一起躲开，但是白天鹅依然一动不动——它只是一个雕塑，老天鹅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它根本分不清，或者说，它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雕塑。白天鹅依旧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天空有无尽的理想和追求。

　　挖掘机终于开到了雕塑边，它举起铲子，挖了下去，“不要！”老天鹅喊道，但是那只举起的铲子毫不迟疑地铲了下去，白天鹅一下子被挖成两段，老天鹅流了泪，它本该保护它的，却自己跑了出来。

　　它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它站到挖掘机的前面，抬头看着头上的天空，天空里它似乎看到了那只优美的白天鹅，但它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