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散花峰,丐帮总舵来了三位贵宾。三人正是无才夫人母女和单剑飞。
三人由于跟丐帮关系不同,是以未经通报,便一直向谷中重地走入,然而怪事出现了,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总舵,今天竟连过三道防卡都没有看到一名丐帮弟子,一直到达那座聚义正厅台阶下,方自厅中一跛一跛的走出一名三结弟子,这名三结弟子,单剑飞是认识的,这时单剑飞见对方不但不良于行,而且额上还扎了一块染血的白布,不禁大诧道:“钱司事,您这是……”
那位钱姓三结司事摇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进来坐。”
三人人厅,钱司事接着说道:“事情发生在三天之前,帮主去了关洛分舵,其他五结以上弟子,也都奉帮主之命,分赴天下各处,与各地分舵联络要务,帮中只剩下一名四结香主,二名四结护法,就在当天黄昏时分,突然闯来五名青衣蒙面人,五人身于,均极了得,尤其是为首那个使剑的……”
单剑飞拦住话头问道:“结果呢?”
钱司事黯然低头道:“黄衣申象玉被抢走,张香主当场丧于剑下,一位护法重伤,余人无不带彩,这尚是敝帮总舵自开帮以来……”
单剑飞又道:“有否看出来人是何来路?”
钱司事摇摇头道:”看不出来,因为五人从来到走,准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据丘护法说,他仅看到五人中,为首使剑的那人,左手似乎只有四根指头。”
单剑飞顿足失声道:“公孙长虹!”
无才夫人皱眉道:“公孙长虹何许人?”
单剑飞道:“神威宫以前的一名护法,现在的金锦武士正统领,此人熟知天下各门各派之剑法,一身造诣,超凡脱俗,虽然说他在关外时,曾不慎被迷魂倩女唐心仪姑娘以淬毒暗器毁去一根小指……”
楚卿卿姑娘瞪大眼睛道:“谁是迷魂倩女?”
单剑飞点点头道:“这一段我还没有告诉过你,等会详说不迟。”
楚卿卿默默不语,单剑飞又向那位钱司事问道:“舒意老哪里去了?”
钱司事道:“跟帮主去了洛阳,可能过几天就会回来。”
单剑飞道:“那么,钱司事您请去养伤吧,这儿小弟很熟我们可以照应自己,舵中警戒,你们也暂时别管,那批魔崽子概不会再来,如果再来,总叫他有来路,无去路电就是了。”
那位钱司事显然伤得不轻,经过这顿交谈,脸色已经变了,额上血渍隐渗,当下道声谢,径自进去后院。
无才夫人忽然吩咐楚卿卿姑娘道:“卿丫头去弄饭。”
楚卿卿以眼角瞥了单剑飞-下,似有邀单剑飞一同入厨之意,无才夫人轻轻咳了一声,起身道:“剑飞贤侄,我们去各看看。”
楚卿卿无可奈何.只好一人怏怏而去。
这边,单剑飞陪着无才大人走出大厅,无才夫人将单剑飞至一处僻静地方,站下来转过身子道:“不瞒贤侄说,由于今丐帮事件,妾身实在对车盖山那些丫头们有点放心不下,如果楚卿卿这丫头知道,一定又要缠住不放,或者缠着也要跟回去,这儿人手不够,有了她,多少有个呼应,而且……”
无才夫人说至此处,忽然顿住,单剑飞不便岔口,静静等待者,无才夫人轻叹了一声接下去道:“而且有贤侄在她身边,老身也没有不放心的。”
单剑飞知道无才夫人想说什么而没有说出来,脸孔微烧,俯首低声道:“是的,伯母尽管放心,卿妹虽然有点孩子气,但有时她似乎还肯听我的,小侄敢向伯母保证,只要小侄活着一天,将无论如何也不会使她受到损害。”
无才夫人停了片刻,点头道:“那么,我先走了。”
单剑飞恋恋地道:“伯母怎么说走就走,在这儿留两天再走又有何妨?”
尤才夫人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孩子,你还年轻,你不会了解到伯母这种年龄人的心情,伯母如今只望你们小一辈的,人人人平,个个幸福,便于愿已足,伯母虽然从未适人生育,但经伯母带大的,便是伯母的骨肉,伯母以未嫁之身而自称夫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让这些丫头们在心理上-获得一种母爱的慰藉?唉唉……孩子……好了,你快点进去伴着她吧!”
口口口
送走无才夫人,单剑飞一路回来,心神止不住沉人一片遐思之中,他想:无才夫人楚素心柔静娴淑,玉帐仙子云解语冷傲坚毅,这对师姐妹,在性格方面虽然各趋一端,然二人之多情和专痴,则同屑千古罕见,当初如能各捐一己之偏,而仿娥皇女英故事,今天的恩师,该多幸福啊。
假如那样,说不定今天恩师也不会失踪。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如果真的那样,自己今天,势将不会成为七星门下,那时也将不会像今天这样认识“玫瑰圣女”云师师、“瑶台玉女”楚卿卿,自然更不会因有关外之行而认识“追魂倩女”唐心仪了……
单剑飞想着,不禁深深一叹,他不知道造成今天这种境遇,对自己而言,究竟是值得庆幸?抑或是令人遗憾?
