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佳人，快别想了，过来吃点儿东西。”王青青拿着块比萨，嘴上油腻腻地喊李佳人。

　　沉静了半天的李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家老大。

　　王青青被她看得心底直发麻，颤颤问：“佳人，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太饿了，两眼都发光了。”

　　李佳人没理她，她在酝酿勇气。

　　“我决定了，我要找吾卿问个明白！”李佳人举着拳头重重地点头说。

　　王青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继续跟童大宝、孙小毛啃比萨。

　　这种事还需要问吗？外人都看得出来，也就李佳人这呆子反应不过来。

　　下好决心后，李佳人觉得心里舒坦了，但是就是勇气还不够。

　　“老大，我要喝酒。”李佳人突然大声说道。

　　“喝酒做什么？”王青青傻眼。

　　李佳人：“壮胆！”

　　王青青：“……”

　　孙小毛：“……”

　　童大宝：“……”

　　Part5

　　硬拉着宿舍的姐妹下楼，到学校教育超市买了一捆六罐的啤酒，李佳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朝国审院的男生宿舍楼走。

　　王青青她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了上去。

　　把六罐啤酒一个个排开，李佳人蹲在男生宿舍楼下的长椅旁，抿了抿嘴，小手伸向了其中一罐。

　　“我要喝了。”打开易拉罐的盖子，李佳人表情凝重地说。

　　那边，老大她们还惦记着宿舍里的吃食，随意催促道：“喝吧喝吧。”

　　李佳人点了点头，抿了一口，眉头皱起。

　　“怎么是苦的啊？”

　　靠得最近的孙小毛擦了擦黑线：“佳人，啤酒本来就是苦的。你作势喝几口就好了，其他的我帮你喝吧，我正好口渴了，刚才鸡翅吃多了。”

　　说罢，孙小毛就把手伸向了椅子上的啤酒，还没碰到，就被李佳人一把拍掉了爪子。

　　“这些我要全部喝光的，小毛你渴就去买饮料嘛。”李佳人蹲下身子将罐子全护在胸口，睁大眼睛说。

　　孙小毛：“佳人你又不会喝酒，这么多你想喝醉啊！壮胆抿几口就好了嘛……”

　　李佳人垂下头，嘤嘤地说：“不喝醉，我没胆的。”

　　其他人全闭嘴了。

　　没多久，在李佳人的强烈坚持下，她果真如愿以偿地喝醉了，可是……

　　喝醉的李佳人没有一鼓作气地去找吾卿问个明白，而是在宿管老师不在的良好先机下，按原计划冲进了男生宿舍楼，可就在第一层的时候，强行进错某ACCA班的男生宿舍，霸占了他们的一个厕所。

　　孙小毛永远也忘不了那宿舍里的男人脸上清一色的惊悚表情。

　　童大宝再次确定男生宿舍果然是臭气熏天。

　　而某男生上身套着毛衣下身只穿着花裤衩在跳Nobody的风骚样又一次被王青青贴上了闷骚的标签。

　　“你们怎么进来的？”难得串宿舍的韩言鑫尖叫一声，极快地跑进一间宿舍，关上门，只露出条很小的细缝，惊问道。

　　王青青没回他，只盯着他光着的长腿从下往上瞄，嘴角挂着猥琐的笑，某人砰一声，用力地关上了门。

　　那边孙小毛跟童大宝已经冲进厕所找李佳人去了。

　　“李佳人呢？她没跟你们一起？”韩言鑫穿好裤子打开门出来，朝王青青问。

　　王青青指了指厕所的方向：“在那儿。”

　　然后韩言鑫就听到了某人打着酒嗝在声嘶力竭地号：“我不要走，我要找吾卿！吾卿……你在哪儿啊？你躲哪儿去了啊……吾卿……”

　　孙小毛：“这是厕所，吾卿才不会在这里，你出来就看到了。”

　　李佳人：“你骗人，卿贵人他那儿的马桶是全自动的，这里没有。这是哪里，你们不要绑架我！我要喊人了！”

　　外边，一群人全部黑线……

　　童大宝：“佳人，我们没有想绑架你。这里太臭，我们先出去吧。”

　　李佳人：“不……爸爸……妈妈……救命……呜呜……我不要走……”

