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内战的遗产 (1)

　　1865年，历时四年的美国南北战争以北方的胜利宣告结束，并开始了美国历史上的重建时期。在此后近三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美国黑人的各方面状况曾在短时期内获得一定程度的改善和提高。但在重建结束后，南部白人至上主义者对黑人实行反攻倒算，使黑人的境况急剧恶化，曾经获得的某些权利也被剥夺殆尽。黑人的民权问题也就成为其后黑人运动的主要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黑人的民权运动在内战结束后就已经开始。不过，在早期，黑人也曾试图作出积极的反应，但因受所处的历史条件和黑人觉醒程度的局限，一种主张适应当前形势的“顺应主义”思潮在黑人群众中间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一、黑人权利的缺失

　　内战的胜利使黑人获得了人身自由，但如果不能享受起码的公民权利，那么这种自由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自由。为了巩固战争的胜利成果，巩固自身的政治统治地位，在北部共和党人和南方激进民主党人的支持下，美国国会在1866～1875年间先后通过了包括两个宪法修正案在内的一系列重要法案，<1>这些法案分别为：1866年3月13日通过，被安德鲁·约翰逊总统否决后于同年4月9日再次通过的“保护在美国的所有人的民权，制定实施措施法”，1866年5月21日通过的禁止绑架黑人，以迫其为奴隶或将之出卖为奴隶的第二个民权法；1867年3月2日通过的“废除并永远禁止新墨西哥领地和美国其他地区存在的劳役偿债制法”；1870年5月31日通过的强制执行法案；1871年4月20日通过的所谓的三K党法；美国国会于1872年6月20日和1873年6月26日先后通过的规定在哥伦比亚特区的旅馆和其他公共场所的经营者必须不分种族、肤色地接待所有“受人尊敬和举止得体的”顾客的法律。

　　1875年3月11日通过的“保护所有公民的民权与法权法案”(即著名的1875年民权法)，保障黑人的平等经济、政治和社会权利。尤其重要的是第十四、十五两条宪法修正案的通过，使黑人的基本权利在法律上得到承认和保护。1868年7月28日通过的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确立了对后来黑人的社会生活和命运产生重大影响的“特权和豁免权”、“适当的法律程序”和“平等的法律保护”三项极为重要的条款，并规定联邦政府有权强制执行本法；1870年3月30日通过的宪法第十五修正案宣布保护黑人选举权，1866年民权法案规定生于美国的黑人、白人及不纳税的印第安人均为美国公民，并同等享有经济权和诉讼权，出庭作证等民权，1870年强制执行法案规定黑人与白人享有同等的选举权，并对保障黑人获得登记，正常投票等作了详细的规定，同时保障黑人与白人享有同等的民权，1870年的三K党法旨在保障实施美国总统有责任采取包括动用武力等措施保障民权法的实施，1875年民权法则规定保障美国公民享有公共设施的平等权利。

　　上述法案的通过和实施在一定程度上使黑人权利得到了保护。政治上，很多黑人成为各州议会议员，有几位黑人还当选为州务卿，如乔纳森·吉洛布斯在1868～1872任佛罗里达的州务卿；弗朗西斯·卡多佐于1868～1872年间任南卡罗来纳州的州务卿，并于1872～1876年间任州财长；詹姆斯·林奇和詹姆斯·希尔分别于1868～1872年和1872～1878年任密西西比州的州务卿。1869～1877年间有两名黑人任参议员，14人任众议员。

　　经济上，仅有一部分黑人获得了自己的土地，有些是奴隶主恩赐的，但大部分南方黑人在重建结束后成了无地的贫民。

　　北部慈善家在自由民局的赞助和支持下，在内战结束后短时期内建立了一些私立学校。在黑人重建时期，南方的公立学校体制也相继在各州建立起来。亚特兰大大学、费斯克大学、哈沃德大学等著名的黑人大学都是在这个时期建立并开课的。这些公立和私立学校的出现使一部分黑人有机会进入学校学习一定的，对黑人命运而言至为重要的科学文化知识。

　　1868年，威廉斯学院的毕业生塞缪尔·C.阿姆斯特朗将军在弗吉尼亚的汉普顿建立了汉普顿学院。阿姆斯特朗及其继承人布克·T.华盛顿所极力倡导的产业教育原则对黑人运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重建时期，黑人的状况虽有一定程度的改善，但在南方民主党人的激烈反对下，自由民局被迫关闭，而联邦政府也仅能保护一小部分有土地和农具的黑人的权利和民权。当自由人储蓄与信托公司(Freedmen’sSaving’sandTrustCompany)于1874年宣告破产时，一些自由人丧失了第一笔存款。对黑人更为有害的是，全国劳工联合会于1869年接受了种族隔离政策，迫使黑人工人在该年组织了全国有色人劳工联合会(theNationalColoredLaborUnion)。

　　但是，对黑人打击最大的却是美联邦最高法院在一系列判案中作出的判决。在Slaughterv.Housecases中虽不直接涉及黑人的民权问题，但美联邦最高法院的判决使宪法第十四修正案中有关旨在保护黑人权利和豁免权的条款归于无效。最高法院在此案的判词中对州公民和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作了区分，认为各州有权决定何人为本州公民，各州公民的权力和豁免权不受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的保护，而由政府予以保护，各州有权规定本州公民的特权和豁免权。在1876年3月27日的“美国诉克鲁克香克”案中，最高法院宣布1870年民权法案即强制执行法案的第6条违宪。

