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人渴望参政 (5)

　　例如，它曾建立了一些分委员会，调查黑人劳工在复兴计划中的就业情况或在农业地区，联邦政府的经济复兴计划的执行情况，并在随后的会议中对这些分委员会的报告进行了认真的讨论，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在1934年6月1日召开的第四次会议上，参加会议的代表们在该联盟的职能问题上争论不休，并最终导致该联盟的解体。“黑人特别问题部际联盟”所处的两难困境表明，即使是在新政的有利条件下，推动黑人进步事业的努力依然是举步维艰的。这些黑人事务顾问们在如何对待黑人特别问题的战略问题上未能达成共识。但是，假使他们能够取得一致意见，由于他们影响种族事务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所在的联邦部门，及他们与之合作的该部门行政长官对于黑人问题的态度，因此，哪怕他们的上司是个十分开明的官员，黑人事务顾问们的操作空间也是格外狭小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美国全国依然为浓郁的种族歧视氛围所笼罩，美国联邦政府的官员们还是更习惯于看到他们的黑人雇员处于从属和依附的地位。这种不利于黑人进步事业发展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使得这些优秀的黑人代表们致力推动黑人进步的神圣使命因不合当时的历史潮流而注定归于失败。

　　但另一方面，“黑人特别问题部际联盟”的解体也使黑人领袖们认识到，依靠美国联邦政府设立官方机构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必须寻找其他更为有效的途径。这样，1936年夏季，一个非正式的，不定期地召开会议，沟通和商讨有关黑人问题战略策略的组织应运而生，这就是后来为人们熟知的“联邦黑人事务委员会”(theFederalCouncilonNegroAffairs)或“黑人内阁”(BlackCabinet)。

　　黑人内阁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结构比较松散的非正式组织。它的基本成员来自在联邦政府中任黑人问题的顾问们。他们为了黑人的进步事业自发地组织起来，在玛丽·M.贝休恩和罗伯特·韦弗的领导下，举行非正式的和不定期的集会，制定旨在对政府的政策产生影响的斗争策略。它在保障黑人的合法权利和权益方面取得了卓有成效的努力。

　　这个组织的成员，除了贝休恩夫人外，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大学毕业，并至少接受过一定的研究生教育。如罗伯特·韦弗和他的助手布克·T.麦克劳都曾获得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学位，麦克劳后来成为美国住宅管理局(theUnitedStatesHousingAuthority)种族关系顾问；威廉·黑斯蒂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贝休恩夫人的助手弗兰克·霍恩是北伊利诺伊学院眼科学博士，他后来也成为美国住宅管理局种族关系顾问；曾先后任公共工程局和联邦工程局种族关系顾问的小W.J.特伦特和阿尔弗莱德·埃德加·史密斯也都有硕士学位。这个组织在总体上的较高的受教育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他们决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这种整体具有较高素质的黑人领导群体在美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

　　在贝休恩夫人的领导下，该组织于1936年8月举行了首次会议。贝休恩夫人在会上要求与会成员“抛开我们每个人所担任的职务，考虑一下如何以一种协作的方式让黑人群众了解，哪些事情正在做，哪些事情应该做。为了我们民族的最伟大的事业，我们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思考问题。”这次会议标志着黑人内阁正式开始运作。

　　黑人内阁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从维护黑人的利益出发，“影响政府政策”。这意味着在联邦政府实施的计划或项目中最大限度地为黑人争取参与机会。由于大部分种族问题顾问对种族歧视政策深恶痛绝，所以他们的工作重点是杜绝联邦政府资助项目中的种族歧视现象。在20世纪30年代，普通美国黑人更关心的是如何获得就业机会而不是废除种族隔离制。韦弗恰当地指出，“如果在种族隔离的问题上走得太远，你就会失去支持者。”种族问题顾问们用以影响政府政策实践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韦弗和黑斯蒂进入内政部后，通过斗争使联邦政府各部门自助餐厅的隔离制取消了。