　　韩言鑫跟王青青还有其他人走到洗手间的时候，就看到李佳人死命地扒着某个蹲坑的门板哭着不走，还时不时地吐几下，孙小毛跟童大宝早就被恶心得跑了出来，放弃抓她了。

　　“谁不知道你们绑了我想威胁卿贵人，才不让你们得逞呢。哼……”

　　李佳人还在发酒疯，韩言鑫在一旁笑得快岔气，歪着头对王青青说：“她一定是警匪片看多了，想象力真丰富。”

　　王青青白了他一眼，大喝道：“笑屁，比你刚才穿花裤衩扭屁股跳Nobody好笑吗？还不快打电话让吾卿过来，总不能让佳人一直待厕所吧。”

　　韩言鑫理亏，红着脸垂下头，一副小媳妇样地默默掏出手机拨给了吾卿。

　　吾卿接到韩言鑫的电话的时候，正在证券部的值班室给干事们开月底大会，一点开接听键就听到某人鬼哭狼嚎着：“吾卿，你家李佳人跑我们男生宿舍发酒疯了，在（1）班的宿舍……”

　　巴拉巴拉一大堆，周围的干事们都能听到韩社长的尖叫声，所有人都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老大。

　　吾卿的眉头微微蹙了下，手摸了摸下巴，眯起眼：“韩言鑫，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开玩笑。”

　　那边，韩社长听到卿贵人这么说，就知道吾卿是不相信他了，当即冲进了洗手间，把手机凑到李佳人嘴边，说：“小佳人，快跟你家吾卿说两句。”

　　一听到吾卿的名字，醉得都认不出大宝小毛的李佳人眼睛立刻眨得亮亮的，盯着韩言鑫看了会儿，忽而像想到了什么，把门板扒得更紧了，嘴里生怕电话里的人听不见似的，大叫起来。

　　“卿贵人，你别来，他们是想用我抓你呢！”

　　韩言鑫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继孙小毛、童大宝后，韩社长也阵亡了。

　　Part6

　　吾卿丢下会赶过来的时候，李佳人已经号得嗓子都哑了。

　　（1）班男生宿舍的厕所门被她给生生拽了下来，丢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洗手间的大门被她给关了，她就一个人躲在里面，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见到吾卿过来，韩言鑫他们就像见到了救星，擦了把冷汗朝卿贵人凑上去。

　　“吾卿啊，你家小佳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怎么哄都骗不出来。她难道都不嫌厕所臭吗？”韩言鑫朝吾卿抱怨道。

　　吾卿没看他，迈开长腿走到了洗手间门外，伸手敲了几下，语调轻柔地喊了两声“佳人”。

　　李佳人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咕哝了几声，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听不到回应，吾卿的脸色沉了下来，朝身后戳着的几个男生招了招手。

　　“把门撞开。”

　　“吾卿，门撞坏了，是要赔的。”有人弱弱地说。

　　“去证券部翻十倍报销。”吾卿冷淡地说。

　　话音刚落，几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撞门。

　　（1）班的宿舍长拎着被李佳人拆下来的厕所门走到吾卿身旁，干笑着说：“吾卿，这门能报十倍吗？”

　　吾卿“嗯”了声，宿舍长撒欢地跑了，几秒后又拿了张他们之前就弄坏的椅子跑过来。

　　“吾卿……”

　　“十倍。”卿贵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紧紧盯着李佳人锁住的门，兀自说道。

　　宿舍长又一次欢快地跑了……

　　事实上，后来某宿舍长无良地把宿舍里能拆的东西都拆了，拿去卿贵人的“国库”乘以十报销了，看得其他宿舍的人眼红得不得了。

　　为什么，为什么，李佳人跑的不是他们宿舍，为什么啊！

　　门被撞开的时候，李佳人正蜷缩在地上哭。

　　她早就被撞门声给吓醒了，可酒还没醒，这是坏人要冲进来抓人呢。

　　“你们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见人靠近，李佳人赶紧警觉地跳起来，敏捷地跳到洗手池边，抓起一旁的拖把作为武器大喊道。

　　众人早就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纷纷退了出去，同情地看着站在门外僵愣着不动的吾卿。

　　“本来想强行把她带出来的，可是只要人一靠近，她就咬人。喝酒误人啊，好好一个萝莉，发起酒疯来就跟金刚芭比似的。”

　　韩言鑫叹息地拍着吾卿的肩膀说。

　　卿贵人难得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浅笑，说：“这儿有碗筷吗？”

