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话说到心窝里①(5)

　　“真他妈的贱女人！”小邱骂，“早听说姓周的跟无耻老豆有一腿，现在搞清楚了，她当年是怎么被提拔的。无耻老豆最好放聪明一点，小心我把他捅出来！”

　　“捅？你怎么捅？”小梅问，“你有什么证据？你小心他把你分到外岛去。”

　　“分到外岛？”小邱笑了，“以我的成绩，以我当系代表的资历，他把我分外岛？好极了！他分哪！”上牙咬着下唇，想了想，“对！你改天就建议他把我分到外岛去。然后我们四处去放消息，说主任视我为眼中钉，会把我分到外岛。”

　　小梅眼睛瞪得好大：“为什么？为什么？你真要离开我？真要去外岛？”

　　“笑话！我不是要去外岛，是要留在你的身边！”放小声，在小梅耳朵旁边说，“……”

　　才几天时间，半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了，小邱得罪了主任，主任要把他分到外岛去。

　　当然，还附带了一些小道消息。谁看不出来主任一天到晚找小梅？谁又看不出来主任看小邱的眼神？

　　只有主任不知道这些风风雨雨，这也难怪，因为当事人总是最没耳朵的人。毕业前，分配名单公布，小邱果然被分到外岛。

　　大家都怔住了，没想到真会这样。小邱却笑了，因为大家的错愕，就是他的利器。

　　名单公布的第二天，校长就把主任找了去。“我早听说你跟那个女学生小梅的事，还不信。后来大家传，你堵她的男朋友，那个系代表小邱，我还想，不可能！”校长把分配名单递给主任，“你说吧！小邱是台北人，成绩又是第一名，你凭什么把他分到那么远？是为了你方便吗？你说！”

　　“是这学生自己要去的。”主任说。“笑话！”

　　“是真的！他托小梅跟我说的。”主任急得直冒汗。“也是他托小梅去找媒体喽！”校长霍地站起来，“你知道我一早接到多少电话吗？”

　　分配名单从布告栏消失了，隔一下，又贴出来，小邱天哪！小邱居然被留校，做了助教。

　　小梅则换下来，到附近一所著名的女校。“是我搞错了，”周讲师一边贴，一边对着围观的学生说，“当时主任把小邱的资料放在一边，我以为是分到岛外，其实是留在系里。”“哇！小邱完了，留在眼中钉的旁边。”有人促狭地说。“不会啦！”周讲师转过身，搓搓手，笑道，“主任今天中午已经请辞了。”

　　有话好说

　　好！故事说完了。你猜我在这一章要谈的是什么？是说话的特殊技巧放话。

　　放话，说得简单一点，是“把话放下来”，或者“把话放出去”。说得通俗一点，是“狠话先说”或者“给你一点暗示”。

　　当然，放话的学问大了，还是让我分析给你听吧！

　　先小人，后君子

　　中国人常说“先小人，后君子”，意思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大家搞清楚条件免得以后面子不好看。

　　最基本的“放话”就是警告。“小心点，如果你追他女朋友，他找人揍你。”这是多清楚的放话！这话可以由你自己当面说，也可以像前面故事中，由周秘书去说“小邱啊，你也得考虑自己的前途啊！”如果自己说，这放话是最简单的。但要是经过别人，那放话就妙用无穷了。

　　比如：

　　你合作厂商的秘书正和你的秘书通电话，他的秘书说要涨你的价。

　　他是在放话，怕你一下子毛了，不敢自己说，于是通过他的秘书，探探你的口风。

　　你要是装不知道，他就真涨了。当你发现这涨价不合理的时候，你能不立刻作出反应吗？

　　于是，你可以在秘书旁边，当场就冒火：“去他的！涨，可以啊！我们换厂。”

　　你的声音要大到让对方听见。你也可以叫秘书再打个电话去给对方的秘书，婉转地说：“我偷偷跟老大暗示了一下，他好像很不高兴，你最好跟你们老板反映一下，别弄僵了。要涨，隔一阵子再说吧！何况最近不少别的工厂来抢你们生意呢！”

