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今社会最贵的是什么？当然是房产(3)

　　\"梦菲，我想起了前几天听的一个事儿，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什么？\"

　　\"据说在北京上班三年以上，走路速度是全国其他地方的1.3倍。\"

　　\"真的？\"她怀疑地看着我。

　　\"骗人的吧，哈哈。是一种讽刺，讽刺压力，讽刺工作，讽刺制度，讽刺规定。总之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这样抒发啦。\"

　　我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让她感觉她没有理解我话中的幽默。

　　\"啊！\"

　　梦菲被旁边的大叔挤了一下。

　　\"小姑娘，不好意思，我下车。\"

　　\"没事儿，您先走。\"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梦菲的包，但弄巧成拙摸到了大腿……

　　我俩相视，几秒之后，都面红耳赤地笑了笑。

　　\"我怕是小偷。\"我连忙解释道。

　　\"嗯。我防着呢。\"她笑笑，帮我缓解着尴尬，\"话说刚才你讲的压力，我倒是深表赞同。柳永未能考取功名，还在青楼赋诗快活呢。\"

　　\"这你都知道啊……\"

　　\"那当然。\"紧跟着的是爽朗的笑声。

　　玩笑归玩笑，到了单位，面孔是需要板起来的。

　　一天的工作可谓杂念横飞，梦菲无数次提醒我今天的节目很重要，编导老师也时不时地让我加快速度，可我还是不能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工作。

　　\"您能帮我把稿子送到配音间吗？我今天要剪辑的东西比较多，脱不开身。\"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转身看过去。一个身材圆润的女孩儿，好像和我年龄差不多。她带着粗框眼镜，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面带着一种请求，又好像是命令。

　　\"可以吗？\"

　　\"哦，行。\"

　　我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稿子。看了看，是一份配音稿。

　　\"在十七层下电梯右转。\"

　　\"好的。\"

　　于是关上显示器，准备去看看正规的配音间。话说我来的这几天，从来都没见过这个节目的幕后配音是什么样子。听声音，一定是一个大美女，正好开开眼界，心中暗喜。

　　\"你干嘛去？\"编导老师刚刚进机房，看见我出去，于是问我。

　　\"我送个稿子，那个人让我去的，她事情多，分身乏术。\"我指了指刚才交给我任务的女孩儿。

　　\"嗯？\"老师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正在工作的圆润女孩儿，然后示意我去吧。

　　配音间没有想象的大。

　　还没进门，门上有一张纸，写着：配音间，请您轻言细语。好简陋的一张纸，好丑陋的一行字。哈哈，不知道谁写的，用的是从单线本撕下来的一页，边缘还都坑坑洼洼的。

　　于是我没有立刻进去，呆在门口，把耳朵贴在了门上，里面有一个美妙的声音萦绕。我想等她的声音停下来再进去，可是一直都在配音，没有休息。

　　\"你干嘛呢？！\"

　　从身后突然发出一句质问。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出来了。

　　回头更让我害怕，一张发黄的脸上，两个放着白光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赵……赵主任……我来送配音稿。\"

　　\"哦，那你怎么不进去？\"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她还没配完上一段。\"

　　\"你老师没教你怎么上交稿子吗？\"

　　他伸出手在门的中间偏右位置轻轻地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里面的声音在几十秒后停止了。红色按钮旁边的亮灯由红色也变成了绿色。

　　\"不是……是一个胖女孩儿叫我送的，我老师在忙别的事情……\"

　　\"唉……又是她……算了算了，你进去吧。\"他帮我打开门，平时的威严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慈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底冒出了些许的热气，或许人间就该如此温暖。

　　\"您好，我是来送配音稿的。\"

　　进门后我有些紧张，不敢大声说话。毕竟刚才门口那行扭曲的字体和赵主任发黄的大脸还在我的心里残留。

　　\"不用这样低声低语，你是新来的吧？\"她看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已经把设备关掉了。\"

　　她指了指她右面的录音设备。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了看设备，没看懂，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指上。这么美丽的手指，快流口水了。

　　\"嗯？稿子给我吧。\"

　　我这才缓过味儿来，这个音色就是我从节目保留版里面听到的声音。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个娇嫩略带嗲气的声音，配合着这个精致没有瑕疵的面庞，所谓美女，即如此。

　　我把稿子给了她，她看了看。

　　\"是她的稿子啊，放心吧。\"

　　\"那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啊？还有什么？你在问我吗？\"

　　\"是啊……\"

　　\"你这小男孩儿真可爱，自己有没有事情不知道吗？\"

　　\"不是，我不是要等您配好音之后拿回去吗？\"