世上事,往往如此,一个人常向往着未能独得的某些东西,而忽略了本身已经获得的,殊不知要如一旦易地以处,说不定今天的自己,很可能又是那时所向往的对象,正如某些人只知羡慕别人,而不知自己也同样有人羡慕一样……
单剑飞正想得出神,耳边忽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道:“那位什么‘迷魂倩女’,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两地相隔数千里,一经提起,居然还有这等魅力单大少侠,您快撞着柱子啦!”
单剑飞凝神止步,抬头之下,身前果然拦着一根木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进这座大厅的,错愕之余,双颊不禁微微一红。
楚卿卿见他红脸无言,益发以为自己之猜测不错,当下不由得重重一哼,放下手中木盘,转身便走。
单剑飞连忙上去叫道:“你要去哪里?”
楚卿卿脚下一停,扭脸又扭腰道:“你管得着?”
单剑飞笑道:”管不着,问问总可以吧?”
楚卿卿啐道:“赖皮!”娇躯一拧,继续向厅后走去。
单剑飞情急智生,提高声音道:“刚才我说过要告诉你有关那位唐姑娘的故事,你这一走,意思是不是不想听了?”
这一着,果然收效,楚卿卿身不由己,再度扭过脸来,但却故意矜持地哼了-声,板着脸孔道:“你说!”
单剑飞侧身指着木盘道:“饭菜既然都好了,我们一边吃,‘边淡,岂不要比这样宁着肚皮站着说,来得强些?”
楚卿卿仍然不动道:“我不饿!”
单剑飞笑道:“你不饿,我可饿了,好的,那么我就一个人先吃,不过,你要听,也得站过来点呀I”
单剑飞从容坐下,自木盘中取出碗筷,楚卿卿僵持了片刻,不知不觉在挨拢过来,单剑飞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轻轻推去对面。也不管楚卿卿接不接,掌起汤匙,尝一口汤,皱眉自语地道:“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点。”
楚卿卿勃然道:“胡说!”
单剑飞佯惊道:“谁胡说?”
楚卿卿满面怒容的指着汤说道:“知道你吃咸,我还特地多放了-把盐,我试尝时,几乎不能进口,这样如果还嫌淡……”
单剑飞不待她说完,趁势递过汤匙道:”不信你再试尝一下看!”
楚卿卿果然接过去舀了一匙,一面品尝,一面眨着眼皮道:“你是存心挑剔么?”
单剑飞招招手道:“坐下来,坐下来,刚才可能是没有搅匀的关系……,咳咳……那位唐姑娘……咦,饭都快冷了,你怎么还不吃?”
楚卿卿为了要听下文,终于端起饭碗。于是,单剑飞一边吃,一边将关外遇见唐心仪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里面,他当然隐去二人情愫暗生的部分,最后,他说:“前些日子.我自长安动身去君山时,一路上似听传言,说有一批神秘人物去过关外,回来时只剩去时的一半不到,并说其中‘人左手还少了一根指头,经过打听,,我知道那人就是神威宫中的的一名护法,也就是这次来丐帮总舵劫走申象玉的那个公孙长虹……”
楚卿卿插口道:“听说关外景色不错,等小舒他们回来,烦你带个路,我们再去关外玩上一趟如何?”
单剑飞未及答言,厅外忽有人接口笑道:“谁在等着小舒小舒回来啦!”
人影出现,正是小叫化舒意。
两人见到小舒,均是一喜,但接着想到舵中所发生的不幸不禁又转默然,小叫化看了两入神情,为之讶然:“你们刚才还在有谈有说的,怎么见了……”
单剑飞知道瞒也瞒不住,只好先招呼小叫化坐下,然后婉转的将事件真相说出,小叫化咬牙切齿骂道:“万恶的鼠辈,就月知道抽冷子。”
楚卿卿道:“你怎么只有一个人回来?令师呢?”
小叫化神色一动,忽然反问道:且慢,适才我仿佛听到你们提及说要去关外,你们先说说看,去关外是为了什么事?”
楚卿卿抢着回道:“不用你管!”
小叫化眨着眼皮道:“是不是去找四川唐家什么人?”
楚卿卿杏眼一瞪道:“是又如何?”
小叫化摇摇头道:“假如是的话,关外可以不必去了!”
单剑飞听出小叫化话中有话,忙问道:“此语何意?”
小叫化叹了口气道:“我在洛阳时,听本帮川东一名分舵主谒见帮主时说,尘封了数十年的唐氏故第,近日忽然挑出素帘白灯,似乎是唐家什么后人已然返回,正在举办一件丧事,他们想进去打听,却给挡在门外……”
单剑飞失声道:“不好,一定是唐太夫人遭遇变故了!”