　　这间接放话是不是很棒？因为是“间接交兵”，互探虚实，所以能不伤情面。

　　我没要他说啊！

　　谈到不伤情面，间接放话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不认账。举个例子，你想把某个重要的干部外调到他不喜欢的单位。你先要秘书闲谈间把消息“漏”出去，然后静观对方的反应。他果然毛了，找上门来。你不愿得罪他，可以说：“我没说过啊！”还可以大叫：“谁说的，把那人找出来！我怎么可能把你这么重要的伙伴调出去呢？”

　　你甚至可以把秘书当面叫来臭骂一顿：“是不是你出去胡说八道？”

　　问题是，话已经放了，对方也可能警觉到，他是不是有令你不满意的地方？他是不是该自己卷铺盖，免得死得很难堪？他是不是需要努力改进了？他是不是该请他太太去拜访你太太了？

　　放话，棒不棒？

　　不准露毛

　　放话也可能是“明明白白地说出底线”。比如：

　　外国某舞蹈团要来演出，那是由一家非常有分量的团体邀请，有一大群文艺界人士支持的。听说那舞蹈当中将有一段全裸的演出，偏偏那又是你所代表的“官方”所不准许的。

　　你是应该先说，还是后说？你是先不吭气，等文艺界大加吹捧，票也卖光之后再说，还是等“全裸”出现，当现行犯逮捕？又或是，你等他演完了，再罚钱？如果你聪明，最好在他们舞蹈团还没登陆，甚至还没开始卖票的时候就“放话”。你可以安排个记者会，再“安排”一位记者问“对某舞蹈团来公演的看法”。

　　于是你气定神闲地答：“只要他们遵守我们的法律，我们绝对欢迎，但是，如果他们以为可以游走法律边缘，我们一定不手软。”

　　丑话早说，免得将来翻脸，也免得他成了气候，到头来，你不得不让步。

　　丑话先说

　　当然，“放话”更常用在政治外交当中。比如某国元首将来访，你是接待国的元首，在他来的前一天，先举行记者会，或找个场合演讲，把“对对方的欢迎之意”、“对高峰会议的憧憬”以及“对本国民众承诺在谈判中坚守的底线”，全说出来。

　　你为什么说，是说给谁听？除了说给你自己的人民，你是放话给对方听啊！你这种放话最狠。因为他已经要上飞机了，他本国民众已经在盼望他带回美好的果实了，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时候，他听到你的演讲，有令他不满意的，他能喊刹车吗？多半的时候，他硬着头皮来了。而在来之前，他已经知道了你谈到的底线，他知道你对自己民众公开说出了底线，他再不识趣，也不能给你难堪。

　　于是，大家各退一步，找可谈的谈，不是比上了谈判桌，才发现互不相让，不欢而散，好得多吗？

　　我早猜到他会这样

　　放话，更重要的功能是“卡位”，把对方的位子先卡死。

　　竞选当中，你怕对方“邀请你”来投入他的阵营，给你最高的职位，造成人民的“弃保效应”。于是，你早早就说：“投票前，他们会找我，邀我入阁，请大家别上当。”

　　他原先真有此意，认为是一着绝妙好棋，你这么一说，他就使不出来了。

　　你也可以像前面故事中小邱在校园里放话“主任追小邱女朋友，对小梅性骚扰，他为了排除小邱这个眼中钉，会把小邱分配到外岛实习。”

　　消息出去了，耳语传开了，内容似乎是真的，实在不公平，也实在不好听，那主任还敢这么做吗？他做了，自己能不倒霉吗？

　　虚晃一招之后总有狠狠一击

　　练武术，讲究“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济”。

　　放话也是如此。他出虚招，你也出虚招，看来两边好像谈笑风生，实际在暗中较劲。在这儿我必须提醒年轻朋友，假使你是个社会新鲜人，千万别忽略人家放的话。

　　他放话，看来是虚，你没反应，他的虚就成了实。他放话，要别人来说，只要你有实力，或掌握他的弱点，就应该立即反应，把话“放回去”。结果，他软了，说他没讲过那些话，你也可以让一步说：“我反应的不是那个意思。”

