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现端倪(2)

　　芝麻开门确实消失了。像露珠一样在茫茫网络世界蒸发掉，无影无踪，无迹可循。夏薇守在电脑前，一夜又一夜，芝麻开门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程丽虹的骤然病逝，缓解了夏薇的失恋症。失去陈心宇的痛苦正在渐渐淡化，她也不再因为思念而辗转难眠，不再到隐身的MSN整夜地等他。

　　芝麻开门是个什么样的人？男人女人？多大岁数？煞费苦心通过程丽虹打听自己的身世、家世，了解她的生活，有何动机？夏薇为此纳闷了一阵。由于程丽虹之前与房东所签的租房协议还没有到期，而房钱已经预付，夏薇琢磨着找一位合租者来减轻经济负担。在网上发了帖子，有两位有意向者打来电话，都没谈拢，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郁闷的日子里，狮狮始终陪伴在夏薇身边，很大程度上驱逐了一个单身女孩的孤独感和寂寞。夏薇在它面前再没提过陈心宇的名字，它也算善解人意，似乎把那个狠心的主人给忘记了。它把夏薇当成了亲人、伙伴和衣食父母，和夏薇一起吃米饭和蔬菜，吃馒头喝菜汤，在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它也成了夏薇心里最重的牵挂。如果值夜班，一天一夜没看到它，她会想念，就像想念亲人那样。晚上回到家，不论身体多么疲劳，看到它殷切、亲热的眼神，她都不假思索领它外出，让它在附近的小路上撒足了欢，再和它一起回家。跟它在一起，无论多晚，都不会有安全方面的担心。她走在前面，它走在身后或旁边，像一位武艺高强的忠实保镖，把一切不安全因素抵挡在外。

　　由于照顾狗，由于忙于医院的工作，芝麻开门这件摸不着头脑的怪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淡去。夏薇不让自己再去想任何与程丽虹有关的事，不允许自己陷入任何影响情绪的事，每天简单生活，专心工作，尽量让自己回到从前。

　　大约半月后的一天深夜，夏薇在房间关了电脑，打算洗澡睡觉，就在她从电脑桌前站起来的一瞬间，忽觉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她心里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用力撑住面前的桌面，才没让自己摔倒。差不多有那么几秒，她的眼前是灰黑色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是她心里突然发慌甚至恐惧的主要因素。几秒钟后，灯光下的一切又逐渐回到她的视线里，瞬间失去的视力又神奇地回来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天亮之后的夏薇又恢复了先前的精神。有了程丽虹的前车之鉴，她丝毫不敢大意，很快挤出时间进行了一次较为全面的体检。她重点关注了血液化验、脑颅CT和眼睛检查，各项指标都指向良好、无异常。但夏薇心头的石头仍然无法完全落地。难道那天晚上的突然晕眩和几秒钟的视觉障碍，仅仅是噩梦一场？程丽虹的悲剧是否会在自己身上重演？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夏薇与两位内科医生聊了聊。一位医生以“电脑综合症”来定义这种查不出原因的晕眩和短暂的视觉障碍，要她以后尽可能不要连续长时间使用电脑，加强身体锻炼，提高免疫机能。而另一位医生针对程丽虹和夏薇曾经同居一室的情况，细心地询问：最近家里有没有进行过装修？得到否定后，这位医生又问她：周围有没有什么工业污染或化学辐射？

　　这句话提醒了夏薇，她没有掉以轻心。她花了一笔钱，从环境质量检测中心请来两名技术人员，通过高端探测仪对住处进行相关检测。夏薇怀着检测结束后就可以石头落地安心工作的美好期望，当检测结果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姿态摆在面前时，她一下子惊呆了。

　　这一刻，报警器的惊心鸣叫尖锐地响起，辐射源的检测针居然指向挂在床头的那幅画。再精确一些，辐射污染来自画面山体的一片青灰色。

　　“可以确定，头晕是由于辐射污染引发的，”检测人员迅速从屋内退至客厅，换上防护服，明确告诉夏薇，“初步断定为放射性元素，长期与这种微量元素共处同一环境，放射性物质会通过呼吸进入人体，起初会产生头痛、失眠、心律失常等神经衰弱症状，降低人体免疫功能。时间久了，会对健康的人体内脏器官、血液循环系统造成严重损伤和危害……具体发病情况因人而异，病状和病程也各有不同。我们建议你尽快到医院检查身体，必要的话进行康复医疗。”