　　上文提及的“劳工限额制”使黑人劳工的平等就业机会基本上得到了保障。在贝休恩夫人的影响下，全国青年局停止了其在资助学生时的种族歧视作法，她还亲自指导一项用于支持黑人大学生和研究生的特别基金的使用，这使得获得全国青年局资助接受高等教育的黑人学生增加了两倍。因此，一些年轻黑人认为“NYA”是“黑人青年局”(“NegroYouthAdministration”)而非“全国青年局”的缩写。劳伦斯·奥克斯利与美国就业管理处(theUnitedStatesEmploymentService)合作，设法安置黑人工人，他在黑人社区建立了各州就业管理办公室，并指导负责面试的人员如何最有效地应对失业的黑人。

　　第二，黑人内阁成员所在的办公室在某种意义上充当着普通黑人群众与美国联邦政府之间在一些具体问题上的意见、建议和咨询的中介机构或“调整局”。这些种族问题顾问们每天要处理从安置黑人就业到帮助黑人换假牙等大小事情。在弗罗斯特·华盛顿任联邦紧急救济署种族关系顾问的头六个月时间内，他总共收到了6，000多封这样的信件，其中有1，600余封信是关于新政计划中的种族歧视问题的。这时，华盛顿或其继任者阿尔弗莱德·E.史密斯就得建议他们解决这些问题所应采取的适当措施；与这些黑人当地或州的救济官员取得联系，提醒他们知晓联邦政府有关反对种族歧视的政策法规，并要求他们调查此事；或在必要时亲自到那里去处理这些问题。一般而言，他们的这些工作还是有效的。

　　黑人种族问题顾问们在解决这些问题时还要注意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有时能一步到位，直接使问题获得解决，有时则为时势所迫，不得不做一定的妥协。小威廉·特伦特和威廉·黑斯蒂在1938年处理某国家公园的种族隔离问题时几乎采取了中间策略，他们要求该公园最大的，作为飞行表演区的野餐区废除种族隔离，删除国家公园管理处的有关公园的宣传品中具有种族歧视色彩的标记；但暂时维持其他野餐区和野营地的种族隔离状况。两年后，这些地方也相继向黑人开放了。

　　第三，增加黑人在联邦政府中的就业人数。为此，这些种族问题顾问需要通过各种公众集会、传单和在黑人报纸上刊登广告等途径鼓励黑人参加联邦政府组织的公务员考试；向愿意雇佣黑人的联邦政府官员推荐能够满足其需要的、有特殊才能的杰出黑人到那里任职；并设法参加向黑人开放的工作的数量。在这方面，贝休恩夫人充分利用其在美国联邦政府内的重大影响、她与美国总统罗斯福和第一夫人埃利诺·罗斯福的特殊关系，为黑人做了大量而卓著的贡献。她使每一个南部州的全国青年局咨询委员会都有黑人代表，促使各州青年管理处的主管官员聘用黑人为其行政助理，并成功地推动全国青年局选用黑人到她本人主管的部门之外的其他地方任职。

　　贝休恩夫人还先后于1937年和1939年召集并主持了两次“全国黑人与黑人青年问题会议”，邀请埃利诺·罗斯福夫人到会发表演说。参加这两次会议的人包括联邦政府官员和来自专业组织、宗教团体、教育机构和新闻界的代表。会议要求联邦政府采取具体措施，“增加就业和就业保障的机会，提供充足的教育和娱乐设施，改善健康和住房，生活保障与受到法律的平等保护的状况”，以解决美国黑人遇到的主要问题。贝休恩夫人每次在会后都向罗斯福总统提交会议报告，并向联邦政府各部门和公众通报会议的情况，以此来扩大影响，寻求支持。美国黑人内阁的另一重要成员罗伯特·韦弗在设法帮助黑人，尤其是学有所长的杰出黑人到联邦政府的各部门和机构中任职的工作中享有很高的声誉，被称为黑人在联邦政府就业的“主要招募人”。在黑人内阁成员的共同努力下，1928-1938年这十年间尽管黑人在美国公务员总量中所占的比重仅由9.59％增加到9.85％，但黑人公务员的绝对数量却大大增加了。