楚卿卿默然片刻,抬头道:“那么,你意思……”
单剑飞站起身来,正容诚恳地道:“希望卿妹能够谅解,为了感激太夫人之慨救七老,愚兄曾称将有所报答于她老人家,如果这次真是她老人家见背,于情于理,愚兄都是要赶去一趟的,卿妹如肯同行,自属求之不得……”
小叫化忽然以严肃的语气接口道:“你们二人一起人川,小弟力表赞同,不过,两位此行之目的,小弟倒想为你们稍稍修正一下。”
单剑飞和楚卿卿均是一呆,不知小叫化意何所指,小叫化目注二人,缓缓接下去,说道:“小弟这次赶回来,就是为了将舵上安排一下,然后再出去找你们,没想到有这等巧事,你们正好都在。”
楚卿卿实在忍不住了,皱眉催促道:“快说正文好不好?”
小叫化依然从容不迫地道:“关于唐老夫人之丧,单兄心情,小弟可以想像,不过,老夫人那边,早去与迟去相差有限,两位入川,最好改装易容,先到酆都一带走走,横竖酆都离涪陵唐家也没多远,办妥一件事再赶去亦不为迟。”
单剑飞惑然道:“办件什么事?”
小叫化压低声音道:“据本帮酆都分舵密报,酆都城外之乎都山附近,近一年来经常有神秘人物出现,时间多在夜半三更左右,身手奇高,该舵本想一察究竟,不意先后派出了五批弟子,却一个个均是有去无回,所以特地赶来向帮主报告,经帮主会同七老研判结果,认为该处很可能是神威宫一秘密洞窟,或许藏有大批财帛,或许藏有重要禁犯,帮主与七老刻下均有要务在身,不克前往,凭单兄和卿姊一身成就,明查敌踪或不足,暗探应该有余,七星剑桑前辈至今下落不明,有此发现,可说是个相当重要的线索……”
单剑飞和楚卿卿全为之动容,两人不待小叫化语毕,互瞥一眼,同时向厅后匆匆走去。
酆都城外,有平都山一座,碑碟所传,称系前汉王方平与周汉阴长生二人得道仙去处,后汉末年,黄巾以道流惑世,以讹传讹,托称该处幽明分界,即地狱中之酆都城,为十殿阎罗主事之所,以致汉代以下,该城即被视为鬼域,而事实上,该地除域外苗疆,形势稍觉荒凉外,其与附近之城镇,并无它异。
初冬,十月中旬,酆都城中忽一先一后来了两名贩卖白蜡的商人。
两名白蜡商人虽然一同歇在一家客栈中,彼此之间却似乎并不相识,一为身材昂藏之黑脸大汉,一为身材瘦小之羸弱老者在酆都城中出现这等客商,一点不足为奇,所以,二人虽操外乡口音,却很少引入注意。
二人身份一经表明,立有城中着着前来洽谈,然而,这两个蜡商讨厌得很,不是嫌这一家蜡不白,便是嫌那家蜡不纯,一连三天过去,洽谈者为之绝迹,可是,他们二人却似乎仍不死心,整天在城里城外,分头各处乱逛,仿佛自信早晚终会找到合意的货色一样。
二人四处访遍,结果依然一无所取,最后,渐渐找去离城三里许,相传为鬼域所在的平都山方面……
彤云低飞,北风砭骨,气候愈来愈冷了,傍晚时分,酆都城外的江面上,忽从三峡方面驶来一条巨型江船。
丰都为长江水站之一,在这儿,有扛船停靠,原算不得什稀奇事,不过,现在停靠的这条江船却似乎有点特别。
在这条巨型江船来到之先,傍着江岸,已有数十条小型快船,成马蹄形,散散落落围泊在江面上,后到的这条巨型江船不偏不倚,正好驶入马蹄形的中间空档里,远远望去,那数十条小型快船就像有意排成这种队形,守候在那里专等这条巨型江船来到后加以拱衙似的。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这条江船自从落碇泊定后,广阔的舱面上,即未再见有人出现;而四周围那些快船,自顾炊食,亦无人对这条透着怪异的巨型江船加以理会。
酆都城中,市面萧条,船只停在这里,除了收购一点土产,便是补充船上人员之粮食,这条巨型扛船既然无人上下,岸边靠搬运生活的苦力们也就马上对它失却兴趣,一个个于岸边张望了一阵之后,又复纷纷散去……
天黑了,夜渐深沉,酆都城归入一片岑寂,而城外的江面上,却相反的渐渐热闹……
首先,江船舱口的两盏风灯被取了下来,接着挑出的,是两盏斗大的油纸红灯,起上一边一个仿宋体剪金大字:“神”“威”!
同时,篷顶主桅上,亦有一盏绢制方灯冉冉升起,绢灯每一边,均绣着“公孙”两个隶书小字:“公孙”两字的周围并圈有三道金线镶框;冒看上去,就好像这是条官船,而公孙两字,正是船上这位官员的姓氏似的。
土桅上方灯升起时,四周快船上,早已静悄悄的分别出现一名劫装大汉,那些大汉们的数十双目光,在方灯上升之际一个个目不转睛,仿佛他们虽然知道这条江船来自何处。至于船上主人之身份,却仍须等待这盏方灯升起后,方能确定一般。
方灯升起了,所有的大汉,目光均是直,心底同时讶呼道:“来的竟是‘金锦统领’?”