　　“什么样的放射性元素？”夏薇的神经被重重地刺痛了。她想到了程丽虹的闪电病故，整个人如同遭遇雷击。

　　“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这幅画我们需要带走，回去进行进一步检测，具体结果一周后才能出来。最终结果出来后，我们需要报请公安机关，公安机关会出面调查放射源的出处，投放者要承担相应法律责任的。”

　　检测人员将画带走了。

　　夏薇心里掀起了八级风暴。

　　夏薇首先想到了这幅的作者陈太太——江姝女士。

　　莫非陈太太作画的颜料不小心被污染，而她自己却毫无觉察？

　　这是夏薇的第一反应。

　　阳光灿烂的下午，夏薇来到陈家大院。之前与江姝约了时间，她到来时，江姝已沏好了茶，在客厅里等她。正逢盛夏，院内绿色繁茂，花香扑鼻。这天她穿着白色棉质及膝连衣裙，白色凉拖，长发在脑后随意挽成一团“花卷”，看去干净、利落、充满朝气。

　　“伯母，好久没来看您了。”夏薇拎来几斤水果，把它们交给了保姆。

　　“不是好久，是你从来就没来看过我。”

　　江姝倒是率直，却让人觉得别扭。夏薇已经习以为常。原本就是一个别扭的人，别扭就正常，若不别扭，那就不正常了。陈家对她是有恩的。在最灰暗、最落魄、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们伸出关爱之手，收留她并帮她获得了独立生存的基本条件。当然，也是有仇的。后来渐渐地琢磨明白了，那个“无意”捡到的项链，是一个圈套，被算计了，又毫无防备，那一劫注定逃不掉。没偷，却被诬赖，问心无愧，时间可以洗清一切，但那一个污点，让她丢了爱情，等于要了她的命。这一仇，这一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心里给抠出去了。

　　“怕你不方便，不好意思打扰。”夏薇说。

　　“你恨我，是吧？”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做了什么？”夏薇语气里有了凌厉之色，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或许这就是恨的力量，她自己都觉察不到。

　　“不愉快的事不想提了，怕只会让你尴尬。说吧，有什么事？”

　　“有件事，想和你沟通一下，为了你好。”

　　“什么？”江姝警惕地望着她。

　　“你每天呆在画室的时间多吗？身体有没有出现健康方面的问题？”

　　“什么意思？咒我呀？还真的那么恨我？”

　　“你对我有误会，我不想再解释什么，现在谈的是另外一件事，能告诉我吗？你的健康状况？请相信我没有恶意。”

　　江姝盯着夏薇的眼睛瞅了半天，眼神的纯净让她放下警惕之色，“一直良好，一年两次体检，还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你用那些颜料有气味吗？天天对着它们，会不会对人体有伤害？”

　　“莫名其妙，小夏，你问这些干什么？”

　　“为了你好，能告诉我吗？它们对人体会造成伤害吗？”

　　“我用的那些画画工具，全绿色环保的，正规品牌，画了这么多年，不会伤害人的。”江姝打消了夏薇的疑虑。

　　观察江姝的神情，始终找不到异样。江姝是那种情绪外露之人，脾气是暴躁了些，可也像清澈的水，水底有几粒石子，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那么就可以断定，江姝对颜料被污染之事，或许并不知情，而也没有受其害。

　　这又说明了什么？又怎能断定是江姝作画的颜料被污染了呢？会不会有人故意涂上去呢？有这种可能吗？涂上去放射性矿物元素的目的是什么？夏薇不寒而栗。又怎么可以断定江姝不是在表演？仅仅凭直觉和目测？程丽虹已经用活生生的事实让夏薇认识到：在人际问题上，目测和直觉往往是最不靠谱的。

　　夏薇索性不再遮掩，开诚布公谈了程丽虹病逝的前因后果。江姝瞪大双眼，“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道意外出在什么地方，所以才来找你沟通，为了你的健康，建议你尽快请专业人士来家里，最好给画室进行全面检测，以防万一。”

　　“你是说，我的画室和画室里的画会有问题？”

　　“毕竟这件事跟画有关，而且这幅画是你画的，我只是建议，防患于未然，当初如果发现得早，程丽虹也不至死得这么惨。”

　　谈到这里，花如锦回来了。听说出了人命，她一脸凝重地坐了下来，夏薇把对江姝说过的事情重述一遍，还没听完，花如锦脸色就变了，“小夏，这画是从我们家拿出去的，出了这样的事儿……究竟怎么回事儿啊？会不会是程丽虹得罪了什么人？”