　　韩言鑫愣了下，随后望向了（1）班的宿舍长。

　　宿舍长蹦蹦跳跳地冲进自己宿舍将自己的泡面盒拿了出来，殷勤地递给吾卿，嘴里还不忘提醒道：“十倍报销不？”

　　吾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宿舍长小心脏一颤，赶紧缩手，识相地退到一旁。

　　在吾卿面前，一定要“见好就收”啊。

　　吾卿拿着碗筷朝李佳人跨了两步，李佳人满脸戒备地看着他，显然已经醉得连吾卿也认不出了，仿佛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把手里的拖把抡向他的脸。

　　可就在她要抡拖把的时候，吾卿停住了脚步。

　　大家都惊奇地看着他俩，谁也不知道，吾卿要碗筷做什么。

　　气氛瞬间沉寂了下，只能听到吾卿用筷子敲碗的声音。

　　几秒后，卿贵人开口了，这一开口，雷死了全场人。

　　“佳人，过来，这里有肉。”

　　所有人瞬间在吾卿微笑的语声中凌乱了，更让他们凌乱的是，李佳人就像被下了咒似的，竟然放下了她手中的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光亮亮的，朝吾卿扑了过去，嘴里兴奋地喊着：“肉肉……”

　　李佳人扑得太猛，吾卿张着双臂来不及躲，就被她给扑倒在地。

　　众人看着平日光鲜亮丽、此刻却躺在男生宿舍肮脏的洗手间地板上的吾卿，心肝都颤了下。

　　谁不知道，吾卿是很爱干净的。

　　“佳人这次不会要被卿贵人给弄死吧？”孙小毛担心地拉着王青青的裤带问，眼睛悄悄地瞅着趴在吾卿身上睡死的李佳人。

　　王青青看着面色阴沉冷凝的吾卿，没敢出声。

　　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当所有人都以为，吾卿会把身上脏得不得了的李佳人给丢出去的时候，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卿贵人竟然小心翼翼地将李佳人护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半嗔怒半痴笑地捏了把李佳人肉肉的腮帮子，哂笑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爱往人胸口撞。”

　　吾卿那暧昧的举动实在是表现得太旁若无人了，搞得他们这宿舍的，连带着其他宿舍来看热闹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最不能容忍自己被忽视的韩社长，用力地咳了几声，想让某人注意他们一下。

　　可是，卿贵人压根儿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抱着睡死的李佳人走了。

　　韩社长伸出去的手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Part7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爱往人胸口撞。”

　　“刚才吾卿是不是说这句话来着？难道他跟李佳人从小就认识？”

　　吾卿抱着李佳人走了好一会儿，王青青跟孙小毛、童大宝才回过神来偷溜出了男生宿舍。

　　路上，向来多颗心眼的童大宝嘴里嘀咕着吾卿的话道。

　　孙小毛点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也好奇吾卿这种大神级的人物怎么会看上我们佳人。不过好像他早就认识李佳人了，不过怎么没听佳人说起过呢？”

　　“都说是小时候了，说不定他俩小时候认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佳人长大了，以她的个性，忘记小时候的玩伴很正常。”王青青打了个喷嚏说。

　　孙小毛跟童大宝赞同地点点头。

　　反正吾卿对佳人有意思，这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了，刚才那么一闹，她们更确定了。一确定，她们也就心里踏实了，总算不用还卡上的钱了。

　　囧。

　　吾卿抱着李佳人，没有回男生宿舍，而是去了教职工住宅区，他在那儿有套房子，是院长给他留的。

　　说为什么给他留，最大的原因，一是因为国审院的院长真是他亲叔叔，二是这房子是他大一大二的时候，想安静地准备考ACCA用的。

　　他本来是高考特招生，可以直接保送清华的，因为现在审计会计行业吃香，S大又是全省排名第一的审计大学，外加父辈也是做这行的，所以入了S大，本意是考完ACCA出国留学的。

　　大三前，他差不多只顾着修学分备考ACCA，两年学了四年的课程，还把人家学四年未必全过的ACCA十六门全部过掉了。本来这个学期，大三他已经跟院长说好，把手头的事做完，就要出国的，可是，一个异数出现了。