人汉们上身挺得很直,似是,下身一双腿却止不住软了下来,刹那间,同时跪下船头。
江船舱面上,从容走出一人,一身金锦劲装,外披一袭软绸风衣.手扶腰际剑把,奕奕双睛自黄纱孔中四下‘扫,似甚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回身向船舱中一招手,三顶小轿由六名黑衣人自舱中抬出。
三顶小轿在形式上稍有区别,中间一顶,黄篷赤杠,轿角并副以金翅孔雀各一,两旁两顶,则一色为常见之蓝布小轿,三轿抬出,接着走出十二名锦衣剑士,这些锦衣剑士单看外在气派就比四下里那些劲装壮汉要强得多。
金锦统领手一挥,快船上数十名壮汉鱼贯着飞跃登岸,金锦统领本人带着三顶小轿赶上岸来,十二名锦衣剑士则在行列的最后面。不一会,江面又趋沉静。在岸上,浩荡的行列,正沿扛向平都山方面进发。
长长的行列,不闻一丝人语,不闻一丝脚步声,快速、缄默、井然有序。
到达山脚下,数十名壮汉领先人山,金锦统领则稍稍放缓脚步,似在等候山中派人出迎。
月被浮云遮住,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阵阵夜风吹来,充满寓意,透着无边之阴森鬼气;酆都鬼城,经此衬托,这批活生生的人物,隐约看去,倒真有些像是僵尸行军了……
就在迎面山顶上遥遥出现一串火炬,金锦统领再度移步向前之际,走在稍后面的一名金锦剑士,眼皮眨了眨,忽然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他是十二名金锦剑士的倒数第二名,在他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伙伴,然而,他在感觉上,却似乎觉得到这时的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这名金锦剑士的感觉,可说完全正确,当他回顾身后时,身后,果然已经失去另外那名伙伴的影子。
看清之下,这名金锦剑士不禁既疑且惊,但是,他的身份以及目下这种严肃的处境,别说走失j-一名伙伴,就是天塌了下来,也是不便胡乱声张的。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觉得知情不报的这份责任实在担当不起,于是,他转过身去,准备越列超前,悄悄报告前面的金锦统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叩了一下,转脸一看,原来那名伙伴又回来了。
由于这批金锦剑士在神威宫中之地位远异于一般卫士,一旦离开神威宫,依例人人均必须以纱覆面,因他们在衣着上另有特定之标志,别人看他们,似乎个个一样,而他们自己,却不难一看便能认出谁是谁。
当下只见那名金锦剑士第十一号,朝失而复现的剑士第十二号眨眨眼皮,于眼神中发出无声的责问:“你去了哪里?”
剑字第十二号揉揉肚子,露出苦笑神情,接着,好似感到惭愧般地迅速低下头去。
十一号没有再表示什么,俗云:没人吃了五谷不生灾。水土不调,以致引起肚皮不争气,就是武功再好的人,也是难免要遇上的事。
行列完整,继续前进。迎来的一行走近了,但见最前面走的是个儒衣儒巾、遍体深灰、五官英俊,年约三旬出头。肤色白皙得不带一点血色的青年人。
这时,那名灰衣青年人脚下一停,抱拳朗声道:“酆都陪宫内殿总监阴井明,谨代表懿德娘娘恭迎总宫金锦统领公孙大人!”
金锦统领公孙长虹仅仅皮动肉不动地答了句:“阴总监您好!”
这位阴姓总监,正是前此天魔教中之地府书生阴井明。
当下地府书生扬臂一挥,随行壮汉全队后转,执炬前导,舍宽阔之山道不走,斜斜奔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岔道,高高低低,左盘右绕,愈走愈崎岖,愈走愈荒凉,先后深入约莫十余里光景,最后方在一座僻谷中停顿了下来。这种地方,别说在夜晚,就是大白天,明知道这山中有这种所在,要想找来,恐亦不易。
谷中,依着山势建有一座古式宫殿,由于建材多半系取自附近之山石,殿顶殿脚又长满了野草,生满鲜苔,纵然人已入谷,如果一个不留意,仍然会忽略过去的。
不过,这时情形不同的是,宫门大开着,两阶排满武士,人手火炬一支,将整座谷中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旦入谷,自不难弄清谷中形势了。
这位来自神威总宫的金锦统领,以及随行之十余名总宫武士,显然均是第一次来到这座酆都陪宫,这可以从每个人表面装得很严肃,一双眼神却不时偷偷四下打量的神情看得出来。
前面的陪宫武士退向两旁,仅由陪宫内殿总监,地府书生阴井明,一人领着总宫之金锦统领以及三顶小轿和十余剑士入宫直趋后殿。
后面大殿中,早已点满灯火,大殿正中,高约丈许的太妃锦椅上,这时端坐着一名紫衣中年美妇,脸垂透明薄纱,映着明亮灯光,艳媚的面庞依稀可辨。
美妇身后,紧立着一名白发老妪,两旁则分立着六名垂髫小婢。
入殿后,地府书生紧上一步,躬身禀报道:“总宫金锦统领,公孙大人到!”