　　第四，黑人内阁还负责收集和整理关于黑人状况的各种数据。这些统计数据或调查报告，如安布罗斯·卡利弗对黑人教育状况的研究，阿尔弗莱德·埃德加·史密斯所作的有关黑人获得的失业救济份额的统计，以及劳伦斯·奥克斯利所作的关于劳工组织中的黑人状况和黑人白领工人获得救济的情况的调查报告为黑人问题顾问们制定旨在为黑人群众谋求实际利益的，有理有据有针对性的战略策略提供了坚实可靠的事实依据。

　　最后，黑人内阁是罗斯福新政的支持与宣传者。它一方面将黑人的需要反馈给联邦政府中的白人官员，同时将联邦政府的计划向黑人作出解释。黑人内阁的最重要组织者贝休恩夫人和罗伯特·韦弗在任联邦政府问题顾问期间，都曾分别为芝加哥《卫报》和匹兹堡《信使报》与《危机》和《机遇》等有着重大影响的黑人报纸撰写了大量稿件，直接向黑人群众解释新政所取得的成就，向联邦政府诉说黑人住房或劳工问题及其本质。韦弗主持出版的两卷本著作《1925-1936年美国城市黑人工人》一书，连同他后来发表的大量评论，一起成为未来政府重要的统计资料来源和有关黑人劳工状况的重要参考资料。由此，黑人内阁获得了重要的政治影响力。

　　尽管当时及后来的美国人对黑人内阁的实际影响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是，起码有一点是人们所普遍认同的：不论这些黑人顾问是否仍处于美国联邦政府权力的边缘，也不论他们是否仍充当着“高级办事员”或“中高级行政人员”的角色，他们能够进入联邦政府，并有效地行使了联邦政府所赋予他们的权力，为黑人群众争取到一些实际的好处，这在美国历史和整个黑人斗争史上还是第一次。

　　黑人内阁成员的活动使新政官员更加了解美国黑人的问题所在，关注民权问题，使黑人与美国政府之间的沟通更加便当。作为黑人劳工部主任的劳伦斯·奥克斯利每到一处都不遗余力地向他遇到的官员介绍黑人的问题，以促进他们对黑人问题的特殊性的认识。黑人内阁所担负的这种宣传与教育功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他们使新政派人士对黑人的需要更为敏感，使联邦政府看上去更理解黑人的苦衷。在有些时候，他们这些黑人问题顾问对联邦政府的政策直接施加影响，使新政政策在对待黑人时更为公允。如果没有黑人内阁的存在和努力，黑人的命运恐怕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黑人内阁的成员在积极为黑人争取实惠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不失时机地教育黑人群众，使他们在政治上更加成熟。贝休恩夫人积极鼓励黑人投身到社会变革的运动中去，要求黑人在他们自己所在的社区的政治生活中承担更大的责任，努力学习和掌握政治组织政治运作的技巧，准备将来在州和联邦政府中担任领导职务。她明确指出，“我们整个国家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议会和政府部门的其他活动来操作的，”理解社会变革规律的人一定会完全认同这一点，并“向他人加以解释”。黑人内阁成员的身体力行和积极宣传，是广大黑人群众开阔了眼界，真切认识到政治参与的重要意义和现实迫切性。黑人领袖和群众直接或间接地参与美国政府政治活动的实践，大大丰富了黑人关于美国联邦政府的政治运作规则和程序的知识，使他们在今后的政治实践中学会利用联邦权力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侵犯，并争取新的利益。这些宝贵的政治实践机会，使黑人经受了难得的和极为重要的锻炼；从中取得的直接经验也成为后来的黑人民权运动领袖所继承的政治遗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