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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史精品年度佳作(2011)》 作者:耿立

第23章 一生功过谁人知(2)

  到天启乃至后面的崇祯年间,问题早已积重难返。政府总是罗锅子上山——钱(前)紧。因此经常有人弹劾总兵马世龙冒饷。天启五年(公元1625)六月,负责监察兵部的兵科给事中李鲁生,还上奏指责孙承宗劳师糜饷:“今以十四万之众,岁费六百万,虽言唯敌是求,其实百事不办,战固未能,守亦羞称……”

  长期的舆论压力,便是耀州战役的发起背景。

  在中国陶瓷历史上,“耀州”二字分量颇重,但彼耀州在陕西,此耀州属辽东,而且并非行政区划上的“州”,只是个驿,从《中国历史地图集》上看,故址大约在今天的辽宁大石桥市,位于三岔河东岸,是后金的前哨。此前马世龙得到一份情报,声称后金“四王子”驻扎于此,兵不满三百。若明军出击,城内难民可为内应。这份情报真假莫辨,但被马世龙当做了挽回荣誉的稻草。

  然而大战之前,明军却屡屡哗变闹饷,成群结队,殴打队将,甚至一度包围袁崇焕的府衙。士兵的马料银子确实有几分短缺,但所谓拖欠工资三个月的说法,完全是无中生有。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如此反应过激呢?闹饷是虚,避战是实。当时的明军,人心士气就是如此低落。

  孙承宗和马世龙的决心并未因此动摇。孙承宗的司令部应该在山海关,但他却拖着病体前往右屯,显示对这场战事极度重视。

  马世龙不知道跟民国末年著名的“西北五马”有无关系,但他世袭武职,确实是宁夏卫(今宁夏银川)人,回族。在明军中算是比较能打的将军。天启五年(1625年)八月,他命令副总兵鲁之甲和参将李承先率军东渡,攻打耀州;觉华岛游击金冠派水师接应。然而事不凑巧,因为风向气候等原因,海军没能在指定时间到达,鲁、李二人措手不及,只得找渔船渡河。人多船少而且小,结果来来回回拖了整整四昼夜,完全失去战术突然性,后金军队早已张网以待;等明军一过河,他们摸黑发起突袭,抢占了先手。

  此役明军计划出动四个营七千人,内有车炮一营、铁骑一营,水师二营。尽管水师没能按期到达,先期渡河的只是部分人马,但兵力依然占优。只是没有士气的军队不再是军队,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明军前锋遭遇突袭,稍触即溃,后续人马也望风而逃,最终两员主将阵亡,战损士兵四百名、铁甲七百副、战马六百匹。这就是所谓的“柳河之败”。因为这个原因,孙承宗和马世龙先后离开了辽东。已经升任宁前道的袁崇焕,顶头上司换成了高第。

  血战宁远

  自广宁惨败以来,大凌河、三岔河一线成为明朝与后金之间事实上的缓冲区。仓促进行的耀州战役,打破了三年的平静。天启六年(公元1626)正月十四,似乎是对耀州战役的报复,努尔哈赤再度统兵西渡辽河。

  高第是头一年十月接任的辽东经略。对于孙承宗、袁崇焕的大纵深推进战略,高第内心并不赞同。因此他上任伊始,便上疏建议:以宁远为防御节点,冬季辽河结冰,后金骑兵畅通无阻,遇到攻击便会合兵退保宁远。

  但这个意见并未得到将士们的一致赞同。督屯通判金启倧上书袁崇焕,强烈反对:“锦、右、大凌三城皆前锋要地。倘收兵退,既安之民庶复播迁,已得之封疆再沦没,关内外堪几次退守耶!”袁崇焕当然也不会同意。要知道这三个地方都是他一再建议,孙承宗才同意恢复的。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怎能轻易放弃?因此他也据理力争:“兵法有进无退。三城已复,安可轻撤?锦、右动摇,则宁、前震惊,关门亦失保障。今但择良将守之,必无他虑。”袁崇焕的态度非常坚决:“我为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必不去。”

  努尔哈赤大军号称三十万,当然是虚数,三分之一都未必有。而明军前线兵力呢?“大明兵右屯卫一千,大凌河五百,锦州三千,以外人民,随处而居。”数量弱,质量更弱。右屯守将周守廉无心作战,率众而逃。“锦州游击萧圣、中军张贤、都司吕忠、松山参将左辅、中军毛凤翼,并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七城军民大惧,焚房谷而走。”