地府书生于报金锦统领四字时,语气特别加重,似乎有意提醒他们这位懿德娘娘不可忽略来使此行之重要性一般。
金锦统领公孙长虹虽说是今天神威宫中三人以下,千百之上的人物,但是,君臣有别,一名卫队长终究比不上一位陪宫娘娘,所以,这时一俟地府书生通报完毕,立即上前拜倒道:“卑职参见懿德娘娘!”
紫衣美妇玉手一挥道:”公孙统领免礼。”
接着,含笑脆声又道:“本宫前奉帝君飞鸽传旨,仅知总宫近日有专差要来,却不悉来使将是何人,以及此行之任务,想不到来的竟是公孙……咳咳……竟是公孙统领,金锦统领驾临,真是本宫无上荣幸。”
她-时不慎,“公孙”下面,几将“护法”两字冲口带出,升官之后碰到熟人,这种情形总是免不了的。
公孙长虹不得不躬身道:“承娘娘瞧得起……”
紫衣美妇接着笑道:“公孙统领亲自来此,任务之重要,自不难想见,敢问公孙统领这次前来,是提取藏珍还是押送……”
公孙长虹不答,返身用手一招,歇在殿外的三顶小轿相继抬入。
紫衣美妇微微一愣道:“轿中何人?”
公孙长虹俯身道:“西宫欧阳娘娘,以及欧阳娘娘的两名婢女,媚媚和香香。”
紫衣美妇呆了,停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道:“既是西宫欧阳姊姊……”
公孙长虹轻轻咳了一声,躬身道:“禀知懿德娘娘,欧阳娘娘及两婢之主要穴道已经点闭,咳咳,也许,咳,也许这只是帝君一时之误会,不过,帝君特别交代,欧阳娘娘送来此处,须请入神字一号大牢,并须指派内殿得力人员专职看护,不久的将来,帝君本人可能要亲自来此。”
紫衣美妇轻哦道:“原来……”
她意思似说:怪不得鸽旨上什么也没有说明,怪不得要派金锦统领押送,原来竟是这么三名特等人犯!
紫衣美妇顿了顿,改门道:“欧阳大姊何事忤触帝君?”
公孙长虹意甚为难地道:“这个……帝君也交代过……不过……依卑职看来.帝君对欧阳娘娘仍然是信任的,不然也不会请欧阳娘娘暂时住到陪宫来了,所以,卑职以为,咳咳,其实,卑职也不怎么清楚,帝君脾气,懿德娘娘是知道的……”
听到最后这一句,紫衣美妇眼神一变,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默然片刻后,紫衣美妇道:“本宫拟派内殿阴总监担任看护大牢之职,公孙统领意下如何?”
公孙长虹连忙俯身道:“娘娘作主,卑职何人,怎敢参与陪宫决策?”
紫衣美妇玉手一挥道:“阴总监带人大牢!”
地府书生躬身应命,指挥陪宫武士将三顶小轿抬出大殿,紫衣美妇又向公孙长虹道:
“公孙统领在本宫可否多盘桓几天?”
公孙长虹躬身答道:“是的,卑职在此,尚需停留约十日之久,从现在起,卑职将遵东宫阴娘娘之命,往涪陵方面查察唐家动静,阴娘娘与四川唐家的过节,懿德娘娘想必清楚,阴娘娘据报唐家后人已经返回故居,届时说不定尚需陪宫拨出部分人力相助于卑职。”
紫衣美妇道:“如有需要,本宫人手公孙统领尽管任意支遣就是了。”
公孙长虹躬身道:“谢娘娘恩典。”
紫衣美妇朝殿中另一名武士头目下令道:“王队长恭引公讨统领去前殿宾馆安歇,同时传谕全宫,除内殿值日武士外,其余随时听由公孙统领指挥!”
公孙长虹再三谢恩,然后随着那名工姓队长,领着十余总宫武士退出。
这边,紫衣美妇容诸人走净,吩咐闭殿、熄灯,各就职守”,然后也领着一妪六婢走向自己的地下密室。
这间陪宫懿德娘娘所居之地下密室,构建得异常奇妙,它就在后宫大殿之下,密室后窗开在一道峭壁上,出了窗子,下临百丈深渊,峭壁上苔滑如油,神仙也难立足,所以,向后的一面既通风而又绝对安全。
那么,前面如何呢?出了密室,是条羊肠小道,道狭仅容一人,沿道机关密布,外人人内,如不请走法,最多向前走出三步,便会命送道中。
而奇妙的一点,便是秘道尽管蜿蜒曲折,九转十八盘,地面上那个出入口,却正对着密室之顶,室顶通有一条笔管粗细的孔道,两边安有特制镜片,人躺床上,如有敌人欲向密道中进入,随时抬头可见,进入者却万难觉察到此一秘密。所以,纵有人进入密道后能将诸般机关破去,但等对方走完曲折盘旋的狭道,这边密室,也就尽有充裕时间准备应敌了。
除了那名白发老妪,六婢中仅有两婢跟人地下密室,到达密室,两婢留在门外,又只剩有那名白发者妪一人跟了进去。
密室不宽,但布置却极精致灵巧,这时,室中小桌上已准备奸一份宵夜酒肴,人室掩门,那名白发老妪竟毫不客气地跟紫衣美妇面对面坐下。
白发老妪为紫衣美妇斟了一杯酒,紫衣美妇接过,却不就样,只一味对着那道后窗外面漆黑的夜谷出神。
白发老妪跟着扭脸望了后窗一眼道:“是不是嫌凉?”