　　“我已经报警了。”沉默好一会儿，夏薇道，“也只有报警一条路可行，程丽虹不明不白地走了，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究竟问题出在哪儿，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一个公正的说法。”

　　花如锦带着质疑的神情，小心地问：“程丽虹在社会上混，接触人员比较杂，有没有结下什么仇怨？有没有被人报复的可能？”

　　“什么人一定要致她于死命呢？”夏薇陷入一阵困惑。

　　江姝突然道：“小夏，你找到门上来，不会怀疑是我要害什么人吧？”

　　夏薇说：“我没这么说。”

　　花如锦道：“既然报案了，那就不要随便猜测，等待警方的结果吧。”

　　回到住处，夏薇靠在床头，眯上眼睛整理乱作一团的思绪。狮狮老老实实坐在床边，抬着狗脑袋望着她。每逢她不快乐，它就会用这样的眼神抚慰她。

　　“过来！”她说。

　　狮狮从地板上一跃而起，两只前爪搭上床沿。她摸摸狗头：“宝贝，我遇到困难了，你明白吗？明天你陪我去报案，让警察寻找凶手，好吗？”

　　狮狮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望着她，伸出舌头舔她的手，似乎赞同她的决定。这晚夏薇领着狮狮在外面走了很远。回来时觉得疲劳，就早早躺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骤然被狮狮的狂吠声给惊醒了。

　　睡觉前，夏薇特意将狮狮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此时睁开眼睛，看到狮狮背毛倒竖，鼻孔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直立着身子用前爪发疯似的不停地扑打屋门，拼命地想要出去。

　　下意识告诉夏薇，有不速之客，潜到房子里来了。

　　狮狮有着相当明确的地盘意识，整座房子，都是它和主人的领地。陌生人就算经过门口，都会引发它的警觉。

　　此刻，陌生人就在隔壁程丽虹的房间。

　　夏薇不得不佩服这贼的胆量，居然顶着如此猛烈的狗吠潜入室内。夏薇盯着床头的小闹钟，屏住呼吸，等待时间一秒一秒走了大约三四分钟，她从床上跳下来，从床头柜里取出程丽虹房门的钥匙，又从枕下摸出一把菜刀，紧紧握在手里，带着狗冲到程丽虹房间门口。

　　果然，程丽虹的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夏薇将钥匙插进门锁，猛地拧开了房门。

　　然而菜刀却没有获得施展机会。

　　当夏薇拧开门的一刹那，狮狮如离弦之箭射了进去。屋内一个黑衣人一脚正踏在窗台上，在他跳出去的瞬间，劈手一扬，一片亮亮的东西在空中一闪，夏薇正愣着，窗口变成一个黑洞，那人已经消失了。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迅速弥漫。夏薇伸手打开室内灯光。电脑主机横躺在地上，机箱盖被打开，有什么器件已被摘去。

　　狮狮目射寒光，站在窗下，嘴里叼着一块淌着血的东西，仰头冲着窗外发出愤怒的嘶吼。夏薇抱住狮狮的脑袋，使劲将它的头从窗口方向扳了过来，将它嘴里那团东西给拽了出来。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血水和狮狮的口水浸透了的黑色布片包裹着，以令人恶心的模样呈现在眼前。她蹲下去，正要仔细查看，忽然发现狮狮脸上仍然有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狮狮的嘴巴右边，一个血洞赫然在目。狮狮一动不动站着，它没有因受伤而呻吟，而依然不顾夏薇的制止，固执地拧头向窗外，继续发出愤怒的低吼。泪水模糊了夏薇的双眼。呆若木鸡之后，她迅速反应过来，飞奔回屋拿来药箱，对伤口清洗、消毒、包扎处理，然后拨打了110。

　　盗贼入室行窃的主要目标是程丽虹的电脑硬盘。夏薇住在二楼，盗贼通过攀援爬窗和切割玻璃的方式打开窗户，钻窗而入，并成功地将硬盘窃去。狮狮从嫌疑人小腿部位撕下一块皮来，连同一条裤腿布片。黑色的名牌休闲裤，由此可断定嫌疑人有着较好的经济条件。嫌疑人身手敏捷，且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和使用匕首的高超技能。在狮狮咬住他死不松口的时候，他反手一击，向狮狮嘴巴狠刺一刀，迫使狮狮松口，下手之狠，用力之稳，都是不常见的。

　　被打开的电脑主机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电脑旁边，遗留着一个纸包，包里有一块熟牛肉，经检验，肉块含毒。

　　警方勘查现场后得出初步结论：嫌疑人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