  逃跑是后金方面的说法。袁崇焕自称是“先行撤入”。宁前道就是宁前的总指挥,锦州、松山等地,都该受他节制。他后来奏报,事先下过撤军命令。逃跑也好,撤退也罢,反正城池已经落入敌手,连带军粮。金启倧身为通判,主要职责是“核兵马钱粮,督城工,理军民词讼”。掌管军粮是他的分内职责。他不同意撤三城,右屯的三十万石军粮也就没有处理。如今强敌来犯,既无力带走,又来不及焚烧,白白让努尔哈赤拣了个钱包。

  面对作战地图,袁崇焕想必面色冷峻。他脚下的宁远,如今已成汪洋大海中的孤城,旁边只有孤零零的觉华岛,尚未插上敌军的旗帜。当此情形,胆寒是可以理解的,但那岂是袁崇焕的脾气。单骑阅塞、夜穿山岭,于他绝非一时冲动。他率领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聚集将士,整顿部伍,立誓死守:命令中左所都司陈兆阑以及都司徐敷奏率兵入城,左辅朱梅作为外援,同时通知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关守将杨麟,一旦发现宁远溃兵,不必多说,杀无赦斩立决。

  二十三日,努尔哈赤大军抵达宁远。别处全都望风而逃,唯独宁远敢战,努尔哈赤可不信这个邪。他虚张声势,威胁袁崇焕投降,但袁崇焕的回答掷地有声:“吾修治宁远决守以死,岂肯降耳。”

  努尔哈赤随即挥师攻城。此时他们的骑兵优势已成劣势,因为没有一匹马能跳上城头。袁崇焕早有准备,指挥士兵,以火炮弓箭猛烈还击,战况空前激烈。“闽卒”罗立点燃西洋大炮,不断轰击敌军。火炮频发,炮管温度太高,发生自燃,金启倧壮烈捐躯。通判的级别不高,但在当时的宁远城,也算是高级将领。火炮自燃爆炸,通判当场阵亡,可见当时的战况之激烈。

  努尔哈赤连攻两天,终究未能如愿。他想挖袁崇焕的墙脚,但天寒地冻,城坚不堕;无奈之下,只得分兵进攻觉华岛。为防止宁远守军出援,他们连扎七营,隔断彼此联系。岛上兵力薄弱,虽然已经凿开冰层,以沟为壕,但“新雪频飞,冻口复合”,再度变成坦途。士兵们卧雪刨冰,手指都冻掉了,到底也没能战胜气候。后金骑兵风卷残云,驰上岛屿,岛上七千守军几乎全部阵亡,七千多商民也被杀死。八万多石军粮,两千多条战船,全部被烧毁。主将金冠死后,又被开棺割尸。

  明朝的统计数据,宁远城下毙敌一万七千,接近《明史》的记载。但《满文老档》中的后金伤亡记录,却只有五百多人:“二日攻城,共折游击二员、备御二员、兵五百。”袁崇焕最初上报的战果,也只有“奴夷首级二百六十九颗活夷一名降夷十七名”。一万七也好,五百也好,总体而言,明军丢粮失岛,当初坚持的三城也全部沦陷,损失惨重。如果锦右和觉华岛水师能按照高第的命令,预先合并到宁远,或可避免。不过损失再大,也无法抹杀宁远之役的意义。袁崇焕独守孤城,岿然不动,终究是个极其宝贵的亮点。就像普通人跟泰森斗拳,打满所有回合而没有倒下。努尔哈赤也不得不承认:“自二十五岁起兵以来,征讨诸处,战无不捷,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因为这个原因,战后高第和杨麟承担了总体失败的责任,以增援不力而双双落职,袁崇焕则因为独守孤城的战功,升任宁远巡抚、加兵部右侍郎。

  丁卯之役

  宁远大战八个月后,努尔哈赤病死。朝鲜史书记载,努尔哈赤之死,源于宁远之战受了炮伤。此说只是孤证,缺乏铁证,是后人一点点地滚大的雪球。当时的袁崇焕,不但不知道曾经炮伤努尔哈赤,甚至连他八个月后死去的消息,起初都不敢相信。当然,是否炮伤努尔哈赤,都不影响坚守宁远的意义。