　　于是，好像一场误会。他没输，你赢了！

　　主将绝不对副手

　　如果你是政治人物，更要注意对方副手的放话。他用副手狠狠地放过来，你一定要用副手狠狠地放回去。因为是副手，话可以放过火一点，你在后面，只要不吭气，就表示认可。

　　相反，只要对方软化，骂他的副手，你也可以出来澄清，骂你的副手。

　　记住，政治圈的放话之战，绝不能以你自己的主将，对敌人的副将，更不可亲自出马，迎战别人的副手。

　　否则，刚交手，因为身份不同，你已经输了。输在哪里？输在你显示“你没有人”，以及你的毛躁。

　　对不起！这一章太毒了。但那是社会中常用的说话方法，我不能不写。

　　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懂啊！

　　五场误会

　　人堆里有人放屁，只可偷偷猜想，不必开口询问，只可默默“享用”，不必追查元凶。

　　一、中国人不生病

　　一群中国人与一群美国人参加旅行团，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好极了。

　　“改天我们一起去西藏，”一个老美说，“那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好极了，”中国人说，“我们做向导。”“有当地人做向导真是太棒了，”老美又说，“我上次去印度，就有印度朋友作陪。结果一群人全病了，上吐下泻，只有那印度朋友没病，由他照顾我们。”

　　“真的啊？”“是啊！你知道印度有多脏吗？我们只喝罐装的可乐，吃煮熟的食物，小心再小心，只因为用旅馆的自来水刷牙漱口，就都病了，”美国人笑笑，“不过，说不定你们中国人去，不会生病。”

　　中国人全愣了一下，然后有一个很不高兴地问：“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黑狗最补

　　在美国大学的餐厅，白皮肤、黑皮肤的学生坐在一起吃饭。“我吃过野兔肉，”一个白人学生说，“好吃极了！”“我吃过大雁，我自己打的，真棒！”一个黑人学生说。“那都不稀奇！我吃过狗肉。”黄皮肤的学生笑道。整个餐厅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几个女生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黄皮肤的学生继续说，“最好吃的是黑狗。黑狗最补！”

　　餐厅里几个黑人学生站起来，扭头走了出去。

　　三、嫌弃不嫌弃

　　丈夫失业许久，幸亏太太有工作，撑着家。这一天，丈夫出去谋职，又败兴而返，进门，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没关系！慢慢找嘛！你不要急，”太太过去安慰丈夫，“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不会嫌弃？”丈夫问。“是啊！你看我嫌弃你了吗？”“你这么说，就是在嫌弃我！”丈夫吼道。

　　四、何必再约

　　“喂！老王在不在？”“他不在，”秘书问，“您是哪一位？”“我是老李啊！”

　　“哦！李先生，我见过您。您有什么指教，我帮您转达。”“老王什么时候回来？我要自己跟他说。”“您不是前天才跟他碰过面的吗？”对方突然毛了起来，放大声音：“碰过面就不能再碰了吗？你家王老板这么大牌吗？”

　　五、来不及了

　　几个同事一起用餐。兴高采烈地吃完饭，侍者端上咖啡。

　　“等一下！”一位小姐把转身要离开的侍者叫住，“我要代糖（即低糖）。”

　　侍者很快地递上，笑道：“对不起！小姐，我怎么看，您都那么苗条，不需要用代糖。”

　　“笑话！减肥要早早开始啊！”小姐得意地说，“难道等我痴肥了再减！那就来不及了。”

　　侍者笑笑离开了，走一半，又折回，问桌上一位胖小姐：“对不起！我忘记问您要不要代糖。”

　　胖小姐脸色本来已经不怎么好，听她一问，更火了：“不用了！我已经来不及了！”

　　有话好说

　　看完前面的几个故事，请问，是那些人“说错了”，还是听话的人“听拧了”？

　　说话的人没有一点恶意，却可能得罪了人，而且把场面弄得非常尴尬。道理很简单“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人很奇妙。由于成长背景不同，一样的句子、一样的动作，能引起完全不同的反应。有些民族，你用左手为他递食物，他会觉得是受辱，因为他们习惯“右手抓饭，左手擦屁股”。有些民族，你在跷二郎腿的时候把脚心朝着他，他会立刻跟你翻脸，因为他们觉得那是大不敬，表示你把他踩在脚下。同样的一句话，你说“红色”，某甲和某乙，心里想的红色绝不可能相同。

　　同样一套“黑色带一点蓝”的西装，你说那是“黑色”，别人很可能讲那是“蓝色”。

　　了解这一点，你说话能不小心吗？问题是，人人不一样，你该怎么小心？

　　我想，最少有以下几个原则可以遵守。

　　原则一无法改变事实的话不说

　　“哎呀！先生，您要是早护发就好了，就不会秃成这样子了。”“哎呀！小姐，你这么漂亮，要是皮肤再长得白一点就好了。”“这件衣服真适合你，只可惜你矮了一点，你要是再高两寸，就棒透了！”