说着,起身去窗边将窗帘拉上,町是当白发老妪回座看时,紫衣美妇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发老妪迷惑了,她皱眉道:意娘,你怎么了?”
紫衣美妇缓缓转过脸来道:“依你看,欧阳瑶玉到底犯了什么错?”
白发者妪微微一笑道:“这还用得着问?”
紫衣美妇一怔道:怎么呢?”
白发老妪笑道:“前此武林中的四大美人除了神女柳含姻嫁了七杀翁,同时四美本来也数她年龄最大,纵然不嫁七杀翁,秦老儿也不一定会看得中之外,其余三美,鬼女阴美华,东宫;妖女欧阳瑶玉,西宫;你魔女胡意娘,居陪宫懿德娘娘,可说已给秦老鬼一网打尽,而秦老鬼,说他不好色,他却是见美心动,说他真的好色吧,他又是有无皆可,别的不说,就你这座陪宫,自你入主至今,他又共计来过几次?”
魔女胡意娘听至此处,不禁深深一叹,默然将手中满杯美酒一饮而尽。
白发老妪有点献殷勤地又道:”要非有老身为你解寂寞……
魔女睨视着瞟了老妪一眼,眼中充满感激之意,不知她这时是否另外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丰腴如脂的双颊下,竟同时泛起两圈浅浅的红晕。
白发老妪诡秘地低笑道:“意娘,你该宽衣了。”
魔女点点头,老妪立自床头取来一袭软绸睡衣为魔女换下重装,她一件件脱着,由外而内,直至一缕不剩,方将那袭绸衣魔女轻轻披上,她一手托在魔女腰后,另一手,有意无意地在魔女身上到处捏,嘴里还在含混地轻喷着,不知是在赞美着魔女身体的美好,抑或在以这种暖昧的碎音增加魔女这舒畅感受。
而魔女,玉体半倚,秀日微闭,双颊绯红加浓,老妪手指所到之处,娇躯不动自颤,不但不怪老妪无礼,还好像暗示着老妪这样做仍嫌不够似的。
她微喘着,梦呓般喃喃逆:“是的,我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可能足怎么回事,但是,我,孜仍旧要你说,说得清楚点……”
老妪也有点喘息了,贴颊轻语道:“意娘,这不是浅而易见的事吗?老贼自许为武林之帝,宫中却无一个男人是太监,加之老贼为扩张势力,在宫时候少,出门时候多,就算那些年轻力壮的护法香主们畏于老贼淫威,不敢生出非分之想,可是妖女和鬼女是什么出身?她们,能忍受得住吗?想想看就以你来说……”
魔女嗯着挨擦了一下,意似不依,但是,双目却闭的更紧,双颊更红,呼吸电愈来愈迫促。
老妪猛然一口向魔女那两片微微翕动的红唇吮去,一头白发,飘然掉落,赫然竟是个大男人。
魔女挣扎着,好像要闪避,其实却向上迎凑得更紧,丁香舌,早似蛇信般突唇递出。
“老妪”因为含了一条软软的香舌,呼吸更喘了,吐出的语音,也因之含混不清,只约略听到:“意娘……她们不及你,只有仍;最聪明……我,‘金陵红粉叟’……所谓姜是老的辣,人虽不年轻,床第方面……意娘,意娘……别……别急,等我将衣服去了……”
口口口
厚达三寸许的铁门,粗如儿臂的栅条,天窗一线,四壁皆石……千古以来,怕没有再比神威宫酆都陪宫后山有座神字第号更坚固的囚人之牢了。
这座大牢不但坚固,它的内部布置,以及对待囚犯的方式,世似平与所有的牢狱大不相同。
一般牢狱,为了怕犯人逃脱或自尽,牢中是很少放着家具的而今这所谓神字第一号大牢中,却几乎应有尽有,同时,现在关在牢中的这名犯人,也与所有入牢后的犯人不一样妖女欧阳瑶五,前此的神威宫西宫娘娘,刻下的狱中囚,这时,正对着一面光亮的铜镜,一会儿抹点胭脂,一会儿画画眉毛一会儿将一头秀发拢握手中,左瞧右瞧,一会儿忽又头一摇,蓦然松手抖散……
牢门外,地府书生背手来回踱着,他,已给牢中这位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的西宫娘娘折腾得够苦的了;片刻要那样,片刻要这样,镜子、梳子、胭脂、花粉,他,不敢得罪,只有照办。
三更人牢,现在是四更将尽,凭他地府书生一身修为,别说熬个把天,即使十天十夜不合眼,他也不会在乎的,然而,过去的这一个更次,他却觉得比十年还要长久,比连战五十名强敌还要累人。
隔着铁栅,妖女在牢中对镜弄姿,风情万种,全然漠视于铁栅外地府书生的存在,而他,先前还带有几分好奇,到现在,他已连多朝聿内望上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了。
地府书生背着手,走过来,又走过去,突然,牢中妖女问道:“阴总监,外面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地府书生哼一般的应了声:“是的,娘娘。”
妖女柔声道:“阴少侠,您怎么还不去睡?”