  孙承宗想要历练培养袁崇焕,如果从习惯官场潜规则的角度讲,袁崇焕差不多已经历练成熟。因为天启七年,也就是宁锦大捷之前,他做了一件很为正统知识分子所不齿的事情:奏请为魏忠贤建立生祠。

  此举当然是迫不得已。

  天启四年,东林党人、左副都御使杨涟上表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阉党与东林党的斗争进入白热化。君子与小人斗,结果从来都一样,毫无悬念。东林党人全面垮台,首辅叶向高去职。御史出身的崔呈秀将东林党人编成《同志诸录》,非东林党人编成《天鉴录》,方便魏忠贤随时出手。从那以后,阉党气焰日益嚣张,全国各地纷纷上书,要求给魏忠贤建立生祠。

  为了办成事,有时需要付出点代价。这是官场的游戏规则。袁崇焕承认这个规则的存在,但孙承宗不。他始终没有随声附和。这一点,也预示着两人最终的不同结局。

  无论如何,袁崇焕不像岳飞的刚直不阿,也不是杨涟、左光斗那样的君子。只是君子的名声虽然好听,身处官场却往往不能成事。他们可以立德立言,但立功的概率很低。袁崇焕的志向,他自己说得很清楚:“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他是要立功的,要为朝廷效力,所以事到临头,他也只能弯弯腰。可以肯定,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不需要深思熟虑。那绝非他的性格。

  “英雄做事无他,只坚韧一心,能成世界能成我;自古成功有几,正疮痍满目,半哭苍生半哭公。”

  这是杨度为孙中山先生写的挽联。“只坚韧一心”云云,也可以移植到袁崇焕身上。他建议修复的锦右一带再度沦陷,已经升任巡抚、要承担更大职责的他,岂能心甘。不行,还是要恢复。

  为争取修城的工期,袁崇焕向皇太极伸出了橄榄枝。得到努尔哈赤的死讯后,他立即派出使者,以吊唁为名,前往观察虚实,试探反应。

  这个想法恰好与皇太极不谋而合。二人都需要一段真空期,集中精力办点事:袁崇焕要加强前线,皇太极想巩固后方。后金背后不但有臣服于大明的朝鲜,还有明军将领毛文龙;总有后顾之忧,那当然不好玩儿。

  毛文龙本是前广宁巡抚王化贞派出的一支奇兵。他潜入敌后,没想到还真弄成了气候,在镇江堡一战成名。镇江堡位于鸭绿江西岸,又叫九连城。此地位于中朝边境,是控制鸭绿江的重要节点。清朝末年的甲午战争中,将军宋庆和伊克唐阿指挥的清军,就跟日军在此爆发激战,最终不敌,城池失陷,日军随即从朝鲜侵入东北。天启元年(1621年)七月二十五日,毛文龙侦得镇江城中防御空虚,便率两百二十余人前往突袭,活捉后金的镇江游击佟养真及其子佟松年等六十多人。论说这场战事的规模不大,但时间凑巧,正好在明军连吃败仗的当口,因此被视为大捷。从那以后,全辽震动,“数百里之内,望风归附”,“归顺之民,绳绳而来”。毛文龙最终升任总兵,在东江开镇,挂平辽将军印,加左都督,授尚方剑。袁崇焕血战宁远期间,毛文龙也曾出师永宁,以为策应。

  如芒在背的感觉必须结束。天启七年(1627年)正月,皇太极一边遣使求和,一边派阿敏带领三万人攻打朝鲜。等接到朝鲜和毛文龙的告急文书,朝廷才弄明白皇太极所谓和谈的真正目的,赶紧下令袁崇焕出兵策应。

  但袁崇焕却拒不执行。

  不是袁崇焕见危不救,也不是他否认朝鲜与毛文龙的战略价值,主要原因在于他对形势的判断不同。他认为后金那里“无虚可捣”,而且蒙古察哈尔林丹汗等力量,也是不安定因素,因此不肯分兵冒险。他的着眼点依然在锦右一带。后来迫于朝廷压力,他先派水师声援,又派赵率教、朱梅等人带兵九千前往三岔河,以为牵制,但为时已晚:朝鲜抵挡不住,很快就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彼此结成“兄弟之国”;毛文龙遭遇前后夹击,只得退入皮岛。