　　\"不用，我会存在硬盘上，她直接在局域网拿就可以啦。\"

　　\"哦，那我走了。\"

　　\"拜拜。\"

　　我关上了门，感叹在这里工作见识真的长了不少，不过前提是丢了无数次人。算了，谁让自己初来乍到，自己就原谅自己一下吧。赶紧回去，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编导老师可能就有些不悦了。

　　刚刚回到机房，那个圆润女孩儿又来了。

　　\"不好意思，刚才稿子有几处错误，您现在没事儿吧？再帮我上去说一下可以吗？\"说着，又把一份稿子塞到了我的手里。比起刚才，那次还有几分客气，这次加上了些许的强迫。

　　我有些无奈，也没有办法。搞不好同事之间的关系，或许工作就越来越难了。

　　于是我转身准备离开。

　　一个有些发怒的声音从机房的一个角落发出。\"你又干嘛去？\"是编导老师的声音。我回头有些为难地撇了撇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了他。这个声音里面明显已经带着许多的不耐烦。

　　\"我给她送个稿子。\"

　　\"刚才不是送了吗？你的词给我弄好了吗？\"

　　完了，这回里外不是人了。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编导老师把矛头从我身上移开了。

　　\"小潘，你能不能不用我的学生？你刚来的时候有谁这样用过你？你刚签约就这样，以后还了得？！\"

　　寂静的机房突然如开锅一样，好像沉寂好久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着火点的条件，顺势爆发。

　　\"不是……\"

　　\"你还别和我矫情，你用我学生，我上次没说什么吧？你自己看看刚过了几分钟，又给我来这个，你自己没腿啊？就算你走不动你没手机啊。自己给配音打个电话不行啊？怎么你身边的各位资深编导都能，就你非要用别人的学生？\"

　　\"……\"

　　小潘凝噎了，她或许是没话可说，或许是不敢再说什么。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显示屏，半天没说出半个字儿。我想她可能是害怕了。

　　可能在机房的其他人也没见过我的编导老师如此发飙，都站起来朝这里看过来。

　　\"老师，我没事儿。\"

　　当他转向我，注视我的时候，眼神里放出一种慈祥，好像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然后自己去讨公道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师依然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在饭厅里面，大骂小潘，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形象的意思。我坐在对面，只能看着他的口水在阳光下发生的色散现象。想想也挺好玩的，这样的场面以后一定要写出来，留作纪念。

　　说笑归说笑，编导老师还是给我讲了一些职场上该注意的地方。这些法则也在我的内心根深蒂固，以免以后成为被骂的对象。

　　一天下来，收获不少。在职场上，我还欠缺一些判断能力，过于软弱会被欺负，过于强硬又会被孤立。调节火候的方法就是阅历的增加、其他人的经验介绍和自己的领悟能力。我吃着面前的盖浇饭，心里的感慨油然而生。

　　吃过午饭，回到机房。看着桌子上一大堆的稿子，头痛立刻加深了，估计是昨晚睡眠太少导致的。一上午时间，都纠结于送稿子还是不送稿子，结果自己的工作没有完成。

　　拿起稿子一张一张地看着，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采访。按照编导老师的安排，我已经可以去写采访稿了。看着他从前的稿子，感叹他也有那么稚嫩的时候。

　　看了下写稿的时间，已经是六年前了，不知道当时的编导老师是个什么样子。算算时间，那时候他应该也是大学刚毕业。随着稿子一张一张在眼前闪过，我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加专业了。

　　对于明星，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然翻脸不认人的例子在娱乐圈可是常见的。对于这点，在稿子里面深刻记录着。估计原来编导老师也是个毛头小子，惹怒明星后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多看看，下午导演的采访你写稿子。三点开始，你有思路之后就开始写吧。\"编导老师在旁边看着我，然后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我写？\"

　　\"没事儿，没事儿。\"他摆摆手，\"丫要敢走，我还不招待呢！\"说完转身就去倒水了。这句话看似幽默，编导老师还是担心我的稚嫩会触及一些不能触碰的东西，不过最终还是想要试试我对这行到底有多少天赋。

　　机房留下我自己，不知道他是真敢不招待，还是开我玩笑啊。

　　下午他自己在机房的大屏幕前面看电视，时不时地还嘿嘿地傻乐，弄得别的节目的编导心烦意乱也拿他无可奈何，估计他真是混出名堂了。

　　我只好上网查查这个导演的脾气秉性，要真是第一次采访就弄走一个，以后怎么在娱乐圈混……

　　尽管众多资料在手，还有老师保存六年的采访稿子，但是我心里还是没底，这个导演全国家喻户晓，网上自然不敢对他的脾气指手画脚。

　　我拿起一支铅笔，在仔细斟酌之后开始动笔。与在大学写东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肩上好像背负着某种使命感。

