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病就像下一场春雨

　　病不可悲，可悲的是觉得可悲这件事。

　　你愈是生病，愈不能自怨自艾，愈要懂得逆来顺受。

　　昨天晚上，我生了一炉火，你却走过来，坐在炉边喊“好冷”。妈妈说你大概因为白天太累了，叫你去洗澡。

　　洗完澡，你就睡了。妈妈要爸爸摸摸你，有没有发烧。爸爸摸一下，不烫，就放心地跟妈妈下楼了。

　　“小鬼大概因为明天社会科要大考，紧张。”妈妈临睡前对爸爸说，“她有这个毛病，一紧张就病，连上次出去滑雪，早上都发烧，但是隔一天就好。”

　　熄了灯，爸爸不知为什么，一直心不安，又爬起来回到你房间，再用爸爸的太阳穴靠靠你的太阳穴，才发觉你真的发烧了。用温度计量，居然三十九度半。

　　天哪！爸爸真是太粗心了，怎么第一次没摸出来呢？

　　妈妈喂你吃了颗退烧药。你坐在床上把药吞下去，又吐了出来，浑身发抖，咧着嘴，直叫好苦好苦，不要吃了。

　　妈妈只好拿来药水，喂你喝下去。你又直叫恶心，隔了许久，才躺下，嘴里却一直念：“明天考试，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爸爸安慰你，“生病了，就得在家休息。如果明天早上还烧，就得去看医生。”

　　果然，你今天早上还发烧，可是带到门诊，看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喉咙有点红，因为化验不出链球菌。医生连药都没开，说八成是感冒病毒，多喝水，自己会好。

　　回家的路上，你一直抱怨，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感冒。坐你对面的男生，一直对你咳，又怨交响乐团的一个同学，在你旁边擤鼻涕。

　　“有什么好怨呢？”妈妈说，“表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感冒，你还比别人强呢，最后才招上。”

　　“我最倒霉！”你说，“要考试了，却生病，还不如早一些感冒。”说完，就哭了起来。

　　孩子，你的病，你的泪，看在爸爸眼里，多心酸哪！

　　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这世界上，别人最帮不上忙的，就是你的健康。你赶时间，我们可以开车送你；你抬东西，我们可以过去帮忙。但是今天你病，我们不能代替你生病。相反地，我们得更坚强、更小心，免得被你传染，失去照顾你的能力。

　　正因此，病，是最无奈的。平常你要避免得病，一朝得了，就只好泰然地接受。

　　对！你要“泰然”地接受，你一方面要跟病魔对抗，一方面又得跟它妥协。得了病，有什么办法呢？病魔把你打倒了，你只好倒下，等到体力恢复，再重新站起来。

　　如果你倒在地上一直哭，对你“再站起来”，会有什么帮助呢？

　　所以病不可悲，可悲的是觉得可悲这件事。

　　这句话，你或许不懂。但是你记得吗？有一位小学老师曾经来找妈妈，对着妈妈哭，说她对不起班上的一个学生。

　　那个孩子写字写得歪歪扭扭，又总是歪着头写，老师常骂他不认真。直到有一天，孩子说有一边眼睛看不清楚，送进医院，发现得了脑癌。那孩子的家长和老师才突然惊醒，而且深深地自责。

　　那老师对妈妈说，她带着几个班上的学生，去医院探视。老师和家长坐在病房里哭，那病童居然拉着同学在走廊里跑。

　　“看到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我就更伤心了。”那老师哭着说。

　　可是妈妈安慰她：“你应该想，所幸他不觉得可怕、可悲。想想，如果他是大人，天天坐在床上哭，不是更可怜吗？”

　　现在你应该懂了，为什么爸爸说“病不可悲，可悲的是觉得可悲这件事”。你愈是生病，愈不能自怨自艾，愈要懂得逆来顺受。

　　你知道爸爸和哥哥都因为生病时逆来顺受，而得到好处吗？

　　爸爸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半夜突然吐血，医生检查，吓一跳，已经是很严重的肺病，立刻办了休学。

　　爸爸的学业一下子停摆了，连私人的国画课都不能去上了。

　　但是爸爸在家自己画。没了老师的画稿临摹，反而逼得爸爸自己创作。病好之后，爸爸的画进步得连老师都大吃一惊。

　　爸爸还用休学期间自修诗词，从现代诗到古诗，使得爸爸在文学上有了很大的进步。大学时代就做了诗社的指导老师。

　　爸爸后来常想，如果不是因为高中休学一年，可能考不上第一志愿师大美术系，也不可能早早就成为诗人、作家。

　　连你哥哥都得了生病的好处——

　　那时候你还小，大概不记得了。他高三的时候突然得了水痘，因为怕传染给你，我们不准他下楼。两三个礼拜，他就一个人躲在楼上，一边养病，一边准备高中会考。

　　结果他的SAT几乎得到满分，而被哈佛提前录取。

　　想想，爸爸和哥哥不是都“因病得福”，逆来顺受，非但没损失，还有了收获吗？

　　今天的天气特别暖，加上下小雨，院子里的雪，一下子都融化了，露出下面绿绿的草地。

　　爸爸突然想起中国古人的两句话——

　　老年人得病，如同秋雨，每场雨之后，就变凉一些；少年人得病，如同春雨，每场雨之后，就变暖一些。

　　楼上传来你拉小提琴的声音。

　　爸爸好像在你的琴音里听到更成熟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