  为了策应朝鲜的行动,皇太极刻意拖延时间,阿敏大军从朝鲜回师前后,才放袁崇焕的使者回来,让对方无法及时反应。这是当年四月的事情。

  宁锦大捷

  袁崇焕与皇太极彼此心照不宣,在和谈的幌子下,都达到了各自的一半目的:袁崇焕修好了锦州,但大小凌河尚未竣工;皇太极只征服了朝鲜,毛文龙则毫发无损。

  各自达到目的,难免图穷匕见。当年五月初六,皇太极撕破脸皮,以“明人于锦州、大凌河、小凌河筑城屯田”,缺乏和谈诚意为借口,亲率主力西出沈阳,进攻宁锦。十一日,大军开到锦州,距城一里扎营。此时太监纪用监军,总兵赵率教驻守锦州,负责筑城。朝廷已派尤世禄前来替代,并派左辅为前锋总兵官,驻守大凌河,但尤世禄还没到位,左辅也没赶到大凌河,敌军已经开来。左辅随即撤入锦州,赵率教则派人出城,借口和谈拖延时间。这样的和谈当然不可能有结果。只是后金连攻数日死伤惨重,依旧被坚城大炮所拒。

  面对赵率教雪片般的告急文书,以及朝廷催促出兵解围的命令,袁崇焕丝毫不为之所动。是畏敌避战吗?当然不是。敢于单骑阅塞、夜穿山岭的人,怎会缺乏胆量。确切地说,袁崇焕的问题不仅不是胆量小,恰恰相反,就在于胆量太大。否则后来何至于此。

  众所周知,后金骑兵纵横无敌,明军大炮威力巨大。离开坚固的宁远与皇太极野战,毫无疑问是以己之短,搏敌之长。果真如此,王化贞广宁惨败的悲剧,很可能再度上演。所谓上兵伐谋。既然后金军队擅长围点打援,那么不去凑这个热闹,就是最佳选择。

  从宁远到锦州,要经过松山、塔山、杏山等多个城堡,基本相当于一个串联电路:任何一个节点出现问题,都会断路。

  袁崇焕于是上疏朝廷,认为实力还不足与敌军决战:“责之赴战力所未能,且宁远四城为山海藩篱,若宁远不固则山海必震,此天下安危所系,故不敢撤四城之守卒而远救……”后来受到的压力太大,他便以进为退,提醒朝廷不能拿出所有的家当跟敌军赌博:

  “臣意责令三屯总兵孙祖寿,于蓟镇挑选马步精兵一万五千而任其自择。关外精锐已绊于锦,今只可五千合之宁城三万五千人,人人精而器器实,满、孙二帅直则为前后,横则为左右;总兵尤世禄为前锋,臣自行劲后……决一死战以达锦州,又合锦之兵马奋击,令夷匹马不还。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则敌无不克。”

  拼光宁远的三万五千人,不惜殉敌,别说朝廷,就是总督阎明泰也不能答应。他认为:“今天下以榆关为安危,榆关以宁远为安危,宁远又依抚臣为安危,抚臣必不可离宁远一步。而解围之役,宜专责成大帅。”这个建议得到首肯,诏令“宁抚还在镇,居中调度,以为后劲”。

  根据这个精神,袁崇焕命令满桂和祖大寿带领四千精骑前往增援,自己并未出动。而满、祖二将推进到笊篱山一线,便被后金军队阻截,只得退回塔山。不亲自增援,并不意味着置锦州于不顾。袁崇焕致信赵率教,声称“调集水师援兵六七万,将至山海关,蓟州、宣府兵亦至前屯,沙河、中后所兵俱至宁远。各处蒙古兵,已至台楼山”。“巧”得很,使者被后金俘获。皇太极一见,立即收缩兵力,聚集于城西,以防援军。就这样,拖到二十六日,后金已在锦州城下耗费十五天时间。时值酷暑,人马疲惫,士气低落。皇太极无奈,只得兵分两路:一部在锦州城外凿壕沟三道,以为包围;皇太极亲率人马,前去宁远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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