地府书生隔栅仰脸道:“卑职陪伴娘娘。”
妖女轻轻一叹道:“你这人也真是死心眼,命令上虽然要你看守住本宫,但是,您想想看,一旦来到这里面,除了神仙谁出得去?”
地府书生不开门,妖女又道:“你再想想,本宫之武功已失,几与常人无异,纵然是牢门大歼,于本宫也是一样,阴少侠,你这是何苦?就是不肯去睡,在外面地上打个盹,或是盘坐调息一下也是好的呀!阴老弟,你怎么这样不爱惜你的身体?”
地府书生似乎有点感动,但仍强忍着没有开口。
妖女深深一叹,白沿道:“到天亮,虽说快了,但是更次,却是很久的呀,唉唉,春宵苦短,冬宵却又苦长,唉,人生不过数十年,究竟所为何来?唉!”
地府书生唇角微扯,忽然一咬牙,掉身走离栅门。
妖女也不说话了,移正铜镜,又一度对镜梳弄起来,一面梳弄秀发,一面频频叹息,叹息声很低,仿佛在竭力抑制着,生怕给外面地府书生听到会影响到后者的宁静心情似的。
地府书生不能确切的了解自己此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去铁栅口。
妖女缓缓掉过头来,好像很意外似的轻咦了一声,皱眉道:“你还没有走?”
音节一字比一字更低、更柔,充满了关切,充满跃动的情意,但却说得那样自然,好似涌自心底深处一般。
地府书生低下视线道:“谢……娘娘。”
他也想说得自然些,就像满不在乎一样,甚至希望语气中能表现出一股隐约的嫌烦意味;可是,话经喉头,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这附近并没有第三个人,他心跳得很厉害,他有一种即使超过这种露骨表示电将在所不惜的冲动……
对这一切,妖女恍若毫无所觉,脸一转,又去对镜顾盼起来。
地府书生稍稍安心,妖女这种故作不知的态度令他感激,由感激,他不禁生出猜想:她怕不已有四十多岁了吧?可是,-点看不出,你瞧,那身段儿,那脸蛋儿,尤其那…头亮如油丝的乌发……
还有,他继续想:就算四十吧,那又算得什么呢?-个人不到这年龄能懂什么?刚才如换上个卜七八岁的毛丫头她会那样曲迎人意?成熟,成熟就是美,圆润的美,柔贴的美,令人融化的美……
他舍不得离开了。他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可以站在这里多望她一会儿?
这里没有第三人,而且她又……
妖女悠悠抬头,恳求似的道:“井明,我们随便谈谈可以吗?”
地府书生想说一句可以,但是,喉头似有什么东西阻塞着,他只好干咳了一口,双颊发烧地点点头。
妖女望望镜中的自己,皱皱眉,忽然转脸以手指着眉梢道:“这儿,好像给什么虫子咬过一口,镜面不清楚,可惜你又无法走过来替我看看,唉唉……”
低头望望脚上的链条,黯然发出一声低叹。
地府书生手插怀中,紧握着那根启牢锁匙,愈握愈紧,冷汗涔涔而出。
打开进去!
不!
打开进去!
不!
打开,不,打开,不,不不……一阵热汗冒过,地府书生清醒了,生命毕竟是可贵的。
妖女期切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不说话?”
地府书生吸人一口气,淡淡一笑道:”娘娘,你最好还是躺下来歇歇,您在这儿,可能不是-:天的事,像这样下去,老实说,卑职是无所谓的,嘿嘿嘿。”
地府书生感到一阵满足,他得意于自己能够悬崖勒马,得意于能够这样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暗示于对方:娘娘,您最好少来这一套!
妖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然有所领悟似地点点头,自语道:“好聪明的人……”
地府书生隔栅微微躬身,笑道:“谢娘娘夸奖!”
心中却在暗哼道:想换一种方式,来个变相的高帽子么?抱歉,阴某人灵智已朗,什么手段也用不上了。
妖女叹道:“既然阴总监如此多疑,横竖天也快亮了,睡既睡不着我们就换个题目,另外谈点别的也好。”
地府书生微笑道:“理应恭陪!”
他心想:来吧,现在大概是随你谈什么我也不会人彀的了。
妖女盈盈凝视着他,平静地道:“本宫何以会被送来此地,你知不知道?想不想知道呢?”