　　那就是，他再一次遇到了李佳人。

　　他长这么大，就哭过一次，还是被李佳人给弄哭的，因为那小骗子吃光了他的东西，还跟人跑了。

　　那年，他四岁半，李佳人四岁。

　　吾先生吾太太忙着工作，没空带他，他被送去了老家爷爷奶奶那边上的幼儿园，在那里，就遇到了贪吃鬼李佳人。

　　他的姓氏生僻，名字“卿”又难写，所以幼儿园的小孩子们都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

　　听到老师喊他“卿卿”，又知道他大致的姓后，都喊他“吴亲亲”。

　　第一个这么喊的，当然是老爱黏着他的李佳人，因为她前后鼻音不分。

　　小佳人为什么爱黏小卿卿呢，这也是有原因的。

　　吾卿小时候肠胃不好，不太能吃油腻的东西。每次中午在学校吃午餐时，碗里的大排或者鸡腿，他总是咬几口就不吃了。

　　那时候李佳人偏偏就特别爱吃肉，看到小卿卿将肉肉放一旁，好浪费，就自告奋勇地缠着他要帮他吃掉。

　　吾卿从小就早熟，不爱跟其他孩子犯二，老是一本正经的，因此在学校没什么朋友。

　　那阵子，小佳人天天来缠他，外表孤僻，内心其实很渴望有人搭理的小卿卿心里很是高兴，因为搭理他的妹子还是个眼睛大大的萌妹子。

　　他从小就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笑起来好看。

　　那时候的小佳人，只要给她吃肉肉，她准朝你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小卿卿每次看到小佳人两眼弯弯地看着自己，就春心荡漾，小脸蛋红扑扑的，肉一口都舍不得咬了，全给李佳人了。

　　看着小佳人欢喜地咬着他碗里的肉，小卿卿心里就特别的满足，特别是当某人吃完，总会张着油腻腻的嘴亲他一下，说“吴亲亲，我最爱你了”时，小卿卿觉得好有成就感。

　　在幼儿园待了一年，他就跟养猪似的，把小佳人好好的一个萌妹子给养膘了，可是她越胖，小吾卿看得越欢喜。特别是其他男孩子说小佳人胖得好丑时，他心里别提有多乐。恨不得所有男生都嫌李佳人丑，然后她就是他的啦。

　　吾卿同学打小就腹黑好不。

　　人家十七八岁的男生才会想到的圈养计划，他幼儿园就用上了。

　　果然，小佳人因为太胖，站哪儿都被人嫌，所以她也不找别人玩了，专心黏着“吴亲亲”，最起码，他会给她肉肉吃。

　　事实证明，一年的饭不是白吃的，五岁半的吾卿可比四岁半的吾卿有心思多了。

　　接下来，他每次给小佳人喂肉都会问：“佳佳，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愿意的话，我就天天给你吃肉好不好？”

　　肉肉是王道，肉肉是亲妈啊！有肉在眼前，李佳人当然想都没想就说“好”。

　　她是无心说说的，可是小卿卿当真了有没有。

　　小吾卿从来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膘的小佳人还会跟人跑了啊！

　　某年某月某一天，李佳人突然转去别的幼儿园了，吾卿再也见不到了，小闷骚哭得跟小傻似的。

　　某幼儿园的孩子说，小佳人是看上她邻居哥哥大黄，所以转去大黄的幼儿园了。

　　听到这话，小卿卿觉得天塌了下来，李佳人这小骗子，说好一直跟着他的。

　　他都把一年的零花钱省了，准备给她买肉肉的。

　　呜呜……

　　小佳人不在了，吾卿幼儿园也没念下去，直接跳级去上小学了，但小佳人吃光她抹嘴跑路的事，一直是他幼小心灵上的大伤疤。

　　吾卿没有想到，自己会把李佳人记这么久，久到听到她错乱的表白，在他们教室门前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竟然就认出了，这个放大版的李佳人就是小时候的胖佳人。

　　这次他不急于求成，准备循循善诱。哪知道某人根本就没认出他，一直以为他吃饱了撑着，在跟她演戏。

　　谁这么闲跟她演戏啊！

　　想到这里，卿贵人内心又抑郁了。

　　李佳人要有心问问他的事，不难问出他跟她其实是老乡，祖籍一个地方，她要聪明一丁点儿，就知道他就是“吴亲亲”了，可是，李佳人恰恰就是少了那么丁点儿聪明。

　　看来，某人是忘了“吴亲亲”了，亏他当年还因为她跑了哭了呢。

　　吾卿收拢手臂，将怀里的李佳人抱紧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佳人啊，这次可别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