　　四十分钟，截稿。我拿着稿子去老师旁边，他还嘿嘿傻笑。

　　\"写完了？够快的啊！\"

　　\"您看看吧……\"

　　\"嗯。\"他低头，\"行，就它吧。\"然后抬头看我。

　　\"啊？\"

　　\"就它了，挺好。\"他继续看他的节目，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傻了。

　　这些举动让我的心里更加打鼓了，他低头看稿子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五秒，我写了整整一页。面对这么大牌导演的采访，他怎么如此淡定。

　　没辙，我就在自己的桌子上趴着，等待着采访的开始。

　　\"工作做完啦？\"

　　\"嗯，他说行，我就不用改了呗。\"

　　\"给我看看吧。\"

　　\"哦。\"我把稿子给了梦菲。

　　她倒是看得蛮久的，估计有个五六分钟。眉宇间好像发现了某些不足，嘴唇时不时地微微动一下。

　　\"还行吧。\"

　　\"还行？\"

　　\"嗯，我觉得还行。你老师说行不就行了？\"

　　\"不会惹麻烦？\"

　　\"这个不好说，看被采访者的心情，说白了就是看人品。\"

　　说完她留下一个俏皮的笑容，然后扬长而去。出门前还回头看看我，好像在给我打气一样，让我鼓起勇气去迎接自己的第一次。

　　三点到了，心情紧张，和编导老师一起进入了演播室。

　　四点到了，曲终人散。一次暴怒后，我像一片严重脱水的新芽，在烈日的长时间照射下，活力被榨干。

　　刚才导演那激烈的言辞和快要瞪出来的大眼睛，让我心有余悸。没想到第一次采访就惹了麻烦，而且直接导致这次采访事故性中断。不知道是他脾气火爆异常，还是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总之留下我和编导老师，还有一位摄像老师在演播室。主任追着给人家道歉去了。

　　我的眼睛突然流出了眼泪，虽然只是几滴，但内心却十分地不服气。谁知道那么多问题不能问，潜规则本来就那么多。条条暗道，处处雷区，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本来娱乐圈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要道貌岸然，还要一本正经。或许这就是生存之道，这才是该遵守的规则。

　　\"没事儿，没事儿。这算什么啊，这才有意思啊。\"编导老师从他的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是……\"我擦擦眼泪。

　　本来没有多难过，这一安慰，眼泪倾泻而下。我真的很委屈，自己审查了很多遍，觉得肯定不会造成麻烦，结果还是这种毁灭式的结局。

　　\"这有多大点事儿啊？咱就得这么干，才能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不敢说真话的。\"

　　\"嗯……\"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被刚才的事故吓到了，还是什么别的，总之不愿意看编导老师。

　　\"哎呀，真没事儿，男孩儿哭什么呀。离婚不能说啊？我就说了。要我写我也这么写。妈的你自己脚踏两只船，还不能让人说啊。我们都能让人说，就你不行，你是神啊？\"

　　\"呵……\"我一下被这种幽默逗笑了。

　　\"行，没事儿了。\"他也冲我笑笑，\"也四点多了，今天没事儿就先回去吧。过几天还有特别节目，估计要跟着我通宵了。\"

　　\"好，那我走了。\"

　　\"嗯，拜拜。\"

　　刚刚走了一个拐角，还没到电梯，感觉身后有个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回头果然不出所料，是梦菲。

　　\"哎哟，魏大编导，怎么哭鼻子了？\"

　　\"没有……\"我转过身去，不承认。

　　\"好好好，那姐今天请你吃饭吧。看你委屈的样子，这些事情在娱乐圈可谓司空见惯啊。哪个著名娱记没有惹过人啊，被骂被打不都有吗？别说歌星影星，相声演员不也闹出了不少事情吗？这个圈子就这样，你要想干这个，就要适应其中的规则，当然，也包括一些必要的潜规则。\"

　　\"潜规则？\"

　　\"哈哈，想歪了吧？你这个小脑袋啊。\"

　　\"吃饭，吃饭去……饿啦……\"

　　电梯刚刚开门，我就跳了进去，避免自己尴尬的局面。

　　吃过饭后，我们挥手告别。这次从内心有点舍不得她的离开，那个背影牵出了我无限的哀伤。曾经的曾经，思绪打破了时间的规律。或许有的人就不该放弃，有的人只配当做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