是的,这倒的确是个上佳的话题。地府书生精神一振,兴趣马上给引了起来。好好的一位西宫娘娘,怎么一下子会由炙手可热的地位而沦为阶下囚的呢?这一点,可说是目前这座酆都陪宫中,人人都亟欲弄清楚究竟的一个疑团,地府书生那有不想知道的理由?
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不安和同情的神态,恳切地道:“是的.以欧阳娘娘前此之身份、地位、武功和才华,而竟有今日之不幸,我们实在有点想不透……”
妖女截住他的话头道:“这是阴总监在谦虚,以你阴少侠之聪明,应该早就猜到才对!”
地府书生连忙正容道:“卑职是说实在话。”
妖女淡淡接口道:“你将本宫所有的长处都列举出来了,但却漏列了最重要的一项。”
地府书生微感惶然道:“那一项?”
妖女简洁地道:“淫荡!”
地府书生猛然一呆,几乎有点刁;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妖女若无其事的掠了一下秀发,接下去说道:“我是与人通奸给当场捉获的。”
地府书生为之目瞪口呆,妖女继续说道:“天性奇淫’这是武林朋友前此加诸我欧阳瑶玉的批语,一点不错,不,简直恰当极了!我欧阳瑶玉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秦老贼并不是不知道,说得露骨些,他老贼看中我欧阳瑶玉的,很可能也就是这一点;可是,俗语说得好:没有好肚皮,千万别上桌。他秦老贼,一对一,都不一定对付得了,而他,却东宫西宫、南宫北宫的,弄进一个又一个,我不偷男人怎办?”
地府书生舐了舐干燥的嘴唇,期期地道:“他……是谁?”
妖女静静地道:“金啸风,丐帮以前的五结总香主,本宫后来的黑衣分宫主。”
地府书生轻轻噢了一声,眼光中露出一种恍然之色,带着一丝鄙夷,也带着一丝丝羡慕和妒忌。
妖女双目微合,脸上现出一抹陶醉神情,回忆着道:“虽然他只是粗人一个,不像阴少侠这样温文有礼,有着一股令人心仪的儒雅气质……不过,这冤家也就够害人的了。”
地府书生干咽了一口,胸口热的难受,天气好像一下子反常起来,妖女喃喃接着说道:
“那夜,像梦,一个可怕的梦,但也是个陶醉的梦,今生今世,令人难以忘怀。”
“怎……怎么会给发觉的?”
“那时,我们正……这叫我如何出口……你应该可以想像得到……本来,他是有机会可以逃走的,可是,他不肯,因为那时双方均在紧要关头,他一口一口的咬着我,喘唤着:
不,瑶玉,让他们来,让,让我死……”
地府书生惨白的脸孔突然火红.双目发直,呼吸急促,妖女不胜娇羞地斜睨了他一眼,拉开衣襟,露出上胸脯一角,峰壑隐现,臼腻如脂的肌肤,低低而幽怨地道:“你过来看看,喽,这儿就是他咬的……”
地府书生周身抖动起来,他抖着手摸出那支锁匙,但是,他却将好时光延误了。金鸡报晓,东方发白,走廊那头同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贴上铁栅,颤声哀求似的低低说道:“玉,等今晚……”
妖女无限柔情地点点头,低答道:“井明,我会等着你的。”
口口口
陪宫娘娘,魔女胡意娘,每晨例行升殿视事,神态庄重,一如往日那般凛然不可侵犯,她召来陪宫内外两殿总监,首先询问那名外号“万家生魔”,姓吴名仁信的外殿总监道:
“公孙统领可好?”
外殿总监万家生魔躬身答道:“公孙统领昨夜就出去了。”
魔女微讶道:“何以这么急?十二名金锦剑士都跟去了吗?”
万家生魔道:“公孙统领说,东宫娘娘吩咐很严,他不敢多事耽搁,十二名金锦剑士留下两名,第十二号好像有点不舒服,由第十一号陪伴着。”
魔女点点头,轻轻叹道:“果然忠心耿耿……”忽然举袖掩门,原来她因心生感慨,叹气之余,不白禁打出一个呵欠,她的事务并不繁重,实在投有萎靡不振的理由,自不能让部属看到这种既不雅,又易启人疑窦的动作。
总算她善于应变,衣领近口,旋即迅速拂出:“好,你退!”
外殿总监万家生魔退出后,魔女又向内殿总监地府书生阴井明问道:“一号大牢昨夜情形如何?”
地府书生连忙俯下身躯道:“很……很平静。”
他由于心虚之故,不但话说得极不自然,竟连双腿都微微摇动起来,不过他向为魔女倚重,平常亦不好色,魔女自然不会想到其它方面,结果,这种诚惶诚恐的表现,反而大获魔女欢心。
于是,魔女安慰他道:“没有关系,阴总监,你这是奉命行事,西宫娘娘将来干复还位,也绝不会见怪于你的……”
地府书生深深吐出一口气,恭声道:“仍望娘娘栽培。”
魔女想了想,忽然说道:“来,井明,带本宫去大牢看看,西宫本宫原为手帕交,让本宫问问她这次到底为了什么事,看本宫有没有办法代她在帝君面前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