　　这种话，你可能常听到。问题是，言者无心，听者能不有意吗？只怕要一百个不是滋味。

　　你明知道我头发长不回去，天生黑皮肤，本来就这么高，你又何必说呢？

　　你说，有什么用？你能改变事实吗？

　　种族难改变，性别难改变，年龄难改变，身高难改变，甚至宗教和政治倾向也不容易改变。所以在西方社会大家都知道聊天时最好别碰这些问题。看看，大选期间，为什么许多夫妻因为支持对象不同而反目？你细细观察，平常那丈夫很体贴，太太很温柔，怎么会一碰到选举，就各戴各的帽子，各摇各的旗子，傍晚各自出门分道扬镳，参加“造势大会”。

　　因为人就这么妙，在政治和宗教倾向上，只要属于“信仰”，就难以妥协。碰上难以妥协的，好说话的也变得难说话，小绵羊也能变成大老虎。

　　相反，有些东西看来不能改变，却能谈。

　　譬如一个人有了白头发，美发师可以说：“太太，您可能太操心了，最近出来一些白头发耶！”“是啊！老啦！怎么办？”“这有什么稀奇，染染就成了嘛！这年头，谁不染？”她八成就听你的，染了发，而且一染一辈子，让你赚一辈子。

　　又譬如一个女人胖，平时不容许别人说她，但是她去护肤的时候，却听得进一些话。“小姐，其实你身上的脂肪不是永久脂肪。”“永久脂肪？”

　　“永久脂肪就是已经长固定了，拿不掉的。你身上的脂肪拿得掉。”

　　“怎么拿？”

　　“哎呀！您只要每个礼拜来三次，我给您用最新的产品，慢慢推，就可以把它推不见了。”

　　你说，她会不会心动？

　　再譬如看相、算命。

　　“麻烦哪！”

　　“什么麻烦？半仙，您直言，没关系！”“我看你夫妻的关系，这两年怕是会……”“会有变化？有危机？”“嗯……不一定是外遇，也可能属于健康的问题。”

　　“健康，您是说我先生。他最近确实老喊累，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命也不是不能改，你只要……”于是，如此这般，要你缠红绳、做功德、烧香献财、更改姓名，一大堆“改命”的方法全出来了。多少人就因此上了大当，吃了大亏。

　　看看以上那些例子，都是既成的事实，为什么不但可以碰，而且一碰对方就上钩呢？道理很简单因为他还有一分希望。人们常在绝望时，为那剩下的“一线希望”付出最高的代价。

　　最会说话的人，永远是最能给人希望的人。某人得了绝症，医生说他将不久于人世了，他的家人也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了。你却不一样！你一见他就说：“我不信你会死，老天爷不会亏待你，我有第六感，保证你的病会好。你要不要跟我打赌？”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就算他明明知道你“巧言令色”在骗他，他还是会希望见到你。因为你给他一线希望。即使到了那一天，他要断气了，你去看他，他还可能做出苦笑，对你吐出微弱的一句话：“你赌输了！”

　　你没输！你赢了他的心，甚至赢了他家人的心。

　　原则二会造成分化效果的话不说

　　在本章一开头的故事当中，多半出问题的原因，都因为说话的人用了“二分法”或“三分法”。

　　二分法的定义很简单，就是你把“他”与“你”或“他”与“他”分开“他是胖子，你是瘦子。”“我们是白人，你们是黄种人。”但是二分法也可能是对比之下产生的。例如：

　　你是老师，去看一群学生的画展，其中有一个画得极好，你在场上大加赞美，甚至写了幅字送给他，由他得意地挂在画展门口。

　　你是艺评家，也去看了那个画展，也欣赏那个人，于是写了艺评，专吹捧那一个画家。

　　你是爸爸妈妈，当着众多客人，赞美自己孩子当中的一个。你的老朋友原来做杂志主编，现在升上去当老板了，他的副手升上来当主编，你看那杂志突然大有进步，于是打电话给老板：“你现在的杂志比以前编得好多了！”

　　以上，都是二分法，你这么做，绝不可能讨好。你以为自己说了好听话，讨了一两个人的好，却在同时得罪了一堆人。