　　这使黑人享有美国宪法和法律所规定的权利和特权的权利进一步受到威胁。继而在1883年“美国诉哈里斯”和1887年“鲍德温诉弗兰克斯”两案中，美国最高法院宣布三K党法案第二条，即禁止剥夺任何人的法律的平等保护权，或依法律规定的平等权利或“豁免权”违宪。还是在1883年，美国最高法院在由五个涉及民权的一组案件中宣布1875年民权法关于保障白人和其他有色人种在旅馆和剧院享有平等权利的条款违反了宪法第十三、十四条修正案，因而是违宪的。虽然这一判决遭到了许多人，尤其是一些黑人领袖的强烈谴责，同时也受到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之一的约翰·马歇尔·哈兰的经典性批判，它仍然成为了美国的法律。

　　1883判决后，联邦最高法院最终完成了否决重建时期由美国国会通过的一系列旨在给予黑人平等权利的法案。此后，黑人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这一判例及1873年后最高法院在其他一些案件中的裁决，使得美国上下维持隔离——歧视这种黑白种族关系模式有了充分的法律依据。

　　更为严重的是，南部诸州为了限制获得自由的黑人迁往北部和南部城市，保障南方种植园所需的劳动力，制定了一定的法规制约黑人劳动力的行动自由。1865年11月，密西西比州率先制定出了美国第一部“黑人法典”(BlackCode)。<2>随后，南卡罗来纳州和前叛乱诸州相继修改本州的宪法，制定并颁行了各自的黑人法典。这些黑人法典虽在内容和形式上并不完全相同，但它们基本上都包括了如下几个方面的内容：(1)规定白人与有色人的婚姻为非法。(2)明确规定了成年黑人的学徒地位，即黑人男女在达到一定的年龄之前不得与别的雇主订立劳动契约。(3)所有订立了劳动契约的有色人将被视为雇主的仆人，私自受雇而不订立契约将受到数目不等的经济处罚，从而从法律上确立了雇主与受雇黑人的主仆关系。

　　(4)详细规定了受雇黑人在农场里的劳动规章，如规定黑人仍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劳动中不得犯错误，否则将扣发应得的工资。(5)各“黑人法典”对雇主(“Master”)和受雇黑人(“Servant”)的权利也作了相应的规定。(6)明确禁止黑人独立从事或谋求从事几乎所有的贸易、就业或商业活动，剥夺了黑人的经济权。(7)在规定期限内找不到雇主，或不能证明自己已找到职业的黑人将被当作“流民”逮捕，并受到监禁或服苦役的处罚，或同时执行两种处罚；同时，这些人可被交得起服刑期间所得收益的雇主雇佣相应的刑期，即所谓的“有罪裁定租借制”(convictleasesystem)。不难发现，各州重新制定颁行的“黑人法典”旨在从实践上重新建立白人与自由黑人之间的主仆关系，是南方白人至上主义者重建奴隶制的“看得见的产物”。南方人认为“黑人法典”是重建内战后黑人、白人有效的劳动关系的唯一可能的途径。

　　二、种族隔离制的兴起和发展

　　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在美国，尤其是美国南部由来已久。美国黑人很早就开始了对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的斗争，即使在内战期间也从未间断。到1865年，美国国会废除了禁止黑人为邮差的1825年法，并规定黑人有权在联邦法庭作证。1865、1866年，伊利诺伊和印第安纳两州先后废除了其反黑人的证词法(testimonylaw)和移民法。

　　种族隔离制现象最早出现于教育领域。早在1857年，在纽波特的著名抗议领袖，乔治·托马斯·唐宁的领导下，黑人在罗得岛发起反对隔离制学校的斗争，并于1866年取得胜利。他们还反对继续使用隔离的公共汽车。1867年，在费城广大黑人和部分同情白人的强大压力下，各州议会通过了一项禁止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种族隔离制行为的法律。

　　在南方，种族隔离逐渐取代了奴隶制而扩展开来。这种发展是服务于白人种族的独占统治这一目标的。但在这个时期，大部分种族隔离行为是以风俗习惯，而不是法律为依据的。同时，这期间南部白人推行的种族隔离措施遭到黑人的坚决的抵制和反对。上述一系列民权法案即是这种斗争的产物。1866年，在新奥良发生了黑人在大街上阻止隔离的streetcar通行的事件，1867年在查尔斯顿和里士满都发生了黑人要求废除隔离的公共汽车通行的斗争，在里士满还引发了暴力冲突。

　　要求实行种族隔离制的立法首先在教育领域出现。到1878年，绝大部分南部州和边疆州将早已广泛盛行的种族隔离制实践，即由风俗习惯规约的事实上的种族隔离法制化。剩余的各州相继于19世纪80、90年代加以效仿。同时，在学校资费分配的歧视现象也愈益严重。到19世纪末，在许多地方，用于黑人学校的资金实际上正被大量削减，同时，黑、白种族学校人均所获教育费用之间的差距在逐步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